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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炮灰他觉醒了(楚执)


……不要掉没有意义的眼泪。
狸珠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爱哭,此时被疼痛影响,他掌间发颤,紧紧地攥紧拳头,瘦弱的躯体在石床之上摇摇欲坠,犹如一直要被折断的蒲苇。
他的牙齿一颗颗被拔去,又一颗颗被安上去,上面沾了一圈金光符咒。
“凡是仙君所言,不可违逆。”
“不可撒谎,不可僭越,不可欺瞒,不可不敬。”
“你是仙君的奴仆,此生忠于仙君,是仙君最忠诚的信徒。”
狸珠牙齿被重新镶回去,他齿间鲜血含混不清,杏眼在黑暗之中光芒消散,面色惨白如同一具枯槁的尸体,随着神使的话音不断重复。
“……不可撒谎…不可僭越……不可欺瞒…不可不敬。”
“我是仙君的奴仆……此生忠于仙君……是仙君最忠诚的信徒。”
“仙君要我死我便去死……不忠于仙君永不入轮回。”
“……我是仙君座下神使。”
狸珠待在阴暗环境里,此地处处都是凸出来的玉柱,他无处可去,每过一日便用牙齿在胳膊上咬出一道伤口,以此来记录时间。
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十日过去了……一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
他在此地狱之中不见天日。
三月时间转瞬而逝,他长出来的新的发丝和皮肉,业火灼烧已不见痕迹,神使为他准备了新的衣衫,如此看来,他仿若与先前没有分别。
不见全身被洗涤一遍,见到仙君神像,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先跪下念一遍心经,陈诉自身罪过。
“弟子罪不容诛……不该撒谎,不该欺瞒,不该心向邪祟,弟子罪该万死。”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脊背随之弯曲,直到脑袋磕的淤青,他才迟缓地感到疼痛,耳边嗡嗡作响,身后似有动静。
他此时后知后觉,听到了神使的哀鸣声色,漫天的火光烧了整座殿,业火自殿宇深处而起,火烧连天,连带着仙君神像受灼烧垂危。
如此,将他烧死在这里倒也不错。
“砰”地一声,巨大的梁柱被一剑劈开,火光之中,一道身影从殿外踏进来,神使被一剑穿心。
来人墨色玄衣,衣侧鹤纹纷飞。漆黑深目绮丽之色遮掩,眸中郁色连天,浓艳的侧脸疤痕与火光交织在一起,犹如修罗自火中而生,长剑劈碎了梁柱,双目牢牢地锁定了他。
“狸珠——”
狸珠整个人被抱住,他下意识地瑟缩一下,此不过是身体反应,被雪香笼罩,他并不是畏惧眼前人。
岐察觉到他的反应,紧紧地箍着他,眼眸之中晦暗滔天,无尽的幽暗随之而生。
狸珠有些疑惑,分明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他察觉到耳边人的呼吸,顺着不解的看过去,掌间倏然碰到了滚烫之物。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掌心,分明是温暖的温度,为什么他会感到心脏闷闷的疼,迟缓地再次凌迟他。
是在心疼他吗。
“不要哭了。”狸珠开了口,他顺着拍了拍岐的肩膀,眼中一并随之有些模糊。
先前已经发誓不再掉眼泪,为何因这人,轻而易举便让他破下防备,让他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我烧了这座圣存殿,狸珠……跟我走吧,我会替你报仇,连带着神殿一并烧了如何?”
“……不可以,”温暖的怀抱,让他有些贪婪,却又有些畏惧,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我要亲手杀了他,此地不过是幻境,不除他……便回不到原本的世界。”狸珠睁眼看人,他轻轻地扣在岐的肩膀上。
“不必你为我费心。”
他看着眼前人,眼中似有缠绵的温柔溢散而出。
“我……并不疼,不必担心我。”
狸珠话音方落,他随即被吻住,兴许是知晓他在撒谎,岐咬在他唇畔,很快担心他疼,又轻轻地舔舐他的伤口。
那双浓稠阴郁的眼此时浮出无尽怜惜,诸多复杂的情绪闪过,最后转成某种凝重晦涩的情绪。
“你知晓……我不会不答应你。”
“你若执意如此,便把这个带上……这是我的原身,兴许能保护你。”岐放进了他掌心。
那是一截冰冷的指骨。
“我先前一直未曾告诉你,我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人间相时我尚没有意识,直到他飞升成仙,我才有意识。”
“我不知你我前缘,只知见你便心生怜惜。原先我一直不愿与他有牵连,如今倒希望我与他关联紧密一些。”
“这般,若是杀了我,他便能不复存在……如此也能解你心忧。”
“………我爱你。”
狸珠紧紧地握着那一截指骨,他置身在火海之中,火光明烈了他的双眼,如此泪珠亦被灼烧,不见他落泪狼狈之相。
“……我亦是如此。凡我一息尚存,爱你如若初见。”
明火灼身,烧去皮相,冶心磋磨,百炼难屈,千沉万痛,意骨化肉,洗涤重生。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狸珠自漫天大火而出, 明丽灼烧的火焰之间,穹顶摇摇欲坠,廊下出现一道身影, 殷礼自廊柱之下出现。
他与殷礼擦肩而过, 经过时, 殷礼在他耳侧低语。
“你活着出来便好………只拜托你最后一事。”
火光燃烧着梁柱之上的图案,狸珠闻言稍稍怔愣, 他停顿片刻,随即应声。
“………我明白了。”
“不必如此, 仙道有难,你我万死以赴。”
他与殷礼在圣存殿前分别, 狸珠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随即兜帽袍遮掩面容,消失在殿侧。
时隔三个月, 他重新回到神殿,他原先居住的那处院子未曾换锁, 院中的桃树已经开始落叶。
他方推开门,便见一道白衣身影, 怜在他院中。
男子长身而立,白衣琼鹤飞羽入画, 眉眼矜冷夺目,绮丽惊鸿,俊容稍侧,立于桃树之下, 双目牢牢地锁定他。
狸珠下意识地便跪了下去, 他在圣存殿所学,便是神使刻入骨子里的规训。
“弟子见过仙君。”
他双目平视, 只看面前的泥土,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在打量他,他维持着姿势一动也不动。
转眼之间怜就到了他面前,他的手腕随之被握住,指尖略微瑟缩,被怜拉着起身。
他抬眸,看进怜眼底,那双平静的双眸似有情绪翻涌,泄出一二分的欲-念来。
狸珠起身时略有些不稳,他皮肉虽长好了,有些伤仍旧留着,他未曾擦药,只留那些疤痕丑陋的遍布在皮肤上。
他险些再次跪地,面前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揽在他腰侧,如此便避免了他往下摔。
一双清澈的杏眼,盈盈如水光带着畏惧之意,其中还有几分无措与讨好。
他自知怜喜欢他如此无害模样,只装作如此,一不小心便栽进人怀里,在怜要往下碰时按住了自己的膝盖。
“嘶”狸珠按着自己的膝盖,脸色随之白了几分,他眼睫稍颤,低声道,“仙君……多谢仙君。”
剩余的话未曾说,他被怜横抱而起,他稍稍惊讶,随即乖顺地抓着怜的衣角,由着怜将他放在腿上,掀开他的衣衫,去看他膝盖上的伤口。
他抓着怜的衣角,见怜垂目冷淡之态,稍有些不自在,衣衫掀开,两条笔直匀称的小腿上布满伤口,淤青与青紫刻入骨中,有些是烫伤,皮肉尚未长好。
狸珠垂着眼眸,眼底没有神情,嗓音却柔和了几分,“这些伤很快就好了……不必仙君担忧,放弟子下来便是。”
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撒开手,怜的手指在他膝盖过抚过,引得他震颤,侧过脸埋在人怀里。
他如今瘦的几乎脱形,巴掌大的小脸侧过去,杏眼黑白分明,靠在人怀里轻盈似羽毛,抓着人的衣角不愿回头看。
怜清冷的嗓音落在他耳边,按着他膝盖的伤口问他,“………你可是在怨我。”
如何能不怨。
狸珠眨眨眼,嗓音清润动人,“都是弟子的错,为何要埋怨仙君,弟子不应包庇邪祟。”
“不应被邪祟蛊惑与他交-合……弟子再也不敢了,望仙君不要再把我送回那里。”
他埋在怜怀中,似崇敬又似有所顾忌,当真有所悔改,杏眼之中盈了一层水光,抬眼明亮动人。
抱着他的人掌间稍稍使力,他的双腿被怜按着,随即见怜那张艳丽面容俯下,轻轻地吻在他双膝。
膝盖传来一阵酥-麻之意,狸珠攥紧了掌心,他在怜怀中一动也不敢动,怜按着他的双膝,抬眼间眼底已变得无比深邃。
唇畔侧过他脖颈,似要将他脖子咬断,狸珠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他指尖微微颤抖,不由得侧过去,那一片雪白的皮肤泛出绯红。
“仙君……弟子还有好些心经没有念………”狸珠话音方落,他的嗓音随即被止住,唇畔气息被掠夺,牙齿上的伤口被轻轻舔过。
怜眼中墨色转深,看进去似深邃无垠的海岸要将他带进去,他难以动弹,腰肢处的手掌越勒越紧,几乎要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啊——”狸珠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随即被抱着抵在墙边,感受到怜的气息不稳,他不由得顿住。
分明是这人亲手把他送进圣存殿,让他遭受那些折磨,为何如今又要一寸寸舔他的伤口。
如此耐心温柔,好似当真在心疼他。
“仙君………”狸珠嗓音发颤,他好不容易推开了人,不让怜再靠近他。
“弟子还有心经没有念……”他指尖随即被握住,怜气息不稳,垂眸看他,片刻之后放开了他。
对上怜眼底,矜冷的五官似蒙上一层阴影,碰上他鼻尖,复放开了他。
“……前往我殿中去念。”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
狸珠几乎是被抱进神殿之中,路过神使低垂眼眸,饶是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也不知怜是发了什么疯,偏偏如今不能表现出来半分不耐烦。
现在又装什么喜欢,粘着他作甚。
平日里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为何要这么对他。
狸珠隐隐咬牙,一口细牙咬紧,眼里沾了几分凌厉郁色,恨不得现在便把身边的混蛋一剑捅死。在怜朝他看过来时,他随即恢复如常,又变回了平日里纯良无害的模样。
回到神殿之中,狸珠自己寻了一处地方,他低头念着心经,低声细细碎碎的念着,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视线过分粘腻,一直在他身上停留,似要把他皮囊穿透,他不由得看过去。
“仙君……可是有事要吩咐弟子。”他开口道。
脑海里回想起殷礼的话。
“他已二毁道心,先前舍去的情思悉数往返………你与他的前尘便是他的心魔。”
“……把他带到问仙台,到时便是他的死期。”
“无事,”怜对他道,“狸珠,先前典籍所载,一男子梦中治有盛世,此地人人长生,人人安居乐业,无战事纷扰,无疾病沉痛,无烧杀抢掠争夺,天下太平无忧……他因此留恋梦中,日日长梦不愿醒。”
“美梦若成真,盛世长存,生死兼容,又何必再前往现世之中?”
“………”此正是他如今面临的问题,狸珠看向怜眼底,不知怜所问何意。
可是在试探他?还是当真在询问他的看法。
“弟子认为……何来盛世之世,所谓美梦不过是避难所。若一切皆为虚妄,便是不存在,不存在没有任何意义。”
狸珠:“人族所追求的盛世原本亦不存在,不过是一场美梦,美梦趋向一切良善的集合,人族在千年万年之中不断地朝着盛世靠近,纵然鲜血淋漓,古往今来若要前行必定要付诸于此。”
“梦便是梦,一切虚妄纵妄长空,终归会回到现实之中。宁要残酷与鲜血交织的真实,但舍虚无缥缈的美梦。”
“……这是弟子心中道义。”狸珠低声道。
“你所说言之有理,若我能让盛世长存……又当如何。”怜看向他,漆黑眼眸之中,倒映着他瘦弱的躯体。
“仙君所言极是,若能让盛世长存,自然是好,只是此盛世若是仙君一人所致,万物不过以仙君一人为尺。”
狸珠徐徐道:“良善道义但凭仙君论断,仙君既已治世,便已有私心……仙君岂知他人眼中盛世,若有一人心中并无信仰,仙君治世便是暴政,与帝王治世无异。”
“此地人人信仰仙君,人人不敢忤逆仙君,何人不赞美便会安上罪责,如此……哪怕并非仙君有意造成,凡世难免人人自危。”
“何况人性善恶又如何论断……此世之中,凡是心有恶念全部都送往圣存殿,仙君神力通天,可知他人所想,玉柱日日用来监视,如若心中无恶无念,岂不是人人都是圣贤……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有违人性,长此以往,此便是一所以良善为名的地狱。”
怜温声问他:“你便是这么想的?”
“弟子不敢,仙君既问弟子,弟子诚惶诚恐,弟子忠于仙君,愿为仙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狸珠被怜扶起来,他眸中情绪悉数被遮掩,脸颊被触碰,额前发丝掠过,露出隐藏的一片伤痕。
“你前往圣存殿,有所长进,只是我有些后悔……伤势可还疼。”怜问他道。
狸珠摇摇头,伤口被触碰,他眼角扫到了什么,一片的桌上,那里有许多条玉柱。
“弟子已经不疼了……先前是弟子的错,与仙君无关。”狸珠任由额头被触碰,他主动地蹭向怜掌心。
“弟子心向仙君,不求仙君垂怜,只求仙君宽恕。”狸珠稍稍向前,他身形不稳,面前人完好地将他接住。
他碰到桌上的玉柱,一碰上去,漫不见日的火光随即灼烧而来,其中熟悉的身形在里面灼烧痛苦翻转。
他看见自己被钉在刑架之上穿心,被拔掉所有的牙齿,陷入日复一日的昏迷之中,这些玉柱记录了他在圣存殿的全部。
狸珠手掌不由得抠紧,面前人谨慎克制的抱着他,残念化为雪香笼罩在他身侧,温柔言语落在他耳侧。
“你日后留在此地……常伴我身侧,如何?”
此为宽宏大量的赏赐,狸珠膝盖先软了,他跪地便向怜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谢恩,杏眼之中无波无澜,嗓音满怀感激。
“弟子谢仙君垂怜……定不负仙君所期,弟子会好好侍奉仙君。”
见他如此,怜双眸漆黑如墨,艳丽面庞无声无息,掌间捏住他的下颌。
“此话可当真。”
狸珠顺从地任怜捏他下颌,他张开嘴巴,一口细白的牙齿随之晃过。
“自然……仙君不必担心弟子撒谎,弟子口舌间有言灵咒,每对仙君撒一次谎,便会掉一颗牙齿。”
狸珠伸手去摸自己的牙,牙齿现在已经长好了,连同其中的阴咒,他摸着自己的牙齿给怜看。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狸珠见怜盯着他的牙齿看, 分明对怜来说取下那些阴咒轻而易举,但是怜并没有那么做,他抓住了怜的手腕。
“仙君, 若弟子请求仙君责罚处刑我的神使……仙君可会答应。”
怜静静地看着面前青年, 那些不过是一些心经, 并不会再伤害牙齿,他随之收回手。
“我知你不会这么做。”
“若哪一日弟子执意如此呢?”怜未曾注意到在他收回手时, 面前青年眼中闪过的情绪。
此问题怜沉默不语。
狸珠却已经知晓答案,扭头看怜一眼, 唇畔稍扬,“若仙君神思在我, 兴许哪一日纵容……处刑我的神使便会平白遭难。”
归根结底, 处刑他是怜下的命令,身体之痛尚能忍受, 可因怜染上血疫死去的那些离州百姓呢?那些被强行拉入此世的九州百姓又当如何。
“仙君可会不高兴,弟子所说……只是希望仙君也能提醒我, 不要变成那样。”狸珠清亮的眼眸映照着怜的面容。
这张脸与江雪岐的面容别无二致,除了气质稍显不同以外, 没有任何区别,他只稍出神, 把对方当做二哥哥看待便是。
如此,自己尚且能骗过,何况是怜。
先前他已经这么做过。
“自然。”怜对他道,“你所说道义亦没有错, 只全是推断, 没有施行。”
“纵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若能盛世长存, 应当试一试。”
“弟子不懂那些。”狸珠低下头,复又摆弄桌上的心经,想起另外一事,复又询问。
“听闻那邪祟放火烧了圣存殿,弟子险些在火中丧命……仙君为何迟迟不除掉他。”狸珠问道。
怜闻言看向他,他不躲不闪,怜沉默半晌,对他道:“那作乱的邪祟与我有些联系。”
“我不能完全除掉他。”
狸珠似是随口一问,他未曾作声,在一旁收拾完了心经,作势要告退,怜朝他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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