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苍狼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觉得耳朵翁嗡嗡的响聒噪的可以。
“我想说?”奚霏舟前一刻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模样,下一刻已是沉静严肃得如同铁面,“你除了苗疆王子的身份,还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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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的桃花并没有什么香味,偶有少数的观赏品种才会有沁甜的浅香。山语桃夭种植了大片的桃林,然而实际上更多得仍然是各种药材。
漆宴孤鸣踏入那片桃林之时并未有人发现,夜銮台如明灯一般明显的白衣,在这却并不那么显眼。
他当然知道在那一日之后放心不下的藏镜人就将史艳文带离了山语桃夭。虽然要知道史艳文在哪里对于他而言并不难,只是有更简单的方法又何必麻烦。
苗疆三杰他交好的至始至终都是另外两位,哪怕藏镜人作为苗疆上将曾与漆宴孤鸣有恩。但终究也不过点头相识的程度罢了。
不过说起苗疆三杰,狼主倒是许久不见了。苗疆三王骨未全,想来还在寻找其他的线索。
漆宴孤鸣垂眸没再走进一步,浅粉的桃花枝头娇艳,浅色的眼珠转动落在不远处的一支。
“史君子不信任我也是应当。”漆宴孤鸣忽然勾唇一下,手上方掰下的桃花枝开的正是与来人一样的雪白。
“只是,醒着的藏镜人比躺着得更有用。”
漆宴孤鸣说完,就当面受了扮演着史艳文的藏镜人一掌,他没有躲没有挡,但也没有受伤。
“我知道你是谁,但无所谓,我要的只是一个清醒的藏镜人。”漆宴孤鸣不意外会是这样,漾着些许笑意的青眸在那张脸上打转,双生子委实是很奇妙的存在,如燕风元嘉与燕风赤羽,如藏镜人与史艳文。
“你是专门等我的?”
漆宴孤鸣揉了揉并没有什么痛感的胸口,说道:“明知故问可不是罗碧将军会做的事。为史艳文开药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说是我本人也不为过。”
藏艳文很确定那雷霆一掌落到了实处,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可这不是很明显么?”漆宴孤鸣眼角微微一挑,“搞事情呗。”
“你。哼,你想夺权。”藏艳文只稍一想,这张脸又是这个时机,几乎就已经可以确定了。
漆宴孤鸣眨了下眼睛,夺权是说对了,不过……“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罗碧将军对颢穹孤鸣也有怨有恨不是么?”
“所以你希望我帮你,藏镜人已经是苗疆叛徒,何德何能让一个连名字都不被允许存在的王子看重。”事到如今藏艳文也不在掩饰,字里行间之中尽是对自己对面前之人对苗疆的怨怼。
漆宴孤鸣笑了一声说道:“罗碧将军终究是在苗疆而非中原长大的不是吗?我没有用这点来强迫将军的意思,倘若你希望往后的人生能够平静度过,夜銮台也能帮持一二,只是,将军终究与史君子一样姓史,而这个姓氏从来都是麻烦的代言词。”
藏艳文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说得冠冕堂皇,到底就是一个意思。
“这是阎王低头,嗯,也许我该给它换个名字。这颗药可以让史艳文醒过来,我相信将军是个有分寸的人,什么时候该出来,什么时候该消失,不会让我为难。毕竟无论是将军还是史君子,我皆不愿出手针对。”
黑色瓷瓶被抛出了一个小小弧度,精准落到藏艳文伸出的手上。只有一个拇指关节大小的瓷瓶在藏艳文的手心晃动了几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说出你的目的。”藏艳文握紧手,小小的瓷瓶陷入掌心的纹路之中。
“关键时刻露个面探个头,然后消失就好。”漆宴孤鸣平执着桃花枝在藏艳文眼前一晃,“当然,你也可以当我没说。”
“就这么简单。”藏艳文皱眉,如果说是提出什么杀苗王什么要求他反而没有那么奇怪与警惕。
“不不不,并不简单。”漆宴孤鸣摇了摇手指,面上是带着看戏一般略显期待略有恶意的微笑,“你已身在局中,难以逃脱。”
“藏镜人不受威胁。”
“我并不是在威胁你,只是不希望你在出现在局中而已。不,甚至我也不希望温皇继续作妖。”
“哼,神蛊温皇。”
“这一点,将军也赞同,对吧。”漆宴孤鸣说道,“我今天来只是单纯地不希望我们彼此为难,现在苗王还没发现你假扮史艳文,那日后呢?”
“一旦苗王发现眼皮子下的史艳文其实是藏镜人,又会如何?作为苗疆的一员,我,自然该帮他拿到更强大的筹码。比如,我那位义妹。”漆宴孤鸣缓缓地叹了口气,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你的嘴脸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藏镜人冷冷地盯着漆宴孤鸣的脸说道。
“能与将军故人相似,倒是我的荣幸了。”漆宴孤鸣轻笑着勾起唇角,似乎听不出藏镜人语调中那浓浓的讽意。
☆、第四十二章
藏艳文不想再说什么,袖子一甩在漆宴孤鸣视线里消失了。
有多少事情是即使做了也没办法依照设想实现的,比如眼前这件事。漆宴孤鸣忽然呼出一个气音,接着笑了起来,手中的桃枝颤抖了两下顽强地保住了所有的花朵。
漆宴孤鸣笑过了却不免觉得悲哀,但到底在悲哀什么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很快调整好情绪。
桃林的尽头便是掩藏在传言之中的医庄,自从藏镜人带走史艳文之后,这个地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生老病死早已看得太多,也就习惯用麻木不仁来伪装。
只是扒开结痂的伤口,内里早已是恶臭的脓水,不过自欺欺人的光鲜亮丽。
这厢麻木不仁的赤脚老医生转道返回,那厢擅自挟持了苗疆王子的奚霏舟也已经摸到了苗疆边界。
他原本只是打算抢了草药就走,谁知道苍越孤鸣要比他想象的弱上不少。他见过千雪孤鸣的星辰变,也见过师叔的……
“看来苗王还是挺在乎你的。”特地绕过苗疆留在中苗边界的暗哨,好不容易窜进了夜銮台密道,随着暗门落下,密道石壁上幽幽的光线亮起,奚霏舟送了口气把苍狼从背上放了下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想用我要挟父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苍狼坐在冰凉的地上,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左肩处的绷带也已经渗出了红色。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作主张带走你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奚霏舟蹲下来,苍越孤鸣身上的伤看起来凄惨,其实他下手很有分寸大多只是淤伤,只是左肩到底是贯穿伤。
“听说你可以说是北竞王养大的。”确定了没有大问题以后,奚霏舟有回到了原本的状态,竟然打听起苍越孤鸣的过去。
“苍狼年幼丧母确实由祖王叔教导。”苍狼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那就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说这个样子了。”奚霏舟拉着苍狼站了起来,“北竞王不曾提起过你其实还有一个亲哥哥的吗?”
苍狼踉跄一下站稳,垂着眼睛一言不发,此刻的他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幼兽。
“想来苗疆也不希望这种丑事被人知道。”奚霏舟挑了下眉拉住苍狼,“走吧,小王子,如果你运气好还能赶在你爹赶来前,见一见,你名义上的大哥。”
“我知道我有个哥哥。”苍狼皱了下眉,两片唇瓣微微努动,“我记得母亲说过,但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而且他不叫这个名字。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父王也不允许有人提起那个名字。”
这一次奚霏舟没有接话,幽幽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密道中只有嗒嗒的脚步声,连只爬虫经过的声音都不曾有,这般静谧无形之中加大了两人身上的压力。
“你就不怕我把这个密道告诉父王吗?”苍狼捂着肩膀跟在奚霏舟后边,这个密道虽然阴森森的,但却很干净应该是经常使用,再一联想入口的隐蔽和夜銮台的特殊性。
奚霏舟闻言哼笑两声对苍狼说道:“小王子,有些威胁可以成为筹码,有些却会成为催命符。更何况,你真的在苗王面前有话语权吗?”
“……我没有威胁你。”苍狼抿唇。但是话说道一半他又警觉自己为什么要向一个绑架自己的人解释那么多。
“难不成你只是提醒我该把你的眼睛蒙上,省得你记路?”奚霏舟嗤笑一声,“算了吧小王子,我睁着眼睛都记不住路,你还想记住。”脚步站定,眼前是三分的岔道口,但此时他也不知道哪一条才是正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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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霏舟问了密道的地图?”漆宴孤鸣略感有趣地挑了下眉说道,“你给了?”
“给了。”声音似男非女介乎与微妙的中性之间,有些缥缈像是可以掩盖了原本的音色。
“密道每个时辰变一次,你怎么给的地图。”漆宴孤鸣觉得好笑,“那东西就是你的恶趣味,我都不想走。”
“总归只同往一个地方,走错多了总能找到对的路。倒是苗王你还打算晾多久,虽说他不好彻底得罪夜銮台免得没人出钱,但终究是苗疆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