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夫人手一停顿,“当真?”
“二夫人,禁军已在殿外,自然是真的。”
“好事,这真真是个好事。”
如夫人神色一亮,念叨起来。
不过她马上又攥紧手,低声说道:“只是那大夫人,想来会越发气焰嚣张!”
她拉过仍是一脸不服气的白兴,认真下表情叮嘱:“若是你那兄弟当真入了楚帝的眼,你们便都能跟着鸡犬升天。打今儿起,对着大哥儿你得越发敬着些,知道了吗?还有老四。那宣王世子暂住府内,若是遇见,必定难免起些怜悯之心,你也需对他敬着些。”
白兴表情越发不好,他挣脱开,狠声说道:“敬着,敬着,这个我得敬着,那个也得敬着,我也是府内正经的公子!”
“你!”
他挣脱着跑开,如夫人气得按起额角。
丫鬟接替她按起来,劝慰道:“夫人思虑谨慎,不过那宣王世子与小世子近十几年未见,就算是有交情,又算的什么呢?”
如夫人闻言,心情才算好些。
她迤逦的眉眼阴郁的耷拉下来。
都是正经的夫人,谁又想讨好什么?大夫人也就罢了,那女人的遗腹子又算什么,不过一个中庸罢了,也是她过于谨慎了。
白清的院子位于前院正侧方,是位置极好的地方。
莲心带着人仓促过来递话时,白清正在偏室练字,听到动静,皱着眉放下笔。
“怎么匆匆忙忙的,可是宣王世子回来了?”
莲心赶忙摇头,语气快速的说:“三少爷快做准备吧,宫内传来消息,楚帝宣召江郡所有坤泽入宫,宫内的大人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白清神色一变。
“你说什么?!”
莲心道:“此事千真万确!小少爷,您快些吧,这可是万万不可耽搁的!”
“怎么可能……”
明明在书中,他只在那场“意外”后,楚祈宣请旨赐婚,才见过楚帝一面。
只是一面,简简单单的数语描写,却让白清想来便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现在情况不同了。
白清眉宇间微动,他伸出手指,感应着体内蓬勃而没有任何杂质的纯净信息素。
上辈子他只是一个地级坤泽,可这辈子,他是举世唯二的天级坤泽。
白清想到上辈子只是在楚帝身边充作“药物”的白暄,那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王公重臣也需要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
他是不是---
不,他可以得到更多。
白清清俊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些微扭曲起来吗,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被他抓着的小厮抖了一下,差点想把手臂缩回来,克制着小声问道。
“三少爷,您怎么了。”
莲心心下着急,连声催促:“三少爷,您快些吧,外边的禁军看着渗人得慌,若是晚了侯爷怕是也要被迁怒。”
白清回过神来,慢慢抵着书桌站稳。
他蜷起手指,冷静的吩咐:
“阿邦,帮我拿衣服来,还有——莲心,去拖一阵时间,不管找什么借口,最好拖到宣王世子回来。”
莲心顿了下,随后想明白过来,睁圆了眼睛,又镇定立的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奴婢知道了,不过宣王世子殿下……”
“你只管去做就可。”
他一定会回来。
因为白岩还在。
白清咬紧后牙关。
莲心不敢再看他,连忙行礼告退。
阿邦也准备出去拿衣服,白清忽然又叫住他:“等等,阿年在做什么。”
阿邦愣了一下,赶紧回道:“小世子今日还一直没出院子。”
白清道:“派人去和他说,我要进宫了。”
他垂下眼睛,抚摸着食指和拇指柔软的指肚,露出一个笑容来:“阿年这么为我着想,想必会提前准备好药引的吧。”
他看向僵住的阿邦,又恢复轻淡的表情,说道:“就拿郎中给的罐子即可,取些碎冰,要装满。”
想起那个有一个拳头大的药罐,阿邦手指一痛,喏喏应道:“是,三少爷,奴才这就去。”
白岩的院子离主院最远。
白岩还没有从刚刚的“噩梦”中回过神来,他坐在床上,小小的一个,脸色苍白,脸颊却红得滴血,干燥的唇瓣微微张着喘息。
宋嬷嬷推门便见到他这模样,当即心疼的抱住他破口大骂。
白岩的瞳孔慢慢聚焦在身前的妇人身上,怔怔的喊了声嬷嬷。
宋嬷嬷抹着眼泪哎了声。
宋嬷嬷是白岩的奶嬷嬷,是唯一一个还留在白岩身边的郡主亲信,因着前些日子家里添丁,这才告了几日假,今日才如期归来。
宋嬷嬷是个脾气直又不好的,当年借着泼皮才能留在侯府内,没被大夫人遣走。
前世白岩与楚祈宣回楚,楚宣两地相隔太远,宋嬷嬷原本要跟着他去,但是白岩不舍得看见宋嬷嬷在该享天伦之乐的年纪与骨肉分离,所以没让宋嬷嬷跟着。
时隔两年重新看见宋嬷嬷,白岩忍不住酸了鼻子,他张开手,埋头在宋嬷嬷怀里。
他高热褪下去了一些,但是脸还是没有血色,手冷得像冰棍一样。
宋嬷嬷恨声的骂:“侯府大院里养的都是一群没心肝的东西!世子平时怎么待他们都是没长了眼睛吗,平白让世子在这里烧着,老奴非要告到侯爷那里去!”
白岩闻言,连忙拉拉她的袖子,哑着声音说:“嬷嬷,我没事。”
宋嬷嬷满脸忧心的贴贴他的额头,又恨恨骂道:“老奴知道你的意思……”
都江候对清河郡主由爱生恶,连带着看白岩也从不顺眼,不苛待就算不错,更别提为他做主。
白岩朝她笑了笑,抱住宋嬷嬷的胳膊,眼睛湿亮的说:“我有嬷嬷在这,就够了。”
宋嬷嬷又心疼又可恨。
她只恨当年楚王昏聩无能,指婚她们郡主到这个鬼地方!连带着小世子也备受欺凌。
倘若是在大楚京城,那他们小世子必定会是被郡主和大皇子妃疼在心尖尖的的宝贝。
可惜事与愿违,不止她们郡主去得早,大皇子妃也是年华早逝。如今的新帝冷血无情,更是与他们无多大关系。
白岩不想让她老人家多操心,努力无视脖颈的酸楚和高热,晃着她的胳膊说:“别生气了嬷嬷,等我好了,还着人给您带府外的糖烧饼。”
他说着,湿润的眼睛却微微亮起来。
宋嬷嬷却看得越发心痛。
“您那!还想这些!”
她们世子本该是尊宠无限的孩子,现下却被困在侯府内,连自由出入都做不到,外边的一个糖烧饼都能让他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大了,白岩的后脖颈又开始酸麻起来,他皱了下鼻尖,整张小脸都拧起来。
白岩长得像极了惊艳京城的清河郡主。
当年清河郡主尚未出阁,只凭借桃花会的惊鸿一面,便成了都城文人诗客文章中的常客。
宋嬷嬷看得又有些湿眼,擦了下眼角,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着急抓着白岩的肩膀问:“老奴不在的日子,世子可喝了药了?”
白岩老老实实的点头:“除了今日的,昨日、前日,都好好喝了。”
宋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白岩略有些不解的眼睛,顿了下才说:“这药方是郡主亲自给小世子配的,世子身体弱,务必要顿顿喝了才是,也不枉费郡主一片苦心。”
提到母亲,白岩抿了下唇瓣,随后弯弯嘴巴说:“我记得的,嬷嬷。”
宋嬷嬷也想到当年清河郡主的狠心,怔松了一会儿,摸摸白岩的脑袋,嗓音有些低哑:“世子,郡主最挂心不下的,就是您了。”
只是当年她自己没有想明白,楚大皇子妃逝世更是成了压倒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白岩拉住她有些粗糙但是却温暖的手,不太在意的晃了晃:“嗯,我知道的,母亲最爱我。”
宋嬷嬷叹了口气。
院子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阿邦隔着院子中气十足的喊了声:“世子可醒了?奴才来给您递话!”
阿邦是白清的身边人,宋嬷嬷一听就没好气的道:“什么事,世子还休息呢!”
宋嬷嬷可是府内出名的不看人脸色该骂就骂,阿邦不敢有意见,老老实实的传话:“世子,宋嬷嬷,宫内来传话了,陛下要召所有坤泽进宫,三少爷这就要进宫去了,特来让小人和您知会一声。”
白岩愣在了床上。
他记得……上辈子是没这回事的。
宋嬷嬷也跟着愣了下,但是马上冷笑道:“三少爷想得真是周到,还‘特地’来知会世子呢。”
阿邦在外讪讪回道:“信儿奴才已经传到了,另则,三公子还有一事。”
白岩莫得有些心慌起来。
他哑着声音问道:“兄长还有、还有何事?”
阿邦进了屋,朝宋嬷嬷行了一礼:“宋嬷嬷,此事是两位公子的体己事,您老人家还是规避一下为好。”
白岩慌张起来,他看向阿邦,努力保持着镇定,问道:“什么事还要嬷嬷出去。”
阿邦好奇的看他一眼,却是挥挥手,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府内壮嬷嬷一齐上来,一左一右勒住宋嬷嬷的胳膊把她往外带。
宋嬷嬷几乎瞪出眼睛来,“好些个以下犯上的奴才,你们竟在世子房里闹起来了!放开--”
“阿邦,你这是干什么。”
白岩撑着手臂,从床铺上坐直。
他眼睛慌张的看向外边,除了两个壮实的婆子,外边还守着几个壮汉。
阿邦从身后拿出药罐来,疑惑的说:“小少爷可是忘了?奴才是觉着宋嬷嬷嘴大,留在这里只能碍事。”
熟悉的药罐子一出现,白岩便控制不住的抖起来。
他握紧手指,无措的往后缩了缩,像是被子就能藏住。
“世子,三少爷此次进宫,不知何时再好出来,为着保险,一个小罐子正好。”
阿邦将药罐和一个锋利的石刀放在床头,白岩目光怔怔的看着干灰的小罐。
阿邦催道:“世子,三少爷能等,可宫里等不了,您还是快些,不然奴才只能让人来帮您了!”
“不!”
这句话彻底刺激到白岩。
他猛地摇起头,哑着嗓子说:“不需要别人,我可以,我自己就可以。”
阿邦一顿,转身去床幔外等着了。
院内若隐若现的传来宋嬷嬷的叫骂声,白岩全身冰冷,听着熟悉的声音,才积蓄起一点力量。
他视线颤抖看着药罐,拿起石刀。
可这不对,这不对。
明明兄长需要他的血,应该是在一年之后,兄长意外重伤时的事。
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开始了?白岩不敢问出口,他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复活的“怪物”,被绑起来烧死。
白岩头脑发昏,哪怕已经习惯了,手指头也因为刺痛,微微蜷缩起来。
他眼睛泛起泪光,却又顽强抿着嘴巴忍住。
“阿年,你不能自私。”
毕竟他的兄长是珍贵虚弱的坤泽,而他恰好能“挽救”他的兄长,仅仅是用一点血。
药罐滴满了“引子”,阿邦进来接过小罐,血红血红一片,他抖了下,连忙盖上,又扯过一张纱布,递给白岩,道:
“还好有世子您在,不然三少爷的病……世子,那奴才便先去了。”
“哦对了,”
他看向面色苍白的少年,生出一点点恻隐之心,说道:“世子若是病好些了,还是出去送送三少爷的好,毕竟宫内的大人也在,失了礼数,怕是不好。”
白岩呆呆的仰头看他一眼。
对了,除了是兄长的弟弟,他还是都江候府的世子,不能失了礼数,失了礼数,会被罚。
如果他不再是世子,是不是这些就都可以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宝子猜到小年年的血有虾米作用捏
第7章 都江候府
少年握紧手指,握到伤口都没有察觉到,直到听到开门,又关门,被放进来的宋嬷嬷唾弃了一声,朝着院外低声骂道:“黑心肝的,指不定又在思衬什么东西!世子,这个大胆的奴才没做什么吧?咱们就在屋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白岩猛地回过神来,他把手指缩到袖子里,另一只完好的手拉住宋嬷嬷的衣角:
“嬷嬷。”
“我得去。”
不是想去,是必须要去。
宋嬷嬷沉默下来。
半晌,她哑着嗓子说道:“老奴这就去给世子拿衣服。”
白岩手指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有些慌乱的说:“嬷嬷替我找件高领的衣服吧,外边儿天冷。”
宋嬷嬷没多想,应声:“是了,是了,天冷,等老奴去和侯夫人的人理论一番,这等鬼天气,这点子碳火经不住半点用。”
宋嬷嬷嘟囔着去翻衣服,白岩看着她出去,才慢慢的抬手,摸了下睡袍包裹着的脖颈,被男人掐过的皮肤触及到的时候有种火燎的感觉,手疼,全身都很疼,白岩极快的收回手,杏眼漫上水雾。
“世子,穿那件红色的怎么样?过年讨个好彩头。”
宋嬷嬷在屏风外喊。
白岩连忙眨眨眼睛,把委屈和酸疼都压下去,应声道:“要纯色的,嬷嬷!”
宋嬷嬷又嘟囔了两句什么,白岩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拒绝了宋嬷嬷要帮他穿衣服的意向。
他不能让宋嬷嬷看到脖颈上的伤口,毕竟这件事太离奇,就算宋嬷嬷知道了,除了跟着担惊受怕没有任何用处。
宋嬷嬷给白岩找的是一件旧衣。
白岩还没到束发的年纪,他头发长得慢,一头乌黑又蓬软的墨发散散垂在腰身上一截,翻毛的白领子和雪色的吉祥暗纹,再衬着少年的一张脸,除了有些过分苍白,仿佛画里的人一样。
宋嬷嬷连声夸赞:“咱们世子真真是像极了郡主,若是……若是……”
她声音又有些哽咽。
其实白岩没有办法切身的体会到她的伤感。
对于他来说,清河郡主更像是一个陌生的“标志”,除了过年过节时他能见到那位美丽清雅到极致的侯夫人,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怕是那时小胳膊小腿走都不利索的小白岩殷切的在院子外递上请安的请求,最后出来的也只有宋嬷嬷。
可是在最脆弱的时候,他也会想到,如果他也有母亲的话,是不是这时候也会有人抱着他,哄一哄,说“不疼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白岩忽然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
如果那里真的是地府,或许他留在那里才是应该的。
白岩推开门。
曾经跟过他一些日子的小厮因为“犯了事情”,被大夫人调到了别的地方,现下除了宋嬷嬷,世子院内只有几个洒扫的小厮。
候府安安静静的,白岩烧还没退下去,因为失血,又有些眼前发晕。
他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慢慢踩着小石子路往前院的方向走,仿佛时刻都有可能倒下去。
“唔!”
“殿下!”
白岩眼前一暗,下一刻,便只觉得撞上了什么东BaN西。
来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人,震惊了片刻,然后快速扶住他往后坠的肩膀。
白岩被扶着,低低的喘息了几声。
他眼前一片黑暗,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对不起,我没看——”
“不必在意,原是我没告知主人家,自行走的小路。”
身前人摇摇站稳,楚祈宣也同一时间松开了手,扶退赶来搀扶他的属下,回身说道。
他手掌在略过后背时不自在的抽动了一下,被撞到的伤口又有崩裂的迹象。
只是身前的人话没说完,却没有再说的意向了。
楚祈宣略有疑惑的抬眼看过去,然后便怔在了原地。
两人谁都没说话,白岩慢慢攥紧了手指,戳到伤口,刺痛瞬间让他惊醒。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楚祈宣。
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楚祈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线,羞愧的往后走了两步才停下,摇摇拱手行礼道:“抱歉……”
他收回手,束在身后,清俊的目光之逐渐变得温和下来。
楚祈宣仔仔细细看着身前俊秀的少年,笑了下,才轻声问道:“不知可是……小世子殿下?”
因为母亲与先皇长子妃之间的交情,上辈子白岩被宣王世子带在身边,真切体会到另一种“亲情”。
可一切在那场意外后都变了。
白岩瞳孔紧锁着,他躲避开宣王世子的视线,几乎称得上是害怕。
他竭力站稳脚步,抬手行了一个世家公子间的礼,声音低弱的说:“都江候府世子白岩参见宣王世子殿下。”
尚公子之间的礼最早源于武将之间,行礼时手臂需要抬得笔直。白岩虽努力端端正正的抬端直了胳膊行礼,但细微之处很不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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