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驰微怔,他在迟疑自己究竟要不要冒这个险,却不想这时候闻婉儿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她没看闻驰,而是镇定且感激的对苏瑾言点了点头。
孙宏的动作很快,他第一个冲到闻婉儿的院里就开始哭诉,他一个劲儿的求闻婉儿去劝劝世子,劝世子要看大夫,劝世子要遵医嘱,劝世子再苦也要吃药。
“夫人呐,你就劝劝世子吧,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世子不吃药也不见大夫,他就在屋里发脾气,可愁怀下人们了。”
“这都快一个月了,世子还是不愿出门,夫人您说,这不吃药病能好吗?小的就是担心啊,心疼世子。”
闻婉儿明知孙子柏离开侯府已经将近一月,也知道这段时间都在传他与那个苏公子的事,先前是孙子柏不见任何人只见苏公子,最近这些时日却是把自己关在侯府谁也不见了,都在传世子是身染疾病。
她知道,这都是伪装,然而孙宏的哭诉让她瞬间警觉事情出了问题,否则孙宏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唱这么一出。
于是她配合的安抚着孙宏,又让静璃速速去请大夫,亲自去请张太医来侯府为世子看诊,她则表示要亲自去世子院里。
孙宏连忙欢喜的带着夫人前往世子的院子,而这个途中,闻婉儿知道了苏瑾言找了闻驰的事。
此时她望着苏瑾言道,“苏公子,这封信能不能让我来写?”
她说完不等苏瑾言反应就走到了桌旁,刚好桌上有纸有笔,她提笔便写了一封信,动作又快又稳,可见平日没少练的,这是一封写给二十年未联系的父亲的信。
信不长,字体娟秀,她并非开口就是对父亲家人的思念或者悔恨,而是字字句句都是闻驰,因为闻驰的到来她内心的欣喜,看着闻驰与孙子柏的相处让她陷入儿时的回忆,她通篇并未直言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可却从一件件小事写满了她对他们的想念。
信里特意提到了立冬那日,她亲自包了饺子,看着两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她却只觉苦涩,因为她已二十年未尝过母亲的味道。
闻驰怔怔的看着姑姑下笔稳健,淡淡的诉说,浓浓的情谊,可是他知道,立冬就在前几日,那日姑姑把他叫了去,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饺子,是他熟悉的味道,因为每年家里吃的都是这个味,但姑姑并未告诉他这是姑姑亲手包的,而那一日,也并未见到世子表弟。
闻婉儿将写好的信递到苏瑾言面前,她问这么写可不可以。
没人知道这封信对于闻婉儿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怨了二十年的父亲,其实到了后来早已不是怨而是怕,二十年她不敢跨出这一步,此刻她写了这封信,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儿子,也是她对执念的释怀,更是她在勇敢拿起锤子,敲掉她曾亲自筑起的无形高墙。
苏瑾言微微有些怔愣,这封信其实是建立在一切计划都失败之后的情况下,倘若真需要这封信起到作用的时候,这封信若是换成闻婉儿来写,自然是不比闻驰来的有说服力,因为京城人尽皆知,当年的闻婉儿在嫁到苏州之日就与闻相决裂了,而这么多年以来,闻相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也是人尽皆知,闻相不仅对女儿不闻不问,对老侯爷,对孙子柏这个外孙都是满口厌恶。
所以,倘若将来事发,需要用到这封信的时候,闻婉儿一反常态写这封信就有刻意造假的嫌疑。
但,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或许这些也没那么重要了。
苏瑾言正要点头,闻驰却忽然开口拦住了闻婉儿,“姑姑,还是驰儿来写吧。”
他接过了闻婉儿的信很自然的揣到了怀里,转而低头迅速用自己的语言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当然,他特意提到了立冬那日姑姑亲手包的饺子,还有与世子表弟同抢一碗饺子的幸福。
闻婉儿看后五味杂陈,最终也只能无言的拉住闻驰的手表达她的感激。
尽管苏瑾言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部署,可还是晚了。
很快,巴淳那里就得到了糟糕的结果,客栈里并没有找到李显舟,从客栈掌柜那里得知李显舟早在一个时辰前就退房离开了,说是回山阳郡去了。
于是巴淳让人回来给苏瑾言禀报,他则第一时间朝着山阳郡追了出去,然而追了两个时辰都完全不见踪影,且从几个沿途商贩的口中得知,并未见到李显舟等人,巴淳心里怀疑于是又折返回了苏城,结果从城门口的守卫口中也得知李显舟并未出城,但是,就是不见了,找不到了。
巴淳一脸疲惫,他几个时辰都未停歇,可他脸上更多的是自责。
苏瑾言的面色变得凝重,而最糟糕的是,没过多久胡岸也面色焦急的赶了回来,他没见到唐大将军,今日唐大将军不在都尉府。
那么巧的,不在,且问了多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公子,怎么办啊?”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然而都不及苏瑾言的面色黑沉,那种压抑让在场之人都心惊肉跳。
好半晌苏瑾言才淡淡道,“那就只能做最坏的准备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见一个人。”
“公子要见谁?”
“都尉府的左都督,孙大勇。”
胡岸领命去办了,而苏瑾言只是抬头望着已经完全黑沉的天,心里想着,希望还来得及。
他想起了那日,想起孙子柏温软的手,那温度和触感仿佛还在脑中,他想起他对他说,“你既信我,我便不负你所信。”
他还记得他说“我可以做你的轮椅”时候的样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他们都是一言九鼎之人呢。
“夫人……夫人!”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在侯府中穿梭着, 因为天黑看不清路,他一路跌跌撞撞摔了好几次才气喘吁吁的跑到闻婉儿面前。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不好了。”
小厮面露焦急,整个人显得很是慌张, 闻婉儿急忙让身边的人将他扶起来,这才冷声问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夫人, 不好了……官兵, ”小厮气喘吁吁,“门外来了好多官兵, 官兵将整个侯府都围起来了, 胡统领跟官兵要打起来了, 胡统领不让进官兵非要进, 他们……他们要硬闯侯府。”
小厮说到官兵的时候,闻婉儿娇小的身形都晃了晃, 她身边的静璃急忙扶住她, 下一秒闻婉儿已经坚定的抬脚疾步走向侯府大门。
她脚步匆匆, 目光却格外坚毅,在听完小厮的禀报之后她还不忘交代下人, “此事不要让老夫人知道, 免得她老人家跟着担心。”
然而她话音刚落, 迎面几个匆匆而来的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从馨兰苑赶来的人, 因为脚步太快, 他们提起的灯笼都成了一条斜线。
“我已经知道了,”老夫人带着几分喘息的声音传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狗东西敢对侯府不敬。”
说话间,闻婉儿就见老夫人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快步朝这边赶来,因为走得太快,老夫人喘得厉害,但是脚下却半点不含糊。
“母亲……”
“别说了,一起走。”
沉声道,她经过闻婉儿身边的时候没有半点停留,婆媳两人随即快步赶向侯府大门口的方向。
此时,侯府大门外一片混乱,身穿铠甲的都尉府官兵和苏州府的官差一起将侯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他们此时都举着火把,目光冷然,一个个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仿佛随时会出手,他们几乎将侯府大门照得灯火通明。
而此时,胡岸高大的身形就那么挡在大门口,一柄长刀被他抗在肩上,一股摄人的气势让人不敢上前,胡岸本身就身高体壮,此时又站在高处,火光照耀下他目光森冷,满脸的黑沉,此时竟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他身后站着虽然年老但同样脊背挺直的韩管家,以及众多举着刀对准府外的护卫。
胡岸眼里透着冷光,他丝毫不让的与台阶下的孙子显对峙,“二公子这是要硬闯侯府吗?”
孙子显在家中排行第二,大哥在边陲,但他也比孙子柏年长将近十岁,此时他满脸都是冷意,半点不退让。
“胡统领非要这么曲解本将军的意思吗?”
“本将军刚刚就说过了,我们只是想见世子,有关匡义军的事要与世子面谈,仅此而已,胡统领这般三番五次的阻拦,莫不是心虚了?”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世子并未在侯府?”
“二公子可莫要胡言!”胡岸目光更冷了,万万没想到侯府的危机竟然是来自这位庶公子,“世子在不在侯府众人皆知,可这也无需向你证明。”
“二公子要见世子完全可以白日前来,也可将世子请去都尉府,可将军带着上千人的都尉军将整个侯府都围住了,你们举着刀枪对准侯府,却跟我说只是请求面见世子?大家听听这不可笑吗?有这么求见的吗?”
“这到底是求见还是硬闯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莫不是以为侯府好欺负?”
胡岸丝毫不退让,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这时候,孙子显身旁一人笑着唱白脸。
“有大家话好好说嘛,都不要冲动啊,”他说着对胡岸道,“胡统领莫要生气,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胡统领前去通传世子,将世子请出来与大家见个面即可。”
此人正是苏州府的通判罗岩,在州牧钱维安牵涉入匡义军余孽风波之后,苏州府大小事务便都由他来负责了,他先前就是钱维安身边左膀右臂之人,尤其是在那奸细长史也下狱之后,苏州府更是基本由他说了算,一个熬了四十年都未熬出头的平庸之人,即便一朝翻身做了主,却依旧改不了他那副多方讨好人的嘴脸。
胡岸完全不领情,他略带嘲讽的看着眼前这帮人,“还是那句话,要见世子可以,但是先把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都撤回去,我自然带你们去见世子。”
事实上,胡岸此时手心里都是汗,然而苏公子说过,此时他必须“虚张声势”,他这里越强硬面前这些人心里就越虚,所以他不能退缩。
孙子显却是早就受够了孙子柏身边随便一条狗都能在他面前吠几句的现实,他显得有些急切,在他看来胡岸越是强硬越是不让他们进,就越是说明孙子柏不在侯府,否则他们故意闹那么多为什么至今不见世子献身?
以那位从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性子,这样的屈辱他能忍?那便只能说明森*晚*整*理猜测是对的,孙子柏根本就不在侯府。
想到这里孙子显的面色明显变得更加强硬起来,“胡岸,你知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稍有不慎别说整个侯府要完蛋,就是老侯爷也将万劫不复,整个苏州都会被牵连,你们当真要由着他胡闹吗?”
“让开!”孙子显忽然单手抬起长枪直指胡岸,声音也陡然变得严厉,“世子到底在不在府中我们一看便知。”
“我看谁敢硬闯!”
胡岸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他上前一步将长刀提在了手中。
见此两人身后的人纷纷上前提起了刀剑,胡岸身后的护卫虽然少可一个个都一脸刚毅,经过训练的他们虽然心里都在打鼓可此时没有一个退缩的,全都挡在了侯府面前。
现场顿时陷入剑拔弩张的氛围。
孙子显越发的笃定其中有鬼,孙子柏必然不在侯府且很可能像那人说的已经离开了封地,那此事一旦传出去侯府就完蛋了,他们全家都要因为这个混账而陪葬,包括远在西南边陲的所有人,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孙子显终于冷下目光,他长枪一扬冷声道,“给本将军闯进去,阻拦者死。”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直逼侯府大门,胡岸更是提着刀就迎了上去。
但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苍老却有劲的声音忽然从门内传来。
“老身当真是长见识了,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谁敢硬闯侯府。”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夫人搀扶着一个白发老身从侯府大门内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及时赶来的侯府老夫人和闻婉儿。
闻婉儿紧紧搀扶着老夫人,因为走得急两人鬓角的发丝都乱了,老夫人更是微微喘息着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但老夫人面上看不出半分急迫,反而透着一股强势的威慑力,镇定又强势,她出口的一瞬间就将混乱的现场给震慑住了。
老夫人的目光冷冷扫视下去,她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到了胡岸前面,挡在了整个侯府前面,而刚要往前冲的孙子显却一下子站住了。
侯府的规矩向来都比一般的高门大户少,老夫人又不喜欢那些繁琐的繁文缛节,孙子显的亲奶奶不过一个妾室,早早的跟着他的父亲搬到了别府,所以孙子显只有过年过节之类的重要场合才会见到这位威严的嫡祖母,但他一个庶子之子,根本没有资格靠前,于是每次都只能远远的偷看着这位威严的老夫人,这位是他的奶奶都畏惧的侯府主母。
然而许是幼时作为庶孙心里便对老夫人有种天生的畏惧感,直到长大他依旧对这位老夫人心里存着一股畏惧。
此时老夫人冰冷的视线刚好落在他身上,孙子显无端的就后退了一步。
然而也正是这股仿佛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和低微让他心生懊恼,多年的羞愤和屈辱莫名的爆发了出来,很好,竟然连老夫人都搬出来了,岂不是更加说明孙子柏不在侯府吗?
于是孙子显顶着老夫人的视线硬生生上前了一步。
“祖母,既然您老人家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老夫人眉头一挑冷声讽刺道,“老身我道是谁呢,大半夜胆敢到侯府来闹事,原来是自家人在为难自家人呐。”
老夫人“自家人”几个字咬得极重,但孙子显只当没听见继续高声道,“祖母,世子已经将近一月未现身了,孙儿得到消息说世子早便离了侯府,离开了苏城,甚至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封地范围。”
“此事关系重大,倘若世子真离开了封地,只怕侯府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不仅如此,祖父在西南也必会受其影响,到时候便是万劫不复啊祖母。”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是老夫人和闻婉儿更是瞬间握紧了拳头,所幸天黑光暗,她们相互支撑着倒也没有露出异样。
“一派胡言!”
闻婉儿与老身几乎异口同声的出口呵斥。
闻婉儿望着孙子显怒斥道,气势逼人,“你如何得到的消息?谁给你的消息?我要与他当面对峙!”
“我儿一直都在侯府,秋猎遭遇刺杀他差点没了性命,是你们无能才让那匡义军余孽猖狂至此,是你们都尉府和州府的无能才让那群逆贼在眼皮子底下活动十几年却不知,所以是你们的无能才导致我儿陷入危险。”
“他因此心理受创,人也病倒了,侯府这几日进进出出多少大夫你们是看不到吗!”
“现在倒好,你们竟然以此怀疑我儿,甚至污蔑他离开了封地?”
闻婉儿声音冰冷,她死死盯着孙子显,明明娇小温婉的女子,出口的话却句句有力,掷地有声。
“孙子显,你也是孙家一员,你如此听信谣言污蔑世子,到底居心何在!”
闻婉儿最后的那一句质问直接砸到孙子显身上,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胡搅蛮缠!”
老夫人更是凌厉。
“依老身看,只怕是某些人心思不纯,想要歹毒算计,我那孙儿这几日病得甚是严重,张老太医亲口交代吹不得风,你们却偏在这时候如此逼迫于他,难道是想趁机逼死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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