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渠梁轻咳了一声:“你们吃完了?”
“嗯,准备回去休息了。”商鞅回答完他,看向嬴驷,“希望明天的拍卖会精彩一点。”
嬴驷不用看都知道商鞅想坑他,但商鞅对他有怨气倒是应该的。
他便识趣的不作声。
“那你们去休息吧。”嬴渠梁也没办法,回头看了一眼嬴驷和嬴稷,这两父子脸上带着笑,不尴不尬,果然是一脉相承。
商鞅点点头带着张仪等人离开,路过走廊,商
鞅看向周围,天上没有月亮,周围便黑漆漆的,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回去后,大家洗漱完毕便选好自己的位置睡觉。
李斯首先选了最靠近墙壁上的位置:“我睡这里。”他怕睡外面会被其他人半夜踢下床。
张仪瞄了他一眼:“放心,我的睡姿很正常。”
范雎也说:“我的也是。”他看向商鞅。
商鞅额角一跳:“别看我,我觉得你们会踢被子的可能性更大。”
白起把匕首藏在枕头下,右手边放着剑:“那我睡外面。”
秦相看着他的枕头:“不愧是白将军。”枕头之下藏着匕首?是有些恐怖的,方便深夜噶人吗。
白起眉头一扬:“这是正常操作,你们以后也需要用到,我教你们几招防身的?”他特意看向李斯和范雎。
范雎立刻说:“不错,教我吧。”
李斯回头望着他:“范兄,你也觉得自己以后会得罪人?遭遇暗杀?”
范雎瞧了他们一眼,嘴上无差别攻击:“在座各位都会得罪很多人。”
众人猝不及防被扎心,于是范雎被一番□□,最后范雎悻悻然:“我只不过是说了真话。”
张仪笑眯眯的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大可不必那么诚实,你可以骗我们!”
众人纷纷看向张仪:“不,我们还是不想被骗的,也不想被扎心。”
“都睡吧。”商鞅把灯火怼在自己的下巴上,神色莫测的威胁,“再说下去都要天亮了,留着口水以后舌战群儒。”
“……那睡吧。”
商鞅黑起来也是挺可怕的……
于是众人闭嘴躺下,大家为了表示自己睡觉规矩都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白起低头一看,他们都穿着白衣,这么看下去就像一排刷白的尸体……
白起想了想选择侧身躺下。
睡到半夜白起突然惊醒过来,有人在轻轻敲门,他小心的起身,商鞅他们警觉性不够,还睡得很沉。
白起皱眉,抱着剑起身出去,他小心的打开门,和门外的楚公子大眼瞪小眼。
白起指了指门板上贴着的字条,那是范雎他们贴的。
楚公子看过去,字条上写着:【晚间勿扰,否则后果自负。】
楚公子笑了一声:“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白起面无表情再次关上门。
“???”吃了闭门羹的楚公子一脸懵逼的站在外面,片刻后不甘心的走了,他来到甲板上狠狠的瞪了一眼同样深夜都还没有睡的嬴稷。
嬴稷望着他,眼里有些冷意:“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
楚公子不甘心:“那就看明天吧,反正你们要把他们买了。”
“随你。”嬴稷背着手一脸淡然,“希望你准备了足够多的金饼。”
“一定。”楚公子咬着牙离开。
第26章
嬴稷本来也想回去睡觉,突然眼角余光似乎见到些什么,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的看向湖面,刚才湖上好像有一条白光闪过。
应该没有看错,难道真的有水龙?
他站在栏杆前又看了一会儿,却再也没有见到。
可能是看错了吧。
嬴稷想了想转身回去。
白起回去躺下,商鞅他们依旧睡得很沉,他们睡觉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挺诡异的。
白起抱着剑闭上眼睛,隐约之中听到远处的雷鸣声。
睡了一个时辰他又起身巡查了一番,只是风大了一点,还没有下雨,周围都很静,大家都在熟睡之中。
白起正想回去,突然见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处偷看他,他走过去把人拧出来,竟然是黄易。
“是我,别动刀。”
“你做什么?”
黄易神色慌张的说:“我见到水上有东西,白色的,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水龙。”
白起看向湖水那边,远方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你可能是夜起看错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
“或许?”黄易拢了拢袖子,头上的额发被风吹乱,“哎,那我还是回去睡觉了。”他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白起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片刻也回去了,他把房门关好,又站在床边看了看商鞅他们,突然惊觉商鞅他们确实睡得很沉。
白起神色一变,连忙推了推范雎:“范雎!范雎!”
结果范雎没有醒过来!
正常人都没可能睡得那么沉,他又叫了叫李斯等人,都没有反应。
白起心知不妙连忙去找嬴稷他们,他一打开门就和嬴稷撞了一个正着。
嬴稷往后倒去,白起顺手拉了他一把。
嬴稷捉住他的手站稳:“将军,你也发现了?”
“对,范雎他们被人迷晕了,应该是食物有问题。”白起拉着他走进去。
嬴稷神色紧绷:“政儿他们也叫不醒,那为什么我们没事?”
“不单止我们,还有一个人也没事。”白起想起那个鬼鬼祟祟的黄易,“不过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吃某种东西。”
嬴稷很快便想到了嫌疑人:“去找船长和厨师。”
确实只有这两个人最可疑。
白起脸色一沉:“我去,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他说完就跑出去。
嬴稷坐在床边皱眉等待,他低头看了一眼范雎,想起范雎坑自己的事情又有些来气,用力捏了捏他的脸。
结果范雎连这样都不醒,真的是睡死了。
等了一会儿白起拖着一个人回来,那人不是船长也不是厨师,而是黄易,白起一扬手把黄易扔到嬴稷面前。
嬴稷垂目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这是怎么回事,或者,你想怎么死?”
黄易跪在地上眼神惊惧的看着嬴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突然一把锋利的剑驾到他的脖子上,剑刃割破皮肉,黄易感受到白起的杀气,他是真的会杀了他。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咬着牙否认。
“黄易,寡人可不是有耐心的人,再问你一次,你是谁派来的间谍?”嬴稷声音冷厉,眼里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
“你……”黄易根本来不及震惊于嬴稷的自称,手臂便被捅了一刀,他回头一看,是白起,白起背着光,整各人都隐藏在黑暗里,和眼前这个君主一样,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黄易痛苦的捂住手臂,惊恐的看着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白起扎的地方还是自己之前受伤的地方,这群人真是……恶魔!
黄易抬头看着他们:“我说,别杀我,我们整船人都是献给水龙的祭品!船长他们早就……早就死了。”
嬴稷沉默片刻:“祭品?那那些公子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黄易痛得喘气,缓了一下道:“但我很疼,我想先包扎。”不然他要流血而死了!
嬴稷一脸阴沉的盯着他:“不行。”
黄易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在他输掉后也下船:“我半夜饿醒,本来想去厨房弄点吃的,然后见到厨师和船长在喝酒,听到他们这么说的,他们喝完酒后都死了……让我们听天由命。”
“我只知道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叫醒他们!”黄易看着嬴稷,希望他放他一马。
嬴稷站起身,冷冷的吩咐白起:“杀了吧。”
“是。”白起再度提剑。
黄易一惊连忙喊道:“我都说完了!为什么还要杀我?”
“没一句真话。”嬴稷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紧紧的注视着他,“你黄易也是密谋的一员,对么?还斗胆用诸国公子做祭品。”
“不是……”被逼问到这个地步黄易依旧闭着嘴巴没有说真话。
嬴稷直起身,背着手看向窗外:“是周天子的垂死挣扎?”
黄易猛地抬起头来。
嬴稷回头看着他,勾了勾嘴角:“这其实很好猜,等我们把诸国公子救回来,让他们一起再削周天子一次。”
“你……”黄易顿时哑口无言。
嬴稷冷笑:“最想弄死诸侯的人也只有他了,先拿几位公子做祭品也很合理。”
“结果你临阵叛变,不仅没有弄沉船只,还没有一起服毒,等到明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还能投靠其他公子,甚至想暗中暴露这次事件,计划是不错,周天子也被你耍了。”
嬴稷叹道:“看来周天子为君也不怎么样,连间谍都想叛变,他是威胁你还是怎么你了?”
黄易咬了咬牙低下头不再出声,这便是默认了。
嬴稷:“你条命,先留着。”
白起闻言便把黄易打昏了,他们也不需要听黄易的理由。
“有线索吗?”嬴稷叹了口气坐下来,如果他们没法救醒政儿等人就糟糕了,他看了看工具箱,没有能用的。
白起摸出用抹布包着的白色/粉/末:“他们应该是喝了这些迷药的汤水,我曾见过这种东西,问题不大,睡一晚便会醒来,不过多少有点致幻成分。”
“没生命危险便好。”嬴稷抬头看着白起,对了,他想起来,他和白起都只吃了烤肉便没事。
白起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淡定的收起粉末,转身出去:“我去看看先王和诸国公子。”
“……”嬴稷,和他一样吃了烤肉怎么了,他们以后还要一起吃烤肉的。
白起走了一圈,发现船上只有四个还醒着的人,除了他和嬴稷还有那个楚公子。
楚公子是被他叫醒的,他听完事情的经过后第一反应就是:“等等,如果是这样,现在没有船长,船会开去哪里??”
嬴稷白了他一眼:“等天亮了就知道东南西北,到时候返航。”
“哦……”楚公子觉得他又被这个人嫌弃了。
白起对楚公子说:“你便当我们的证人。”
“行。”楚公子双目放光的看着白起,“看来我和白兄挺投缘的,都没有被迷晕。”
“还有我。”嬴稷横插一刀。
楚公子当他不存在,接着说:“但此事事关重大,为了不引起不安暂时不用告诉其他人。”
“我也是这个意思。”嬴稷点点头,这个楚公子还不算太蠢,“我们已经把船长他们抛尸了,你找人代替他们。”
“可以。”楚公子默默望了他一眼,竟然把抛尸说得那么轻松,看来确实不是好惹的人。
第二天,商鞅等人终于醒过来,嬴稷和白起也放心了。
楚公子连忙回去联系其他几国的公子,然后去处理黄易的事情。
这事嬴稷就不管了。
房间里。
商鞅揉了揉睡得僵硬的脖子:“所以我们睡死了?差点被沉船?”
“是这样。”白起点点头。
“想不到只是一次游湖而已,还会发生这种事。”嬴渠梁想起黄易,“那个人也隐藏得挺深的。”
张仪说道:“什么水龙传说都是他散播的谣言?”
“倒不是。”白起说,“我问过那个楚公子,这种传说一直都有,只不过这次我们不太幸运。”
“还是挺幸运的,最后没事。”范雎安慰自己。
嬴稷又给他们说了之后的打算,众人听了后便也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返航就行了。”
说完这事后一行人便出去吃饭,商鞅回头看了看一直没有出声的李斯,李斯精神不振,似乎后遗症挺大的。
“你没事吧?”商鞅放慢一步问他。
“可能有些后遗症,过一阵子应该没事……”李斯觉得有些头痛,好像梦里有什么,但一觉醒来他又不记得了。
张仪回头说:“将军说问题不大,不用担心。”
“嗯。”李斯心想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吧。
“我觉得我也有后遗症,我的脸好像肿了?”范雎摸了摸自己的脸。
李斯凑过去看了看:“好像是。”
“……”嬴稷默默走路。
饭厅里,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些人在谈论昨晚见到水龙。
“是真的,我见到它在湖上翻了一个身。”
“你是睡糊涂了吧?”
“其实我也见到。”另一个插口。
“反正我没见到,还是准备看看今天的拍卖会吧哈哈哈。”
秦王们也想起这事,对了,拍卖会还得进行,都是因为张仪的好主意。
嬴稷摸了摸下巴问嬴驷:“你有什么看法?”
“没。”嬴驷十分淡定,“反正我们是要走的。”
嬴渠梁也笑着:“确实。”他看向嬴政,“政儿呢?”
嬴政比他们更淡定:“只是玩一玩,你们太投入了。”
嬴渠梁等人:“……”说得也是。
吃完饭众人就聚集在大厅里,嬴驷在后台好笑的看着前面的布置:“这群人是不是太闲了?整得有声有色的。”
张仪扒开帘子望了一眼,笑着说:“不如我们赌一下谁能卖出最高价?你们都压谁?”
秦王们对视一眼,自然是各选各的。
嬴稷看了看范雎和白起,觉得张仪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这不是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吗?他选谁?如果选白起,以范雎的性格可能会斤斤计较。
嬴稷趁他们还在讨论悄悄退了出去,然后来到观众席坐下。
或许确实是孽缘,隔壁坐着的人正是楚公子。
楚公子瞧了他一眼:“你下来做什么?”
“做观众?”嬴稷笑笑拿起茶喝了一口。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齐轩喊道:“现在拍卖会开始,我们用画像来代表商君等人。”
嬴稷觉得有些意思,抬头看上去,结果见到好几幅奇葩的画,他差点把口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在后台偷偷观望的嬴渠梁等人也差点晕歇过去。
这画是谁画的?!
台下的人也议论纷纷。
“为什么商君的画像断了五块?”
“是不是代表手脚都能当大脑用?”
“不……我怎么觉得很像车裂?”
“为了主人视死如归的意思?”
“另外还有自刎、喝酒、腰斩,背着包袱的是什么?背井离乡?客死他乡?”
“哈哈哈……这是什么冷笑话,他们可真敢诅咒自己。”
“??!!”商鞅等人看到这些画像立刻把张仪拉到小黑/屋批斗,“你是什么时候把画交出去的?”
李斯顿时觉得腰痛:“不对,你不是销毁了吗?”
范雎:“又重新画了?”
白起盯着他:“我的剑其实也很锋利,而且快准狠。”
张仪安慰他们:“冷静冷静,我觉得这样也挺形象的。”
吕不韦心口沥血:“你自己是背着包袱当然没问题!”
商鞅摸了摸张仪的手臂:“被扯下来一定很痛的。”
张仪被商鞅恐吓得连忙撸开他的手,笑了笑说:“我去给秦王他们解释一下。”然后扒开他们溜走了。
秦相们站在原地,互相警惕的望了一眼对方:“……”突然觉得秦王们倒是没问题,将来他们可能会被盟友坑死,这才是一个大问题,所谓一山不容二相。
李斯默默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腰,低声道:“还在。”
商鞅无语:“别说了,说得我浑身都好像裂开一样。”
吕不韦捂住自己的腹部:“肠穿肚烂?”
李斯更正他:“不,吕相,你这种可能是五脏六腑都烂了。”
“……”吕不韦当场掏出一块金饼来捂嘴,“李斯,一个月内,别刺激我。”
范雎看了看吕不韦,咧嘴一笑:“吕相,那我呢?”
“行!”吕不韦干脆一人一个,“闭上你们的金嘴。”
范雎满意了,十分善良的说:“不愧是吕相,多谢金主。”
吕不韦一脸黑线,范雎真的是吞金兽,都不知道钱用了去哪里。
“去看看张仪解释得怎样。”商鞅拿着金饼淡定的收好,反正是吕不韦自己给的,他也没威胁他。
商鞅走了一步,又回头说:“我突然觉得刑法有些重……不如我们废掉车裂和腰斩吧,反正是我们说了算。”为了自己着想。
李斯第一个举手赞成:“我觉得可以。”为了自己着想。
吕不韦看了看他们,揣着手说:“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实行。”
白起:“但是赐剑也是废不掉的。”
李斯看向他,自己的大王是很好的,不过白起的……
范雎安慰白起:“起码这次他是再也不敢了,将军你要学会拿捏!”
众人起哄:“不错!”
白起真是服了他们:“在下比较希望像你们和君上一样,不必靠这样拿捏。”他顿了一下,“去看看张仪解释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