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今焉当然知道这个遗诏,但是这个遗诏的真假却有待考量。偏偏这种威胁到铁啸求衣的事情,铁啸求衣反倒一点反应都没有。
遗诏当然是假的,不论是苍越孤鸣还是铁啸求衣都心知肚明。铁啸求衣心中清楚所谓兵权,表面上虽然是给了摄政王,但实际上不过是在王上手中。因为摄政王根本不需要,也不想要苗疆兵权。
但是忘今焉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动摇。当初苍越孤鸣登基时,比他预料之中多出的那一位太师就已经让他错算了,如今已经证明太师是摄政王的后手。
而他可以肯定,这个摄政王绝对不是苗王的兄长。他绝对不可能认错那个人,应该就是道域来去无踪的那个无名道者。但,还是不对,关系上依然说不通,摄政王出身儒家,甚至还是风云碑留名的天下第一,但是十年前,他记得没错的话无名道者还在道域行走。
无名。论身份,他不是道域的什么人,但论实力却近乎全能。寡言少语,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与你何干。十五年前,就是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但自始至终都毫无动作。
还是说其实不是同一个人?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又或者是摄政王不止有一个。
嗯,试一下就知道是还是不是了。
“王兄可算是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了。”苍狼对于燕风元嘉只说一句话就溜之大吉的行为还是十分怨念的。
“还没。”但是燕风元嘉的回答注定要让他失望了,“也许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
“嗯?不管怎样的事情终究有解决的一天。”
“王上这样认为吗?”
“难道不是吗?”
“也许是,也许永远只是一个幻想。”燕风元嘉没有认同也没有不认同。
“王兄不是来找本王说这些事情的吧。”苍越孤鸣话题一转,“本王已经传令下去将原先的兵权重新交你了。”
燕风元嘉一愣,这倒是有点出他意料了:“这件事可以说是多余,罢了,吾没兴趣管他们,还是王上自己处理吧。”这种团体战斗向来都不是他所擅长的事,他有自知之明。
“啧,这样这个摄政是何意思呢?”
燕风元嘉淡淡道:“国君没能力操持国政之时才需要摄政王。这种时候,剥夺吾所谓摄政权才是该做的。”
“孤王知道,但王兄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
“隐患?你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一个隐患,吾说过,忘今焉算不上是一个大麻烦,铁啸求衣才是,如果你没本事让他臣服,那就杀了他。”
苍越孤鸣傲然一笑:“孤王相信自己,也相信军长。”
“至于吾之身份……如果一个人记忆之中多出了不属于他的记忆,能算是他在另一个人身上再生吗?”
苍越孤鸣诧然:“这如何能算是重生。”
燕风元嘉做礼正色道:“那还请王上不要再称执明王兄了。”
苍越孤鸣隐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孤王所唤的王兄并非是因为兄长之故。”
燕风元嘉缓缓吐出一口气:“但执明却不能再承这个情。戏言也好,真情也罢,之前皆是王上非是王,但现在便是执明僭越。”
“发生何事了?”倘若无事发生,这一幕应当不会发生。苍越孤鸣忽然觉得复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这个问题却不是燕风元嘉不回答,而是答无可答。发生何事,什么事都在发生,只不过是选择处理哪一件事情。
燕风元嘉:“儒家与墨家不同,吾等从头至尾就不曾隐瞒目的。你就不担心吾所求更甚九算,儒生所求一样是权利。”
“王兄当初离王权只差一步了,如今有必要这么做吗?”
“王上又喊错了。步步皆是破绽,当日摄政王之名不过因为吾从无争王之心而存。”
“为何祖王叔不揭破?”
“都是多一个敌人,多一个明处的敌人和暗处的敌人终究还是不同。你知道对于儒者而言,最难求的是什么吗?”
“嗯?”
燕风元嘉没等苍狼想出回答,便接了下去:“是知己,若是有一个王懂他,信他,愿意用他,这就够了。”
“这句话又和前面的自相矛盾了。”苍狼说道。
“王上没注意到吗?儒生,儒者,不同。”燕风元嘉笑了一声看向苍狼,摊开双手,“就像所有会武功的读书人不一定都是儒侠一样。”
“那先生是那一种人,求的是权利还是知己。”权利也好,知己也罢,他都能够给。
燕风元嘉抬眸,天青的眸子中澄澈得空无一物:“哪一种都不是,吾眼中从无君王。小心,墨家不可信,儒家也别全信。吾知你重情,但情恰恰是君王最难得的东西。至于隐患,吾会还给王上一个完美且干净的摄政王,嗯是否该改口了。吾,告退了。”
苍狼看着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出声,眼中无君王,那心中可有吗?虽然是口称王上,但从头至尾都不曾以臣下自称。
更甚,其实他从未入这局中,毕竟启晏孤鸣与他有什么关系,想要全盘推翻太过容易了。看似联系千丝万缕纠缠,实际却是不堪一击。甚至连太师也是一样,如雾一般随看得见,但无法掌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真的,咕咕咕,理一下思绪。
☆、第八十章
权力巅峰掀起的飓风不是所有人都抵挡得住,但有想要登峰的人,自然也有想要下山的人。
墨学看似公平也是最大的不公平,儒学阶级分明但在短时间里最适合稳定局势。暂时的上行儒学,下从墨学,维持的是一个平衡。
但如果有一方退出,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破局之后是的新局面,好坏难论。
燕风元嘉难在于苍越孤鸣谈完之后难得想起来要去一趟已经没有人的琉璃树。
人很难做到绝对的未卜先知,但是接连几日梦见自己死亡的场景,也只能说是有所感吧。
树上的琉璃串在那日之后便都已不存,光秃秃的枝桠异常难看。树从一开始就是死木,亦从不曾活过,琉璃澄澈依然映不出光明。
血纹魔瘟带来的问题终究还是解决了,但是杏花君却不愿意再回到台面之上。似乎是和默苍离待久了,也喜欢躲在幕后。他没有住在过去和默苍离一起时的小屋,也许是怕触景伤情,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
元嘉知道,其实杏花君是怨他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告知实情。
“你还留着它。”
“毕竟是就我一命的东西。”杏花君往鱼缸里撒了一把鱼食,神色有些冷漠。
元嘉不由得觉得这一幕有些莫名怪异:“救你的可不是鱼缸。”
“你又来做什么。”杏花君没好气地问道,这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你恨吾骗你。”元嘉答非所问。
杏花君一时沉默,而随后出口的话依然是字里行间尽悲哀:“你和苍离,我都习惯了。”
元嘉看了他许久,才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找你看病罢了。”
“什么?你找我看病?”杏花君一惊,随后又觉得可悲好笑。
病,早已病入膏肓。人,亦越发陌生。
“我医不了。”他拒绝了。
“当真绝情。”意料之中,对于杏花君的拒绝元嘉并未感到惊讶。
“绝情?你有脸说我绝情。我求你救他,但你……”
“……他还没死。”这句话说了好几遍了。
“呵哈哈哈,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杏花君有些癫狂,压在心里的悲恸混作着对人的不满想要一同发泄,但是对上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又无处可发。
他的运气可真是糟糕,这样的人遇到了两个。
“吾没死,他就不会死。为什么不信吾呢,杏花君。”
“你的话可信吗?”
“吾可是救了你,还救不了他吗。”
“我要你救了吗?”
元嘉深深地看了杏花君一眼,口中说道:“吾明日再来。”
他突然觉得有些落寞,很多事情在默苍离死的那一瞬间就不同。像是枷锁断了,羁绊断了,孤斐堇的孤是孤高的孤吗?他不记得了,但又记起了太多。
玄之玄针对天门的动作他不是不知道,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反到不好做什么。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都没有掺和这件事的契机。
至于道域,虽然他依然无法准确判断勿须言是以什么样的地位在道域趴趴走。南溟广虚的态度不太对,畏惧比起敬重更多。而从其他方面获知的信息,道域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以无名替代,无过往亦无未来。
说起南溟广虚。这个人是不是还是死了,罢了他也不指望像他这种定位的人能够给忘今焉带来什么麻烦。
忘今焉的死局从岁无偿开始就已经写下。如果是以前的苍越孤鸣,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动手了,但是现在他却在等待时机。
他越来越像一个君王了,但这也意味着终究也要越走越远。
行至中途,元嘉遇上了忘今焉。
“国师有事吗?”算算时间也该是这人忍不住了。
忘今焉作为九算手段并不怎么漂亮,习惯用杀戮布局,言谈之间倚老卖老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