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是真的激动,苏瑾言是谁啊,谁不知道他是京城四大世家苏家曾经的继承人啊,苏家富可敌国,产业遍布大尧,小小一个秦家在他们前面根本不值一提,而苏瑾言,不必说他本身就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就他曾经的身份便可知他在苏家曾受过怎样的教育,而那些东西是多少世家公子都梦寐以求的啊,他秦默何德何能得到苏瑾言的指导?
“多谢苏公子。”
秦默由衷的感激,且期待着。
然后在离开之前,他再三思索之后还是犹豫着提起了一件事,就是在前几天,一个男子在世子的酒楼吃饭,那人秦默并不认识,但他似乎有意要接近秦默,言谈举止之间竟然是透出几分对秦默的轻浮之意,然而整个苏城谁不知道秦默是世子八抬大轿抬进侯府的?
秦默当时虽然厌恶懊恼,但他也清楚这些是生意人必然要面对的,更何况将来他与世子之间的真实关系必然要公之于众,到那时候没有世子的这层庇佑,这种事只会更多,然而事后秦默却越想越不对,匡义军余孽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一个不知道他与世子关系的男子出现在苏城,在世子的酒楼调戏世子的人,这本身有点不对劲。
但让秦默更为在意的事,此人似乎经常在世子酒楼出现,也就是说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与世子的关系,且不知怎的这人与三公子聊得投缘,眨眼功夫便称兄道弟的,他似乎并不认识孙子骞是侯府三公子的事,可他所说之事无不与世子有关。
怪异,秦默越发觉得怪异,只觉得此人像是在打探什么。
直到今日他依旧没见到世子,连这么大的事都是苏瑾言出面,秦默忽然惊醒,那人会不会是在打探世子的消息。
然而这件事太过普通平常了,他只怕是自己的多想,可终究一直压在心底,倒不如说出来给苏瑾言这样的聪明人去判断。
苏瑾言闻言果然皱起了眉,随即他就让孙宏去将三公子请来。
“苏公子你说的是刘兄吧。”
被叫来的孙子骞还有些纳闷呢, 他最近沉迷酒楼的事,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情这么感兴趣,能让他废寝忘食连睡觉都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赚钱, 如何招揽客人等等,他现在连都尉府都懒得去了, 而这些天他也因此认识了不少人,这刘权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他不明白, 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苏瑾言却说只是想简单了解一下他与此人的相识过程, 以及都聊了些什么。
孙子骞虽然心里疑惑, 还是简洁明了的将他与刘权认识的过程讲了一遍,其实真的再平常不过, 就是偶然在酒楼遇上, 相谈之后感觉很是投缘, 于是便一起喝了酒, 再见面便开始称兄道弟了,仅此而已。
他们所谈内容更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再正常不过。
苏瑾言想到秦默的话, 便有意提醒, 此人是否对世子的事格外感兴趣。
这倒是让孙子骞更迷惑了,因为他大哥在这苏城向来就是八卦的中心, 谁对世子的事情不感兴趣啊?更何况如今孙子柏闭门不出好一段时间了, 昔日那些个狐朋狗友们, 权贵公子们更是想方设法的从孙子骞这里打探世子的消息, 所以如果从这一点上来讲, 孙子骞还真没办法下定论。
但, 苏瑾言这么一提醒他倒还真想到了一点可疑的地方,想到这里孙子骞略微心虚的看了一眼苏瑾言。
就是在一众食客笑谈世子与各种美人二三事的时候, 说是世子以害怕匡义军余孽刺杀为借口,实则是沉迷温柔乡无法自拔之类的,这个温柔乡指谁不言而喻,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刘权却在这时候开玩笑的说,“世子真乃高人啊,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吓得不敢出门,说不定此时世子都跑到天南海北去了,玩得不亦乐乎呢。”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笑谈,毕竟人人皆知世子不能离开封地,更何况现在逆贼猖獗,万一世子遇到危险怎么办?
苏瑾言闻言却是眉头一跳,心里无端生起一股不安来,事情似乎在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算算时间,都尉府的奏折当是早就到了京城,快的话京城已然有了动作,只怕圣旨已经在去往西南的路上,那么奏折拦截失败的事已成定局,匡义军在西南布局如此之久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匡义军余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迅速撤离,抛下一切保全部分实力,二便是拼死一搏,来个釜底抽薪,趁着京城动作之前迅速拿下西南的一切。
倘若他们选择第一种,那只能说明匡义军余孽尚未做好与京城宣战的准备,可若是他们选择了第二种,那么事情就严重了,这说明这十多年的隐忍已经让匡义军余孽发展成了相当的规模,而且,这将对苏城是一次严峻的挑战。
那么倘若苏瑾言是他们,此时他会怎么做呢?他会选择釜底抽薪。
京城的援兵尚未达到,苏州都尉府不过区区三千人,苏州府群龙无首一团乱麻,侯府更是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匡义军余孽隐忍发展了十多年,外界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反而他们对苏州的情况一清二楚。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凡他们聪明一点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关键在于他们会怎么动手。
倘若匡义军余孽藏匿在寻常百姓中,那么如此大规模的余孽集聚起来也需要大量的时间,且这样大规模的兵力聚集必然会引人注意,到时候不等他们集聚在一起就会暴露,这显然对他们不利。
而倘若这群逆贼是大量隐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可以直接发动上万兵力,若是这种情况,他们到达苏城也同样需要大量的时间且必然会引起注意提前暴露,因为苏瑾言查看了苏州以及隔壁江州,蜀州的地图分布,苏州大多以平原居多,就算是山也是连绵的矮山,所以整个苏州几乎找不到能干同时隐藏上万人的地方,江州蜀州深山居多,倘若有这样的地方,他们感到苏州也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
况且如此多人的移动,必然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可未必能顺利达到苏州。
如此这样的情况下,匡义军余孽最好的方式就是智取。
那么他们会如何智取呢?
苏瑾言的心越发的提了起来,孙子柏自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的才把他找来坐镇,而且一早就让胡岸开始训练侯府的守卫,虽然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人,但护住一个侯府已然足以。
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等人,一直都是护卫们重点保护对象,就怕这群逆贼从世子的家人入手,且在上次经历刺杀之后,孙子柏还从都尉府哪里要来了一百人团团守住侯府,所以可以说,想要通过侯府的人来要挟到孙子柏其实并不容易,除非他们大规模发动兵力直接碾压苏城,然而先前说过的,这一条短时间不可能发生。
如此,可以说孙子柏的安排已经很是周道,但此时苏瑾言还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都尉府大肆搜捕匡义军余孽之后,整个苏城都笼罩在紧张氛围之下,可是除了相继又抓到几个隐藏的余孽之外,匡义军那边却一直没有动作,苏瑾言对此一直隐隐担心,直到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或许正在酝酿一个大招,一个致命的,足以让苏城变了天的大招。
而什么是最致命的呢,孙子柏离开封地就很致命。
刚刚赶到的胡岸,眼睁睁看着苏瑾言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他心里下意识的开始打鼓。
“李显舟那边如何了?”
胡岸一直派人盯着,此人后来倒是又来过几次侯府,即便每一次都没能见到世子但他依旧次次都来,而后照例去都尉府汇报工作,因为匡义军余孽的事,都尉府与他之间倒是随时有交集,这似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是李显舟与孙子显之间的往来,毕竟在山阳郡的那段时间,都是李显舟与孙子显在共事。
然而当胡岸提起孙子显最近已经两次来到侯府请求见世子之后,他的神色明显变了,眼底的幽光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苏瑾言的声音明显透着凌厉,甚至有几分上位者的压迫。
胡岸愣了一下,不管是世子还是面前的苏公子,都是让他一直盯着李显舟,所以他的重点都在那李显舟身上,且每日来找世子的人多的是 ,他们也都是按照苏瑾言交代的言辞回绝的,孙子显自然在这些人之列,他和孙宏因此没有禀报,却不知苏瑾言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胡岸明显有些急促,随即赶忙将此事细说,五日前孙子显来过一次,说是有匡义军余孽进展要告知世子,孙宏假装禀告世子之后回绝了他,只说世子感染了风寒头痛欲裂不想见人,更不想听匡义军余孽的任何事,除非是都尉府将匡义军余孽连根拔除的消息,否则都别来烦他。
前日,孙子显第二次来侯府,理由还是匡义军余孽的事,前来与世子商量。
这一次回绝他的是胡岸,理由还是世子身体不适,不想见。
胡岸本来就不善言辞,更别说睁眼说瞎话了,不过他与这位庶公子平日就没什么交集,大家也各自不了解,且以前的孙子显就是一年也来不了侯府一次,想来两次碰壁必然会让这位庶公子心生不快,但所幸原先的世子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胡岸就以为自己搪塞了过去。
可眼见着苏瑾言越来越凝重的表情,他回想着当时的孙子显被回绝之后倒是没有发怒,反而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明显不合常理了。
“糟糕了,”苏瑾言面色凝重,好看的眉头都蹙到了一起,“这是试探。”
他有些懊恼,此事察觉得太晚。
胡岸心都提了起来,“试探什么?”
“世子不在侯府,他们已经怀疑,这是在试探。”
“什么!”胡岸一听陡然拔高了音量,整个人都慌了起来,“那怎么办?”
若是让人知道世子不在侯府,甚至离开了封地,此事就严重了,搞不好侯府将万劫不复,别说世子,就是老侯爷也将受到牵连。
“苏公子,此事万不可以泄露,会大祸临头的。”
然而苏瑾言想得更远,此事已经不单单是世子不在侯府消息泄露的事了,此事若是被匡义军余孽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灾难,而孙子显的怀疑,究竟是都尉府的意思,还是某些人在背后的挑拨利用?
苏瑾言很快冷静下来,他先让胡岸去将孙宏小乙等人叫来,他则迅速在脑中思索着即将面临的问题及对策,等到孙宏等人全部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苏瑾言面上已经一副镇定的模样。
第一步,苏瑾言让胡岸安排两个身手不凡且得孙子柏信任的人迅速出城,前往西南的方向。
算着时间,孙子柏此时应当是在西南赶回来的路上,若是他们速度快些应当三两日就能达到苏城,这两人需要守在世子的必经之路提前将苏城的情况告知世子,而为了防止他们落入他人之手消息泄露,苏瑾言只叫他们转告世子两个名字。
“李显舟,孙子显。”
只要告知孙子柏这两人,苏瑾言相信以孙子柏的聪明自然能想明白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得到命令的李三两人很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苏城。
而后,苏瑾言让胡岸迅速前往苏州都尉府面见右都督唐孝杰唐大将军,就说世子怀疑山阳郡代任郡守李显舟乃匡义军余孽的奸细,说他企图谋害世子,请求唐将军派人捉拿此人。
因为胡岸一直让人盯着李显舟,所以知道这两日李显舟刚好就在苏城,他每次来都是住在那个客栈,所以苏瑾言让胡岸去找唐大将军的同时,又让巴淳直接带人先去客栈抓人。
若是先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苏瑾言几乎可以肯定,此人绝对有问题。
苏瑾言特别交代,此事必须找唐孝杰唐将军亲自跟他说,除此之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尤其是孙子显。
苏瑾言这般交代,就算胡岸再是愚钝也明白了什么,他因此第一时间带人冲向了客栈。
接着,苏瑾言又吩咐孙宏去找韩管家,务必确保“世子在侯府,且世子身染疾病不愿见任何人”这件事成为全府乃至全苏城皆知的事实,此事牵涉很广,没有韩管家的配合根本没法完成,所幸韩管家也是侯府多年的老人,对于侯府的衷心毋庸置疑。
再就是老夫人,夫人那里,也需要孙宏去给出暗示。
此事关系重大,而孙宏是孙子柏身边最信赖之人,也只有他能胜任此事。
除此之外,苏瑾言让孙宏将“匡义军还有余孽隐藏在苏城之中”的消息放出去,最好传得越严重越好,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件事全城皆知。
此时苏瑾言就是个运筹帷幄的领导者,他的一言一行都透着沉着与镇定,他眼底的锐利让人折服,他条理清晰的对他们发号施令,那样子就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他却给人一种安定和信服感。
孙宏领命很快就去办了。
随后,苏瑾言让人请来了一直待在侯府的闻驰。
说来他们算是老相识了,只是再见面已物是人非,尤其因着外界对苏瑾言跟孙子柏的各种传言,作为孙子柏表哥的闻驰与苏瑾言之间便多了几分尴尬,所幸他们也没什么交集,但此刻苏瑾言一副坦然的模样,倒是让闻驰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只是,苏瑾言没头没尾的问起闻驰,是否在几日前曾给远在京城的家人去过一封信。
信里无非是些他在侯府的日常,比如姑姑对他的亲昵与照顾,比如与世子表弟的融洽相处让他不想回京之类的,目的只是想告知家人他在侯府待得很舒服,表达思念的同时也叫他们放心。
闻驰起先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他自然是给京城去了信,却不是前几日,而是在孙子柏刚刚将他留下之时,况且他写什么内容苏瑾言如何会知道,且说得这般头头是道的,像是他看过了似的。
苏瑾言完全给他莫名其妙的感觉。
但闻驰何其聪明的人,他很快意识到苏瑾言是在暗示他什么,他不是在监视闻驰亦或者试探什么,他是在暗示他要做什么。
前几日的信吗?与世子表弟的相处,写往京城。
他在通过自己的口向京城证明什么?
说起来,闻驰已经二十余日将近一个月未见到世子表弟了,难道……孙子柏并不在侯府?
这个猜测让闻驰惊得头皮都麻了一下,以他这段时间的了解,真实的孙子柏绝对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混账,那么他偷偷离开侯府胡作非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几乎不可能,那孙子柏会因为什么事而离开侯府呢,他会去哪里?
如今外面这般危险孙子柏能去哪里?难道像山阳郡的事那样,他这个世子表弟又偷偷去了哪里悄悄做着什么大事?
闻驰没办法不怀疑,然而既然苏瑾言让他写信,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可能存在暴露的危险,所以需要自己提供一些证据世子并未离府的证据,那么闻驰现在要考虑的就是他如果做了这件事会让相府惹上什么后果,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他自己惹上这个麻烦。
倘若孙子柏此去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比如他离开了封地呢?一旦暴露便是谋反大罪,那么自己的信将会成为为反贼开脱的伪证。
闻驰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然而苏瑾言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像是看透了自己的顾虑。
“闻公子,”苏瑾言开口,“想来相爷不远千里让你来到苏城,也是放心不下他这个外孙吧,闻公子可以试着相信自己的祖父,相信你的姑姑,还有相信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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