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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错反派哥哥后(青端)


钟宴笙被裴泓带着坐在了最靠近主座的位置,钟思渡不声不响地也跟着坐了下来,朝裴泓露出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容,温文尔雅:“多谢殿下,弟弟怕生,在下就在侧照顾他吧,不必另行安排座位了。”
他反应太快,把话都堵完了,裴泓愣了一下,气笑了:“你……钟少爷果真是才思敏捷啊。”
钟思渡含笑:“过誉。”
钟宴笙看他们俩气氛有点不对,莫名其妙就要吵起来似的,两根指头一边戳一个:“景王殿下,你还有客人呢。”
裴泓只好把话憋回去,招待自己的客人去了。
景王的朋友太多,私宴来的人不少,闹闹哄哄的,不少人都互相认识,已经开始凑一起敬酒了。
钟宴笙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呆着,没挪位子,坐在钟思渡旁边专心看远处池中的荷花和锦鲤,琢磨着今日的宜出行应当是真的宜出行,没有骗他了。
不然他今天回去就要把那个老黄历烧了。
他眉目漂亮非常,侧容线条起伏秀致,哪怕是出神发呆,也似蕴着层华光璀璨的神韵,灼灼惹眼。
注意到周围明晃晃扫来的目光,钟思渡跟云成头一次十分一致地绷起了脸,一个略微侧了侧身挡住钟宴笙,一个给钟宴笙倒桌上的水:“少爷,口渴不渴?喝点水润润喉。”
钟宴笙回过神,接过小杯子抿了一口,发现这水尝起来滋味甜甜的,还有股果子的清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喝完一杯很喜欢:“再来一杯。”
他低下头了,看不清眉目,周围的目光就带了丝若有若无的叹息,遗憾地收回视线。
宴请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裴泓回到主座,拍了拍手,乐师奏起了乐,一派丝竹曼妙。
众人推杯换盏,朝着裴泓敬酒:“景王殿下喝一杯!”
“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似景王殿下这么讲义气的朋友了。”
“还没来得及道恭喜殿下呢,那位太常寺卿的千金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啊。”
裴泓嘴角噙着的笑意未变,听到美人二字,不由朝座下的钟宴笙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才发现钟宴笙正在喝他开的私酿。
那私酿里加了李子,经过特殊的酿制,喝起来果味清爽微甜,酒味很淡,但后劲十足。
正惊愕间,钟宴笙又来了一杯。
裴泓要坐不住了,但宴席已开,其他人都在给他敬酒,又不好走开,只能低声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着小笙,叫他身边的人按住他,别让他喝了。”
钟宴笙全然没感觉。
他三杯下肚,只觉得喉咙依旧很干,胃里也热热的,杯中的水甘甜爽口,喝下去很舒服,忍不住还想喝。
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都远去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微风拂在脸上,惬意极了。
钟思渡也发现不对了,及时截住了他还想再往嘴边凑的杯子,拿过来嗅了嗅,嗅出了一丝酒气。
云成后知后觉自己倒的是酒,脸色瞬变,赶忙低声道:“我去找一下解酒汤……劳烦大少爷照顾一下小少爷。”
钟思渡没看他,只嗯了声。
钟宴笙没发现自己的杯子被拿走了,往嘴边凑时,才察觉到手里没东西,呆了一会儿,拧着眉尖转头看向钟思渡,伸手想去把酒盏拿回来。
钟思渡按住他的手:“这是酒,你醉了。”
钟宴笙的两颊泛起了红霞般的醉红,已然听不太懂人话,闷闷道:“渴。”
钟思渡脸上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钟宴笙不听他的,伸手想去够那个酒杯,钟思渡就那么摁着他,不给他喝。
两人在这儿较着劲,周围不知何时突然静了下来,随即响起了什么声音。
钟宴笙耳边的声音很远,仿佛天外传来的,也没太在意,低头一门心思地想抢回杯子。
抢了会儿,没抢到,胳膊酸了。
钟宴笙有点委屈,身体也不太听使唤,胡乱抓了几下,东倒西歪的,眼角余光里,恍惚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还有那双如夜幕般的深蓝色眸子。
定王殿下。
不对,定王殿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今天可是诸事皆宜、宜出行的。
定王殿下是假哥哥。
旁边还有个真哥哥,景王殿下也开玩笑让他叫哥哥……
好多哥哥。
钟宴笙脑子里晕乎乎的,醉猫儿似的晃来晃去,终于失去力气,歪倒靠到了钟思渡身上,脑中晃过那双幽蓝的眼。
钟思渡身体微微一僵,旋即听到耳边传来声低低声音,语气黏糊又柔软:“哥哥。”
钟思渡彻底僵住了,愕然望着他。
身边的人薄薄的眼皮红如春桃,微微阖着,又咕咕哝哝叫了声:“哥哥……”
还生不生他的气呀?
剩下的话刚在心里念叨完,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直直落在他头顶。
钟宴笙眼睫颤了颤,一下清醒了几分,睁眼时眸色不知何时已潋滟如湖光,唇瓣润泽湿红,呆愣愣地望向那个方向,下意识摸了把毫无遮挡的脸。
……定、定王殿下?!
作者有话说:
迢迢:我说我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哥哥你信吗哥哥? 萧弄:所以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萧弄怎么可能出现在景王殿下的私宴上……他没有请柬吧?
不对, 重点是,他不应当还在面壁思过吗?
与那双凉凉的暗蓝色眸子对视了几瞬,钟宴笙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眼睛, 又偷偷抬起头往那看去
……还在。
并且眸色越来越冰凉了。
不是幻觉。
几刻钟前的喧闹已然消失, 周围死寂得可怕。
在这样的气氛里被萧弄盯着, 钟宴笙就算脑袋不是很清醒,小动物般对危险敏锐的直觉也冒了出来, 不由自主地抻直了腰,不敢再软软靠在钟思渡身上。
但他也不敢再往那边瞅了,垂下脑袋认真观察自己的袖子。
钦天监一天天的都在算什么?
他回去要把那本老黄历烧了。
不止钟宴笙, 宴席上的部分人也窒息了。
算上景华园的斗花宴、萧闻澜带他们去长柳别院那次, 还有前些日子在雁南山上的游猎。
这都第四次撞上定王殿下了!
定王殿下身高位重的, 连他们的爹都很难见上这位爷一面, 在此之前都是活在传闻里的,最近怎么这么容易撞上?!
今日出现在景王殿下的私宴上……难不成是为了钟宴笙?
众人的视线悄悄落到了低头装死的钟宴笙身上,纷纷咽了咽唾沫, 生出几分隐秘的同情。
生得这么好看,却那么倒霉,马上就不是淮安侯府的世子了不说, 还得罪了定王殿下。
不过就算钟宴笙仍旧是淮安侯府的世子,定王也未必不敢动他, 毕竟沛国公府的少爷手指不也是说砍就砍了?
萧弄的眸光不偏不倚,依旧笼罩在钟宴笙身上, 看他心虚地垂着脑袋, 水光盈盈的眉眼被滑落的发丝遮挡住, 薄薄的耳垂都在发红, 方才还跟人打打闹闹的, 这会儿安静乖巧得像只拢着翅膀的小雀儿。
头疾复发的时候,萧弄的五感极为敏锐。
他刚刚听到,他的小雀儿在叫其他人哥哥。
叫的不是他。
那两个字砸进耳中,脑中的疼痛感立时变得愈发强烈,每根神经都在搐动着、叫嚣着。
萧弄暗蓝色的眼底深埋着泛红的冰冷血腥意味,视线滑到钟思渡身上,又缓缓滑向座下的其余人。
底下的其他人在自以为很隐蔽地偷偷用目光交流,小声说话,动静窸窸窣窣一片,像一群暗地里的老鼠。
很聒噪。
干脆全杀了吧。
京城就像一座鬼影重重的诡地,在老皇帝长达五十多年的治下死气沉沉,老东西活太久了,自以为能掌控一切 ,那把京城搅得大乱,给他个大惊喜如何?
展戎跟在萧弄身畔,觑到他的神色,顿时一阵毛骨悚然,无声打了个寒噤。
明明今早头疾发作后,王爷疼得站不起来了,在听到钟小公子来了景王府后,竟撑着简单沐浴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过来。
他还以为是头疾缓解了点。
但以他对萧弄的熟悉……王爷好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了。
关键时刻,裴泓突然发了声,噙着丝很淡的笑,朝萧弄拱了拱手:“听闻定王殿下被陛下罚禁足思过,小王便没有向定王府发请柬,原来定王也解了禁,是小王疏忽了——王叔请坐?”
萧弄恍若未闻,在长久的凝视之后,朝着钟宴笙走去。
裴泓和钟思渡的脸色顿时变了,后面那群揣测的公子哥儿们也嘶了口气。
果然是因着钟宴笙来的,看来如传闻所说一样,钟宴笙当真跟那个“迢迢”有关系,得罪了定王!
莫非是要血溅当场?
聚集过来的那片目光中,有恐惧,同情,惋惜,还有几分隐隐的看热闹的兴奋。
钟宴笙坐在座位上,察觉到那些复杂的视线,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因为萧弄的存在感太强了。
眼前的光线一暗,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熟悉的宝蓝色衣角,在阳光下暗纹如水流动,华光隐现,低调又张扬。
钟宴笙喝了好几杯景王的私酿,这会儿后劲也上来了,眼睫颤了颤,眸子蒙蒙地抬起来,先是看到了萧弄腰间被额带挂着的田黄石章,停顿了下,才扬起脑袋,怔然望向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孔。
萧弄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也很冰冷,显得锋锐而冷酷,气势沉沉,身处上位的威压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他是彻底暴露了吧。
钟宴笙鸦黑的睫羽扑簌簌地抖了几下,不安地想,萧弄……认出他来了。
醉意将未知的恐惧洗刷了不少,这些日子,因为一直纠结忐忑萧弄是不是认出自己,导致飘忽不定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他抿了下唇瓣,被酒麻痹的思维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想说点诸如“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找侯府的麻烦找我的就好了”之类的话,结果开口就跟蚊子哼哼似的,嗓音沙哑又柔软的:“定王殿下……”
“定王殿下!”
钟思渡侧身挡住了懵懵的钟宴笙,脸色微沉着,语速飞快:“陛下命您禁足思过一月,如今半月都未过,您擅自离府,忤逆陛下,就算您是戍守边关的功臣,如此自矜功伐,也不好吧。”
裴泓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难得消失:“况且小王就算不如定王殿下,但也是大雍宗室正统的亲王,这里是我的景王府,不是什么任意去留的地方,王叔未得请柬,擅闯入宴,未免太过放肆!”
去找醒酒汤的云成捧着碗,完全没想到一回来见着的是这么场大戏,此前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大少爷跟景王殿下还齐心协力起来了,背后不由冒出片冷汗。
两位王爷和一位侯府真正的世子都在那方桌案前,还有之前那个刀很快、眼睛一眨就把人手指砍下来的侍卫。
云成不敢过去,焦急地望着他家小少爷毛茸茸的后脑勺。
小少爷胆子不大,这会儿肯定害怕极了吧?
萧弄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听着俩人的话,轻轻哦了声,语调上扬:“放肆?”
这是他突然闯入景王府出现在宴席上后,说的第一句话,嗓音不高不低的,低沉的声线有细微的沙哑,听不太明晰。
“本王便放肆了,又如何?”
裴泓和钟思渡的脸色霎时无比难看。
整个西北一派的守将都与萧家沾亲带故,可以算作一脉,萧弄十六岁就领兵出战,自此后手上的兵权就没交回来过,他的确有本事、更有底气说这种话。
只要他想做,这里所有人都拦不住他。
萧弄弯下腰,越过挡着人的钟思渡,恰好撞上钟宴笙的视线。
是从钟思渡肩膀后偷偷掠过来的,柔软的发丝垂落在额前,乌发雪肤,明净透彻的眸子蒙着层醉意的水雾,望着他的神色怯怯的,又有着止不住的好奇茫然,像只胆小又漂亮的雏鸟。
视线交汇,萧弄的嘴角眼睛眯了一下,朝他伸出手。
钟思渡肩线紧绷,正想再将钟宴笙藏一藏,身后的人忽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顿时不仅钟思渡,连裴泓和不远处捧着醒酒汤的云成都怔住了,钟思渡更是下意识想去抓钟宴笙的手。
在场其他人都以为萧弄是跟钟宴笙有仇,连裴泓可能也只是以为萧弄对钟宴笙有那么几分见色起意,只有他清楚,他弟弟都被这人拐到床上强迫过了!
但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听噌然一声,跟在萧弄身边的展戎不声不响地拔剑出鞘,锐利冰冷的剑刃挡在了他的手指与钟宴笙之间。
再进一寸,钟思渡的手指就不保了。
钟宴笙浑然未觉似的,甩了甩脑袋,声音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没事……”
裴泓盯着钟宴笙朝着萧弄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朝前跨了几步,手抬到一半,倏然又想起雁南山上那日。
暴雨倾覆,钟宴笙在他身边发起高热,他束手无策之际,分开雨幕出现在眼前的萧弄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的手指僵了僵,蜷缩起来,缓缓放下。
钟宴笙走路不太稳当,身体飘得像是能飞起来,他晃了晃绕到萧弄面前,很认真地想跟他讲道理。
他们俩都是受害者,下药的人是孟棋平,再去打孟棋平一顿吧。
但是简单的一句话,醉后的舌头也很难秃噜出来,钟宴笙努力组织着思维,磕磕巴巴地还没说出第一句话,那只修长有力的、看起来仿佛养尊处优般的白皙大手就递到了身前。
萧弄叫他:“迢迢。”
那嗓音既低且磁,落入耳中酥酥麻麻的,一路从耳朵麻到了心口,钟宴笙的眼睫抖得更厉害了。
萧弄叫他迢迢……
萧弄果然发现了。
可是他叫他迢迢哎。
钟宴笙脑子里的逻辑颠三倒四的,只记得会叫自己迢迢的都是最亲近的人,见萧弄只是微弯着腰,朝他伸着手,并未做什么可怕的事,顿时就放心了。
叫他迢迢的不会是坏人吧。
那只细白的手犹豫了一下后,放进了那双宽大的手掌中。
萧弄的嘴角勾了一下,一把握住他的手。
下一刻,钟宴笙“啊”了声,手上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轻轻一拽,他脚下本来就不稳,毫无反抗力气地被拽到了萧弄怀里。
随即膝弯下托来一只手,他整个人一轻,腾在空中,好似真的飞起来了般。
钟宴笙脑子里晕乎乎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意识到,萧弄把他抱起来了。
四下里一片倒吸凉气之声,萧弄看也没看钟思渡和裴泓的脸色,抱着人大步流星离开。
展戎赶紧收剑跟上。
掐在腰间和扣在膝盖上的手力道太重了,钟宴笙被弄得有些疼,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萧弄嗅到他身上被酒气掩盖下若有若无的味道,脑中那张绷得濒临极限、就要断掉的弦微微一松,顿了顿,略微放轻了力道,轻松颠了颠怀里清瘦的身体:“乱动什么。”
钟宴笙清醒了三分,捂着嘴有些难受,气若游丝道:“别、别颠了,想吐……”
萧弄:“……”
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荷花苑的月洞门后,院中的死寂才被渐渐打破。
“……我的天呐。”
不少人望着萧弄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位小美人,还能留个全尸吗?”
已经没人将心思放在宴会上了。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在窜动着个能轰动京城的大消息:
定王不顾禁足令,闯进景王府的私宴,当众掳走了淮安侯府那个假世子!
萧弄的马车就停在景王府外。
旁人眼里的萧弄嚣张放肆,但展戎看得出来,王爷已经快到身体的极限了,赶忙先一步上前,掀开了车帘。
萧弄一声不吭,抱着钟宴笙低头钻进马车里。
车帘落下来,车厢中只剩下两人,不再有那么多吵吵嚷嚷的乌合之众。
钟宴笙被放在了马车上的小榻上。
他缩了缩手和脚,脑子是清醒了一点,但还是很迟钝,仰头望着面前神色不明的男人,紧张不安叫:“殿下……”
眼前一暗,他眼睁睁看着萧弄半跪下来,将他整个人抱住了。
他身量纤瘦,正好被紧紧嵌入了那个宽大的怀抱中,严丝合缝的。
这个怀抱并不温暖,萦绕着冰冷苦涩的气息,萧弄的头深埋在他颈窝间,呼出来的气息冰凉,比起抱着钟宴笙,更像是挤进了钟宴笙怀中。
钟宴笙可怜兮兮地僵着身子,一动不敢乱动,恍惚感觉萧弄像是那只一见面就扑过来的大猫猫,意图将毛茸茸的大脑袋塞进他怀里,被酒精迷乱的脑袋呆滞了会儿后,他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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