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其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更能理解二十年前人们的生活水平和思想状态。
谷晓反复琢磨着,还是不懂:“可是这跟凶杀案无关。”
许学真:“你想得太简单了。原本安燕是被同情的受害者,但要是曝光了这段关系,安燕很可能会被人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虽然当时网络不发达,但是纸媒和电视还是有的。没人会在意安燕是怎么死的,只会多出很多难听的话。特别是身边的邻里,免不了对安燕指指点点。孩子已经没了,若还要成为人们口中议论是非的对象,太残忍了。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一个母亲顾及这些并不奇怪。”
奚琳琳:“不是可以选择不公开处理吗?”
许学真:“再不公开也有知道的人,谁能保证这个秘密不会被暴露?二十年前很多法律法规都没有完善。你刚刚也看到了安燕的妈妈是个朴实的劳动人民,她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能想到的就是保护女儿。从她的角度看,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谷晓:“还是不理解。我觉得我要是安燕,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被污蔑为害死自己的人,我肯定不能接受。”
席荆放下卷宗,道:“你不是安燕,所以你没必要理解。”
感同深受这四个字在席荆看来就是扯蛋,因为无论是谁都永远不会是当事人,又怎么会有同感。
席荆因为家里的变故,从小到大听到过太多“我理解”,“我懂”,但是没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人懂他的处境。
谷晓“哦”了声,不再做无谓的假设。
季时余沉默地盯着席荆的面部表情。席荆依旧是平静的样子,淡淡的一句话却戳中所有人的心。此刻的他就像是独自一人伫立在一座孤岛上,和其他人隔岸相望。
蒋昔回过头看向席荆:“席荆你刚才一直都不发表意见,在想什么?”
席荆:“在看卷宗。”
谷晓好奇:“有什么问题?”
席荆:“卷宗里记录了梁安犯罪过程,所有的记录都是梁安自己所述,整个作案过程说得很详细,但更像是顺着警方调查说的。”
傅有听出了问题:“你是怀疑?”
席荆:“梁安很可能是通过警方询问,自己猜测拼凑出了一套说辞。而这套说辞刚好是警方心里的答案,所以才没引起警方的怀疑。”
奚琳琳难以置信:“这也太巧了吧?”
许学真:“二十年前的大学生可比现在的研究生还值钱。他能考上足以说明他的智商不低。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不奇怪。”
席荆点头:“巧合是有的,但是能让巧合出现才是厉害的。”
梁安被认定成凶手,不是一两个人造成的结果,而是多方有意无意导致的结果,而他自己就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谷晓惆怅:“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选这么一条不归路。”
席荆苦笑,说出心里最后一点猜想:“我想梁安最终下定决心认罪,或许也是为了给安燕的妈妈留一些补偿。”
谷晓:“嗯?补偿?”
席荆:“梁安生前虽然和父母关系不好,但是隔三差五会给父母一笔钱。这钱估计也是对方要的。他可能早就看透父母的本性,所以也为自己攒了点钱。”
蒋昔:“那肯定。他父母就是吸血虫。他那么聪明肯定得长点心自己存点,以后娶老婆用。他父母才不会给他彩礼。”
席荆:“梁安攒下的这笔钱虽然没多少,在当时以他的年纪来算已经很不错。这笔钱最后成为了赔偿款全部给了纪红。”
蒋昔无奈摇头:“也算是一种补偿。”
谷晓难以理解梁安的想法:“可他脱罪了,活着不是也能更好的照顾纪红吗?再说万一抓到凶手,这赔偿也会有。”
许学真:“难!先说梁安自己,他和纪红的关系很尴尬。梁安以什么立场去照顾?你觉得纪红会接受吗?恐怕不会。再有他的一对父母会同意他把钱都留给一个陌生人吗?若是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
大伙儿心照不宣。若是知道了,恐怕以梁安父母的性子,会闹得两方不可开交。
许学真:“以我这两天对梁安父母的观察,干出什么都不意外。纪红是个丧女的独居女性,传出去这名声要不要了?再说凶手,即便是抓到了你确定凶手会有钱赔偿?”
谷晓不确定。事实是谁都无法确定。
席荆点头:“梁安选择认罪,是因为他想清楚了所有事。在他看来,他认罪,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是最好的结局。至于凶手是谁,与他无关。”
谷晓:“无关?”
席荆:“无关。抓到又如何,能得到什么?”
谷晓:“得到真相,得到公正,安燕也可以死得瞑目,安心离开。”
席荆笑了:“这是活着的人想要得到的安慰,死人可未必想这么多。就算是抓到了,他爱的人也回不来。若非要揪着梁安的错,那就是他在亵渎法律。可一个没有生念的人,还会在乎法律吗?”
谷晓:“这?”
席荆:“梁安就是想通了这些,衡量了所有利弊才会下定认罪的决心。”
生时不能言语的喜欢,死后终可永久的陪伴。
梁安做出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
屋内的人一个个沉默下来,无声的现象持续了数分钟。秦飞章看不下去,敲了敲桌子,开口道:“干活儿。”
众人的屁股就像装了弹簧瞬间弹起,纷纷起身干活。
“走了。”
“走了。”
“。。。”
席荆走到秦飞章的面前:“秦队。”
秦飞章:“什么事?”
席荆:“我想见褚学金。”
第14章 红舞鞋13
自从知道梁安和安燕真实关系后,这个案子初始的动机就已经不存在,那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当年的几个人证。
而褚学金正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当年卷宗里他的证词起到了关键作用,也是误导警方破案方向的导火索。
秦飞章同样懂席荆的想法,“我已经和检察院的人联系过了,对方表示明天下午愿意给我们两个小时时间。这之前先做别的。”
席荆:“明白。”
秦飞章:“去吧。”
席荆:“好。”
“等一下。”秦飞章又把席荆叫住。
席荆转过身,“怎么了?”
“季时余跟我提想对你进行一次测谎实验,你知道吗?”虽然季时余说过,但秦飞章还是想亲自和席荆确认一下。
席荆无奈叹口气:“知道。他和我说了。”
秦飞章:“你同意?”
席荆:“嗯。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问题。”
秦飞章看席荆神态认真,便没再纠结,“行吧!你同意就行。去忙吧!”
席荆:“是。”
蒋昔从会议解散便一直等席荆,等了半天才等来人,“总算是等到你了”
席荆:“找我?有事?”
蒋昔:“你让我找的人找到了。挺巧就是你给我写的那两个字。”
席荆一听眼睛亮了:“人在哪儿?”
蒋昔:“在国外。”
席荆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怎么一个两个全在国外。无语。”
蒋昔:“别急。我给他发了邮件表明身份后询问了他关于梁安的情况。”
席荆又来了劲:“回了吗?”
蒋昔点头:“回了。”
席荆:“怎么说?”
蒋昔:“据吴棣说,他和梁安相识于高中后考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梁安的大学还要好于他,两个人是老乡所以在异地也互相帮助。”
席荆:“然后呢?”
蒋昔:“他说梁安的父母对梁安不好,当年梁安考上大学家里是不愿意出,是梁安自己利用暑假两个多月到建筑工地打工挣的学费和生活费。梁安上学时也一直兼职,寒暑假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席荆沉口气。蒋昔所描述的这些情景,席荆都可以预料到,但是亲耳听到心中依然会起波澜。
“还有吗?”
“他说梁安大学时有一次约他喝酒,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席荆好奇。
“梁安说终于知道了父母为什么会这么对他。”
“为什么?”
“没说。但是我猜测可能是梁安发现自己非父母亲生的。”
席荆想想觉得理由可信度很高,“过了这么多年,吴棣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蒋昔:“我也问了这个问题。他说是因为梁安从来不喝酒,哪怕是失恋都没有。那次是唯一一次,所以印象深刻。”
“失恋?”席荆迟疑了下,“具体怎么回事?”
“据吴棣描述,大学时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
“分手原因?”
“女生嫌弃梁安家里穷。”
席荆无话可说,只能用两个字点评。
想当初他上学的时候,因为家里的原因,他根本不敢碰爱情这种奢侈品。
那时候,他身边的同学好多大学毕业即分手,其中分手理由大多是因为“钱”。席荆觉得养活自己都费劲,更别说养活女朋友,所以这些年他主动规避了桃花。
当然他也没遇到什么桃花,因为他过分稚嫩的长相,大家都拿他当弟弟,更过分的还有人拿他当儿子养。
他这张脸不光是工作中的麻烦,也是爱情的阻隔剂。种种原因致使他成了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
单身快乐,谈什么恋爱。席荆安慰自己。所谓一人吃饱全家饿不死,粗暴又简单的生存方式正是他的首选。
“梁安就谈过这一段恋爱?”席荆问。
“是。之后梁安就开始认真学习和工作。毕业后来了禹市当老师。”
席荆思考片刻,眉头蹙起:“可是他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要来禹市当个中学老师,留在其他城市不是也很好吗?”
蒋昔:“其实梁安有机会出国的。但是父母不同意,还逼着他回家。用吴棣的话说,梁安这人心太软,父母一闹他就妥协了。当时青阳中学给他的薪资很高,所以他就来了。”
对于梁安,席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梁安心理还在惦记那点养育之恩,而梁毅和安沈雅完全不顾亲情,害怕梁安出国后就脱离掌控,费尽心思把人留住也只是把梁安当成提款机,出事后反而隐身避之不及。
人善被人欺。梁安便是如此。
席荆:“他当年知道梁安的事情吗?”
蒋昔:“知道的太晚了。”
席荆:“什么意思?”
蒋昔:“他毕业后出国,只是偶尔会和梁安邮件联系。梁安出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等他回国时判决都下了。”
互联网不发达的时代,信息滞后,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了。”蒋昔摇头,“不过他不相信梁安是凶手。”
吴棣的证言又一次减轻了梁安是凶手的可能性。
蒋昔:“我们是不是该更改调查方向了?”
席荆:“等谷晓那边两个学生的调查出来后再决定吧!如果梁安没有做,我想知道她们当年为什么要作伪证。”
在旁听了全部的季时余开口道:“你心里已经认定梁安是无辜的了。”
席荆回过头像见了鬼一样说:“你怎么在这?”
季时余两手一摊:“我一直在这。”
席荆疑惑看向蒋昔。蒋昔点点头。
“抱歉,没看到。”席荆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这么大个人愣是能被忽视,也是不容易。换个人或许觉得席荆是故意的,但季时余从对方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像是真的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他也不生气席荆的态度继续案情讨论,“如果梁安是无辜的。你觉得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有多少?”
席荆:“百分之九十九。”
季时余:“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席荆:“给自己点容错率,不能自己把路堵死了。”
季时余笑了。还真是个严谨的人。
席荆看看季时余,犹豫了下,问:“你一会儿有空吗?”
季时余左右看看:“我?”
席荆:“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蒋昔和傅有还要调查平婉清的案子。”
季时余点点头:“行吧!我有空,干嘛?”
席荆笑笑:“爬山吗?”
不知为什么,季时余总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凉气从脸颊刮过。
席荆没等到季时余的回复,又追问:“爬吗?”
季时余思索一会儿后,嫌弃道:“你想要抛尸现场实地考察就考察,说什么爬山。”
席荆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好听吗?”
季时余冷哼一声:“我谢谢你。”
席荆拿起车钥匙,钥匙圈在手指上转了起来,“走吧!”
季时余吐了口气,坐着那辆离报废没多远的老爷车,跟着席荆离开了警局。
席荆一路开,季时余时不时看向窗外。过了一个小时,季时余连个山影子都没看到,不禁怀疑道:“是这条路吗?”
席荆:“放心吧!走不错。”
季时余半信半疑,但自己毕竟是个外地人,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多质疑席荆。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席荆停下了车。
季时余仍旧没看到山,四处张望了一番,不远处有一座青山:“这么远?”
席荆:“是,离市中心是有一点距离。别看远,但是这里空气很不错,周围的居民基本上每天都会来,周末人会多些。”
季时余原地转了一圈,看看四周景色:“每天都来?这么喜欢爬山?”
席荆:“锻炼身体,再有就是打水。”
季时余:“打水?”
席荆从车里拿出一个空的水瓶,边走边说:“山上有山泉水,很多人来这都会打上点。”
两人走到山脚下,一处石碑立在一旁。
季时余念出石碑上的刻字:“青槐山。”
席荆主动当起了导游,介绍道:“这是当地以前的一个村书记起的名字,因为这山顶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是几百年的历史。”
季时余笑笑,还挺形象。
席荆:“你应该没听说过。”
季时余点头:“没有。”
他在隔壁的兴市,却没听过这座山。
“走吧!先爬。”席荆抬了下手。季时余跟着一同走上了阶梯。
席荆像是聊家常一样,说道:“禹市本来就不是什么旅游城市,所以每年来这里玩的人不多。而且这山又比较普通,和南面的大佛山比起来名气差不少,所以除了当地人很少有人了解。”
季时余:“原来如此。”
席荆:“这山开发不超过十年。以前我们脚下的这些阶梯都没有,过去上山的大部分是附近居民或者一些登山族,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土路。直到政府开发了,来玩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季时余感叹物是人非:“这么说来这山变化不小。”
席荆也有同感:“是,因为开发很多地方的树都被砍了,山体也进行了改造建设了一些凉亭和售卖小店。”
季时余停下脚步,看向席荆:“那二十年前的埋尸地还能有吗?”
席荆直言:“我也不确定。”
季时余倒吸一口气,左顾右盼了下,说道:“我怎么觉得我被你坑了。”
席荆拍拍季时余肩膀:“不至于,就当锻炼身体。”
来都来了,只能爬了。
好在山不高,没多久两人就抵达了山腰的休息处。
周围是绿水青山环绕,一群人停在山腰处,排队等着接水,有的拿个水瓶,而有的则拎着一个水桶。
上山人淳朴的气息,反而像是回到了老一代人的朴素生活,没有城市繁华的喧嚣,只有最原始的清新自然。
久违的画面让季时余感觉怪新鲜的。
席荆自然地融入排队人群中。季时余则坐在一个小卖铺前的休息椅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席荆接水回来,递给季时余:“要不要尝尝?”
季时余接过来,看了眼水瓶:“这么好心?你不是讨厌我吗?竟然给我打水?”
席荆收回手:“不要算了。”
季时余抢回来:“要。谢谢。”
拧开瓶盖,拉开些许距离后举高水瓶,季时余仰脖张嘴,水顺着瓶口流出,垂直落入口中。天然泉水果然非同寻常,口感冰凉又清甜,和平日里喝的自来水天壤之别。
季时余坐着享受山泉水,席荆进到小卖铺不知和店家说了什么,转身又走了出来。
“怎么了?”季时余好奇地问。
“没什么。人不在。需要等一会儿。”
“你是来找人的?”
“嗯。”席荆拿过季时余喝过的水瓶,灌了一大口。
“找谁?”
“当年发现尸体的登山客,我之前找人打听到他在这里做买卖。”
季时余无奈:“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我刚刚竟然信了你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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