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救我救我!”
以前叫放哥,现在只有叫公主了,没得选了。
夏娅不情愿地松手,“你下来得好晚,我们等了好久,我好冷,校门口的烤红薯好香。”
格子言笑了笑,“我请你们吃。”
“好耶!”
夏娅拉着赵想成兴冲冲地往校门口跑去了,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格子言!”
路子阳拎着书包跑下来,“一块儿回去。”
“今天这么早?”格子言有些意外。
路子阳把书包甩到肩上,双手插回兜里,“我下午听人说,百晔那几个找你麻烦了?”
“没撞上他们人,”格子言说,“不要紧。”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路子阳冷嗤一声,“你后边注意点儿,放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他们肯定还会搞出其他的事恶心你,但真动手他们没这胆子。”
“知道。”
踩着脚下的积雪,耳畔不停传来积雪被踩碎变形的窸窣声,四周灯光明亮,落在雪里,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沉静静谧的白色的海洋。
路子阳和格子言并肩走着,他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要是匡放还在东城,他当然可以安心复习,但放哥不在,其他几个对格子言都不如匡放上心。他得在。
“老虎不在家......”路子阳笑着心想,他也不知道这是笑话别人还是笑话他自个儿了。
“你吃烤红薯吗?我请客。”格子言说道。
路子阳看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摊,点了下头,“行。”
路子阳跑向前方,格子言不紧不慢地沿路走着,他将围巾拆开又系紧了些,温热的呼吸尽数闷在了围巾里,湿湿热热的,其实不怎么舒服。
今年的冬天,是最冷又最让人不舒服的一个冬天。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好几下,格子言掏出来查看时,步伐放得更慢。
陈啸鸣发来的。
他前段时间每隔几天就会问陈啸鸣匡放怎么样,但陈啸鸣都说还可以,具体情况一概不透露,今天却一口气发了好几个视频。
但视频都很短,最长的一个视频才五秒钟。
第一个视频拍的是厨房一地的水,跟池塘似的,一只眼熟的手晃进镜头,接着是久违的没听见的男生嗓音。
“不好意思,忘关水了。”
第二个视频是偷拍角度,匡放倒在沙发上用飞镖丢电视墙上面的靶子,一发未中,前方好几个人在弯腰不停捡地上的东西。
像是察觉到了似的,匡放眼神忽然朝镜头看过来,那样阴沉冰冷,远不如他动作看起来那般悠闲轻松,格子言呼吸一窒。
“拍什么拍?搞得你好像能发出去似的。”
第三个视频是匡放的全脸,他对着镜头亲了好几口,“宝宝,我好想你。”
[陈啸鸣:你保存一下,我要撤回了。]
格子言用手掌抹掉屏幕上的雾气,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几段视频按了保存。
他刚保存完,陈啸鸣就把刚刚所有的消息都一口气撤回了。
很快,对面又发了新的过来。
[陈啸鸣:不好意思,发错了,嘿嘿,我想问的是这几道题,你回家后帮我解一下啦,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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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鸣一连发了十几道物理题过来。
格子言点着键盘: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东城下了很大的雪,我朋友他们还在买烤红薯,过年后我们要开始第一次模拟考。我回家后把解题思路发给你。
给夏娅他们的烤红薯结了账之后,格子言将视频又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匡放穿的还是那件钢盔狗头卫衣。
他心头难得窜起了火,给陈啸鸣发去消息:你们连衣服都没给他准备?
陈啸鸣回复得很快:他自己不换。
几秒钟过去,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将消息撤了回去。
回了家属院, 路子阳和吴栋把作业带来到格子言家里写。
吴栋的成绩不用愁,他都已经复习完好几遍了,现在在进行的是难题攻克阶段, 考试不一定会考, 他用来充题库扩展知识面的,对“基础题”也能提供不同的思路。
但这种难度快等同于竞赛题难度的题目, 他错误率挺高, 得靠着格子言, 才能顺利做下去。
夏娅也在, 吴栋不在家, 她独自跟刘亚然待在一块儿,总觉得不太自在。
可能是因为刘亚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很讨厌吴栋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对吴栋的生活学习交友有种近乎病态的紧张,说话也挺讨厌的。她对这个什么狗屎深蓝小队的队员, 一直都深恶痛绝。
可在夏娅搬过去的前一天,她就把一直没用上的房间整理布置了出来, 还买了两套小女生的睡衣;新买了一台小洗衣机方便夏娅洗内衣裤,做饭会顾及到夏娅的口味, 在很多事情上, 甚至还要对夏娅更上心一些。
夏娅本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只是烂, 刘亚然出现后, 她发现自己人生不仅够烂,还够苦。
比放哥和公主又好点儿, 他们的人生是乱,还抽不离。
所以有时候, 烂也不一定是坏事,烂代表着无所顾忌,代表着随心所欲,代表着想死就死,毫无牵挂与拖累。
格子言把三个视频中的其中两个给他们看了,吴栋丢着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赵想成趴在桌子上,“就放哥这样的,不出仨月,陈家估计都得求着他滚回家属院。”
“新年愿望就许放哥早点回来了。”
夏娅托着腮,小拇指不经意间,在格子言手机上一滑,匡放的脸就在屏幕上放大。
“宝宝,我好想你。”
围在茶几边上的顿时都扬起了脑袋,赵想成跳起来就要去抢了手机好好看,“这是放哥的声音吧?是吧是吧,公主你真是的,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吴栋也把作业撇下了,"原来不止两个视频啊。"
格子言也头一次难得没维持住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他伸手拽住赵想成衣领,“手机给我。”
赵想成嘿嘿笑了两声,把手机丢到了吴栋手里。
吴栋把音量调到最高。
“宝宝,我好想你。”匡放的声音更大地在客厅里又响了一遍。
夏娅笑倒在沙发上,“放哥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恶心?!”
格子言绕着茶几跑了两圈都没追上吴栋,反而刺激得让吴栋又把视频播放了几遍。
少年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明明从来不这样。
路子阳在地板上坐着,本来只是作为观众在乐呵地看着,直到差点被追上的吴栋忽然就把手机丢在了他的手中。
格子言的眼神跟雷达似的追踪到他的脸上,犀利的眼神简直要扎透了眼镜镜片,精准无误地锐利地盯着路子阳,“手机。”
路子阳没吱声,从茶几下面将手机传给了夏娅。
几人又在客厅里追逐起来。
时不时地,匡放那黏黏糊糊的“宝宝,我好想你”就会回放一遍,格子言自己都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
路子阳边写题边时不时看一眼他们,他其实清楚,按照匡放和格子言的性格,这两人一定能相安无事地一直走下去。
所以类似于小说情节的第三人捡漏大法,在他们的世界里完全行不通,也没有任何可能。
他生下来就是观众,一辈子都只能是观众。
陈老爷子的年纪还不是很大,六十出头,精神矍铄,除了重大事宜需要他出面,其他时间,他忙着在各种马场酒庄私人林地里活动。
以前,陈啸鸣一个月难得见老爷子回来一次,近一个月,他就已经见了对方不下五次。
“小少爷把烟头丢进了外边的池子里!有两条鱼竖起来了!”
“花园里的花被推了。”
“小少爷跑了!”
逃跑十次被抓回来十次的匡放,他甩开身后保镖的手,冷嗤一声,倒进沙发里。
老爷子坐在他对面,他恨不得一个烟灰缸砸过去。这才多久,这败家子败了多少东西?钱都是小事,可他败的那些,都要靠积年累月培养才能养护出来,再养一批,又得好几十年。
换做是陈钊野陈钊瑶,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不狠狠修理一顿,难道等他们长大了败光陈家?
可面对着匡放,陈钊瑶唯一的血脉,陈钊野用尽所有手段给铺路养出来的小孩,也有可能是他年纪逐渐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酷爱强压手段教育子女。
如今,他更希望子女都在身边,儿孙满堂,绕于膝下,而他则享天伦之乐。
但看着匡放,陈老爷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你就是将整座房子夷为平地,我也不会让你回东城。”陈茂芳似乎是叹了口气般,但眼神毫不放松,“陈家别的不多,房子有的是。”
匡放举着没电话卡也没网络的手机玩单机游戏,充耳不闻。
“大学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本科我们就不在国内念了,国家随便你挑,你挑好了,我让人去安排管家照顾你的衣食起居,申请学校也不用你操心,这些都有专人给你办好。”
匡这才有了点反应,“我不去。”
陈茂芳低头想了会儿,看向落地窗外,“等过几天,就把你的名字改了,户口转回陈家,名不动你的,姓氏得改。”
“砰”!
匡放将手机用力地掷向落地窗,他眼下有乌青,冷冷看人的样子像极了藏在洞穴里的冷血动物。
他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跟年少时的陈钊野和陈钊瑶有多相像。
他只忽然知道,原来那两个人生活在这种独断专行的家庭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更不重要。陈茂芳看似在询问意见,其实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决定好了。
两人在客厅无声地对峙着。
过了良久,陈茂芳开口道:“你就那么在乎匡晟和你那个小男朋友?”
在匡放没反应过来之前,对面的人又开口道:“你要是真喜欢,以后我可以把他们都请来,我收匡晟为干儿子,让他改个姓,你改姓不就顺理成章了?至于你那个小男友,你要跟什么人谈恋爱我肯定不会管,只是不能影响你婚姻上面的选择。”
“你放什么狗屁?”匡放给了对方一个白眼,“我跟他谈肯定就得跟他结婚,你趁早打消你那龌龊心思吧,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你自个儿多结几遍,我没意见。”
这个小孩,完全没有被教育好,野蛮粗俗,道德低劣,开口闭口全是脏话。
陈茂芳的脸红了青,青了又红,他冷笑一声,“那由不得你。”
匡放将腿搭上茶几,“随便你咯,你就算能逼我跟女的领证,你还能逼我跟她上床?再说了,人家能乐意跟一个同性恋结婚?行吧,就算你们这种大家族全都厚颜无耻,为了钱,什么都能吃两口,但万一我失手把人家姑娘给勒死了......”
“你住口!!!陈茂芳捂上了胸口,他回头叫了人,指着匡放,“带到楼上,关禁闭,关三天!”
匡放耸耸肩,无所谓地跟着走了。
客厅后面的楼梯上方,陈啸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自从匡放回到陈家,陈家所有的人包括不苟言笑的陈茂芳,都围着他转。陈啸鸣知道,如果匡放真的确定留在陈家了,那么从此以后,陈家所有的资源都会流向匡放。
陈啸鸣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本来自以为他在陈家十来年,怎么着也会有向着自己的人。
却没想到,第一个将陈钊瑶的孩子在东城这个消息传给陈茂芳的人,居然是跟了他十来年的司机。
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在这种家庭里,还有什么温情和信任可言。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院落的草坪釉上一层夕阳的金芒,陈茂芳眯着眼睛,仿佛看见了年少时的小钊和瑶瑶。
他们喜欢看书,只是喜欢看的类型不同,在同一件事情上各持己见,辩论得面红耳赤,能从下午辩论到晚上,甚至不眠不休,连续到第二天。
这么看,匡放那张嘴像极了他们俩。
陈茂芳一直捂着胸口,管家送来降压药,他给陈茂芳递了药,又送上水,等到陈茂芳心绪平稳一些后,管家才轻声说道:“老爷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想说就说。”陈茂芳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您为什么非要把小少爷接回来呢?”管家刚将话说出口,就被陈茂芳削了一眼,管家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若小少爷只有四五六岁,接回来就接回来罢,年纪小,尚未定性,坏习惯都可以早早纠正。可如今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您也看见了,他十分抗拒您和陈家其他人。”
“为了可以离开这里,让您看不上他,他将陈家搅得天翻地覆,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破坏大王。他的确是瑶瑶的孩子没错,也的确聪明优秀,但他不想留在您身边,您强留,只会结仇,让他怨恨您,他以后也不会真的如陈家人一样为陈家考虑。”
“您在国外养过豹子,您也知道要从小养,更容易驯服,没有人会去养一头野生成年豹子,这样的豹子养在身边,怕是时刻都准备着扑上来撕咬您。”
“您要是让他回去,让他记着您,这样的孩子,今日没有被陈家的富贵迷了眼睛,明日就一定会记得您对他的恩情,”管家逐渐从容地说着,“您可以跟他谈谈,您让他走,但是让他有时间的时候,回来看看您。既用不着您操心,又能白得一个懂事的孙子,多好啊。”
见陈茂芳神情明显松动了,管家继续道:“您总不想重蹈覆辙,把小少爷变成第二个他母亲。”
许久过去,陈茂芳才摆了摆手,“让我考虑考虑。”
格子言毁了那几个人的书,第二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为首的男生往手心里哈着气,视暖气为无物,左右看了看,朝格子言微抬下巴,“你知道以前为什么没人动你不?”
“我们的书没法再用了,你得赔偿吧,就算告老师儿那儿,你也得赔,告到老师那儿去了,你这好学生的形象可就毁了,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区别了,”男生掰着手指,估算出一个数字,“这样吧,咱就私了,你给我们每人赔个一千,12345,统共五千,对你来说也不多吧,你那包不都好几千?哪个高中生背这么贵的包?”
格子言靠着椅背,他打开眼镜盒,细细地将镜片擦了一遍之后才戴上眼镜。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书......”格子言的语气听起来太有礼貌,男生还真以为他没听清,正打算再说一遍自己刚刚说的,就看见了格子言脸上略带嘲意的笑容,他脸僵了僵,“你他妈装什么装?”
“赶紧的,赔钱,不然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见格子言完全不为所动,男生伸出手就想要把他从椅子上给拽起来。
格子言掏出口袋里的美工刀,不耐烦地挥出去。
他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声吃痛的大叫立刻就响彻了教室,男生捂着小手臂,他毛衣直接被割开,下边秋衣也被割了一道口子,小手臂也被划伤,汨汨往外冒着血。
“我要上课了,请你们出去。”格子言从书包里拿出酒精湿巾给美工刀消毒,他笑了声,“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放哥不在,你们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了?”
高中生敢动刀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就那个已经毕了业的赵夯,动一次刀子,全校人都怵他。
但赵夯那种人,会动刀也不奇怪,无关他具体的身份。
可这是格子言,他们学校的镇校之宝,老李的心头肉,王一春的掌中宝,虽然平时待人不算热情,冷冷淡淡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动刀子的人啊!
夏汽水发现自己的脸上都被溅上了血,吓得唇色都发白,他哆嗦着,“公主,别、别这样,你太牛、牛逼了,我害怕。”
被割了一刀的男生捂着一直在往外冒血的口子,他瞪着格子言,却再不敢认为对方的寡言少语代表着软弱可欺。
“行,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男生被自己的一群跟班扶着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静谧,什么声儿都没有,窗外的麻雀啾啾都能听得清。
格子言将美工刀收了起来,又弯腰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他抽了张干净的,从后面递给夏汽水,“不好意思。”他淡淡道。
“没事没事,小事小事,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夏汽水接了纸巾,连声说道。
教室里怪异的气氛一直到上课,才彻底恢复如常。
下午,“1班那个大佬学霸打架居然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一刀,把人割得吱哇乱叫,原来以前竟是扮猪吃老虎!”传遍整个高三,路子阳和赵想成直接带了深蓝的几个自己人,跑到对方教室,把人给狠揍了一顿,赵想成垮着脸放狠话:“别他妈以为放哥不在,你们就能骑到我们头上了,百晔一年利润还不到我们深蓝零头,学习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个年级十六,运动会积分年年被我们甩出十条街,别不自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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