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感受到身边包裹上了一层在母体内的温暖液体,这让他安心到有些昏昏欲睡。一股愉悦的轻柔的心绪将他环绕,他在他永远的港湾中被骄傲的阳光普照。
浓浓的疲惫慢半拍地侵蚀五脏六腑,他突然有点想睡觉。
恍惚间,他似乎感受到滚烫的眼睛上落下羽毛般的柔软,面前的人手足无措地捧着他的脸在说些什么。不过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演默剧,琴酒也听不清楚,他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过身体好疲惫,他甚至调动不起身上的肌肉。
在失去意识之前,琴酒有些失力地在他耳边轻叹。
“跟我去苏联吧。”
他感受到太阳闪烁了一下,这让他感受到半分温凉,随后他迎来了一场更加灼热的夏季。
......
琴酒永远也不知道他眼角发红地呢喃情话时有多让人心动。
他在最无害的时候向松田阵平发出了探索秘密的邀请,他不知道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松田阵平心脏跳得有多快。
但是松田阵平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彻彻底底地栽了。
夜浓,他给琴酒做好清理,收拾了一下脏乱的床单,终于在黑暗中搂着身边的人陷入沉睡。
他心中泛着千丝万缕的柔和。
但是第二天,这种堪称稀有的温和就变成了咬牙切齿的不可思议。
“你想耍赖?”
松田阵平不敢置信,完全不敢相信这人怎会如此厚颜无耻地瞎说话。
“你可是‘亲口’说的!”
“我没说。”
琴酒半倚在床头,银发散落在身上,半遮不掩地露着身上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点燃烟,任由白烟模糊他的轮廓,语气里的冷淡好像那提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松田阵平震惊到郁结,他一脸烦躁,被他堵得在房间里来回转悠。
他抓抓头发,“你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琴酒面不改色。
什么被弄哭被搞得昏过去啊,什么脑子一热让他跟自己去苏联啊,统统不记得。
“好,你可真行。”松田阵平被气笑了。
这家伙简直冷酷的像是那个嫖.客,而他就是被嫖的倒霉蛋,把人好好伺候了一通,没什么好处不说,还生一肚子闷气。
他穿上衣服,深深地看了一眼死不承认的琴酒,冷着脸摔门而出。
“哐当!”
房门第一次被摔得这么狠。
松田阵平后悔了一下,但紧接着理直气壮地硬起心来,这事明明是琴酒不对在先,他后悔个屁。
他急需冷水降火,怒气冲冲地走到楼下,刚要去接水,却迎面对上了几双懵逼、震惊、审视、看热闹和不忍的眼睛。包括但不限于,他那爱看热闹的老母亲,从皮斯科那里跳槽到这里的村上,琴酒捡回来的那对野生搭档,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块头,那个脸黑心黑的MI6和他的两位警校同期。
松田阵平:“......”
两位好友:“......”
贝尔摩德:“......”
他们视线落在他脖颈,松田阵平硬着头皮装得不屑一顾地扯了扯衣领,然后露出了红艳艳一片咬痕吻痕。
松田阵平似乎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自己的节操在一寸一寸碎掉。
老母亲和警校卧底们欲言又止地跟他错开了视线。
那个叫基安蒂的短发女人看起来憋笑憋得好痛苦,她十分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哟,终于醒了啊,还以为你们又干柴烈火情不自禁了。怎么就你一个人,琴酒呢?”
松田阵平的火瞬间被从天而降的凉水浇灭了。
他突然有点沧桑有点后悔。
松田阵平想,如果说好不容易硬气一回的下场是要下楼接受这场酷刑,他还不如在楼上被琴酒气死,或者说,他现在回楼上跟琴酒服软再好好温存一直熬到这群人全离开还来得及吗?
不过必要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卧底人设——嚣张暴躁的头铁刺头。
他于是端起一个很符合人设的冷笑,“被做得站不起来了,怎么,有意见?”
一片寂静。
故意嘲笑的基安蒂脸上都一种“他竟然说出来了,他完了”的震惊。
他成功地看到了两位同期眼中自己的节操碎成了渣渣。
松田阵平:“......”
说真的,累了,毁灭吧。
他这会儿突然无比期待琴酒也快点出来,跟他一起分担一下火力。
不过此时的琴酒并不知道自己的幼驯染在遭受什么社死。
他一直维持着冷酷的表情直到松田阵平摔门而出,然后他手中的烟一抖,差点落在床上。
他完美的表情突然有些破功,浮现出微不可察的懊恼和绝望。
他忠于自己的身体,忠于快感的享受,但是如果说他会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种丧失理智的话,他昨晚绝对会果断拒绝更深一步的动作。
但是木已成舟,该做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他很想把昨晚蚌壳一般微微一撬就给撬开的自己给掐死。
不过他很了解松田阵平,他既然知道了自己后面的打算,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一起过去,他得想个办法......
事实上,他们这对幼驯染对彼此真真是了解到了骨子里。
正如琴酒猜到了松田阵平会想办法跟他一起走,松田阵平同样也猜到了琴酒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甩开。
于是松田阵平直接莽到了BOSS面前。
不知道他跟BOSS聊了些什么,总之当琴酒正要准备撂担子走人时,BOSS传来了一封简讯——要求他跟松田阵平一起行动,还说你们好歹是幼驯染,从小一起长大,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龃龉就闹矛盾玩冷战。这次行动不仅要把白鸽集团的阴谋查出来,你们幼驯染也得修复修复关系,你们可是组织里最珍贵的两颗钻石,只有彼此才能相互磨合和进步,好歹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巴拉巴拉。
看到这些话的时候,琴酒就大概知道松田阵平跟BOSS说了些什么了,无非是“闹矛盾、受不了、想拆伙”三件套。
以前也是这样,这套路在BOSS这里屡试不爽,BOSS严重不长记性。
他看着冷着脸走到走到自己跟前,装得浑不在意的人陷入了沉默。
BOSS要是知道他们这两颗钻石已经磨合到床上去了会是什么反应?
总之,还是那句话,木已成舟,BOSS的命令下来,这件事就已经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琴酒把剩下那几个人安排好,无视赤井秀一“想去”的眼神,塞给他一串任务清单,顺道把他的代号考核任务也安排了。
至于另外两人,琴酒好好安置了猫眼青年,哦,现名‘猎犬’——琴酒不止一次在心里吐槽过这奇奇怪怪的中二名字。
至于安室透,他不是很想把一个心怀不轨的卧底放在眼底受气,但是同样也不能让他到其他人手中去,因此斟酌再三,他把安室透丢给了贝尔摩德。
总感觉这俩人会相互折磨,正好能为世界消两个祸害。
至于其他人,也都是代号成员,自然不用他多担心。
于是在安顿好一切后,琴酒和松田阵平坐上了前往苏联的飞机。
琴酒闭着眼说,不过冷淡的语气却十分直白地告诉松田阵平他并没有想多。
其实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从登机前琴酒一见到他就变得木然的表情以及这一路子都懒得睁眼的行为,无一不透露出他无声的抗议。
松田阵平眼皮狂跳,他冷笑一声,“不过我也不想跟你行动,但这是BOSS的命令,可真是让人为难。”
“哦。”此人完全油盐不进。
松田阵平咬了咬牙,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
十几个小时就在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中悄然过去。
落地后,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到机场对面的商店,仍旧沉默着不作声。
这附近的建筑都是高大伟岸的石砖房,像是苍凉月色下冰冷的大教堂,规整复古像是黑白照片染上了暮色,白雪轻飘飘地往下落,铺满巨人的身躯,散出一种沉默的肃穆。商店门口游客不多,但有很多小摊,他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带着帽子推着小车守在绿皮邮箱旁、街角或是路灯下。
大多是卖烟的商贩,推车上摆着散装的烟叶或者是包装的雪茄香烟。他们缩着手在车边转悠,口中吐出苍白的寒气,走几步,要是想起来就吆喝一声,想不起来就继续走,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意,只是一味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路过了一个正在喝酒的男人,他瞄了眼两人的穿着,露出一个很热情的笑:“两位先生,要买烟吗?”
他拉开厚重的大衣,露出衣服内部上面塞得满满的各种香烟。
“低价卖,绝对是这附近最划算的价格。”
琴酒摇摇头,看着男人可惜地笑笑,又合上大衣,倚到墙上喝酒。
很奇怪。
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在琴酒心中逐渐放大。
他几年前任务中路过一次苏联,那时苏联路上充满着热情洋溢的吆喝声,男高女中的吟唱响彻整个广场,地上走着充满希望的卖报儿童和卖花女,路过商店时能听到里面客人与老板充斥着激情的讨价还价和叫骂声,与如今的奄奄一息的繁忙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景象。
如今这里依旧忙碌,但像是轻歌曼舞后陷入了一场情绪的低迷。
等了一会儿,打到了辆车,一人一边,看着窗外白雪皑皑发呆。
汽车久久没有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几秒后,司机勉强维持着和善的笑容,友好地询问:“请问两位要去哪里?”
这才发现没告诉司机目的地的两人:“......”
都怪琴酒/松田阵平!
在司机逐渐因不耐烦而飙升的杀气中,琴酒告知了司机目的地。
“富人区,最近接到了很多富人区的客人哦,是不是我也要发达了呢。”
司机不带恶意地笑了一声,他发车前摩挲了一下手指,问:“介意我抽烟吗?”
“随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支雪茄,吸了一口又小心地放回盒子里。
琴酒注意到那个盒子很精美,木盒,镶金,盒内带着些碳黑。司机似乎以为他是在好奇他的举动,发动汽车笑了一声。
“不要笑话我,买不到啦,太贵啦,消费不起,就这还是上一位客人打赏的呢。”
松田阵平开口:“附近不是有很多卖烟的吗?”
司机哼笑一声,很是不屑的意思:“一群黑心商人,鬼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的东西。一辈子没见过钱一样,打着商人的名头干着强盗的勾当,一盒万宝路都要四十卢布呢,都能买三十个吉士汉堡了,天知道普通人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工也就一百五十卢布。就因为这事,昨天这里还打了一架呢,你看这群小兔崽子老老实实不作妖,那是因为他们被揍得动弹不得了。”
“不过愿意花钱的冤大头也不少见......”他眼睛往外瞥了下,然后扬扬头努努嘴示意窗外,“看,总有愿意花钱的傻子。这下子他们可滋润咯!”
琴酒和松田阵平看向他指示的地方,在渐渐远去的街头,一个西装革履披着貂皮大衣的男人随手在空中指了指,随后摊主喜笑颜开地捧出几盒香烟。在周围小摊摊主羡慕和酸溜溜的眼神下,从男人手中接过了一把钞票。
这似乎是一门暴利行业。
琴酒若有所思。
遍地都是压实的雪,又白又黑在地上闪着油光发亮的光。汽车稳定而匀速地前进,速度不快,但在这种天气里算是火箭般的速度了。司机很健谈,各种段子笑话讲了一路,虽然后面两个顾客都没怎么笑过,他也不觉得尴尬,讲完笑话还给他们讲一些注意事项。
别墅区外人不能进,最终汽车停在离家不远的路边,琴酒付了钱,松田阵平在兜里掏了掏,又给司机一盒烟。
琴酒略诧异地看他一眼,松田阵平言简意赅地说:“戒烟。”
“稀罕货啊。”司机一愣,看清东西后眼睛瞬间惊喜地发亮,“多谢多谢,两位好人有好报。”
一通真心实意的马屁和祝福混搭着落下,司机喜笑颜开地开车离开。
这里是科索沃夫家的房子,组织在苏联并没有留下什么,唯一的几套房子在皮斯科离开的时候已经被他租出去了。本来是打算租房,但是琴酒想了下,他这次必然是要回一次科索沃夫的,干脆就用之前安格琳娜交给他的房子好了。
在路上,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肩而行。
过了一会儿,琴酒冷不丁说:“这是科索沃夫的房子。”
“嗯?”松田阵平怔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琴酒终于愿意开口解释,他心里一跳,心上压了一路的积雪就这样柔和地融化。
琴酒以为他在疑惑‘科索沃夫’这四个字,便说:“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家族。”
松田阵平懵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琴酒继续说:“六年前确认的,也就是在你进入警察学院后不久。这几年我们都有联系,组织与之合作的白鸽集团,也就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其中一个就是科索沃夫的产业。”
他三言两语概括了这几年的事情,又不动声色地揭过了维克托莉娅对他的追杀。
松田阵平全程一言不发,像是突然被这个消息震懵了,冷酷的脸上都有一瞬间闪过一丝茫然,让这张很有威慑力的池面脸显得有些憨憨的。
琴酒没有干扰他的思考,沉下心来,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诘问。
等松田阵平自己消化完后,突然问了句:“那你怎么不回去?要我的话我就回去了啊!”
“嗯?”琴酒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既然都找到自己的家了,还在组织里留着干嘛呀!”松田阵平恨铁不成钢地说,“当然是快点跑路啊!”
他嘟嘟囔囔地数落了琴酒一顿,把他说得有些懵圈。
“没想到啊,大家族的继承人啊。”松田阵平脸上没有介怀的意思,像是并不介意自己的幼驯染将这么大一件事瞒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摸了摸下巴,没心没肺地说,“这样的话,岂不是逃离组织后不用工作都能生活得很好了?”
他兴致勃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回去了,也不要忘了我啊!”
本来以为这个消息会让他有所芥蒂的琴酒:“......”
果然还是高估他了。
在勾心斗角的组织氛围里过了多年,这人还是没什么太深的心机,或者是这几年在高中和警校里被那群学生清澈又愚蠢的心灵感染了。但说到底,这人的本质其实就是一只天性乐观的小狗罢了。
琴酒感觉心里突然有个地方塌陷了一块,像是高墙轰然倒塌。他或许是松了一口气,无奈地听着身边这人又开始絮絮叨叨起“逃离组织的第一百零一种方法”。
近日里冷战的隔阂悄无声息间被打破。
琴酒余光瞥到这人脚步都雀跃起来,有些好笑地翘了下嘴角。
好傻啊。
松田阵平一念起逃离组织的千方百计之后那话就如江水滔滔不绝,他设想起未来的种种美好,突然脚步一顿,疑惑地摘掉墨镜,“哎?”
琴酒:“?”
“那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叫见你的家人?”松田阵平迟疑。
“你觉得呢?”琴酒挑眉。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冷气,“我觉得?我觉得好像是要见的。”
“你倒不算太傻。”
“我真的很好奇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松田阵平靠近琴酒,皮笑肉不笑地揽住他的肩膀,咬着后槽牙,“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弱智儿童的形象吗?”
琴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可没说。”
松田阵平踉跄一下稳住身形,无奈叹气,“好吧好吧,不提这件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要见你的家长耶。前十几年我们两个人可是共用几个家长的,这一下子分得这么清,这感觉好奇怪啊。”
他纠结地揉了揉头发,瞬间留下一头鸡窝。
琴酒眼带笑意地看着他,倒是从他身上挖掘出一种奇异的局促不安,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略带挑衅地勾起唇角。
“你怕了?”
“哈?谁会怕?”松田阵平猛地睁大眼睛,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声音有些欲盖弥彰地拔高,“不就是见家长吗,跟见贝尔摩德有什么两样,有什么好怕的!”
琴酒敷衍地点点头,两人继续在松田阵平这虚张声势的大话中来到家门口。
琴酒掏出钥匙,拧了一下,微怔,“门没锁。”
“啊?”松田阵平一骨碌话全吞进了肚子里,正要开口问什么,却见面前的门突然自动,不,是被人从里打开。
一股浓郁的饭香从中溢出,一个个子小巧的黑发女郎从中探头,在看到银发青年后眼睛瞬间亮起,她转头对房间里其他人喊:“阿阵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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