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知一把抓住他:“小花,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让我走吗?”宗忻眼皮未抬,语气冰冷,“放开。”
“我!”
老婆大人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谢遇知狠狠剜了罪魁祸首陆远一眼,转而对宗忻放软语气,“不走,走什么走?!老子说没说过你就是老子裤腰带上的警八件?还能给你丢了?”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宗忻撇嘴。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都消消气,不要吵不要吵嘛。”陆远在受了谢遇知狠狠一记白眼后,立刻跳出来缓和气氛,“小宗,谢队就这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他嘛?他让你走又不是害你,是担心你!再说,你要解决腾纾德也得时间,现在不是闹意见的时候。哎,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宗忻眉头一蹙:“陆老板,你话有点多了。”
这个陆远纯粹来捣乱的!
“动手?”
宗忻话音才落,谢遇知就抓到了重点。
“你还说我?!明明你要做什么也瞒着我。小花,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基本的信任可言了?”
陆远来回两句话,就把他们瞒着彼此的秘密戳破了。
“我……”
见俩人好像真不知道对方的打算,陆远纳闷:“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没通过气?凭你们的关系,不应该啊。”
两名当事人同时竖目看向陆远。
陆远一梗,当即抿紧嘴巴,不再说话了。
“走吧,先回去。”
谢遇知语气不善,但也没有发火。
现在最关键的是想办法先拖住艾本尼,不能让艾本尼对这批‘飘沙’起了疑心,留给宗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总之,当务之急先把艾本尼稳住,至于其他的事,等回到雄鹰岭之后再说。
陆远摊手:“回去我没意见。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上山之前,我看到艾本尼身边的阿King带着几个人把不夜侯茶馆从外面堵死了,腾纾德跑路了,我估摸着他这会儿应该已经逃出了东山地界。”
“哼,我早料到他会趁机溜走。”宗忻捏了捏手指关节,声音冷得像块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秦指导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跑是肯定跑不了他,倒不用担心。”陆远复杂的眼神落在宗忻和谢遇知脸上,“谢队,酒吧那两个人的身份搞清楚了,是周宴琛派来跟踪你的。你在周宴琛派来的人眼皮子底下玩儿金蝉脱壳,我怕周宴琛会借机从中作梗。另外,跟着你的那个平中昨天也到了东山,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躲在暗处没有现身,现在的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谢遇知拉着宗忻走在前面,头也不抬地说:“这些都是小事,酒吧那俩人是周宴琛放在东山的眼线我已经知道了,周宴琛一直惦记着腾纾德手里那些毒品,早就想据为己有了,只是一直逮不到机会。以我对周宴琛的了解,没有十成把握得手,他只会躲在背后看戏,绝对不会自己掺和进来。至于平中,他是我的人,我让他到了东山先找个地方悄悄藏起来,免得打草惊蛇。”
他其实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没有说。
平中的确是他吩咐悄悄来东山的,但不是怕什么打草惊蛇,而是给自己留的后手,万一他在艾本尼面前暴露了身份,免不了就是场生死恶战,只有你死我亡绝无第二可能。
如果艾本尼死了,他侥幸活下来,那平中就是他回周宴琛身边去邀功的证人。但倘若他运气不好牺牲了,平中还可以替他转告小花,之前许下的婚礼不作数了,放小花一个自由。
他将所有的后事都安排的完美无缺,结果全坏在陆远一张嘴上。
“既然平中不是周宴琛的人,那我就放心了。”陆远说,“腾纾德跑了,一会儿下了山,我们怎么办?”
谢遇知心里动了一下,“小花,你自己,能行?”
陆远说的话宗忻全听在耳中,却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直到谢遇知开口问他,才答应了声:“嗯,能行。”
“等下!”
宗忻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谢遇知薅到身后护住。
“怎么了?”
宗忻莫名其妙看向谢遇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警惕。
谢遇知趴下侧耳贴于地面,静听片刻后起身,压低声音道:“咱们可能下不了山了。”
“发生了什么?”
“很杂乱的脚步声,大概十几个人,脚步落地很重,身上应该有十几二十斤的负重,正在往咱们这边来。”谢遇知表情凝重,“我们先往回撤,找能藏身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宗忻和陆远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谢遇知往后面的密林回撤。
三个人分别隐蔽在九点钟、十二点钟和六点钟方向,各自握紧了手里的枪。
十几分钟后,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闯入他们的射击瞄准区。
打头那个迷彩服动作神态非常专业,一看就是常年活跃在战场上的老兵油子,他抱着狙|击|步|枪|谨慎的搜查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发现,很快眼神亮了起来,招呼另外几个迷彩服,抬手指了指九点钟方位,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几个人端着枪瞄准方位,同时往九点钟方向慢慢移动。
此时,藏在大树后面灌木丛里的陆远咬牙暗暗骂了句mlgbz,食指扣上了手|枪扳机。
这些人越逼越近,陆远的手心也开始慢慢出汗。
另一边,十二点钟方向的谢遇知轻轻拨开草棵,将枪|口瞄准了那个打头的迷彩服,与此同时,六点钟方向的宗忻也把枪|口指向了迷彩服的脑门。
迷彩服完全不知道,他这颗圆溜溜的大脑袋已经被两支枪口锁定了,随着离灌木丛越来越近,他很快发现了藏在灌木丛里的陆远,等会儿把人揪出来带去见阿King,就能邀赏发一笔小财了。
“*&%¥#”迷彩服呲牙,对着灌木丛一阵吼,“¥#@!%”
陆远头疼。
虽然听不懂对方喊的什么玩意儿,但他大概也能猜到,迷彩服应该是让他交出武器举起手来乖乖投降。
他又不傻,双拳难敌四手,他才不会交出武器束手就擒,十几年的卧底经验告诉他:先发制人,一招之内把对方毙命才能保命,否则他肯定要交代在东山。
摸不透他这边到底几个人,那些迷彩服也不敢随意接近,纷纷在灌木丛二十米开外的大树后面停了下来。
“%&¥#@”
迷彩服倚着比人还粗的树干,冲着灌木丛这边又嚷嚷了一句。
几只不知名的野鸟被喊声惊吓到,扑棱扑棱翅膀从树丫子上飞起来,呱噪地叫了半天,才重新找了棵树落脚。
迷彩服等了半天,仍旧没有任何人回应,灌木丛里很久也没有人走出来。
山林里诡异的安静。
迷彩服有些不耐烦了,他并指,给身后的几个迷彩服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架起狙击枪瞄准了灌木丛,勾住扳机。
一声极轻微、仿佛砂砾冲破空气阻力的声响。
几个迷彩服同时回头。
架狙|击|枪的迷彩服额前脑门上流出了黑红色的血浆子,食指还保持勾着扳机的动作,人已经噗通跪了下去。
陆远脑门捏着的冷汗缓缓滚落,砸在胸前一片油亮的灌木树叶上。
几个迷彩服看见自己人被杀,非常迅速的反应过来,纷纷开始找藏身的地方,很快他们的身影就被石头、树木、杂草掩藏起来。
躲在杂草里的谢遇知微微眯眼,数着藏起来的迷彩服人数。
1、2、3、4、5、6
六个人。
他舔舔嘴唇,数出6枚子弹,一边单手上膛,一边计算着击杀迷彩服后要变换的藏身位置。
隐藏在杂草里的迷彩服刚趴下,还没来记得观察四周,后脑勺只觉得一凉,温热的鲜血就顺着眼皮汩汩淌下来,再也没有了呼吸。
宗忻对着枪口哈了哈气。
他们家谢队还有听音辩人的本事,说真的有这个本事傍身,从警真的是可惜了,应该去从军,就凭这身手,弹无虚发,进维和部队维护世界和平都没问题。
只他走神的片刻功夫,迷彩服那边又死了几个人。
有一个迷彩服就藏在他右方,离谢遇知的位置非常远,近水楼台先得月,宗忻把子弹上膛,准备再拿下对方一血,突然被人从侧面猛推了一把。
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擦着耳廓传入脑海。
宗忻从泥土里抬起头,就看到陆远捂着胳膊挡在他身前。
“你没事吧?”
陆远忍痛勉强冲他笑了笑。
宗忻目光落在陆远那只受伤的手臂,眼里划过一丝愤怒,他没有回答陆远的话,将枪口对准了树干后面的迷彩服。
‘砰——砰——砰——’
接连三声枪响,打伤陆远的迷彩服腹部、胸口、太阳穴同时涌出一股血花,直直倒了下去。
三枪打出去,宗忻脑子嗡鸣。
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次的射击后挫力,只觉得头晕目眩,眼见着就要倒下去,陆远赶紧腾出没受伤的手扶住了他。
谢遇知离得远,跑过来的时候,宗忻的眩晕感已经减轻不少,勉强能靠住人站着。但刚才,陆远情急之下推他推的有些狠,宗忻摔出去的时候眼皮擦到了一块青石上刮伤了,流了血。
谢遇知心疼地把人接到自己怀里,从西装内衬撕下块黑色长布条,“小花,先处理下伤口。”
宗忻点头,接过布条蒙到自己眼睛上系好。
“你刚才说,他们有十几个人。我们才解决掉6个,刚才的枪声应该很快就会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对,没错。”谢遇知点头。
“先离开这里吧,我和陆远都受了伤。”
“我知道。”谢遇知弯腰,把宗忻背起来,去看陆远,“你的手臂简单处理一下,止住血。”
陆远咬牙,嗤啦扯下一节袖子,在伤口处狠狠缠了两道用牙齿咬着系好,提着枪冲谢遇知抬下巴,“这样就不会留下血迹了。走吧。”
“走?谢,我想你现在应该是走不出这座山了。”
谢遇知闻言抬眼睨过去。
宗忻趴在谢遇知肩上,勾了勾手指:“听声音,是你老熟人啊。”
“啊。”谢遇知淡淡看着阿金,“是老熟人。”
阿金看着他们,嘴角挑的有些过分,“啊呀啊呀,真是狼狈。”他拿枪指指陆远:“残废。”又指指宗忻,嘲讽:“还有一个瞎子。”末了还不忘冲谢遇知阴阳怪气一番,“啧啧啧,方尖大人挑选搭档的眼光还真是独一份,怎么?这是准备组建一支老弱病残伤员连吗?”
“哼。”谢遇知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我的眼光向来是很好,你恭维的我很高兴。”
“你好像对我的出现一点都不敢到惊讶?”阿金有些好奇。
谢遇知冷笑:“早就料到了。”
“哦?”阿金哈哈一笑,“看来,方尖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么,你有没有算到今天是你的死期?”
“凭你?”谢遇知唇角扯出一抹嘲讽。
“凭我。”阿金眼里闪过丝狠厉。
“不够格。”
谢遇知表情漠然,完全没把阿金放在眼里。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谁也别装。”阿金活动活动手腕,“十几年前,金三角那场伏击,我弟弟就是死在了你手里,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我曾经发过毒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要你方尖血债血偿!”
谢遇知把宗忻小心翼翼交给陆远,嘱咐道:“你替我照顾好小花,我陪King简单玩玩。”
陆远把宗忻接过去,生怕他会有什么闪失,紧紧抓住了宗忻的手臂。
谢遇知掰了掰手指关节,往前走几步,对阿金冷冷开口:“这些天你忍着一千次一万次想要杀了我的冲动跟我扮演兄弟情深,克制力不是一般的好。你很不错,我跟你对打,算是我对你辛苦演戏的奖励。”
“你知道我会中文,也知道我一直都在找机会替我弟弟报仇,却仍然和我走这么近,我阿金佩服你的胆量,愿意和你光明正大打一场。”
光明正大打一场?
谢遇知不禁在心里摇头。
生死攸关,这不是和江湖义气的黄毛混混们打架,还讲究回合制,陆远手臂中枪,小花的眼睛也受了伤,他根本没时间在这里和阿金耗下去。
“你想怎么光明正大的打?”谢遇知浅哼出声,语气里带着些不以为然的嘲弄。
阿金抬手,示意跟着他的那些迷彩服不要动手,自己上前几步和谢遇知对峙:“真枪实弹,看谁速度够快。”
谢遇知抬起枪,对准了阿金的脑袋。
砰————
枪声同时响起, 两人均是抱头往地面一滚,险险躲开彼此射出的子弹后飞快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赌命最考验人体机动性, 无论反应还是速度,都要比平常更快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宗忻半靠着陆远,低声提醒:“咱俩都受伤了,暂时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别给他拖后腿。”
他,说的自然是谢遇知。
陆远闻言猛点头,拉着宗忻找了块大青石躲好。
“你伤的严重吗?会不会影响到眼睛?”
陆远有些担心。
宗忻摆摆手:“没事, 就擦伤了点皮。放心,瞎不了。”
陆远笑了一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 我又要欠谢队一次。”
也不知道陆远为什么要用又, 宗忻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下。
这时候, 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枪响, 两人均是一怔。
宗忻蒙着双眼, 无法得知谢遇知现在的位置和处境, 心里有些着急,陆远赶紧猫腰起来,边扒着石头观察情况, 边压低声音说给他听。
“谢队两发子弹都打空了, 躲避射击的时候滚进了灌木丛里,现在不知道藏哪去了。不过,阿金那边也没赚到什么便宜。”
宗忻默了默。
眼睛看不见听觉却在, 刚才十几声枪响,有9发子弹都是9-2式打出来的。
他们执行任务的枪|支|弹|药需要打报告申请, 发放子弹有严格数量控制,92弹|匣容量是15发,15发的数量是二级橙色警情下发子弹数量标准。
之前在六盘对付腾纾德的时候,谢遇知用掉了两颗子弹,所以他断定弹|匣里的子弹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最多还有五发。
“陆远。”宗忻声音沉沉地:“谢遇知枪里的子弹就快打光了。”
“什么?”陆远闻言身体紧绷,扒着大青石的手指蓦地一用力,心中涌起股复杂的情绪,他微微侧头,看向谢遇知藏身的那片灌木丛,咬着后压槽愤愤不已,“小宗,你在这里保护好自己,我去帮谢队一把。”
“嗯。”宗忻微微点头。
陆远瞟了瞟远处,阿金带来的那些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稍微松了口气,收回目光打量了下周围,弯腰拍拍宗忻的肩膀:“小宗,大青石一侧下面有个土坑,你就躲在土坑里等我和谢队好吧?”
宗忻明白陆远的意思,他是担心他看不见东西被人发现有危险,便同意了。
陆远小心翼翼把他藏进土坑。
宗忻尽量蜷曲身体坐下,土坑内空间局促,他大半张侧脸几乎都贴在了坑壁上,那些被蹭起的土灰在他覆眼的黑布上留下几道脏痕,细碎发梢垂在额前,一副破碎又可怜的模样简直叫人抓心地疼。
就他现在这副好欺负的样子……陆远想:得亏谢遇知不在,不然,这石头得炸,土坑得塌。(旁观者长针眼,审核者要发疯)
陆远顿了顿,开口:“你好好保护自己,我走了。”
宗忻说:“好,你注意安全。”
“嗯。”陆远答应着左右看看,随手搂过来一片野草挡住土坑,提枪从另一边绕去了谢遇知藏身的灌木丛。
陆远离开之后,周围立刻恢复了安静,不受视觉干扰,宗忻的听感神经变得格外敏锐,细索的脚步声、衣料和树枝树叶的刮擦声,落在耳中都异常清晰。
空气里忽然飘来股若有若无的冷松香,那是谢遇知的味道。
蓦地,宗忻想起谢遇知之前说过,ABO设定的世界里,A可以标记O,O的信息素也只有A可以闻得到。但其实,A也是有信息素的,信息素是专属于彼此的味道。
科学来说,昆虫之间雄性和雌性|交|酉己就得益于信息素干扰,只要雌虫发出信息素,即使雄虫远在千里之外也能精准找到雌虫|进行|交(酉己)。
宗忻弯起食指抵住下唇。
或许,雌虫通过信息素的味道来逆向定位雄虫坐标,也是可以操作的。
一缕光穿透杂草缝隙,在他侧脸落下丝斑驳,下一秒却被硕大的阴影彻底遮住。
“宗先生,借一步说话?”
宗忻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脊背紧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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