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余渔急忙道。
燕眠初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撒谎,即便对方已经换了个躯壳性格他也总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真实想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哪怕刚刚才喝水润过也依旧沉涩的厉害:“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极低极轻,带着些微不可觉的颤意:“我可以让母亲给你一笔银子,燕家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可以去过任何想过的生活,没必要和我这个将死之人纠缠在一起。”
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世界的位面等级远低于先前的几个世界,系统根本无法在本世界中吸取到能量维持这具身体的正常运转,所以他的身子才会直接垮了下来。
而他每天维持生命体征都要消耗不少灵力,这些年来……他身体中的灵力一直处于负增长状态。
要不是燕眠初在上一个世界中借着二次进化精神力和灵力都突破了一大截,恐怕他根本就撑不到余渔一家来到永安镇。
也不知道届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会直接崩溃毁灭?还是他以灵魂的状态留在世间、和本世界的余昭里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
燕眠初根本无法预测。
“小渔,可以这么叫你吧?”他抬眼看着自听到那句话起就愣在原地的余渔,轻叹一声:“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没必要拘束在我这里。”
他是真心的,碍于小世界的位面限制,他注定无法像前几个世界一样看似健康地生活。燕眠初的空间里存储了不少灵石,倒是可以将灵力从中抽取出来填补自身空虚,但那就像给电子设备充电一样——充一次电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旦离开电源他的身子就会迅速倒下。
与其这样每次消耗灵石中的灵力,不如让他直接陷入沉眠,系统就已经被他提前休眠了。本世界中的铜钱就在燕徊的身体附近,吸取了上个世界的教训他在刚刚降临这个世界时就已经想办法拿到了铜钱。他特意将自己身体中的灵力剥离出了一部分准备附在小渔的身上,一旦小渔出事铜钱会在第一时间保护他的灵魂。
不过有燕家人的照拂,小渔在永安镇附近应当是不会遇到什么大事的。
“燕家下的聘礼中应当有不少土地,谁都无法将它们从你手中抢走,想自己种或是租出去都可以……咳咳……燕家会保护你的,也不用担心自己一个哥儿无法在这种地方立足。”他考虑的非常周到,连他孤身一人会不会被其他人欺负都提前想到了,余渔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一膝半跪在燕眠初的床上。
他与对方挨得极近,浓郁的药味随着他靠近的动作卷入他的鼻中,余渔侧首轻轻嗅了几下,突然觉得这种药香似乎也没有他第一印象中的那么刺人。
不同于其他几个世界,这个世界中的余昭里有属于自己的亲人。
辗转了这么多个世界,他终于有了个真心为他好的亲人。
燕眠初不想让他将青春耗费在自己这幅注定治不好的身体身上。
他应该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亲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病弱少爷X冲喜夫郎
时近傍晚, 燕家的几位主子终于忙完了前院的事情,刚一得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在这之前燕徊的身子一度已经非常不好了,甚至接连数次都险些没了气息,燕夫人强撑着笑容应付了往来的宾客, 步履匆匆的连燕老爷都几次没能拉住。
尽管后院并未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她不亲自看上一眼总是无法安心。
“老爷、夫人, 两位少爷。”燕一站在小院门前, 一板一眼地朝着几人行了个礼。
燕夫人急急应了一声, 随即像是顾及到屋中的人连忙放轻了声音:“怎么样了?”
她说着话,视线仍止不住地往院子里瞟, 奈何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屋里又没燃烛,她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
“您放心吧,一切都好。”燕一答道。
燕夫人长出了一口气。
按理来说燕徊都病成了这样,身边理当多放几个人端茶倒水在旁伺候的, 但小徊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什么都不同意那些小厮随意出入他的院子近他的身。那时候燕徊的身子还没垮成现在这样,一日竟背着燕府的所有人悄悄出了门,在府内正慌乱寻找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赶了回来,身边则站着身材高大的燕一。
燕一的身高高到即便是阅人无数的燕家老爷夫人都忍不住侧目, 在这样的年代实在是极难看到能长的这样高大的人,燕徊只说他是自己在外面买下的小厮,当场从怀里掏出了张一看就是新写不久的墨渍还没干透的卖身契。
自那以后, 燕一就成了燕徊身边仅有的一个能近身服侍的人。
其余的所有燕家人安排的小厮都被他赶出了院子,燕夫人无奈之下只能将人都叫了回来, 又专门寻了几个人守在院子外面听从燕一的差遣。
她们也曾试探过几次,燕一性子沉默寡言颇为古怪, 但对小徊却是忠心耿耿说一不二的,且寡言也有寡言的好,起码不会向外透露主子的事情,看着便觉得踏实的很,最重要的是小徊自己喜欢。
他喜欢就好,燕夫人想。
于是便也随他去了。
燕夫人终于进了院子,恰赶上余渔端着盆水走了出来,他见到燕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叫人,“娘”这个字在嘴边咀嚼了半天也没能顺利说出口,燕夫人一袭锦缎华袍,身边站着虽不年轻但却极具威压与气场的燕老爷,通身慑人气势单是看着就让人胆寒。
燕老爷也不是故意吓唬这孩子的,只是他素来威严惯了,府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样子。白日敬茶时余渔只是匆匆一瞥便低下了头,连燕老爷长成什么样子都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他看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燕夫人借着袖子的遮挡扯了他一把。
“好孩子,怎么是你来啊?”身边早有机灵的小厮将水盆从余渔手中接了过去,只是还没走上几步又被燕一拦下拿了过来,燕夫人握着余渔的手腕往屋里走去:“白日实在是太忙了,有没顾得上你的地方别往心里去。”
余渔连忙摇头。
小院面积不小,但燕夫人念子心切几步就走到了房门前,她在门前轻轻唤了一声,随后便推开了半掩着的屋门走了进去。
燕眠初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他现在的身体还离不了床,便让燕一找了府里的木工仿造现代的款式打了张床上小桌。他的身子太虚了,握笔的手腕都没有丝毫力气,写出的字也飘飘渺渺的笔画勾在一起乱成一团,简直比前几个世界初学写字的小余还不如。
余渔不识字,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写些什么,只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那支毛笔晃来晃去,满脑子都是墨点如果甩在了被上这上好的被料到底要怎么清洗。
燕家的两位主子却是懂的,燕夫人靠近时无意瞥了一眼,在看到最上方的三个大字时脸色骤变,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毫不知情的余渔,在心底无声长叹起来。
燕眠初并没有要避开他们的意思,他很清楚今晚燕家二老势必会过来看看情况,他特意选了这个时间在桌上写下和离书,为的就是让二老明白这完全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小渔无关。
他面色如常地将刚起了个头的和离书收好,由于握笔太久的缘故右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燕夫人顿时红了眼眶在他床边坐下:“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燕眠初轻“嗯”了一声。
燕夫人勉强提起笑意:“那就好,陆郎中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按时喝药这具身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她又转头看向余渔,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邪祟尽散化凶为吉,小渔这孩子善良心细聪明懂事,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和你父亲第一眼见了就喜欢得紧。”
“眼看着我们小徊也是有夫郎的人了,早晚也是要成为一家之主的,他一个哥儿长这么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经了多少不易,为了夫郎你也要成长起来好好保护着他。”
燕眠初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碍于小渔在场没有反驳,只是又“嗯”了一声。
郎中的原话是“他这情况过了一天便少上一天了”,最大的问题还是燕眠初自己并没有求生的欲望,他在这个位面受到了太多太大的限制,现在见到小余还平安健康地活着,心里顿时就没什么牵挂了。
燕夫人又拉着他的手细细碎碎地讲了许多,从燕家常接触的几位郎中到燕眠初都喝什么药有什么忌口、生活起居日常作息等等等等,讲了几句又随口提到小渔的家庭状况,没说太多,只谈及了他有一个病中的爹爹的事情。
小渔不傻,知道燕夫人为什么刻意在燕眠初的面前说这些话,虽然明白但想到阿爹心里还是有些止不住地难过。这一整天的大婚没有一点实感,和他曾参与过的村里其他人的婚宴和他曾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事到如今唯一清晰起来的大概只有临出门前阿爹眼中止都止不住的泪水……和他在两个小厮的指引下朝着燕三少爷的小院走来时一眼望不到头的青石砖路了。
“马上就要回门归宁了,平日你不管家里的事情也就算了,自己夫郎的事总不至于也要我们两个和你的哥哥姐姐插手操心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你夫郎有不少难处,你这个做夫君的总是要在后面帮他撑起一片天来支持鼓励他的。”燕夫人又意味深长道。
小渔被他说的耳根发红,燕眠初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回她了,这种场合下除了点头应是他似乎也没有其他话可说。
燕夫人这才满意点头,随口又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好好休息,转身带着根本没来得及和儿子说些什么的燕老爷和燕家其他子嗣浩浩荡荡地走了。
燕眠初不由得长叹一声。
无论换了多少个世界他都有些难以应对父母这样的角色。
余渔垂头走到了他的近前:“您还写吗?”
燕眠初摇头:“今日先不写了。”
于是余渔动作麻利地将纸笔拿走将小桌撤下,那张刚刚写了几行的和离书也被他仔细放在了桌上被一块镇纸压着,一切物品归于原位,小渔如只勤劳的理小蜜蜂般在原地转了一圈,转眼又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事做——他半跪在床上探出了身子,想将被小桌压皱的床单铺平。
他以一手撑在床侧,另一只手远远伸出去够那片褶皱的被子,尽管他已经努力地将身子往前挪动了却还是离那片区域存在着一点点距离,眼看着再往前挪上一步就能摸到了,余渔支撑身体的那只手却突地被人一把拽了开来,他顿时整个人都重心不稳地摔在了燕眠初的腿上。
由于隔着一层厚重的被子的缘故,倒是没有将他摔疼,不过他却听到了他可怜的夫君发出的一声低沉的闷哼。
小渔清楚自己的体重,这样砸下去肯定很不舒服,他急急忙忙地抵着床铺想支撑起身子,腰上却骤然被放上了一只手臂。
那只手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腰上,如同平日落在椅子的扶手上般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却像是有千金之重让他丝毫不敢乱动,小渔有些紧张地半跪在那里侧过头看他:“您、您是有什么事吗?”
燕眠初敛眸不语,纤长的睫毛一下下轻眨着。
小渔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无论是汉子还是哥儿都很难在脸这方面胜过燕眠初,他恍惚间竟觉得会有蝴蝶落在他的身上,虽然以现在的温度来说蝴蝶还没有破茧。
“不要用您来称呼。”他的夫君认真道。
小渔呼吸一窒,“好、好的……燕少爷……”。
燕眠初:“……”。
他一时间不知该先感慨小渔的脑回路还是吐槽这古早的狗血话本般的剧情了。
他没松手,于是小渔便一直维持着这有些尴尬又有些别扭的姿势,常年做着体力活的哥儿有着一张劲瘦又柔韧的腰,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有力肌肉,和燕眠初这种常年在床上躺着的病弱汉子有着天壤之别。
他只要稍稍用上一点力气就能挣开燕眠初的控制,到了这个位面他们两个反而真的有种上个世界的强悍雌虫和孱弱雄虫的感觉了。
但小渔没有,宛如承受着什么刑罚一般一动不动地乖乖跪伏在那里。
燕眠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不挣开?”
他的疑惑反倒换来了小渔的不解:“为什么要挣开?”
他问的太理直气壮了,燕眠初反而无言以对了,他沉默了片刻:“你是燕家的三少主君,不是燕家的小厮杂役,这些事情交给燕一做就可以,哪用得着你亲力亲为。”
自进入这间小屋以来小渔就自发地将自己放在了杂役奴仆的位置上,前有端茶倒水后有铺桌研墨,忙里忙外的到现在都没坐下来安静上片刻。燕眠初不太清楚这个朝代的婚礼习俗,这场大婚本就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缩减了不少习俗和礼节,但就算他再不清楚却也知道——这些绝对不是拜堂当日夫郎该做的事。
这明明是共度余生的另一半啊。
小渔却笑了起来:“您……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照顾你呢?”
他果然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提醒过一次便主动改了口。
小渔沉默片刻,那只原本想要去展平被子的手再度伸出,这次的目标却不是床上的褶皱了。
他试探性地将手环在了自己刚刚拥有的还不到五个时辰的夫君的腰上,意料之中地并没有遭到阻止,相反,那只压在他身上的手反而松了开来,于是小渔得寸进尺地将另一只手也环了上去,转了个方向将自己整个人都依偎进他病弱的夫君的怀中。
“我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这样做了。”他发出了声满足的叹息,“想照顾你想保护你,想为你做任何我能做到的或不能做到的事情。”
他在燕眠初的怀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好闻药香,抬起头时恰好与燕眠初的视线对在一处:“母亲应当同你说过我的来历,我出生在沿海地区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渔村里,我们村里的人全部靠着赶海捕鱼为生,毫不夸张地说三岁小孩都会潜水织网。”
燕眠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却仍旧安静地等待着他说后面的话。
“阿爹身体不好,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偷偷跟着出海的队伍捕鱼了,不过他们嫌我年纪太小总不愿意带我,毕竟海边风险太多。后来……我从各种地方收集了很多细碎的材料,将它们编成了一张满是破洞的大网,偶尔运气好时也能从网中捞出来几条。”
过去的日子虽然艰苦,回忆起来却充满幸福,小渔的眼底像盛了一汪温暖的泉水,提及旧事时唇畔满是柔和的笑意。
“你是没见到那张破网,毕竟是从各种地方捡的材料,用了一次就要修补上小半个月,花花绿绿的特别难看,质量也一点都不好。”小渔笑道:“但偏偏就是能隔三差五地网住几条鱼。”
他的语气轻松闲适,这一瞬间燕眠初甚至有种他们两个其实已经是什么老夫老“妻”在睡前闲聊的错觉,虽然如果算上前几个世界也的确如此。
但小渔没有那些世界的记忆,对他来说燕眠初的确只是今日才刚刚见面的夫君。
“我每次都在想这鱼是有多蠢啊这样的网都能把它兜住?现在我却不敢嘲笑它们了。”小余抬头看着他:“我自己也没比那些鱼聪明到哪里去,甚至我比它们还要蠢上许多许多。”
他耳尖的红色在这晚上怕是褪不下去了:“燕三少爷,我也被您的网给兜住了,赶都赶不走啦。”
他朝着燕眠初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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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按照习俗新婚夫夫应当早起给长辈敬茶见礼,不过规定这东西因人而异,自家人也没必要将所谓的礼数分的那么严苛,燕眠初的身体不好,他们住的院子又格外偏远,真那么早敬茶怕是今晚也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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