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晓积极地举手:“我去拿。”
 刘阔:“好。麻烦了。”
 众人瞬间松口气。
 吃过午饭,谷晓便拉着奚琳琳,两人一起去了南岗分局。
 专案组唯二的两个女生走了,只剩下一群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只能埋头整理档案。
 几人度过了漫长的一下午,熬到了下班时间。
 墙上秒针转到12的瞬间,蒋昔高呼:“下班了!”
 许学真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看门口:“奚琳琳和谷晓怎么还没回来?”
 蒋昔:“对哦,不就是去拿个文件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傅有也觉得不对劲,盘算了一下:“去了有三个多小时了吧?”
 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办公,在场的几人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季时余提议道:“保险起见,打电话问一下吧?”
 蒋昔一边拿起电话,一边说:“我正在打。”
 电话接通后,蒋昔没说几句,草草结束了通话。
 许学真疑惑道:“怎么回事?”
 蒋昔:“她说她们在南岗区遇到了一个人,马上就回来。”
 许学真匪夷所思:“遇到个人?谁?”
 蒋昔摇头:“是谁没说,不过她说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席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很快,预感得到验证。谷晓和奚琳琳带着一个大爷回到办公室。
 席荆盯着看了半天,觉得来着似曾相识,“这位?”
 谷晓:“这位大爷儿子丢了。我想着帮他找找。”
 席荆的记忆瞬间闪回。难怪面熟,这不就是南岗分局门口的大爷吗?上次送江映,见过的那个找儿子的大爷。
 他看向季时余,从对方眼神中确认到,季时余也认出了此人。
 谷晓这是爱心泛滥,请回来一个大麻烦。
 席荆让谷晓先将人安置在其他房间,之后把谷晓叫到身边,一脸为难地说道:“你了解过情况吗?”
 谷晓:“我问了他,他说他儿子丢了,让我们帮他找找。”
 蒋昔:“丢哪了?知道吗?”
 谷晓:“不知道。”
 蒋昔震惊:“那你就把人带回来?”说完又看向奚琳琳,“你怎么不拦着点?”
 奚琳琳无奈道:“拦不住。”
 谷晓执意将人带回,奚琳琳也没什么办法。
 谷晓感觉到其他人的抵触,委屈道:“我做错了吗?”
 席荆叹口气:“不是说你错了。只是有些事情你要多考虑一下情况。”
 许学真:“席荆说得没错。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谷晓疑惑:“太简单了?”
 席荆:“你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你做法是不够妥当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分局的人不受理他的报案。”
 谷晓:“这?”
 奚琳琳意外:“你知道?”
 席荆点了点头:“这个大爷我和季时余之前在南岗分局门口遇到过,当时就和那边的同事了解了情况。”
 谷晓:“什么情况?”
 席荆:“他儿子失踪了很多年,而且失踪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是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你觉得正常人会平白无故消失吗?”
 谷晓心一沉:“你的意思是人没了?”
 席荆:“可能性很大。他的案子分局应该是调查过,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所以才会置之不理。还有这个大爷精神出了些问题,时不时就跑去分局报警。”
 蒋昔打趣道:“我估计分局的人都避之不及,没想到让你给带回来了。”
 谷晓失落地吐了一口气:“这样啊!那现在怎么办?”
 席荆也不想浇灭谷晓做事的热情,安慰道:“既然人带回来了,那就给他做个笔录吧!之后再把人送回去。”
 谷晓:“好的。”
 蒋昔在一旁笑得开心。
 许学真恰好捕捉到蒋昔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看你挺闲的,就你和谷晓一起。”
 蒋昔愣住:“啊?”
 许学真:“啊什么啊?快去。”
 蒋昔:“哦。”
 因为突发的意外,专案组的人推迟下班,所有人一同等蒋昔和谷晓送完人回来。
 席荆好奇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蒋昔:“算是有一点吧!我们俩把大爷送回去后,又去了一趟分局了解情况。”
 许学真:“怎么说?”
 谷晓:“报案者曲宗傅的儿子曲开畅在十四年前失踪,失踪时二十二岁。失踪前没有任何异常。”
 蒋昔:“据分局的同事调查,曲宗傅一家比较复杂。”
 傅有:“怎么个复杂法?”
 蒋昔:“曲宗傅人品不好,好吃懒做还赌博家暴。老婆就是因为被他打怕了,跟人跑了。家里的其他亲戚也因为他这些恶习远离他,跟他基本上是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奚琳琳嫌弃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亲戚,我也不愿意来往。”
 蒋昔点头:“虽然他人不咋样,但是他儿子曲开畅很不错,没有沾染他父亲的不良嗜好,学习成绩优异,可惜高考意外落榜。之后因为家里原因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去了外地打工,每年都会回家一次。但是突然有一年人没回来,之后人就失踪了。”
 奚琳琳起疑:“会不会是受不了他父亲跑了。曲宗傅赌博,估计家里欠了不少钱。曲开畅不想管也很正常。”
 蒋昔:“分局也曾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街坊邻居都认为不可能。曲宗傅借了很多人钱,这些邻居都被他借了遍。曲开畅人很孝顺,承诺会还钱,而且每年回家都是会到各家把钱还上。这几年曲开畅打工已经还了一多半,大家都不相信曲开畅会逃跑,都猜测是发生了意外。”
 席荆:“没想到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孩子是个好孩子,父亲真不是个好东西。
 许学真:“以前的警方就没查到一点可疑之处吗?”
 谷晓:“他们说没有。”
 季时余突然开口道:“那倒也未必。”
 季时余点点头:“是有点巧。我觉得卷宗里记录的内容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席荆不解,“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时余面露难色:“我也没法给出准确的评价, 因为真的不好说。”
 大伙儿看到季时余的反应,不禁开始好奇卷宗里到底写了什么,一个个聚靠在一起,共同研究起卷宗。
 过了一会儿, 众人的视线从卷宗上挪开。
 席荆若有所思:“是有点奇怪。”
 傅有:“从笔录看,曲宗傅对儿子的态度有点问题。”
 谷晓:“嗯?怎么说?”
 傅有:“按照他所说, 他儿子每个月定期给他打电话打钱。”
 谷晓:“没错。”
 许学真:“从他的描述, 曲开畅是非常规律的人。换作我是父亲,儿子上个月还联系, 第二个月要是没了联系,立刻就会有所察觉, 但是你看曲宗傅,他是过了将近三个月才报警找人的。这说明他对曲开畅没有他后面所说的那么在意。”
 奚琳琳冷哼道:“我觉得他是因为没钱了, 找不到人要钱才想起了自己有个儿子。”
 蒋昔:“可能性很大,卷宗里也写了曲宗傅赌博,很可能是欠债需要人帮他还债。”
 盛良策:“那会不会是曲开畅也受不了他爸所以选择了一走了之。”
 傅有:“我觉得不太可能。从街坊邻居口中可以看出曲开畅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是走也不会一声不吭,他是那种会选择说清楚的人。”
 谷晓:“这么说曲开畅还是失踪了。”
 季时余:“也未必。”
 谷晓:“嗯?”
 季时余:“就目前情况来看,曲宗傅对曲开畅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钱。他当初报警的目的就是希望警察能帮他找到人, 说不定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谷晓惊讶:“啊?比如呢?”
 席荆:“比如曲开畅和他说了什么, 他当时没在意或者忘了, 再或者他不敢说。”
 谷晓长呼一口气:“嚯,那岂不是完了。”
 席荆点了点头:“上次来大家都看到了, 曲宗傅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就算当年他真的隐瞒了部分事实,现在我们也问不出个一二三四。所以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件事无解。”
 谷晓失落地叹气。看来自己的一番苦心就要成打水漂了。
 席荆安慰道:“别想太多,这事也不怪你。十几年前没能破的案子,现在想破哪有那么容易。”
 谷晓无奈点头,接受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众人一致认为这案子没有继续的必要,索性不再讨论,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席荆穿好衣服,拿起钥匙,准备和季时余回家。他走在最后准备关灯,忽然注意到谷晓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不走吗?”席荆关心道。
 谷晓提起头:“走,你们先走吧!我来关灯关门。”
 席荆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季时余就对他摇了摇头。
 席荆知道人在遇到这种无能为力的事情时,会更想要独处,“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谷晓:“好,放心。”
 席荆和季时余离开后,谷晓独自徘徊在办公室里转圈圈。她再一次陷入了对工作的迷茫,脑子不禁回想起家人的话。
 “你说说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呆在办公室里不好吗?居然想去当卧底。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让你去镀金,不是让你拿生命开玩笑的。”
 “晓晓,听妈妈的话,刑警不适合你。咱不干了。”
 父母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每一句话都扎在她的心上。
 谷晓只是想做出点成绩给父母看看,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实现起来都这么难。她不禁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刑警。
 想了半天,谷晓也没想出个答案,只好暂时放下,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刘阔工位时候,一不小心撞翻了摆在桌上的文件。
 谷晓看到散落一地的档案袋,无奈叹气,随后蹲下默默整理。
 她收拾到一半时,注意到一个被翻开的笔记本躺在桌下。
 她随手拿起本子,却意外发现页面上写着专案组每个人的名字,而每个人名字后还有“勾”和“叉”的符号。
 其他人都是“勾”比较多,唯独她的名字后有一排“叉”,就一个“勾”。
 虽然不知道这些符号代表着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有这么多“叉”不是什么好事。
 谷晓默默将这些符号记在心里,之后将本子和卷宗一并放回原处才起身离开。
 席荆和季时余坐在车里看到办公室的灯灭了,等了一会儿又见到谷晓人走出办公楼。
 看着谷晓开车离开后,席荆安下心来,“走吧。”
 “好。”季时余随即发动车子。
 此日后,专案组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干着枯燥的归档工作。
 曲开畅失踪案自然而然被人遗忘。
 这天,席荆和季时余一早来到档案馆的食堂。人还没进去,迎面走来一个老熟人。
 “席荆。”庄玉直呼其名。
 席荆一听声音瞬间警惕,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季时余,用眼神求救。
 季时余无奈耸肩。对女人,他也搞不定。
 庄玉走到席荆身边,说道:“有时间没?聊一聊?”
 席荆沉了口气,点头道:“在哪儿聊?”
 庄玉指了指院里的角落,“去那儿。”
 席荆转头跟季时余说:“我过去一下。”
 季时余:“去吧!”
 庄玉疑惑地看了看席荆,又瞅了瞅季时余,并没多言,只是点头和季时余示意一下,转身走向角落里的大树。
 席荆找准位置站好后,开口问道:“想聊什么?”
 庄玉:“这么不耐烦?”
 席荆:“没有,着急吃饭。”
 一听就是大实话。庄玉不觉笑了,“行了,不为难你。这次找你来是有正事。”
 席荆不解:“正事,什么正事?”
 庄玉:“你打算一直在这个档案馆干下去?”
 席荆:“有话直说。”
 庄玉:“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
 席荆轻轻挑起眉毛:“帮我?怎么帮?”
 庄玉:“这次山庄案告破,上面很满意。”
 席荆:“所以呢?”
 庄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说两句话,助你早日脱离苦海。”
 席荆笑了:“你这是在可怜我?”
 庄玉:“我是心疼人才,你不应该埋没于档案馆这种地方。”
 席荆摇摇头,说道:“心意领了,但是不用了。”
 庄玉看不透席荆在想什么,“为什么?”
 席荆:“这里并不像你想得那么不堪,相反这里的同事都很厉害,很值得我学习。”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席荆不想欠庄玉人情。
 庄玉犹犹豫豫道:“可是?”
 席荆瞧见庄玉欲言又止,问道:“可是什么?”
 庄玉:“如果你现在不走,可能一时半会儿你就走不了了。”
 席荆:“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庄玉一脸为难道:“上面似乎想保留你们这个部门。”
 席荆:“嗯?”
 庄玉:“现在还没定论。但是要是真的,可能。”
 话没说全,但席荆已经明白庄玉的意思。一旦部门保留,他们这群人短期内都无法回到原来的岗位上。
 庄玉:“你不是还想查你爸爸的案子吗?如果耗在这里,你要怎么去查?”
 当初庄玉追席荆追得紧,一度被上级领导注意到,最后被约谈。庄玉也是从那时改变了对席荆的态度。
 席荆沉默,深思片刻后,重新开口道:“既来之,则安之。”
 庄玉叹气:“你想清楚了?”
 席荆:“上面提议保留这个部门自然有他的道理。”
 庄玉惊讶地看着席荆,忽然间觉得眼前人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
 席荆注意到庄玉复杂的神情,好奇道:“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庄玉:“你变了。”
 席荆:“嗯?”
 庄玉:“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席荆低头看看自己:“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庄玉:“以前的你可没现在这么淡定。你对你爸爸的死可是很执着的,是你会堵上性命的。”
 席荆愣了两秒,笑笑:“看来有人没少和你说啊!”
 庄玉翻白眼:“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放弃你。”
 席荆父亲的死就像是一条长河横在席荆的面前,没有人可以跨过去。庄玉是个理性的人,知道自己的追求注定无果,索性不再执着。
 席荆点点头:“放弃我是对的。”
 庄玉:“...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离开?”
 席荆坚定道:“不打算。”
 庄玉不死心,又确认一遍:“真的?不后悔?”
 席荆点头:“不后悔。这里很好。”
 庄玉:“好吧!”
 席荆:“谢谢你为我着想。”
 庄玉目不转睛盯着席荆看了两秒:“我很好奇。”
 席荆:“好奇什么?”
 庄玉:“好奇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席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庄玉不再多问,说道:“行吧!我走了,你的朋友在等你。”
 席荆回过头,看向身后,季时余站在不远处。
 庄玉注意到席荆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犹疑地问道:“是他吗?”
 席荆一怔:“什么?”
 庄玉:“是因为前面那个男人吗?你的改变?”
 席荆:“啊?”
 庄玉:“你没发现吗?”
 席荆听得云里雾里,不懂庄玉的意思,反问道:“发现什么?”
 庄玉淡淡地说:“你总是在看他。”
 席荆:“什么跟什么?”
 庄玉:“不止一次,你的眼睛不自觉会看向那个人。”
 席荆不语。他不自觉看季时余?他怎么不知道。
 庄玉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某些时候,眼睛是很难骗人的。”
 季时余和席荆面对面坐在食堂里吃早餐。
 难得有一次, 席荆在吃饭的时候目光呆滞,吃饭吃得慢吞吞,半天盘子里还剩了一大堆食物没碰过。
 反常的行为, 旁人一看便知其心里藏着事。
 季时余敲了敲席荆许久没动过的筷子,见人回神,关心道:“怎么了?吃饭都能分心?”
 “啊,没什么。”席荆敷衍地回复。其实不是没什么, 而是有什么也不能说。
 刚刚他脑子里不禁想到庄玉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回想起与季时余相识的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的确越来越亲密。他会无条件信任季时余, 同样季时余也相信他。
 或许就是这份相互的信任, 让自己会习惯性看向对方。
 席荆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季时余自然不信席荆嘴上的否认,但周围人太多, 他也不好多问,“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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