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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都能听到我的心声(白色的木)


“咚——”
许烟杪迷惑地转头,就看到之前那似乎胆子特别小的兵部司务,已经一头栽地上,晕过去了。
他眨眨眼睛。
【对皇恩感激涕零到又晕一个?】
不!!!
那是被你吓晕的!
满朝文武在心里呐喊。
兵部尚书再次紧张地抬起袖子擦汗。下意识闻了闻袖子,汗味浓重,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上首,老皇帝的手往龙椅扶手上一拍,指骨上套着嵌绿松石金戒指与木料发出碰撞声,在整个寂静朝堂上,脆亮的声响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看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面色气得发红。
什么叫又黄又蔫!什么叫屁事真多!什么叫凑合凑合吃!什么!叫!穷酸!!!
你吃过鲜脆的冬日蔬菜吗!
这么大荣耀,你别不识好——
【大夏好像只有煮羊肉没有涮羊肉吧。回头下班后请厨师片一下。】
【幸好已经有辣椒传进来了,冬天吃红汤火锅才爽啊!】
【热气腾腾的红辣油,牛肉片成薄纱,用筷子夹稳了伸进汤里不松开,上下滚几次,很快就变色了。牛肉又薄又嫩,汤汁辣进去,再捞出来一咬……那口感,绝了!】
——大夏禁屠牛,只是禁耕牛,不禁肉牛。
肉牛这方面他们吃得可花了,或是煎、熬、燎、炙,或是制成肉酱、五味脯(干肉)、夏白脯(腊肉),吃肉吃筋吃肝吃腩吃舌……
想着想着,许烟杪就两眼发直,明显陷入幻想中,哪还顾得上外界。
【还有羊肉,也片成薄片,扔锅里,听锅底滋滋响两声,再捞起来吃。】
【再找人手工搓一二十个鱼肉丸子,一定要搓得特别饱满,这样才有弹性!】
【然后……瘦肉片、肥肉片、鸡肉片、水晶粉丝、鱼豆腐、毛肚……】
【调料的话,香油和蒜泥一定要备上!】
咕咚——
老皇帝喉头动了动。
满脸的怒火也停滞住,随着思绪飘散而消去踪迹。
“这许烟杪……”
老皇帝脑补了一下名为火锅的美食,不知不觉舔了舔嘴唇,脸上流露出些许期待和享受。
“好像确实很会吃的样子。”
不过……水晶粉丝是什么?朕怎么没听说过?
早朝之后,还有内朝,但那都是二品大员的事了,和许烟杪这个小官没有关系。他老老实实下朝,老老实实去上班地方呆着处理公务就行。
本来该是这样。
但今天……
“宣——”
“吏部司务许烟杪觐见——”
太监的声音从金台两侧传下,越过层层阶梯,日光晒下来勾勒出的晦暗分割开文武,人群逐一回头,层叠绵延向末端,脸上皆是惊诧,与那吏部小官面面相觑。
“我?”许烟杪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回忆火锅的美妙,被这么一叫唤,火锅飞了,人也懵了。
从晕倒中醒来的兵部司务冲着他的脚后跟一踹。
许烟杪往前踉跄几步,猛然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呆时候,连忙正正官帽,从文武队列中央走向金台。
越过九品官员……
越过八品官员……
越过七品、六品、五品、四品、三品……
从最后走到最前,老皇帝此时早就离开金台去宫里了,前面只有那些二品大员,每一个的官职都能压死他。
许烟杪默默行礼:“见过诸公。”
兵部尚书:“哼。”
许烟杪大大方方看向他,满脸困惑。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了?】
兵部尚书:“……”
“哼!!!”
其他尚书看向许烟杪的目光亦是十分古怪。
许烟杪:“?”
为什么这些人看着好像……对他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许郎。”忽然有人喊他。许烟杪迎声看去,竟然是窦丞相。
对方含着微笑,对他轻轻颔首。也许是许烟杪的错觉,他居然在对方眼中看出些许……感激?
“陛下既然召见你,便是对你寄予厚望,莫要忧心。稍后面见天颜时,亦切勿莽撞……”
随后,窦丞相还小声告知一些面见皇帝的窍门。
许烟杪几乎有些受宠若惊。
丞相居然是这么平易近人的性格吗?
兵部尚书瞥了窦丞相一眼,没有再给许烟杪使脸色。
礼部尚书试图打圆场:“陛下还在宫中,诸位同僚我们且走吧。”
老皇帝坐在内朝办公的武英殿中,头一次没有沉浸在公务里,时不时抬头看殿门,看得大太监纳闷。
陛下这是等谁呢?
有太监小跑进来通报:“陛下,丞相及诸尚书觐见。”
老皇帝点头,等了两三息,没见下文,去看那太监,那太监一头雾水,求救的目光瞥向大太监。殊不知大太监也十分懵逼。
角落里的帘子吹动了一下,老皇帝淡淡地说:“除此之外,还有谁?”
那太监恍然大悟,遂道:“吏部司务许烟杪,亦在殿外等候。”
老皇帝:“宣。”
太监气沉丹田:“宣——”
很快,诸臣子进殿。
老皇帝依照惯例:“赐食。”
便有宫人搬来案几和垫子,众人依次落座。
许烟杪小心裹紧官袍,目光灼灼盯着上菜宫人手中的托盘。
每次下朝后,老皇帝都会赐食百官,但各衙门和武英殿中所用饭食并不一致——现在他也有机会体验一下二品大员的饭菜了!
然后,托盘一放,许烟杪定睛一看。
豆腐?青菜?面条?没有肉,面里顶多卧两个蛋?
许烟杪:“……”
【这还不如回衙门吃呢。】
老皇帝权当没听到,若无其事地感慨:“哎,御膳房数十年如一日就那几百种菜,吃来吃去都吃腻了,这两天朕食欲不佳,饮食清淡,苦了诸卿陪朕。”
大臣们:“……”
哪里哪里。
哪敢哪敢。
一般来说,有眼色的此刻就该主动对皇帝说自己前些时候新得了份菜谱,尝试之后十分美味,愿献给陛下了。
然而,许·象牙塔大学生·烟杪没有任何反应。
老皇帝:“……”
就算这人一副故作深沉模样,他也能透过皮囊看出来对方眼中的茫然无觉——根本不会揣摩上级意思,就这还想高升?!
老皇帝心中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恼。
他今天非要吃到那个叫火锅的玩意儿不可!
又侧头小声吩咐大太监几句话。片刻后,宫人们给每一桌都端上来一个分格小鼎,每一个格子都是不同的烧煮空间,里面盛满肉汤,空气中的浓郁肉香和鼎下燃烧的炭火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火锅?!】
听到那许烟杪心中惊讶,老皇帝把筷子往掌上一拿,一边夹着面吃,一边想:咱就知道,自己用筷子夹着生肉下锅滚的,不管怎么吃,肯定离不开盛汤的锅!
温鼎就是这种可以端上桌的小锅!
那边,许烟杪的心声也跟着发出:【哦,不是火锅,是温鼎,用来给菜保温的。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应该用来吃火锅才对。】
“然而,朕思来想去,诸位爱卿皆为肱骨,平日里又多有操劳,太过清淡对身体不好。”
老皇帝脸上笑容夹杂着不少得意:“诸卿想吃甚么,便吩咐宫人,加入这温鼎中即可。”
许烟杪眼睛一亮。
其他大臣也……眼睛一亮。
许烟杪:“先来牛羊肉各两斤,皆要生片!”
其他大臣:“对对对,牛羊肉,生片!”
许烟杪:“炭火多上一些,这么少,不够把汤煮沸。”
其他大臣:“嗯嗯嗯,炭火,也给我们多上!”
许烟杪:“椒、盐、蒜蓉、还有油……油要……”
其他大臣:“椒……”
许烟杪默默回头看他们。
这些二品大员脸皮一个比一个厚,只当看不到这厮鄙夷的目光。
老皇帝:“咳咳,也给朕来一份。”
大太监小声:“陛下,皇后殿下那边是否按照惯例……”
“当然是送过……”
老皇帝顿住。
老皇帝恼:“皇后什么皇后!朕有什么,就要给她什么吗?”
声音微大了一些。
许烟杪纳闷。
【这是怎么了?夫妻吵架?】
老皇帝僵住。
【难道是老皇帝知道驸马要杖毙公主的事,他想放过驸马,皇后不愿意,他们吵起来了?】
“噗——”
礼部尚书正在喝酒,此刻一口酒喷出来,又辣又呛,害得他不住咳嗽。
“咳咳咳——”
什么杖毙?
谁要杖毙谁?
他没听错吧?
老皇帝都蒙了。
顾不上生气,更多的是正常人对不正常人的困惑。
这驸马……和自己九族有仇?
他膝下一共二十一个女儿,究竟是哪个驸马如此不要命?
帝第五女,万寿公主也这么问自己的驸马。
“把我这个恶毒女人拖出去杖毙?!”
万寿公主震惊的看着驸马。
“你的九族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驸马心口一跳,却又很快平静下来,掐着公主下巴。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只不过是宫里普通妃子生的女儿,这里是京郊的庄子,你死在这里,只要我说你是外出不慎坠崖,就没人会知道。你又不是皇后所出,陛下也不会为你多费心思。”
“咳咳咳——”
万寿公主扑打着他,拼命挣扎,然而这狠心的驸马只是把手越掐越紧,几近将颌骨掐断。
“公主殿下。”驸马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你抢了枝枝的位置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砰——”
大门被踹开。
“还给谁?”一个酒壶夹杂着愤怒砸进来,砸中驸马脑门。
“哎呦!”
驸马捂着头,瓷器的猛烈撞击带来了强烈的眩晕,刺痛感从头皮一路传下,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慢慢地切割。而那些陶瓷碎片划破了面部,锐利的疼痛宛如无数根针在刺入皮肤。
渗出血液的小伤口发热发痒,驸马吃痛,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捂头还是去捂脸。
公主瘫软在地,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手心还留着汗珠。她抬起苍白的脸看向大步走过来的人,呼吸急促:“爹……”
驸马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果真是自己那岳父——天统大帝。
身后竟然还跟着丞相及六部尚书,皆是似笑非笑看他。
那腿……当场就软了。
“陛、陛、陛、陛下——”
驸马牙齿打颤,不敢置信。
皇帝怎么会突然来京郊!还那么巧合在他要杖毙万寿公主时出现!
重点是!为什么还会带着一帮重臣啊!谁见探望女儿见女婿,会带大臣过来啊!特意过来抓奸吗?
许烟杪上下打量着万寿公主的驸马。
【这就是敢杖毙公主的驸马?开国六国公,宋国公刘诜的次子刘怿?那个什么……诗、书、画三绝,大夏第一才子?】
【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干得出来打伤公主眼睛,在公主小产后,故意纳八房小妾,在公主病床前跟小妾滚床单,还让公主给他那个白月光的弟弟求官的破事来的?】
许烟杪心里每说出驸马一项罪状,老皇帝的怒火就上蹿一节,那鼻息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他的胸腔中咆哮着。
终于,化为惊雷怒喝:“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斩首。府中小人知情不报,皆以斩罪。其长兄幼弟同罪,念及其父有功,发边卫充军。再,父革去国公之位,母去诰命,皆贬为庶人!”
这真的是给足宋国公面子了,不然九族非得玩个消消乐不可。
刘怿却不这么想。
这位所谓的第一才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依旧玉树临风,不卑不亢:“陛下,臣在家中训妻,何罪之有,得陛下如此重罚?”
可他胸膛里加快的心跳,额头上滚落的汗水,腋下和身体各处部位渗出的焦臭与惊慌的气味,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情绪异常紧绷。
老皇帝默然片刻,语气古怪:“训妻?你说你在训妻?”
刘怿望向万寿公主,用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对着她,嘴角弧度微深:“公主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向万寿公主。
公主静默,两三息后张口:“爹……”
说话动作扯到下颔青紫,便是一个停顿,然而后面出口的话,竟然不是告状:“求爹收回成命,怿郎……怿郎只是一时气急,他没想伤害女儿。”
老皇帝:“……”
老皇帝:“哈?”
刘怿淡淡一笑。这就是他的底气。
——公主的爱慕,他一清二楚,并且,为之作呕。
万寿公主知道自己是犯贱,可……她真的舍不得伤害怿郎啊……
于是怯怯地望向老皇帝:“爹!女儿求你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老皇帝用右手大力掐着眉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来:“他带着小妾在你病床前交..配,你还能为他求情?!”
交..配这个词未免过于粗鲁,驸马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万寿公主更是面容一白,艰难地开口:“爹,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锦衣卫已经深入到她身边,她却没发现?
老皇帝高深莫测一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公主是爵位,并非官职。驸马都尉倒是官职,却非是有官印之职,属于虚职,他们都无法听见许烟杪的心声——驸马他爹宋国公倒是可以听到,却没有把这事和儿子说。
主要是,宋国公也不知道儿子平时在家里打着公主玩儿。
总之,他们如果有官印,就能听见某人活跃的心理——
【公主该不会是被pua了吧?】
【这也难怪,时不时被骂两句恶毒,估计还经常被这垃圾驸马指责自己抢了另一个女人的位置,又不好意思把这些和别人倾诉,只能在后宅默默忍受,不告诉自己,自己深爱渣男,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傻逼渣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担当、没责任心,用着驸马的俸禄,享受着皇亲的地位,不好好对待公主,还贬低打压人家,真是人渣。】
【可惜了,公主可能真的以为自己爱到离不开渣男,根本没发现自己是被pua了。】
【哔——】
【哔——】
【哔——】
老皇帝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许烟杪。
皮……皮什么艾?
什么意思?
又冷着脸看依然在为驸马求情的亲闺女,思索了一下,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万寿。”
万寿公主听得爹爹呼唤,仰头看向他,瞳中仍闪烁泪光。
老皇帝站立着,垂眼盯住她,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又一圈散开。
“朕赐尔户部司务一职,稍后便去户部任职吧。”
“什么?”这是懵逼的万寿公主。
“什么?”这是懵逼的户部尚书。
窦丞相:“可是……”
老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窦丞相憋着满肚子话却不敢说,只能皱着眉,望着万寿公主,指望对方知趣一些,主动拒绝。
万寿公主原本还不解爹爹为何如此安排,瞥见驸马面上微微闪过的不忿,一下子大澈大悟了。
大夏驸马无实职,任你再才高八斗,当了驸马都不许做官,更不许和朝臣往来,否则做结党营私..处理。
刘怿一直膈应着这事,对她态度不好,也有自身不得不远离官场的缘由。
若非自己强求他做驸马,他本该在世人面前煜煜生辉,一路扶摇直上,由朝中新贵变为爹爹肱骨之臣。
都怪我……
是我欠他的……
而如今他又恶了爹爹,爹爹故意以此来嘲讽他……
短暂的静默后,万寿公主低声说:“儿领旨。”感受到驸马愤怒和怨怼的视线,始终不敢回头。
驸马啊……
万寿公主在心里轻轻地说:你恨我吧,只有让爹爹高兴了,才能让他放过你。
老皇帝大笑,拍了拍公主发顶:“好孩子。”
万寿公主笑得很勉强。
老皇帝再次拍拍她脑袋,和蔼可亲地说:“至于男人嘛,爹再帮你找,找个更好的……”
“不!爹!不不!”万寿公主直接打断了老皇帝的话,哭着摇头:“爹!求求你!女儿求求你,怿郎他是无辜的!是……是女儿逼他的,都是女儿强迫他娶女儿的!若非如此,他本该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栖,是女儿强求……”
【啊这,果然是pua啊。】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
万寿公主没能遮掩住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那个声音如同丝绸般柔和,又宛如微风轻抚,轻盈地穿越空气。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纯净,让人心醉神迷,久久不能忘怀。
声音都那么好听,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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