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杪安慰他:“你放心坐,我都坐了好几个月了,完全没事。”
“哦哦。”兵部司务颤颤巍巍坐下去,只敢坐半个屁股,随时准备站起来。
许烟杪“啪”一下坐自己那边的椅子,那木腿儿摇摇晃晃,声音吱嘎吱响,兵部司务都担心这个破烂突然散架。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敲门声。
“duang——duang——duang——”
许烟杪:“谁啊!”
外面那人嗓门特别大:“许小子,该交掠房钱了!”
“啊!”许烟杪当即大步走过去,所过之处,地面都在颤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重如大象。
门打开,是房东裹着黑衫的消瘦身影,对方嗅了嗅空气里的味儿,笑道:“吃肉呢?恭喜啊。”
住在这种房子里,一年能吃一顿肉就已经很让人知足了。
许烟杪掏出五百文钱给他,眯着眼睛笑,特别灿烂:“是啊是啊!前几天刚发了薪水!”
楚朝时,有佃户为主家打柴汲水,足足打了三百日,主家给了他两千文钱,言“慰尔薪水之劳”,后来,薪水就演变成了月钱的别称。
房东也十分高兴:“那你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许小子,你注意着一些,可别刚拿到薪水就挥霍完了。”
许烟杪心虚地游移了一下眼:“晓得的!”
又摸了摸钱袋子里剩下的钱,下意识算一下这个月还能吃多少次火锅……还回想着家里的米面还有多少。
许烟杪:“……”
“算了!不管了!大不了蹭朝廷的早饭午饭!晚饭不吃了!”
许烟杪乐观地自言自语。
而在东市入口,大太监盯着这块地方,问了自己义子第三遍:“没走错路吧?”
义子抱定态度:“便是这里。义父有所不知。东市最边上有一块洼地,被人盘下来,隔了八百间屋子,租赁给商贾贫民。”
至于为什么许烟杪会住在这里,义子也不清楚,他素来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真清廉还是假清高,得查过才知道。
接下来马车进不去了,大太监用手掌压了压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抬!”
小太监们都是一个哆嗦。
这可是三十万钱!东市特别大,从门口到那块洼地,还有半里地呢!
一个个哭丧着脸,把装钱和布匹的箱子抬起来,在市集上一片好奇目光中,龇牙咧嘴往里走。
第11章 惊!此人居然是如此偷金子!
小太监们哼哧哼哧抬箱子,两个手臂僵硬又酸痛,一路上哭爹喊娘,哀嚎抱怨。
他们是伺候人的没错,但一般也不会有人让太监去搬重物啊!
“叫叫叫!叫什么叫!”
大太监出离地愤怒:“咱都没叫唤呢!”
难道他不累吗!他快累死了!
抬头看看那好像永远走不完的路,大太监抬着箱子,仿佛听到保养多年的胳膊和腿,还有脊椎骨,发出痛苦且沉闷地呻..吟。
主上,比起铜钱布匹,你要不还是赏许烟杪一座宅子吧!
敲门声再次响起,许烟杪:“……”
【这次又是谁啊,能不能让我安心吃个火锅?】
兵部司务眼疾手快,从红汤中一把夺走仅剩的鱼肉丸。那动作如比闪电比还快,空气中仍弥留着诱人的鱼香。
“听脚步声好像人很多,许郎你既然不记得自己约过人,那是你仇家吗?人家叫打手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一直谨小慎微!从来没和人起过争执,怎么会有仇家!”
许烟杪想了想,好像原身也没有招惹过别人。那……门外到底是谁啊?
在许烟杪说自己谨小慎微时,没注意兵部司务一言难尽的表情。
——快吃片牛肉压压惊!
兵部司务往嘴里塞着牛肉,眼睛还看着门口情况,打量着情况不对,就操起小锅把滚烫红汤泼过去。
许烟杪打开了门。
他看到太监打扮的人站在门口,鞋帮上还沾着一圈淤泥和污水,恐怕是深一脚浅一脚踩洼地的时候踩出来的。
对方亲热地喊他:“许郎。”
又道:“陛下有制,接旨吧。”
“哦哦!”
许烟杪急急忙忙按照记忆里的礼仪,生疏地接旨,兵部司务也匆匆从屋内出来行礼,大太监念圣旨念得很快,念完之后,许烟杪刚双手把圣旨接过去,那些小太监就迫不及待把箱子抬进屋:“敢问司务,这些赏赐放哪儿!”
许烟杪:“随便找个角落就行。”
那箱子很快就和地板发出“砰砰”碰撞,不知为何,声响都透露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愉悦。
大太监忽然说道:“许郎……此制乃皇爷亲笔所写。”
“啊,好的!”许烟杪迅速回答,感觉对方表情好像有些诧异,又迟疑地:“多谢皇爷……多谢中贵人?”
——中贵人是对受到皇帝宠幸的宦官的尊称。
大太监友善地笑了笑:“许郎之谢,奴婢会上呈皇爷。”
便领着小太监走了。
兵部司务伸着脖子等他们看不见背影后,麻溜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走了!”
许烟杪已经兔子一样蹿进屋里,声音欢快:“芜湖!我有钱了!”
随之而来的是欢呼雀跃的心声。
【老皇帝这是因为我之前帮他怼了那个姓刘的驸马,给我奖励吗?】
【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说你抠门了!】
三十万钱呢!!!
可以租个更好的房子了!
兵部司务若有所思地望着许烟杪的背影。以皇帝的性格,对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从私库里掏出那么多钱作为奖赏,必定是其他缘由。
想必又是许烟杪的心声为陛下解决了什么难题吧。
而且,陛下那贴身太监竟然对许烟杪如此礼遇,又是口称许郎,又是自称奴婢,见微知著,太监都如此亲昵,看来……
兵部司务眯起眼睛笑,竟还显得有些欣慰。
许郎这是要简在帝心啊。
许烟杪第三次拿起了筷子,夹菜那一端刚没进红油里……
“笃笃笃。”
门第三次被敲响。
兵部司务:“……”
许烟杪:“……”
许烟杪把筷子一摔。
【可恶!太欺负人了!】
【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但还是得去开门。
许烟杪顶着兵部司务同情的目光,第三次把门拉开,这一回是个陌生人,对方披着日落时最后一点光辉,形色谦卑:“许郎,仆乃窦府管家,家主特请许郎赴宴,还请赏光。”
许烟杪懵逼:“窦府?”
窦丞相?
“找到了吗?”
“回老爷,没找到!”
“都招了吗!”
“回老爷!家中仆婢都大喊冤枉,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偷了大少爷的聘礼。”
窦丞相默默盯着库房大门看,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大门用着金漆及兽面,又摆锡环,正中还有一巨大鱼首,一共三层大门,三道锁。
第一道锁为迷锁,锁具外形为鱼首,锁孔藏于鱼眼之中。因世人皆觉鱼儿夜不闭目,取警觉之意。
第二道锁为虾尾形银锁,又被称为“钱将军”,锁若蜷缩之虾,锁身似长圆筒,以镂有花纹的三道铁箍扣紧。
第三道锁为藏诗锁,锁上有提前刻好的文字,共有七字,需得将文字对准,才能将锁具打开。
更有护院日日夜夜加以巡逻,每两道大门之间有一处小隙,能容五人站立,他又各安排了二人在其中守门,每日早晚还有下仆进入清点财物,而清点的下仆出来后还得被搜身……
窦丞相百思不得其解——这聘礼,是怎么少了几样呢!
亲家鸿胪寺卿接到消息,急冲冲赶到窦府,水都没喝一口便着急忙慌地问:“少了什么!”
“少了一对银镀金霞帔坠。一对白玉龙形步摇簪。一对金玉耳环。一副玉双螭鸡心佩。以及,那嵌宝石金冠本有五十五颗宝石,少了二十颗,十分明显。还有一些零碎的缺失,尚未清点出来。”
东西虽少,可皆在聘礼单子上!而这些聘礼按照礼仪,需要搬至女方门外,陈列而出,再由女氏管家唱名!
彼时,各方宾客、男家诸亲、女家诸亲皆要观赏。
这本该是给女方作脸,显示出男方下聘有多重视女方的一件事,如今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大庭广众下被发现聘礼缺斤少两,丢脸的可不止女方家里,窦家的脸面也丢尽了。
——尤其是,他这次是给长子续弦,不能显得窦家好像轻视第二任长媳。
窦丞相因着年岁较大,脸上早已积攒了不少皱纹,而如今每一处褶皱里,都透露着苦恼和疲惫:“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唱名吉时,如今再补也来不及了。重新撰写一份礼单也来不及了。”
那个偷东西的人十分谨慎,偷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对于大件,是一件都没有动,不然也不至于此时才被发觉。但就是零碎,才不好补,谁知道哪里就冷不丁缺了一件,或是哪个首饰簪配被抠了珠宝。
鸿胪寺卿愤怒地咆哮:“若让本官知晓是谁干的好事,本官一定要将他扒皮抽骨!”
窦丞相家还好,是娶妇。他家可是嫁女!嫁女!!!
二人对视一眼,又体贴地把头扭开,免得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愁苦,更加发愁了。
“要不,巡城御史……”
“就半个时辰,来不及了。”
“也是,虽说巡城御史负责京师案件的侦查逮捕,可再是神判,也没办法短短一个时辰内结案。”
“这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
二人猛然对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笃定与惊喜。
他们异口同声:“许烟杪!!!”
“阿啾!”
许烟杪揉揉鼻子,苦大仇深盯着仓库门。
【可恶,说是赴宴!但怎么没说赴宴前还要工作!】
【但是!谁会请吏部的人办案啊!!!】
到地方时,许烟杪才知道原来窦丞相不止请了他一个,窦府直接给吏部上下每一个官员都发了帖子,将他们请过来赴宴。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得帮窦丞相找到丢失的聘礼。只有半个时辰……
当然,整个吏部都知道,他们是陪跑。
一个个假装勘察,实际上都在偷瞄许烟杪。
许烟杪正在一边摸鱼,一边疯狂吐槽。
【为什么找东西要找吏部?巡城御史是吃干饭的吗?实在不行,找工部勘察有没有人用机关,用暗道潜进来啊!】
【吏部来断案?离谱!】
【而且都下班了还要过来加班,太过分了。还不给加班费!】
【不过,这么严密的防盗机制,到底是怎么偷的东西?】
许烟杪左瞄右瞄,发现大家注意力好似不在他身上,立刻悄悄换了个姿势,往柱子上一靠,盯着系统界面的眼睛幽幽闪着光。
瓜来!!!
要来了!
巡城御史众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影响许烟杪,不少人还伸直了脖子往那边看。
可恶,好想知道是哪个妙手空空,惊天大盗啊!多不讲究啊,连人家聘礼都下手,听说还是一夜之间丢失的,之前半年里,清点财物的时候都没发现问题。
终于要抓到了。
窦丞相正在弯腰检查锁孔,此时腾地站起来,一脚踩进仓库地面散落的铜钱上,愤怒的一脚直接踩出咔擦碎响。
鸿胪寺卿深深吸了口气,又放松地吐出来。吐息在冬日里变作白色烟气。
之前准备的酷刑,可以派上用场了。
【找到了!】
许烟杪兴致勃勃地用意念点开一页界面。
【等等……】
他愣住。
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
其他人: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两个脖子伸得更长了。
而许烟杪,用一种震撼的,惊叹的,佩服的声音呜哇一声——
【竟然还能这么偷啊?!】
【把那些小珠宝用那种地方夹住带出仓库……可是那夜明珠也不小了,他不疼吗?】
众人竖起耳朵,急得手上动作都停了。
什么什么?谁夹的?夹哪里?疼什么?什么疼?你倒是快说啊!
许烟杪:【他用拉屎的地方夹金子!!!】
这玩意怎么能塞东西啊!
“还有……”某吏部官员咽了口口水,“首饰放进那里,会……会沾……沾……那个什么的吧?”
救命!!!
窦丞相手都在发颤。
脏了脏了,他儿子的聘礼脏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嗯嗯嗯???
其他人瞬间激动起来。
许烟杪看到什么了?
难道还有比屁..眼藏金更加荒谬的东西?不会吧?这可是屁..眼藏金哎!
【这是怎么做到的!】许烟杪难得的心声都震撼到发颤:【塞的最多的一次,足足塞了两件玉梳,两个镶金白玉镯,四枚南海珍珠!这是屁..眼吗?这是黑洞吧!】
“嘶——”
在场男性瞳孔地震。
怎么会有人可以塞那么多东西!不会疼晕过去吗?
“我知道了,这贼子肯定是个妇人,妇人能生小孩就能塞那些东西!说不定那妇人还是女扮男装潜进来的。”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
——生孩子自然不是从那里生出来,但这个人他不知道。
【怪不得前段时间窦丞相那小儿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和济北王世子争花魁,被窦丞相一顿竹板炒肉教训了。】
言辞凿凿那人好似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
男人?怎么会是男人!
男人那里难道真的天赋异……打住,不能再想了!
——然而在场之人,有好几个都在偷瞄同僚屁股,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都能有人为了求证,直接按倒扒裤子。
而比这人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是窦丞相。
——毕竟抓来抓去,罪魁祸首居然落到了他小儿子头上。
哄堂大孝啊简直!
亲家鸿胪寺卿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震惊。
窦丞相注意到后,怕亲家误会,立即解释:“皆是我那逆子自作主张……”
同一时刻,鸿胪寺卿压着声音开口,兴奋中仍夹着不太好意思:“丞相,你幼子那一处——真的能夹出去那么多财宝?”
窦丞相:“……”
鸿胪寺卿咳嗽一声。
他这不是……好奇嘛。
仿佛调味罐在脸上翻倒了一般,窦丞相的表情都透露着一股五味杂陈的滑稽。
但是,如果忽略是自家房子被烧了这件事……
窦丞相亦是清咳一声,低着嗓音:“这……我也不清楚,若非今天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孽畜的后边如此……咳,天赋异禀。”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眼中看出遗憾。
窦丞相:自家儿子,不能拿去试一下屁..眼强度。
鸿胪寺卿:那是丞相儿子丞相儿子丞相儿子……(循环往复默念,提醒自己)
另一边,许烟杪吃瓜吃得十分专心,根本没办法关注外界。
【草,把珠宝首饰用屁..眼夹出来,洗一洗,就直接拿去送给花魁了?】
【怎么会有这种憨批啊,幸好花魁不知道这事——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干人等竖起耳朵。
又有什么瓜!居然能让许烟杪这种人笑成这样子!
【窦是非(窦丞相的小儿子)前些时候送了花魁七颗南海珍珠,个个拳头大小……噗……】
看到这里,许烟杪真的没忍住笑出来。
——主要是想到这玩意是窦丞相那小儿子一颗一颗,花了足足七天夹出来的。
笑完就慌里慌张看周围,发现其他人好像还在勘察现场,松了一口气,继续偷偷摸摸翻八卦。
【这七颗南海珍珠被统称为北斗七星,每一颗都颜色不一样,白珍珠、粉珍珠、黑珍珠、孔雀绿珍珠……窦是非把它们送给花魁,简直羡煞楼里旁人。】
【然后……噗……然后,花魁把“北斗七星”全送给了济北王世子,济北王世子拿去做成腰带,天天戴出去招摇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官员用力一掐大腿。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一个个憋笑憋到脸发红。
济北王世子原先是生活在济北,济北王大半年来缠绵病榻,世子此次是代父进京。
前些时日,这人天天戴着那根宝贝腰带上朝,还时不时叉腰、挺腰,生怕显不着他。
那腰带却也确实是个宝贝,引得许多低品官员围在他身边,就想看一看——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吏部主事(正七品)狠狠松了一口气。
此官有两名,另外一名主事察觉到同事表情有些奇怪,瞪大眼睛:“你该不会……”
先前那吏部主事闭了闭眼,好似白昼刺目,好一会儿才睁眼,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差点就摸到了,幸好济北王世子拍开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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