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谁哥哥(织墨)

江时喝得有点晕，猝不及防闻到一股烟草味，抬眼，看到黑暗中对方指尖的一点猩红。
他看着对方高大的背影，只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混沌的脑子让他没有深想，他靠在墙上，腿脚发软地抬手拽住对方的衣袖，“你好，你知道厕所——”
头顶的感应灯应声而开，照亮对方的脸。
五官立体，轮廓分明，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光影间更显俊美。
江时：“？”
他的酒瞬间被吓醒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谢叙！
还是这样一副醉醺醺的姿态！
两个人静静在走廊对视三秒。
谢叙将烟掐灭，看着面前这个本该在家里睡觉的乖小孩，刚才的奇怪情绪被驱散殆尽，眼底浮现一抹笑，“不会喝酒的小朋友——”
他低头看着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我带你去厕所？”
“啊？什么喝酒？”江时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眨了眨眼，表情懵懵地看向谢叙，“我是橙汁喝太多了。”
他还想狡辩，一开口，打了个悠长响亮的酒嗝。
江时：“？”

江时双手捂脸，一头撞上旁边的墙壁，“我的确喝了酒。”
他垂着脑袋，声音又闷又低，“对不起，我撒了谎。”
与其被人当面戳穿，还不如自己坦白来的痛快。
谢叙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伸手，拉着他的衣领往后，“墙上凉，别靠。”
江时懵懵地被拉着衣领站直。
谢叙见他这迷糊模样，顿了顿，“跟朋友来的？”
江时点头。
走廊的灯光很暗，在江时的头发铺上一层柔软的暖黄色，配上因为酒意稍显朦胧的眸子，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这幅样子太有欺骗性，让谢叙都忍不住提醒一声：“酒量不好就少喝。”
江时想起桌边被他干空的几个酒瓶，厚颜无耻地点了头，“我就喝了一点，下次肯定不会了。”
饭店里开着暖气，江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卫衣，低头时隐约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后颈。
谢叙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发现他并着脚靠在墙边，便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江时酒劲上头，一时不明白谢叙的意思。
谢叙开口：“带你去厕所。”
江时感觉脸有点烧，想说自己去，可又想起自己刚刚在饭店转悠十几分钟没找到地方的傻逼行为，还是没逞强。
他看着眼前修长有力的手，非常自然地牵住了谢叙的四根手指。
谢叙因为在阳台吹了会风，手很凉，而江时喝了酒，浑身暖烘烘的，瞬间把自己的温度传递到了谢叙手心。
江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色欲熏心，喝了点酒就飘了，竟然直接占起谢叙便宜了！
不过，谢叙的手也很合他的心意。
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加上冰冷的温度，像是一块雕琢完美的冰玉。
不过江时根本不敢多摸，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手，改为扶住谢叙的胳膊，“抱歉，没看清。”
谢叙指尖动了动，上面属于江时的温软触感很快被空气卷走。
他垂眼，看着对方又渐渐烧红的耳朵尖，嗯了一声。
去完厕所，谢叙礼貌地邀请江时要不要去他们包厢坐坐，被江时连声拒绝。
他这一身酒气，只要凑近一闻，就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刚刚被谢叙扶着他都没敢靠太近，要是去封闭的包厢，那不得玩完。
虽然不喝酒的人设有点崩，但是酒量不好这一点总要保持住。
于是，江时干巴巴地跟谢叙说了再见，一溜烟跑了。
江时搬去TLG是三天后的周六上午。
他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将自动喂食器加满猫粮，临走前，又检查了一下窗户，确定没有封死，才拖着行李箱离开。
等车的时候，他看到窗户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踩着空调外机一晃而过，眉眼不自觉温和许多，“馋猫。”
上了车后，江时拿出手机，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比赛视频。
这是去年[造神]的总决赛，TLG3-2战胜韩国战队YB，尽管赢了，却打得很艰难。
江时当时只是粗略看了眼，现在仔细观察，发现TLG当时赢面不大。
没办法，两方射手差距太明显。
对线的时候，只要谢叙不在，An清个兵线都能被对方消耗掉一半血条，四级之前甚至被单杀了一次。
最后的决胜局，要不是Xu从一个完全没人料到的角度闪现开团，完美控住对方四人，TLG不一定能拿到冠军。
冠军采访的时候，主持人激动地宣布今年的FMVP是谢叙。
底下的掌声震耳欲聋。谢叙实至名归。
江时低头，看了眼书包上的雪人娃娃。
这款FMVP皮肤就是为去年总决赛的谢叙量身打造的。
幸亏没剪标签。
江时视频是外放音量，前面的司机听出来是游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女儿也很喜欢玩这款游戏，就那个Xu，她是他的死忠粉，跟你一样，买了很多那种娃娃周边。”
他说完叹了口气：“希望她别学坏。”
江时闻言放下手机，“学不坏。”
他抬眼看向前方的司机，“Xu是一个三观正直的电竞选手，无不良嗜好，您不用担心他教坏你的女儿。”
不然谢叙也不会屹立不倒，成为电竞圈的常青树。
因为即将进TLG，最近几天，江时恶补关于TLG的知识，除了比赛视频，他还把Xu的经历看了一遍。
Xu是名副其实的天才选手，进入TLG后第二年便在总决赛上摘得金牌，从那以后，正式进入TLG恐怖的统治时期，同期无人可敌，连着夺冠三年，只有今年失利。
江时敏感的发现，TLG走下坡路是有明显预兆的，前年TLG夺冠，风头正盛时，当时的射手转会去到韩国战队YB。
江时模糊记得，这件事当时造成了很大的轰动，还上了热搜。
也是那个时候，二队的An成为首发，打到现在。
碰上红灯，车停下，司机再次跟江时唠嗑，“你也是Xu的粉丝？这么维护他。”
江时闻言抬头，眼睛亮了亮，“你看出来了？”
他戴着帽子，特地偏头给司机看标志，“看，他们战队的联名款，有id的。”
他最近几天在咸鱼高价收的，全新，标牌都没摘。
说完江时还低调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夹克外套，“这也是联名。”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江时恨不得一身都穿上谢叙的周边。
没人会不喜欢粉丝，还是他这种肯砸钱的真爱粉。
当然，上次用江爸爸砸的钱除外。
车开进基地门口，因为原阳打了招呼，门口的保安低着头看了眼江时帽子底下的发色，爽快地将人放了进去。
江时：“……”
他们认人的方式挺直接。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江时自己拉着行李箱，走到了主楼门口，对着锃亮的防盗门检查了一下自己着装——
白色帽子，蓝色围巾，干净的奶黄色卫衣，白色休闲裤，运动鞋。
文静中带着几分可爱。
谁能想到，他的行李箱里面一堆骷髅头和破洞牛仔裤呢？
江时正准备对着墙先练习一下表情，刚试探地扯起嘴角，门就开了。
拎着一袋垃圾的姜乐乐穿着皮卡丘睡衣，睡眼朦胧，嘟囔道：“谁啊，大早上堵门口。”
原阳也真是的，这个点非把他拎起来扔垃圾，说客厅一股螺蛳粉味，跟战队昨晚集体吃shi了一样。
他打了个哈欠，一抬眼，正对上表情奇怪的江时。
江时上扬的嘴角在闻到姜乐乐手上垃圾袋的味道时，一下僵住。
“你刚吃完？”
姜乐乐：“？”
“那是螺蛳粉！”姜乐乐气得瞌睡都醒了，“不是屎！”
两人的交谈声成功将原阳吸引了下来，他看到江时，立马接过他的行李箱，“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去门口接你。”
江时重新扬起笑脸，“没事，我认识路。”
姜乐乐扔完垃圾，偷偷瞪了一眼江时，然后蹬蹬蹬跑上楼。
“姜乐乐，把其他几个人叫下来。”
十几分钟后，TLG首发四人整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谢叙刚睡醒的样子十分冷淡，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假寐，凸出的喉结让江时忍不住朝他那里看了好几眼。
原阳开口介绍：“这是江时，暂时会以首发AD替补的身份进入TLG。”
谢叙睁开眼，偏头，声音带了一点初醒的哑：“替补？”
名头是次要的，主要是首发跟替补的签约费差了一倍不止。
原阳点头，“毕竟江时没有任何基础，上层觉得不适合一上来就打首发，先跟你们配合一下，合适的话，下个赛季再重新签合同。”
他偏头看向江时，“等会我会把具体的合同拿给你。”
江时乖巧点头。
他站在原阳旁边，加上面嫩，就像是刚被家长领进门的小孩。
原阳看他这样子，温和笑道：“是不是怕生？我给你介绍一下。”
“那个大块头是上单赵九，id是Nine，旁边两个是打野俞回，Back，中单姜乐乐，Lele。”
江时一一问好，跟着原阳的视线看向谢叙时，只对视一眼，就低头看向自己脚尖。
那天晚上，他彻底酒醒后，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还没正式认识就在crush面前喝得醉醺醺，不光牵手占便宜，还让人家扶着自己去尿尿！
当时谢叙就在门口等他。
江时事后想了很久，当时他尿尿有没有憋着点力气，会不会被人听到水声。
原阳丝毫不知道江时的心思，尽职尽责地替人介绍：“这是Xu，你试训的时候见过，TLG的辅助兼队长。”
江时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松开，脑子乱成一团浆糊，闻言含混嗯了一声。
然后，余光中，他看到对面坐在沙发上的人腿往里收了收，坐直身子，伸手倒了一杯水。
热水倾斜进茶杯，发出悠长浑厚的水流声。
江时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
这是什么新型暗示？
等面前递过来一杯水，他还没反应过来。
江时愣了一下，才接过。
热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达到他的掌心，江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寒风中拽了一路的行李箱，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他下意识把水杯握紧了些。
谢叙看着江时氤氲在热气里的白净脸蛋，懒懒道：“怎么跟其他人都打招呼，对我只有一个嗯？”
“我——”面对其他人游刃有余的江时听着谢叙的低沉语调，心跳瞬间飙升，反应过来后，立马开口，“我叫江时，前韩服王者第一，曾经连续三个赛季保持在国服前十AD榜，现在段位宗师，有信心在一周内登上王者……”
说着说着，他忽然听到身后的姜乐乐噗嗤笑了一声。
江时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回头，姜乐乐立马捂住了嘴。
原阳也忍不住调侃：“你怎么像是来跟Xu求职的。”
江时：“……”
江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谢叙面前犯蠢。
他飞速看了谢叙一眼，然后低下头，脑子终于归位，“Xu，你好。”
他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很高兴认识你。”

江时跟人打完招呼后，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特别是姜乐乐，跟见了鬼似的看向他红透的耳朵，“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跟我们打招呼的。”
江时对着他们，笑得跟个机器人似的，说话也无比顺溜。
而面向谢叙，江时那短短一句招呼，艰难地像是在跟心上人告白。
姜乐乐看了眼江时的帽子和卫衣外面套着的外套，恍然大悟，“你是我哥粉丝？”
原阳也跟着看了眼，“这帽子还是限定款，我记得当时一发售就抢空了。”
姜乐乐忽然在江时书包上瞥见一个眼熟的物件，“他还有队长FMVP皮肤的雪人娃娃！”
这很快让他联想到了之前的事，气鼓鼓道：“当时那个周边店也有人买这个娃娃，队长还把最后一个让给了他，他竟然后脚就去问售货员能不能剪标签！”
姜乐乐说完看向江时，语气一滞，“话说回来，你身形跟那人挺像的。”
上次试训的时候江时没戴帽子，加上粉红兔耳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时没发现。
姜乐乐歪了歪头，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勾着头360°检查了一遍江时书包上的娃娃。
干净漂亮，没任何破损。
姜乐乐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黑粉装真爱粉来骗队长呢！”
无形中明白一切的江时心都颤了一下。
他怎么知道会那么巧会在周边店碰到TLG的人啊！
不过他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语气镇定：“我真的是叙神的粉丝，我就是为了他才来的TLG。”
后面这句话江时说的格外真诚。
反正原阳半点没怀疑，看向另外一个当事人，“你倒是在旁边清闲看戏，能不能有点偶像的表率作用？还老是逗人家，瞧把江时紧张的。”
两次见面都是，本来江时好好的，一到谢叙面前，话都不会说。
没等谢叙说话，江时就站出来否认，“不关Xu的事，我只是太久没出门，不太习惯。”
别看江时表面唯唯诺诺，实则心底小算盘拨得噼啪响。
这番话不光维护了谢叙，也加深了自己只是一个不爱出门的乖宝宝形象，跟那个在周边店里跟人打架，要剪TLG标签的形象大相径庭，就算身形再像，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一起。
果然，江时的话很快起了作用。
“看来是真爱粉。”姜乐乐啧了一声，“队长还没说话，他就心疼了。”
姜乐乐发现江时没他想象中那么难相处，问道：“你还粉TLG其他人吗？”
说完坐直身子，咳了咳，扭捏道：“我当然没说自己啦！”
稍微会说话一点的新人肯定会向他输出一波彩虹屁吧？
谁知江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抱歉，只粉Xu。”
说话间没带一点犹豫，姜乐乐甚至听出了其中的嫌弃！
没等姜乐乐暴走，原阳就把江时领走了，“行了，既然大家认识了，我先带他去会议室签约。”
原阳带着人上楼。
“主楼跟副楼的格局一样，一楼客厅和厨房，二楼训练区，三楼住宿区。”原阳看着他手中的行李箱，“等会签了约，我带你去三楼的房间。”
他说完想起什么，笑了笑：“正好你就住Xu隔壁，有事可以问他。”
江时这么喜欢谢叙，住近一点，也有利于加速他融入TLG。
到了会议室，原阳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
江时刚接过，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谢叙推门走了进来，见两人都看向他，淡声道：“没事，我就来看看。”
他拉开椅子坐下。
江时看了眼谢叙旁边的空位置，在原阳还没反应过来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原阳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江时过分利落的动作，不过没多想，问谢叙：“你不去补觉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现在不是他们正常起床的生物钟，把人叫起来，只是为了欢迎江时而已。
谢叙坐姿随意，“我就看看。”
原阳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江时过分规矩端正的坐姿，开口：“你别管他，继续签约。”
江时点头，往会议桌上扫了一眼，没找到笔。
刚想问原阳，旁边的人开了口：“我有。”
谢叙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拧开笔盖，将尖端朝向自己，才递给江时，“合同看了没？”
江时接过笔后点点头，“阳哥之前给我发过电子合同。”
他翻到签名的那一页，刚想落笔，纸张上忽然按住一根手指，将合同往外挪动半寸，没让他签字。
“一切以纸质合同为准，你再看一遍。”
江时视线艰难从谢叙的那根手指挪开，放下笔，从头开始看合同。
谢叙的指尖干净圆润，修长笔直，一点都不像是长期玩游戏的人的手，倒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更要命的是，谢叙的手指很长。
江时甩了甩头，抛开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
这么没出息可不行。
看合同需要时间，原阳便将谢叙拉到训练室的另一角，狐疑道：“你怎么开始管起合同的事了？”
谢叙不答反问：“你是刚刚才知道他是我粉丝的？”
原阳想回答，谢叙截住了他。
“老原，别跟我搞虚的那套。”
原阳：“……”
“他第二次联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原阳摸了摸鼻子，小声道，“这傻孩子说是你的粉丝，愿意降薪两成，让我重新给他个机会。”
“我看出来了，他是真喜欢你。”
谢叙抬头，看向会议桌前的人。
江时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头浅灰色的头发，边缘被压得有点扁，江时边看合同，边随意地用手抓了抓头发，本来平整的发型一下变得乱糟糟的，衬的他年龄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