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恒一把甩开了那颗钻石,钻石即使落在坚硬的水泥街道上,还在熠熠生辉,林霁恒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一把拉住了辛染的手腕,紧紧抱住了他,不肯将他松开,
“为什么?”
“我哪里做的不好呢,阿辛?”
辛染被他抱着,眼皮胀得酸涩,他摇了摇头,
“你那么好,是我个人的原因。”
“你可以跟我解释。”
林霁恒在给他机会,也在试图改变他固执的态度。
“林公子——”辛染压抑地叫了他一声,便又不说话了,只是脸上不停地淌着泪。
泪水滴在了林霁恒的手背上,一阵冷,一阵热。
他感受到辛染肌肤的热度,还是那么柔软温热,怎么辛染和他的关系,一转眼就变了呢。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会听。”
辛染咬住了嘴唇,露出一丝悲哀的笑容。
他解开了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他歪过头,将脖子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红点刺眼而醒目。
“就算你不介意,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
林霁恒之前的倔强与自尊全部在此刻,被碾得粉碎,他感到了一种害怕失去的心情,甚至到达了恐惧的地步。
他只能恳求着,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这一天的天气不好,还没到傍晚就下起了雨,雨丝接连不断地飘进来,
林霁恒冷湿的手,紧紧锢住了面前的人,想将人重新拉回怀里。
跟失去辛染比起来,他今天略略被伤害到的自尊心,好像不值得一提。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雨打湿了他浓墨的眉眼,隔着迷蒙的雨丝。
“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朋友关系,”辛染细声道。
“不可能,”林霁恒毫不犹豫地说道,他那双眼沉沉,斩钉截铁地告诉辛染,
“我绝不会在你跟我分手后,还和你做朋友。”
辛染缄默地点了点头,
“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林霁恒已经完全被惹火了,他抛弃了平日温柔谦逊的教养,他抓住辛染的手臂,质询着他,
“就因为一个顾矜旻,你就要分手了吗?”
辛染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仿佛是默认了。
越来越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所处的这块地上。
那些雨带着潮湿的水味,钻进他的衣袖里、肌肤里、骨子里。
林霁恒的心开始下坠,下坠,坠到了地狱的深处,
“从昨天见面你们就已经,不,还要更早,”林霁恒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那么,你后来选择了我,而不是他,为什么?”
“因为张先生……”
林霁恒觉得眼前发黑,脑子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以为自由的两情相悦,不过仍然是所谓长辈之言的结果。
绿灯、红灯在昏暗的雨里,模糊不清,却又是唯一发着光的东西。
他们之间变得沉默,只有不停歇的雨。
林霁恒他有着很好的素养,他从小的教育都不是叫他去强求别人,他坚定着人是自由的信仰,他从来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爱人身上,但第一次,他想要这么强硬凶悍地拒绝一个人。
林霁恒把怨恨放在了心底,面上恢复沉静有礼,
“你没有充分理由,”
他摇了摇头,“我不同意分手。”
辛染笔直地站在他面前,泪水如串珠般落下来,他仰面望着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
“我还以为,你是唯一能尊重我意见的人。”
林霁恒眼前一阵黑,忽然觉得一切都完了。
稀疏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辛染拒绝再站在他面前,他走了。
就像一片叶子飘到他面前、飘过他身边,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就飞去了其他地方。
林霁恒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弓起了背。
辛染好像不会再回头了,黄昏绚丽的晚霞已经黯淡,黑夜马上就要降临。
“阿辛……”
走远了的人站住了,他徐徐转过身,注视着他,
林霁恒的眼前是细密连绵的雨丝,一阵晚风吹来,把那雨丝紧紧地吹到他的脸上,风走了,冰冷的雨丝钻进了他的眼睛。
他还来不及拂去脸上的雨,风又起了,雨丝包裹着贴住了他全身。
他告诉辛染,
“你是我最心爱的人。”
他看到辛染的脸上流淌的泪水,
他看到辛染的瞳孔里折射出的自己,和那异常沉默的姿态。
接着辛染向他鞠了一躬,对他说,
“对不起。”
他的心原本还在持续不断地升温、回暖,最后还是被一句刺骨的话,冰冷地锢住了,不得动弹。
常有人将眼睛比作心灵的窗户,阿辛的这扇玻璃窗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他,可却就此将他关在了窗外。
马路的尽头,缩小的身影,越走越远,亭亭玉立的人,逆着下班的人潮,踱到了马路的尽头。
黑色的悍马静静地跟在他身旁,辛染独自一人走在那条道上,身边是一辆缓缓迟行的车辆。
他走到路灯下,似乎是累得停了下来,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突然就掩面哭了起来。
顾矜旻放下了车窗看着他。
等他哭到没力气了,顾矜旻从车上下来,站在了他面前,低头跟他说了些什么。
辛染没有回应。
顾矜旻就这样在路灯下注视了他很久,然后为辛染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没有走进副驾驶座,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他坐进了顾矜旻车子的后座。
车驶远了
有年轻的男女,骑着自行车从林霁恒身边掠过,成双依偎的影子,一溜烟地擦过他身上。
雨淋淋漓漓地溅了林霁恒一身。林霁恒,不想分手。
顾矜旻的车很快就到达了张家, 女管家侯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他。
辛染看到吴妈,眼皮不安地跳动着,他摁了摁自己跳动的眼皮, 打起精神从车上下来。
辛染后来再想这件事,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一个决定。他不该在车里的时候答应顾矜旻要送他回来的请求。
或许这样, 他还能少受点罪。他该明白的, 很少有东西能逃过张先生的眼睛。
辛染不知晓张季泽怎么突然出差就结束了, 他原本打算穿过正厅, 回到自己的屋子。
结果,管家沉默地伸出手, 引他往里走。
等走到书房门口,辛染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他抬起眼皮,望向书房内背对他站着的男人。
摸了摸自己的领子, 确定扣紧了, 他呼出口气,尽量不露出心虚的样子。
在女管家关上门那刹那,张季泽转过身,他直直地走来,冷峭的目光射向了他。
“先生, 出差辛苦了。”
他挂起乖巧地笑意,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从未见过张季泽这般阴沉的脸色,比他当初不服管教时的表情可怕多了。
辛染压下心底的慌乱, 张季泽是知道了什么?一桩桩一件件的,他可没少干忤逆的事。
“不把你的交往对象带来, 见见我?”
张季泽那双眼冷峻地看着他,不高兴地问道,
辛染的心里咯噔一跳,又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只是知道了他擅自跟林霁恒恋爱的事。
他以分手为借口,消除林霁恒与他的隔阂,原本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没想到张季泽回来了,之后他再想做什么事恐怕逃不过张季泽的手心。
辛染眨了下眼,声音里带着丝濡湿,
“先生,我知错了,”杵在那,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倒是大方,叫你去结交,你跟人把恋爱都谈上了。”
张季泽扳过他的下巴,冷笑一声,
辛染低下头,顺从又柔软地依进他的怀里,小声抚慰着,
“我今天就已经和他提了分手。”
张季泽没有表情地注视着怀里的人,那冷冷的目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辛染停住了动作,仰头望着他,默默端详那双凶光闪闪的眼睛,他想起先生的那些手段。
当年,有人碰了先生养在金丝笼里的芙蓉鸟,被先生派人抓去灌下了水泥。
他看了张先生许久,顺着先生的目光,投向了书桌上的文件。
他扫了眼桌上那薄薄的纸页,是关于林家大选的事,本来轮不到他来做手脚,但是他触怒了张季泽。
“所以,先生想要我怎么做?”
张先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摩挲着他的腮颊,并不开口。
大选对林家很重要,他一旦让林霁恒丢官,他就要和整个林家结仇了。
他知道,张季泽是要他和林霁恒撕破脸面,再无可能。
他呼出一口气,扯出笑依偎在先生的怀抱里,瘦弱的身子紧紧贴着坐着的人,他将被摸红的脸颊靠在先生的脸侧,
“我以后要被人恨着了,”
辛染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先生,不给我一点安慰吗?”
“这是你该受的惩诫,”张先生低而缓地告诉他。
“好,我长记性了,”他顺忍地垂下了眼睫,如果只是这些的话。
要怪就怪林霁恒今年太倒霉了。
张季泽忽然掐住他的一只手腕,正好是被顾矜旻捏得青紫,肿了的左手,辛染忍着没皱眉头。
他看不清张季泽脸上的神情,在逆光的状态下,他只能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拇指捏着他的下巴,半天没说话。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些许不安,他张了张嘴。
“先生……”
辛染扯起嘴角,还是跟以前一般懂事地唤了他一声。
张季泽阴沉沉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渐渐积压起怒气。
张先生的手慢慢松开他的下巴,反而是放在了他的衣领上,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
辛染僵住了身子,他下意识地抓住张季泽的手。
张季泽一定是知道了。
衣领上的手停住了,张季泽大概也没想到他贱到这个地步。
“你给人睡了。”
他听到张季泽这样说道,男人粗粝的指腹捏着他的两腮,
“我培养你,可不是让你去卖的。”
“张家不出婊.子。”
他的话很难听,甚至刻薄得不像那个处处讲究的张先生。
辛染浑身僵硬,外面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只剩下黄昏阴冷的风往他的脖颈里灌。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漠甚至是带着几分轻蔑的评价,
“便宜货。”
用这些话来评价他,不过是一直将他视作货物罢了,可是对于一件货物,又为什么要抱着这么大的怒气呢?
辛染恍惚了下,若有所思地笼了笼自己被撕开的领子,挡住那些吻痕。
或许张季泽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顾矜旻没做到最后,林霁恒来了。”
他解释道,等张季泽的脸上稍微没那么阴沉。
可他不想张先生顺心,他低下眉梢,平静道:
“我只是想完成先生的任务。”
这一句淡淡的话,听得张季泽一下子激起了怒气,本来被扑得星点的火焰,像是被倒了一桶油,瞬间着了起来。
他气极反笑,“好,很好!”
【你把人气得够呛】
‘哪有哪有,这不是还没气死吗?’辛染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不听话,要生气,乖乖照做了,还要发癫,这种臭男人,谁伺候谁倒霉。’
辛染在脑海里冲系统做了个鬼脸,浑然一身反骨。
书房内的空气整个凝滞住,平日里处处讲究的张先生扯下衬衣上的领带,烦躁地甩在红木雕花桌上。
他那双狠厉的双眼盯着面前,脖颈青红一片,全是暧昧痕迹的青年。
花费大量心血浇灌的罂粟,被人狎昵了一番,做主人的如何不生气。
“小染,你还是学不会听话。”
他的手覆上了辛染的脖颈,只要一用力,这只天鹅就会折在他的手里。
辛染瑟缩了一下,
最终还是弯下脖颈,缓缓跪了下去。
平日里温顺的样子,在今天格外的刺眼。
张季泽见他这副模样,更加气不顺,他烦躁地看了看表,看着看着猛地将表也解下来摔了。
“这么爱跪,就跪到天亮。”
张先生推开书房的房门,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只留下那被胡乱扯下,弃在书桌上的领带,摔碎的表,同他被主人弃在书房。
早春的天带着冰雪初融的凉意,是个极易生病的节气,书房的地面铺了洁白的瓷砖,透着一股石头特有的无生命的冰冷。
系统十分熟练地掏出护膝给辛染垫上,
【你就不能少惹他生气,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子张家老仆的味道’辛染吐槽道。
系统一下子哽住了,他只是觉得辛染应该趋利避害,不要专门跟大佬对着干。
‘傻统,你以为张季泽会喜欢一条听话的狗吗,只有我反他,他才把我当人看。’
辛染颇有一种你这个猪队友的恨铁不成钢。
系统自闭地不想理他了,它知道自己是倒数第一,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它了。
辛染一个人跪在书房也无聊,揪了话头,找系统聊天。
“什么?”光球觑了他一眼。
“你觉得谁是……”辛染张开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叫了个名字。
光球抖了一下,知道辛染的那些记忆碎片不断在恢复,他嗫嚅了一番,“不知道捏。”
辛染眼中含笑,“不,你知道。”
在那股视线下,光球硬着头皮,“首,首先排除法,不,不是张先生……”
“不是?”辛染追问。
“……吧?不是张季泽,”光球又看了一眼辛染的眼色,“……吧,吧?”
“干嘛,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系统试探着问他
辛染的手遮在自己眼皮上,“我看他们都不顺眼。”
“你对顾矜旻就像个无情的渣男,用完就扔了,”系统评价道。
“呵,呵呵。”
在跟系统的斗嘴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从黄昏就到了半夜。
可是在张家仆人眼中,辛少爷已经跪了很久了,但先生还是没消气。
虽说辛少爷是收养的,但早春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年轻人,跪这样冰冷的瓷砖怎么受得住,而且他还穿的这样单薄。
仆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老仆看着他跪在书房里颇有些不忍,但他们也不敢去张先生面前说三道四.
主人家的事,做下人的又不好插嘴。
这么多年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栋别墅除了先生便是辛少爷常住,辛少爷在先生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只是这辛少爷从小便是个硬骨头,没少反抗过先生的安排。
先生那时候刚担起张家的重担,手段雷厉风行,对于辛少爷也从不手软,可以说老仆是看着辛染被罚着长大的。
大家都以为辛少爷长大后听话了些,没想到又固态重萌,这次惹了先生大怒。
老仆叹了口气,准备去找管家吴妈说道说道,让她劝劝辛少爷或者张先生,哪个都好。
“砰——”
本来直挺的身躯倒在了冰冷的瓷砖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还昭示着该人浅薄的生命痕迹。
老仆吓得瞪大了眼,却不敢在没有先生命令的情况下去扶他,只能赶忙下楼通知先生。
辛染只感觉身上忽冷忽热,没想到跟系统聊着聊着自己便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大抵是白天跟顾矜旻一通折腾,下午被林霁恒拉着淋了雨,晚上又回来跪了一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他倒在冰冷的瓷砖上,两腮滚烫,整个人发起了高烧。
躺在床上, 烧得两腮通红的人,张着红唇,吐着滚烫的两个字。
他半皱眉梢, 如被霜露打湿的枝头玉兰,在病中也自成一股风流。
床前站着的人, 长身玉立, 听辛染唤着自己, 仿佛不为所动。
辛染紧闭的双眼浸出一点泪水, 饱满的唇瓣半咬着,那半蹙的眉梢似是痛苦又似是忍耐,
“先生……”
唇被男人粗粝的指腹揉弄着,还在发高烧的人自觉又乖巧地将那拇指含入口中,用舌尖讨好地舔了舔。
可是却被人捉住,舌尖动弹了几下, 只能软软地受人欺负。
手下的人, 呜咽了一声,那带着茧的手指才放过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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