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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我不穿了!(九州月下)


“君泽……”斛律明月一时间都急得要哭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君泽给他送到嘴边的功劳,就因为他的一时恍惚,居然被别人给夺走了。
“没事,”萧君泽毫不在意,“日子还长!”
那一夜,兵马之声,彻夜不息,城中的郡守房伯玉更是不知发生何事,在睡梦中被亲兵唤起,便被团团围住。
大军攻打了近两月的宛城,就此陷落。
按照历史,它应该在春节后,没有援兵和粮草,才陷落。
元宏严令手下不得屠城,然后宴请各军,同时,君泽和他的投石机,也瞬间成为中心人物。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那么信任这小小少年,在战场上,什么都是世族名声都是虚的,能攻城破敌,就是最大的实力。
而原本能萧君泽这些杂胡十分嫌弃的将军们,纷纷笑脸眼迎,希望这只工兵队伍能入自己麾下。
在这场庆功宴上,还有一个这场热闹格格不入之人——俘虏房伯玉,也被拉来提高众人成就感。
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个传说中弄出奇物,攻破城门的少年身上,目光之中,隐隐有惑然。
好在元宏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将这些人全数挡开了。
而更让元宏惊喜的事情来了,南齐让萧衍、张稷二将前来救援雍州,前锋已经到达沔水之南,离他们不过百里。
萧君泽回到营地,便见许琛前来通报,说有谢家想见他的人,已经到了襄阳。
“我还没允许,他怎么就来了?”萧君泽问道。
“那人是夫人的幼弟,听闻你还在世,便立刻动身,”许琛低声道,“我只让他愿意,便在襄阳等待召见,不曾想他立刻便来了。”
说完,便说起他去南朝的事情,那位公子身体柔弱,听说消息后,不论如何都要求一起去见见。
许琛当然不允许,但对方十分坚持,一路打听了他的消息,生生追了上来,许琛本想要杀了他,但他毕竟是公子的亲族,只能让他留在襄阳,等公子允许再去招见。
对方也退了一步,在襄阳之北的樊城等候。
萧君泽不由得皱眉。
要见谢氏的人么?
他有些拿捏不定。
他对母族没什么感觉,但原主却是十分仰慕的,而且母亲还为他殚精竭虑,留下青蚨来护住他的秘密。
在残留不多的原主记忆里,最多的就是母亲讲述族祖的故事,也有嘱托以后有机会的话,帮谢家一把。
萧君泽的母亲谢宫人,父亲去得早,家中幼弟未成年,有着花容月貌,知书打理,被谢家选中,送入宫中,她因为容貌颇为受宠,但生出他来后,因着他身体有异,太子知晓后,便十分不喜,隐瞒秘密后,有意让他夭折,她却舍不得让孩子,苦求维护,反而因此被太子冷落。
这样的母亲,是原主记忆里生存时最大的依仗,所以在母亲死后,原主的求生欲可以说是极低,他如今活着,自然也要承她的恩泽。
他仔细回想着记忆的信息。
谢宫人出自陈郡谢氏,也算得上南朝名门,东晋时更是朝廷当轴,谢安谢玄这两人在淝水之战留名千古。
但谢家根基到底不深,尤其是后来,东晋覆灭,与晋朝纠缠甚深的谢氏一门可以说是的伤筋动骨,到接下来的刘宋一朝,被朝廷猜忌,军权尽失后,族人基本只担任的了闲散清贵之职,远离了朝廷中枢。
到如今,谢家比较有名的,便只有一个谢朓来当家,他熟读诗书,极富才名,后世的李白曾说“蓬莱齐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这个“中间小谢”,说的便是谢朓了。
而在这权力的游戏里,跌落下去容易,想再爬上来可就难了。
但是,这位叔父的官运并不好,甚至为了入朝为官,将自己的婚姻做为筹码,娶了南朝大司马王敬则的女儿为妻。
王敬则出生于屠狗之家,一步步从微末之地上位,年轻时当了宫中侍卫,从刘子业那样的昏君手下活下来,又在后来的乱局里,投奔了萧道成,成为其心腹,最后混到南齐的开国功臣,顶层的大司马。
但因为王敬则出生卑贱,南朝大族都不愿与之联姻,谢朓又极需撑起门楣,属于是“不得已”,但成亲之后,做为回报,萧君泽的母亲就此入了太子东宫。
事情到这里还是很安逸的。
按这个情况下来,按理来说,只要萧君泽平安长大,谢家便算是有了一个靠山,谢朓的官运也很在岳父和族妹的护持下有足够支持,渐渐重回百多年前的盛景。
奈何天不随人愿,萧鸾篡位后,不但萧君泽消失了,连王敬则也被萧鸾暗中监视,各种猜忌,谢朓的官路,也就嘎然而止。
而做为一个熟悉历史的UP主,萧君泽更是对接下来谢朓的故事十分熟悉。
他是南齐一朝有名的二五仔,人品极差,根本不是靠的住的人——好在自己的母亲只是族亲,不是他的亲妹妹。
萧君泽最看重的助力,还得是都督会稽丞台五郡军事、镇东将军、会稽太守的王敬则……
这位才是他将来想登上南齐王位的最大助力,有他和萧衍相互牵制,他才不会只成为其中一人的傀儡。
而他正好知道要怎么救王敬则全家老少的性命。
历史上,萧鸾过些日子就会重病过世,重病没有降低他的攻击性,反而让他的杀心满溢,他在死前设了一个“平东大将军”用来防备王敬则,都城的东边只有王司马。
王敬则于是准备起兵,他的找谢朓问计,结果谢朓转头就把消息出卖给萧鸾,萧鸾于是立刻杀了王敬则在都城的所有子嗣,平定这场大乱,而谢朓因此升入了中枢,成为了尚书。
然后谢朓的妻子一直身怀利刃,他再也不敢与妻子相见。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这种事情,谢朓居然三年后又再来一次,想要出卖另外一位王位觊觎者,结果被对方察觉,反而诬陷被杀。
至此,陈郡谢氏彻底沦落,渐渐消失在历史里。
想救王家,就是萧君泽的下一步计划。
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等上两个月,萧鸾一死,萧宝卷那废物,基本没可能动到各地军头们。
东吴之地繁华,又离都城极近,是他十分需要的地方。
那么,这位谢家舅舅,就来得正好了。
“行吧,让他在襄阳等着。”萧君泽微微一笑,“我很快就过去。”

在打下宛城后,接下来的整个月份,都让元宏有一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先是传来消息,梁州的叛乱已经被李崇飞快平定,然后便是南齐骚扰淮河青州一带的兵马全部都已被平定。
这些消息极大地威慑了其它正在坚守南齐城池,在新野城也在新武器的围攻下陷落后,沔水之北的南齐守军瞬间全麻了,宛城周围的其它三座城池也人心动荡!
等到十二月时,湖阳、舞阳、南乡等郡的太守纷纷向南逃亡去,而北魏也从容腾出手来,继续向南,有包围襄阳的举动。
这时,南齐由崔慧景和萧衍带领的大军也及时赶到,但他们来得不巧,宛城破后,北魏大军的主力正好过来,两人的五千前军哪见过这种架势,纷纷退回了邓城,凭城而守。
但当发现魏军数量已经破十万,且这是魏帝所在的中军主力后,主将崔慧景被吓破了胆,居然立刻从南门带兵跑了!
这一下,人心瞬间就散了,萧衍见此情形,也跟着就跑掉了,仅一个刘山阳边打边退,然后连夜乘船往襄阳跑了。
于是就这样,在正时,元宏带着十万大军,华盖羽仪,在大雪纷飞之中,来到了樊城。
而这时,樊城大门紧闭,守城的曹虎不出迎战。
而北魏军中,也开始对攻不攻打襄阳,产生了分歧。
没办法,襄阳这城池,实在是难打,他不只是一座城,而是两座,襄阳城在沔水(汉水)之南,樊城在沔水之北,两座城池只隔了一条大河,而且两城之间,有巨大的浮桥相连。
樊城能随时得到后方的兵力、粮草支援。
樊城无论被打得多破,只要襄阳还在其后,都不需要担忧城破,所以是长江上游最重要的关卡。
如果是以前,元宏差不多会在沔水边看看对岸的襄阳,便离开,然后去攻打其它的城池,而不是在这里死嗑。
但如今不同,在拥有了投石机这样的利器后,他便对襄阳有了新的渴望。
这地方太重要了,一但拿下这里,后方的宛城五郡,便是真正安稳了,朝廷的南大门,便可以从南阳推到襄阳,有此雄城,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中大石,不用担心朝廷被人在顷刻之间,打到洛阳。
而在北魏军帐之中,却没有一点和乐融融,反而是一派剑拔弩张。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为您拿下樊城,只要您给末将十架石炮……”李佐大声道。
“陛下莫要听此人胡言!樊城易攻,襄阳难下,末将愿为您拿下襄阳,只求您给末将九架石炮!”大将军薛真度傲然拜道。
“陛下,末将一架石炮都不用,只求您将君泽大人赐给末将,末将必能……薛蛮子,你敢别我!”
“胡言,我这两腿如松,你哪只眼看它动过别你?”
“竖子猖狂!食我老拳!”
“岂会怕你!”
元宏头大如斗,不由看向一边的君泽。
萧君泽正无聊地撑着头,看这样将领争执,真不如回去练习一下武艺,指点一下小韭菜们学习。
“君泽,你看需要多少投石机,才能打穿樊城城墙?”元宏认真问。
萧君泽冷淡道:“关我什么事,投石机不都给你了吗?”
在发现元宏最后还是没忍住,悄悄去摸过投石机后,萧君泽觉得这些东西变黑了,用了运气铁定变坏,果断将它们都拆掉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投石机太过巨大,不如拆开好运输。
加上在宛城战后,朝中诸将软硬皆施,在元宏面前撒泼打滚,就想要一架投石机,用以攻城立功。
北魏这些年国势日盛,诸军基本没有什么守城的需求,想要立城,就得像拔钉子一样,把这些城池拔掉,而南北两边打了那么多年,在守城的经验上十二分地充足,如今拥有了这种武器,诸将领可是在皇帝面前为此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但元宏也没有办法,那一车零碎,想要组装起来,还要依赖君泽和他手下的工兵队。
“君泽莫要气了,朕下次不碰便是。”元宏一边腹谤着这孩儿的小气,一边好声好气地劝道,“你便帮这一次。”
“可以,”萧君泽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先前征收盐务时,答应我条件?”
元宏微微皱眉,露出沉吟之色。
先前盐务时,他答应的很顺,但他是知道攻下襄阳的难度,所以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如今君泽用出的利器,还真的有可能攻下襄阳城。
若是真拿下襄阳,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襄阳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以君泽的年纪,根本不能服众,朝廷中必然是一片反对之声,他也很难放心。
但如果直接拒绝,他也做不出来,一是若能攻下襄阳,君泽必然是首功,二是君泽这样才华惊世、洞悉世情的人物,他更想放在身边,等他大一些,再出任相位,若是不允,让君泽与他离心,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在思考数息后,他凝视着君泽,认真询问道:“你要刺史之位,自然可以,但都督襄阳诸军事,却是不能给你,朝廷必然会放一位将军,这,你可愿意?”
“派谁?”萧君泽问道。
元宏思索数息,问:“元英如何?”
这也是朝廷重臣,是太武帝拓跋焘的曾孙,也算是朝廷拿得出手的将领。
“没问题,”萧君泽随意道,“你别说我欺负他便是。”
元宏不由头痛。
元宏狼与君泽狈商量好了利益分配,萧君泽这才微微一笑,对身后的明月道:“告诉儿郎们,出征了!”
在寒冬腊月之中,北魏又重新拿出了先前在宛城和南阳拿出的新武器。
但这次,樊城守将曹虎已经知道这武器的厉害,在城门之后垒起了一丈多厚的沙石,将大门死死封住。
第一波投石机落在城门之上,却没有什么效果。
但这在萧君泽意料之中,他立刻改变战略,让投石机对准了城墙的西北角。
城墙拐角处虽然厚,但却最为脆弱。
城墙下,工兵们正挥汗如雨,数人用滑轮组,喊着号子,将巨石拉到炮锤之上,三个学生重新校对位置后,这才按动扳机,将绳子放开。
一瞬间,弹出绳子甩出了一声音爆,将旁边的石头投出一道白痕,几乎同时,巨大的圆石也猛然飞出,重重打在城墙一角。
那城墙西北角,已经被打得伤痕累累。
这一枚石炮,犹如最后一根稻草,打入墙中七尺之深,而城墙的北角也终于承受不住,墙体坍塌,变成一个陡坡,墙上防守,顿时也出现一个巨大缺口……
一瞬间,城下的将士爆出怒喝,拿起盾牌,顶着箭雨,向那小小缓坡冲杀过去。
而旁边,投石炮已经落在旁边城墙上,让本就摇摇欲坠的一片墙体,也有了垮塌之势。
守将曹虎大惊失色,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带着城上的守军,快速退出了樊城,顺着浮桥,逃入了襄阳城。
北魏大军一时担心是诱敌深入,担心有诈,还真没去追,
直到他们坚定地将浮桥烧毁,完全将北边的城池和民众抛弃,没有一点犹豫的,元宏这才懊悔地拍起大腿,后悔没有一鼓作气,将这些人拿下。
否则,要是成功了,襄阳也必是囊中之物了。
萧君泽却没有理会这些,他正跟着许琛,来到樊城中的一处民居。
元宏治下,士兵不许掠劫,所以入城之后,除了索拿一些南齐大将,并没有如何扰民。
这也是萧君愿意帮他攻城的原因——如果这些将领攻城便要劫杀一波,他的投石炮可能落点就在友军的头上了。
许琛推开房门:“公子,他就在这里了。”
萧君泽点点头,凝神望去。
狭窄的房舍之中,正跪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文士,那一瞬间,四目相对。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一侧的脸上,那宛如堆雪似的肤色,鸦青的长发,秋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让萧君泽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他们眉眼有七分相似,精致得像是由女娲花了一夜肝出来的。
而对面的青年,在看清萧君泽的模样后,眼眸瞬间便红了,起身快步走了过来:“你,你是阿姐的泽儿……”
萧君泽轻轻避开他的手,缓缓道:“你便是谢澜?”
对面叫谢澜的青年看着少年的模样,不由有些哽咽:“正是,我是你阿舅,当初家中遭难,是阿舅无能,只能让阿姐入宫,这些年,也没有帮着你多少,还好上苍保佑,让你无恙。”
他似乎十分自责,说到伤心处,不由咳了起来。
萧君泽有些不会了,他轻叹一声:“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也莫要自责了,听阿琛说,你一定要来见我?”
谢澜好不容易缓过来,笑道:“你活着,我便是死了,也能去告诉阿姐。”
萧君泽皱眉道:“你这身体?”
“天生体弱,一到冬日,总是有些毛病,”谢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正色拜道,“见过临海王殿下,先前无状,让殿下见笑了。”
萧君泽摇头:“在这里,不要叫我的封号,叫我阿泽就好。”
谢澜恭敬点头,心中却有一些惊异。
以前,他听姐姐在家书中说,自家外甥生性柔弱,怕人怕生,担心他将来生活,但如今见到真人,却发现这少年性情沉稳,王侯之气丝毫不比南朝那些宗王弱小,再想到他当初能从萧鸾的天罗地网中逃出,去北方求生,还能隐瞒姓名的情况下,带来大量钱财,这样的能力……
他不由得惋惜,当初继位的若不是萧昭业,而昭泽,必然也是一位明君。
“那阿泽,如今阿舅尚是白身,”谢澜不由苦笑道,“族中虽然有些祖产,却也不多,阿舅能助你的,只有这一白身,你万万莫要去找族长谢朓,他生性柔弱胆小,若知你未死,怕不是立刻便要以你人头入朝,做进身之阶。”
萧君泽微微一笑:“阿舅莫急,最近几日,你便先跟在我身边,见见世面,说不得,有一场大造化呢。”
许琛顿时目露焦急之色:“公子……”
这人是不是向着他们,还没打听清楚呢,万一泄露了公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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