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晓:“人的区别?”
季时余:“我们很多时候面对的不是普通男女,而是犯罪分子,有的女性犯罪者心态情绪比男性稳定,更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比起考虑性别,我更考虑每个人的特点,就刚刚两人的表现,安沈雅不安状态出现得更早,所以我选她。明白了吗?”
谷晓频频点头,季时余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
周生拿起本子,打断了两人的知识问答:“走吧!”
四个人走出监控室,周生和谷晓进了审讯室,席荆和季时余进到观察室。
安沈雅等了半天,等得人已经焦躁,终于等到了门开。
周生和谷晓走进来。
审讯的人换了。
安沈雅见到陌生的人,身子慢慢靠向椅背。
周生和谷晓先后坐下。周生板着脸开门见山地说:“安沈雅女士,我们需要和你核实一些情况。”
安沈雅警惕道:“核实什么?我昨天不是都说过了吗?”
周生拉着长脸,冷冷地质问:“昨天你说你们和梁安感情不合,是梁安的问题。”
安沈雅理直气壮道:“是啊!”
周生:“但我们了解到的却和你们说的相反,请问是怎么回事?可以解释一下吗?”
安沈雅不满,态度激进,操着一口方言,道:“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了解到的就是对的吗?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谁还能比我们自己更清楚。”
席荆:“她这是急了。”
季时余“嗯”了一声,“或许说这是她事先做好的准备。故意装出强势的一面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席荆笑了:“那她还挺聪明。”
周生横了一眼,没有理会安沈雅,继续说:“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这是再给你机会。”
安沈雅眨了两下眼:“什么意思?”
周生:“你现在主动交代,协助我们调查案件,对你们自己有好处。但是如果你不说,耽误了警方查案,那有些事可就不好说了。”
安沈雅:“什么意思?”
周生:“没什么意思。好好想想你的目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席荆隔着玻璃看周生认真审讯的模样,“不错啊!这些年业务水平见长啊!”
季时余在一旁悠悠地说:“我教的。”
席荆:“...”
安沈雅不说话,连续喝了好几口水,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声音弱了下来,说:“父母关系不好犯法啊?”
周生:“关系不好不犯法,但关系是假的就犯法了。”
安沈雅:“你什么意思?”
周生:“因为这件案子比较特殊,又时隔多年,我们警方需要对案件相关人员的身份进行验证,所以需要对你们做一个DNA鉴定。”
安沈雅:“DNA鉴定?凭什么?”
周生:“为了证明你们的身份。因为你们在上一次询问说的事情和我们调查的结果不同,所以对于你们的身份我们警方存疑需要验证。”
说完,门开了。技术部的人员进屋拿走了安沈雅刚刚喝过水的杯子。
周生等到工作人员离开后,再次开口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现在说还来得及。”
安沈雅不说话。
“好的,那请你稍等,之后我们会有人带你离开。”周生带着谷晓离开。
季时余:“走吧,我们也该去下一个房间了。”
席荆跟着季时余出了房间,走过一个走廊,进到另一间观察室。
周生和谷晓又开始对梁毅进行审讯。
梁毅因为等了太久,表情管理不太好,见到人就开始埋怨。
周生一如刚才的不动声色,“梁先生,我们叫你来是因为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最后四个字周生念得很重。
梁毅听出了声音的变化,身子一紧:“你想问什么?”
周生:“你们和梁安的关系到底如何?”
梁毅:“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周生:“是说过了,但是和我们了解到的不同。鉴于事实有出入,警方需要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
技术人员进来取走了梁毅的水杯。
梁毅马上反应过来警方要做什么,“你们怀疑我不是梁安的父亲?”
周生:“可以这么说。”
梁毅拍案而起:“胡说八道!”
“你坐下!”周生一声吼,“这是警局,不是你家。”
梁毅被震住,慢慢坐了下来。
周生强势道:“你还好意思怪我们警方怀疑,要不是你们自己说的话和事实不符,我们能怀疑吗?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梁毅:“我?”
周生:“我什么?”
梁毅知道事情瞒不住了,重重呼吸了一下:“我们养了他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周生:“现在说了,早干嘛去了?”
梁毅:“那不是怕。”
周生:“怕什么?”
梁毅:“没什么。”
周生:“说说吧!梁安的事情。”
梁毅:“你们想知道什么?”
周生:“梁安的为人,他生活里的样子。你们是他的父母,总归是知道他的情况。比如他谈没谈过恋爱,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好朋友。”
梁毅想了想:“他谈没谈恋爱不清楚,他也从来没和家里说过。好朋友的话,他高中有过一个朋友,后来两人考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周生:“叫什么?”
梁毅:“吴棣。”
周生:“怎么写知道吗?”
梁毅:“不知道。我又没让人家给我写过名字。”
周生和谷晓审讯完,出门撞见席荆和季时余。
季时余:“辛苦。”
周生:“没事。”
回到办公室,谷晓终于憋不住吐槽道:“这夫妻俩绝了!就怕钱没了。”
季时余:“可能不止。”
谷晓:“还有什么吗?”
席荆:“就刚刚这俩人的表现,三言两语就被炸得干净。你觉得他们会搞出这么多事情吗?又是伸冤状告,又是网络直播,还学会欺骗警方。”
谷晓:“那你的意思是?”
季时余:“背后有人教他们做。”
谷晓一愣:“啊?为什么啊?这么做总得有好处吧?”
季时余:“现在有很多境外势力利用一些社会问题引发国际舆论,这你知道吧?”
谷晓倒吸一口气:“那这个也是?”
席荆:“原因不好说,也可能是媒体借机炒作,但是一定是有人为他们策划了这一切。请技术部的人帮忙跟进一下,调取一下两人近期的社交动态。”
谷晓:“好。”
季时余看着席荆笑了。头一次有人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席荆也有同感。
“你们都在啊!”奚琳琳从门外进来,许学真,蒋昔和傅有紧跟其后。
谷晓拉过椅子:“坐。”
奚琳琳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
谷晓倒了杯水递到奚琳琳手里,“怎么了?你们不是去查平婉清的男朋友了吗?没找到?”
奚琳琳:“找到了。和我们猜测的一样,当天约了平婉清没等到人就走了。”
谷晓八卦道:“所以他们真是那种买卖关系?”
奚琳琳:“男生不承认。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男的已经结婚了,因为老婆怀孕无聊在网上聊天,认识了平婉清发展成了情人关系。而平婉清又年满14岁,而且证据表明女方是自愿的。这种我们只能谴责,无法定罪。”
谷晓愤恨不平:“孕期出轨,渣男!”
奚琳琳:“同意。”
在场几个男人收到了两位女士死亡凝视。
席荆连忙扯开话题:“那你们这条线索也就到头了。”
奚琳琳:“可不是嘛!犯愁啊!”
蒋昔:“只能另辟方向了。”
席荆:“有想法没?”
蒋昔:“没有。”
“那正好。”席荆搂住蒋昔的脖子,道:“借用你高超的技术帮我找个人。”
蒋昔:“找谁?”
席荆:“吴棣。这两个字不一定对。”
蒋昔:“这人谁啊?”
席荆:“梁安的朋友。高中同学后考到一个城市的大学。他可能是对梁安最了解的人。”
蒋昔:“好,我试试。”
找人的事情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梁毅和安沈雅的DNA报告出来了,证实他们与梁安之间无血缘关系。
谷晓手指弹了下报告:“有了这个,他们的发财梦估计就要泡汤了。”
秦飞章抬头,冷冷地斥责:“不是我们警方的事情不要随意发表意见。”
谷晓“哦”了一声。
席荆拿着他的掉漆大茶缸,说:“至少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当年他们对梁安的案子不关心的原因。”
奚琳琳:“梁安也是怪可怜的,摊上这么一对爸妈。你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他亲生父母。”
许学真:“没那么容易。抛开梁安被买卖的原因不谈,案件过去二十年,那时的梁安20多岁,算起来也有四十多年,过去不比现在,信息不发达。这四十年很多事都变了,说不定亲生父母都不在了。”
奚琳琳叹气:“真是便宜他们了。”
几人正谈论着案子,门突然响起,一位老妇脚步缓慢地走进来。
谷晓迎上去:“阿姨您找谁?”
老妇看了一圈,指着秦飞章,扯着嘶哑的声音,道:“我找他。”
秦飞章看着老妇指着自己,疑惑地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女人身边,“找我?”
老妇点点头:“嗯,我找你。”
秦飞章认不出来人,问道:“你是?”
“纪红。安燕的妈妈。”说话者的声音发颤,眼眶微微湿润。
在场的人皆愣住。一直联系不上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秦飞章让人拿来椅子,“您坐。您是怎么找到这的?”
纪红:“我看到新闻了。”
秦飞章:“您是因为看到我在电视上的发言,所以来找我,对吗?”
纪红点头:“是。”
秦飞章接过谷晓倒过来水杯,递到纪红的手里:“您有什么诉求?”
纪红摇了摇头,一双沧桑褶皱的手放下水杯后慢慢摸进自己布袋子。双手颤颤悠悠地拿出一个纸张发黄的笔记本。
秦飞章:“这是?”
纪红:“这是燕子的日记本。”
秦飞章接过笔记本,看了眼:“日记本?”
在场的警察都愣住了,他们都看过卷宗,里面根本没有记录过日记本的事宜。
纪红低下头,道:“对不起。”
秦飞章将日记本交给了一旁的奚琳琳,问:“为什么?”
纪红:“当年是我藏起了这个日记本,是我害了梁老师。”
秦飞章猜到了日记本里应该是隐藏了一些关键证据。
纪红:“我们家条件不好,所以没钱给燕子补课,直到梁老师来了,知道我们家情况后,给燕子免费补习。燕子的成绩才慢慢变好。”
秦飞章:“所以你是不相信梁安老师是凶手的。”
纪红闭上了眼,半天才重新睁开:“我一开始不相信,但是梁老师认罪了。”
秦飞章:“那当时你为什么没拿出笔记本?”
纪红羞愧,说不出话。
“因为要保护安燕的名声,对吗?”奚琳琳手里拿着打开的笔记本。
纪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这也是梁老师的意思。”
“什么?”谷晓过于震惊,话出口就后悔了,立刻用手捂住嘴,“对不起。”
纪红:“我很抱歉,但我也没办法。”
蒋昔听不下去:“那你也不应该就沉默。那也是一条生命啊!”
纪红摇头,带着哭腔,无奈地说:“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求我。”
蒋昔:“什么?”
纪红面色痛苦。
回忆起二十年前,她见到梁安时,梁安说:“阿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求您的原谅。是我对不起小燕子,是我害了她。地下太冷了,小燕子一个人会害怕。我想去陪她。”
纪红听懂了梁安最后的祈求。他在保护一个少女最后的心事。纪红还想说什么,都被梁安阻止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最后的道别。
在法院里,纪红最后一次见到梁安。两人隔着数米,梁安双目空洞,失魂落魄,整个人像个行尸走肉,没有半点求生的欲望。
宣判后,梁安当庭跪在她的面前承认罪行,一遍又一遍说道:“对不起。”
在那一刻,纪红心痛,明知道梁安是无辜的,但为了女儿的名誉答应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这是梁安的心愿,求她成全。她选择将秘密咽下肚,一隐瞒,就隐瞒了二十年。
真相打得人措手不及。
原来不是梁安对安燕有非分之想,而是安燕先对梁安生出了暧昧情愫。
“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决定拿出日记本,放弃你守护这么多年的秘密。”秦飞章问道。
纪红沉着气,缓缓开口解释:“二十年了,我没想到凶手会再次犯案。”她曾以为梁安的死为这件事画上了句点,谁知道时隔二十年凶手会再次作案,又一个无辜女学生惨遭毒手。
“我害怕还有更多像我女儿一样的受害者出现。而且我也知道我女儿的秘密会决定警方的查案方向。”纪红道。
让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亲口说出逝去女儿的秘密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秦飞章作为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指责埋怨的话说不出口,“谢谢你愿意提供关键性的证据。”
纪红摇摇头:“是我给的太迟了。秦队长,拜托你们找到真正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还梁老师一个清白。”
秦飞章握住纪红的手:“放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纪红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专案组原有的破案节奏。
安燕的日记本就像个炸弹一样,粉碎了此前的很多猜想,让本来混乱的案件,变了个模样。
纪红离开后,专案组的几人轮番查看了安燕的日记。
“今天班上来了一位新的化学老师,姓梁。梁老师很高有一米八,长得好帅。。。”
“梁老师今天提出为我免费补课,我真的好高兴。。。”
“梁老师今天夸我考试考得不错。。。”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温柔,耐心,笑起来好温暖,好阳光,我总是忍不住偷看他。。。”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十四岁的少女春心萌动,喜欢上了给自己补课的阳光老师。在众人看来,一切合情合理。可换了年代,这份身份不对等的怦然心动却被视为不齿。
“你们相信安燕妈妈的话是真的吗?”奚琳琳问道。
“我相信,她没说谎。”季时余回答,“我看得出她后悔了。”
“哎,看这段。”奚琳琳念道:“我鼓起勇气向他告白,我对他说‘我喜欢你’,我满心期待能得到一个回应,可是他却只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他说我年纪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谷晓听得心酸,同样是女生,她懂安燕那种孤注一掷鼓起勇气向喜欢人告白的心情,更懂被喜欢人拒绝后的心痛。
奚琳琳继续念道:“我问他如果我不是他的学生,他会不会喜欢我。他迟疑了,但最后还是摇头说他不喜欢我。你们觉得梁安真的不喜欢安燕吗?”
谷晓:“我觉得是喜欢而不敢说。”
蒋昔:“我也觉得。我猜测应该是两人的师生关系,梁安不能回应安燕。资料里显示两个人差了快十岁。”
十岁在现在来看并不算多,但过去这个数字无法让人忽视,特别是女方当时还是未成年。
谷晓:“同感。但是他最后为什么认罪,我想不到。”
傅有:“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谷晓:“嗯?为什么?”
傅有:“听刚刚安燕妈妈的话,梁安应该是把安燕的死归到自己的身上,再结合日记发生的时间,安燕是在被拒绝后出了意外。”
许学真接着傅有的思路分析:“他认为如果自己不拒绝,安燕不会遭受意外。是他的拒绝间接害死了安燕。”
奚琳琳不解:“可这是意外啊!”
傅有叹了口气:“事实上,当身边人出现意外,有部分人的心理也会同时出现问题,将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会因此失去活着的希望。若我是梁安,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自己,家人又放弃了自己,而唯一在乎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不想活了很正常。”
蒋昔顿悟:“所以他才会认罪。”
傅有:“或许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
谷晓皱眉:“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难道二十年前,纪红就不想找到杀害女儿真正的凶手吗?”
许学真深吸一口气。“想肯定想,但是有顾虑。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人思想禁锢严重,师生恋本来就不光彩。”
全办公室,除了秦飞章和周生,许学真年纪是最大的。二十年前其他人才几岁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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