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王柱子是老王唯一的儿子,做父母和兄弟的,就算再怎么对媳妇不好,也不能把唯一的亲孙侄逼上绝路啊!
一时间,王家人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
原本他们还准备多找些人再去田哥儿家里闹闹,结果迫于舆论压力,也只得暂停计划。反而到处去与人解释,自己不是去抢地的,昨日闹成那样,不过是误会一场。
再说林晓寒带着田哥儿去了村长家里,与他打听现在大晋关于田契的律法。
陆友山便告诉他们,按照大晋律法,谁持有田契,谁就是该田的主人。不过主人去世,便可由保人举证,帮忙把田契转移到直系亲属手中。
陆家村中,有资格当保人的只有陆友山与秀才陆秋成两人。
陆友山作为村长,不愿躺这趟混水,田哥儿要把田契改成自己的名字,便只能去求陆秋成帮忙了。
林晓寒让田哥儿放心,自己会帮他找陆秋成说项。
而田哥儿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去买菜做饭,让自己吃好了。
到了晚上,陆秋成从城里回来,便发现家中竟已经摆上了两菜一汤,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陆秋成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的三道菜。
一道丝瓜蛋汤,蛋花满满,丝瓜瞧着鲜嫩可口。虽然没有什么油花,但看起来十分爽口。一道篓蒿炒肉丝,放了酱油,颜色看着就入味儿,还在冒着热气。中午的时候林晓寒觉得好吃,下午便让田哥儿又做了一次。还有一道油渣白菜,拿炒肉的荤油炒的,闻着就香。
“这么好的菜,我还以为是过年了!”陆秋成迫不及待的洗了手坐下,肚子也难得咕咕叫了起来。
他知道今日林晓寒换了个人来烧饭,只是没想到饭菜竟然这么丰盛!这得花多少钱啊?
“田哥儿手艺还不错。”林晓寒夹了一筷子白菜,边吃边说。
他今日让田哥儿做饭,才发现他其实也并不会几个菜。
对于陆家村里的村民来说,一辈子都没吃过几个好菜,又怎么可能做出多少花样来呢?
不过好在田哥儿是个聪明人,林晓寒动嘴指点一二,他便一点就通,能原模原样的复制出来。
林晓寒见状便也有了数,大不了自己这几日多动嘴教教,过些时日,田哥儿怕是什么菜都能做得出来了。
“今日这样的饭菜,总共也就花了二十文钱。”林晓寒对陆秋成说道。
“才二十文?”陆秋成惊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也就是今天第一天开火,买调料多花了些。以后每日若不是吃那老母鸡汤和牛羊肉,便是连二十文也是花不完的。”林晓寒说道。
“一日二十文,一个月也就六百文钱。”陆秋成比着指头算了算。他又想起自己之前一个月给大房两贯钱,竟连顿像样的白饭都吃不上,才惊觉自己好像被大房坑了。
“你也实在太能干了!”陆秋成难得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感叹道,对自己的夫郎更是敬佩了一些。
林晓寒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说道:“主要是找的这田哥儿人也实在。不要工钱,就是每日的饭菜给他们爷儿俩留出一些就行了。”
“说起田哥儿,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前些日子死在了矿上。如今家里还有田契需要过户,需要在村里找个保人,你正好帮帮他吧。”
陆秋成闻言,却是放下碗筷,看了林晓寒一会儿才说道:“他要找人,为何不去找村长,特地来找我,怕是村长不愿意帮他作保吧?”
陆秋成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傻子。他还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秀才,林晓寒这么一说,他便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陆秋成:“你若想让我帮忙,直说就行,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会去办,不须这般拐弯抹角。”
林晓寒被他说的脸都红了,其实他是怕这事儿给陆秋成带来麻烦,所以也有点心虚。但陆秋成却又开口说道:“你吩咐的事情,我不怕麻烦。我是你夫君,无论如何,自是会帮你撑腰。”
林晓寒心中一跳,只觉得油灯昏暗的光线之下,陆秋成身材高大,看起来仿若一只大狗一般,又帅又可靠。
“谢谢。”林晓寒开口说道,心中觉得暖呼呼的。
陆秋成这才拿过林晓寒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心,等过几日我休息了。便带你们去一趟城里,到衙门把这事儿办了。”
“我能去城里了?”林晓寒闻言一下兴奋了起来。
他在陆家村呆了这么久,看的都是这一亩三分田,早就不耐烦了。
第10章
第二日,林晓寒便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田哥儿。田哥儿也是十分激动,差点跪下给林晓寒磕头,对待林晓寒的吃食上是更上心了。
林晓寒挑嘴,想吃的东西多了。但他目前资金有限,手里也就几百个铜板,只能让田哥儿想办法给自己变着花样做吃的。
山里的野菜和竹笋自然是不能少的,野蘑菇田哥儿也认识一些,挑着无毒的摘了,给林晓寒做蘑菇汤。
田哥儿在做饭上很是有些天赋,那几样简单的普通食材,经林晓寒指点之后,他便能做出许多花样,还颇为美味。
一到了饭点,田家院子里传出来的香味儿,把村里的孩子们都引了过来,流着口水眼巴巴的在院子外望着。就连隔壁的赵家媳妇也酸溜溜的过来看了几次,实在忍不住说道:“田哥儿如今你家好了,顿顿有肉,可是苦了咱们这些做邻居的,闻得见吃不着,都给馋坏了。”
就这般过了好几日,林晓寒吃好喝好,总算是胖了两斤。
原本他病后身子骨虚弱,人也瘦了一大圈,干黄干黄的。这般养了些日子,瞧着白胖了一圈,气色也好了许多。
眼瞅着就要到陆秋成休沐的日子,没想到去城里之前,白婶子却又找了过来,请林晓寒去家里喝喜酒,顺便说有一桩生意要给林晓寒介绍。
林晓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客人是白婶子城里的有钱亲戚。白婶子的喜帖之一,便是发给了这位城里做买卖的亲戚。
这亲戚家中不日便有喜事要办,一眼便看上了白婶子递过去的喜帖。于是便特地与白婶子说了,让她来牵个线,找林晓寒也写上一些。
林晓寒心中一喜,没想到第二单生意竟这样快就来了。他自然是答应下来,与白婶子约好了后日去她家里吃酒,顺便与这位城里的亲戚见上一面。
到了日子,林晓寒提了五斤猪肉,一大早便去了白家。
村里人喝喜酒,肯定是不能空手去的。大多数人家都会自觉带些米面粮油的,像林晓寒这般带了肉去的,便已经是极大的体面。
白婶子见林晓寒这般客气,心中也是十分惊喜,待他格外热情,把他引到了院子后面,与自家家眷们坐在了一起。
白家院子不小,前院摆了六桌,坐满了大老爷们,哥儿与女人们则摆了四桌,都去了后院。
前后两边的菜色都是一样,但前院男人们喝酒,后院是不喝的。
林晓寒一看,一桌上一共摆着八道菜,一只烧鸡、一条蒸鱼、一碗红烧肉。剩下三个炒青菜一个花生米加一道蛋花汤。主食是包的韭菜饺子,菜多肉少,但味道很香。
这般菜色,在陆家村的喜宴里便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了。
林晓寒吃了一会儿以后,便瞧见白婶子从前院走了过来,拉着自己去了主屋里。
林晓寒进去一看,见到一个长相圆润的妇人,穿一身细布衣裳坐在上座。
白婶子便指着林晓寒对那妇人说道:“嫂子,咱家这次的喜帖便是这位林哥儿写的。”
那妇人点点头,和林晓寒打了个招呼,态度倒是十分客气。
她早就听白婶子说过一些林晓寒的事情,知道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哥儿,是个懂书画的。只是这次见到了真人,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主要是林晓寒的气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太多了,叫她不自觉地就对着林晓寒客气起来。
林晓寒与那妇人谈了一下,便知道了她的需求。
她家原本也是陆家村白家出来的,如今在城里做粮油买卖,算不上多有钱,但也买了宅子和牛车,比起村里这些农户们还是富裕多了。
半个月以后,白家便要在城里的宅子办喜酒。宴请的多是一条街上的商户,还有衙门里的关系,一共约有二十五六户,全都是需要发喜帖的。
一下来了个大单!林晓寒顿时精神了起来。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起来,将这妇人上下打量一番。
这妇人的衣料虽不是绫罗绸缎,但看着很新,上面有蒲草暗纹,应当是时下流行的新样子。再看她头上的发簪,虽然花色简单,但却是实打实的金簪,瞧着还挺亮的。
不像个缺钱的,林晓寒心中暗道。这妇人特地通过白婶子找他,恐怕就是想要点精致东西,可以在圈子里撑门面的。
林晓寒想了想,便对她说道:“也不知您想要什么样的喜帖。这喜帖的样式,其实也是有很多种的。若是最简单的,便是与白婶子家的那种一般,您应当是见过的。若是想要更精致一些的,自然也有,只是价格便要贵上一些了。”
白婶子家的喜帖,林晓寒只收了五十文一张,价格是极便宜的。然而面对城里不缺钱的人家,林晓寒可不想做廉价劳动力,自然是想要把价格提上来一些。
果然,那妇人听到了更精致的样式,便一下来了兴趣,开口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样式,说来听听?你可有样品?”
林晓寒一下子被那妇人问住了,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没有提前准备样品。
他其实早就有想过自己提前绘制一些样贴给人参考。但红纸和画材都需要去城里采购,他暂时还没有机会出去,便耽搁了下来。
没有样品,林晓寒便只能硬着头皮与那妇人用言语描绘了一番自己设计的喜帖样式。
不过语言毕竟没有画面直观。饶是林晓寒有作家的口才,那妇人也没能想象出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式。
最后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只定下了烫金红纸,和与白婶子那喜帖一样的桃花图案。烫金红纸由林晓寒自己采购,一张喜帖的工费增加到八十文钱。
之后,那妇人又提供了二十六个名字。林晓寒算了算,一共两千零八十文钱,二两银子八十文钱,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那妇人毕竟是做买卖的,不似白婶子直接便把所有钱都给了林晓寒。而是只出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一千零八十文,约定等喜帖写好了,交货的时候再给。
林晓寒从白家出来,捏着新赚的一两银子,心中却并不十分高兴。
城里的生意人特地到村里来找他写帖子,可见这写帖子的事情是有市场的。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那么多帖子却只赚了二两银子,林晓寒觉得自己亏了。
陆家村实在太小了,能接触到的人也有限。而且写帖子这等事情,只能靠着别人家办喜事才有得赚,实在是不太稳定。
林晓寒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当成赚外快的兼职,但还得另外找一些稳定的收入来源才行。
其实陆家村许多贫农,遇上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年也就只能余下二两银子。
林晓寒上一辈子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早就积攒下了几个小目标。因此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嫌弃一单赚二两银子是一种多么凡尔赛的想法。
又过了一日,便是陆秋成休沐的日子。
这日一早,天还未亮,林晓寒便爬了起来。陆秋成正巧从屋外进来,端着两碗鸡蛋面。
林晓寒难得起的这么早,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他迷迷糊糊吃完了鸡蛋面,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又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穿在了身上。
这身衣服是豆绿色的,是他出嫁前在林府里做的,面料是江南运来的上好绡绢。就是颜色款式是前几年流行的,已经有些过时了。
不过出门在外,难免遇上拜高踩底之人。穿得好些才不容易被人欺负。
林晓寒随着陆秋成出了门,到了村口与田哥儿会合。
这时天色已经有一抹鱼肚白了,田哥儿早早就等在了村口,两手攒在袖子里面,背上还背了个包袱。
没过一会儿,每日去城里的牛车就过来了。
这车夫与陆秋成相熟,他本就天天要去城里办事,每日正好收陆秋成两文钱,与他一起上下班。
他们三人一人先给了车夫一文钱,坐上牛车出发。待到了卯时,天色已经大亮了,牛车才到了城里。
他们三人下车,与车夫道谢。今日他们回的早,就不坐牛车一起回去了。
这次来城里,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田哥儿的田契给过户了。
陆秋成带着林晓寒他们来到衙门,与门口站岗的捕快说了几句,便领着人走了进去,朝着后院一个专门办理户籍手续的小屋走去。
田哥儿是第一次来衙门这种地方,见到这衙门的大门又高又大,里面的捕快们一个个穿着窄袖制服,神情严肃,心中砰砰直跳,紧张的腿都开始发抖了。
陆秋成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的人,这些衙门里的人不会为难他,自然是不怕的。林晓寒虽然是个哥儿,但他见多识广,看这些官爷们和看电视剧似的,充满了好奇,也毫无惧色。
田哥儿见林晓寒这般大胆,心中对他越发佩服起来。
他忍不住拉了拉林晓寒的袖子,小声说道:“林哥儿,你可真厉害。竟然一点都不怕这些官老爷!”
“我们又没犯事,有什么可怕的。”林晓寒笑笑道:“放心,我们按照流程办事,只要机灵一点,没人会为难你的。”
这边说着,几人便走到了地方。
陆秋成先行一步,进去与登记办事的小吏表面了身份。
那小吏听他是个秀才,对他说话也算尊敬。陆秋成说明来意之后,便招手让田哥儿进去。
几个人按照程序走完流程,分别盖上手印。那小吏看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了,才在新的田契上盖上了官印。
这一次,衙门那边登记的田契名字变成了王柱子的。旧的田契被收走,当场销毁了。
田哥儿走出衙门,眼角含泪的把新田契收好了。
有了这张新田契,他与柱子的下半生就有保障了!
第11章
田哥儿的心病终于了了,对林晓寒与陆秋成两人更是感激不尽。恨不能跪下给他们磕几个响头。
陆秋成对他说道:“若不是晓寒与我求情,我是不愿参与村里这些田地纠纷的。你要谢就好好谢他。”
田哥儿听了,对林晓寒更是感激,只恨自己没什么本事,不知怎么偿还林哥儿的恩情了!
大事办完了,时辰还早。陆秋成便带着林晓寒他们去集市上转转。
这县城里的集市也算小有规模,一路上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各色人流也不小。只是这城里的东西,比乡下还要贵了许多。
一只母鸡要卖二十五文,猪肉涨到了十二文,鸡蛋也要四文钱一个……
几个人转了一圈,田哥儿是一路询价,一路啧啧摇头。忍不住对林晓寒说道:“这县城里的物价也忒贵了些,住在这里怎么糊的了口?”
“你只看到这里物价贵些,却没想过这里人的收入要比乡下多出不少。”林晓寒道:“若是真的不能糊口,那为何村里人发达了便会搬入城里?可见这里的生活条件还是要比乡下好一些。”
“林哥儿,你也想搬到城里来住么?”田哥儿听林晓寒说了,不禁也有些向往,忍不住问道。
“当然,陆家村太小了。”林晓寒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我不是想搬到县城里,我想搬到京里去住,想必那里的环境与见识又不一样了。”
田哥儿睁大了眼,觉得林哥儿的胆子真是大,自己还担心在县城里活不下去,人家已经想着去京里住了!
陆秋成在一旁也听见了,咽了口口水,额角冒汗,压力忽然有点大。
要去京里,那自己得继续往上考取功名才行。现在他只是个秀才,两年之后,才能去考举人,还不知能不能考中!
不过既然林晓寒想去,自己得多加努力,争取让他早日得偿所愿,在京里过上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陆秋成这边已经进行了好几轮心理活动了,林晓寒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说想去京里,其实压根就没想过靠着陆秋成考取功名,而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这条街都走到头了,怎么也没见着卖书与卖文具的地方?”林晓寒四周张望了一圈。
他想要买写帖子的纸张和材料,但是一路上一间文具店也没见着,终于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