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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温柔攻养大后(常安十九画)


“怎么了?!”
林简冲进门去,心口起伏不定,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不远的沈恪身上。
沈恪微微躬着身,一条雪白的浴巾搭在双膝上,上半身的水珠刚擦得半干,此时正保持着一只手按着腿上的浴巾,另一只手伸向地面的姿势。
见到林简突然冲进来,沈恪也是一愣。
林简随着他手的方向移转视线,才看见地面上掉落的那瓶沐浴液。
“没什么。”沈恪神色还算从容端正,将腿上搭的那条大浴巾不着声色地微微向上拉了一下,才指着那瓶沐浴液说,“刚才拿浴巾不小心弄掉了。”
“掉了就掉了,非要自己再捡回来?”林简面色不善,大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瓶子放回置物架上,转身蹲在沈恪腿边,眉心几乎皱成一个川字:“你有没有事,碰着哪儿了么?”
“没有,没碰到。”沈恪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停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才说,“把浴袍递我一下吧。”
林简敏锐地察觉到他声调停顿间隙的不自然,愣了几秒,才突然意识到两人此时的情形有多么尴尬。
热意轰地一下涌上来,林简从侧颈到耳后霎时漫上一片滚烫的血色。
沈恪全身上下只有腿上搭着的那条浴巾,明耀的浴灯下,沈恪肩背蕴蓄着宽阔坚实的力道,身上未干的水迹顺着白皙劲瘦的肌肉线条滚落,他们周身还弥漫蒸腾着未曾散去的潮湿水雾,林简在白茫茫的湿热空气中恍然抬头,就对上沈恪一双波澜不惊却沉黑深邃的眼眸。
距离太近了,他们几乎气息交融。
“我……”林简张张嘴,却发现声音哑得厉害,下一秒他仓惶又快速地移开视线,垂着眼睫哑声说:“对不起。”
“……别动不动就道歉。”半晌,一道很轻的叹息自头顶传来,沈恪说,“我先穿衣服,你……”
“先出去一下”这几个字沈恪没能说出口,因为他发现林简消瘦的双肩在无声地震颤。
“……林简?”
死死抓着防滑凳扶手的那只手因为用力,骨节处都隐隐发白,林简没应声,也没动。
不敢动,也不能动。
过了许久,林简将垂着的额头抵在扶手边沿,双膝几乎要跪上冰凉的地面,无形又巨大的羞愧如潮水一般将他湮没,他宛如一个落水将溺的人,压抑着颤抖灼热的呼吸,用自我唾弃的口吻,极轻又极快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年轻炙热的欲.望青涩而汹涌,生生不息,难以自抑,如爱意,如海浪。
沈恪在瞬间就明白过来。
死寂一般的沉默。
林简始终不敢抬头不敢起身,半晌过后,他听见身边坐着的人似乎动了动,过几秒,另一件属于还带着沈恪身上惯有的气息的白色浴袍,就轻轻落到了自己身上。
像是一道庇护的屏障,将他自认为满身的可耻的情.欲全部细心笼罩,妥帖地为他隐藏。
紧接着,有温热的掌心落在他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他低垂着的头。
“没关系。”
沈恪声音很轻,像是温柔的安抚,又像是默认的纵容。
林简假期结束后就回到了项目组,由于已经到了深冬时节,受天气影响,北方室外大部分的建筑工地都缩减了作业时间,等到了下个月霜冻时分,就要全部停工。所以较之前相比,林简工作倒显得轻松了不少,甚至项目组里有几个家在港城的同事已经请好了年假,直接返程准备过年了。
工作空闲下来,林简便有更多的时间往沈恪那里跑,其实这样频繁的往来沈恪家中,不可说的私心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确实是担心沈恪的腿,而且林简总有种直觉——虽然沈恪嘴上答应的好听,但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好好听医生的话,配合复健的人。
也就在他面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而这段时间,林简基本上周末都是在沈恪那里过的,但那夜的尴尬和宽慰宛如镜中一梦,梦醒无痕,他们默契得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无论什么时候,沈恪永远都接得住他,连同他那些敏感脆弱的自尊,和故作矜持的体面。
周五这天晚上,林简临时被工作上的一点小事绊住,从园区开车出来比预计时间晚了将近两个小时,到达南市沈恪家里时,已经快要九点。
偌大的别墅在萧瑟深冬愈发显得安静,林简将车直接开进院子,下车后先在恒温花房中找到了正在蹂.躏沈恪那些娇气得不行的奇花异卉的皮蛋,徒手挽救了两盆眼看连根都要被皮蛋挠出来的大花犀角,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牵着被训得臊眉耷眼的狗子进了屋。
中厅里灯光明亮,林简推门进去,看见沈恪坐在沙发上,手里正翻着今天的晚报,不由怔了一下。
“你还没休息?”林简问。
见他进门,沈恪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落地钟,笑道:“这才几点。”
家佣此时从餐厅出来,看见林简还牵着皮蛋,立刻拿了消毒湿巾上前:“给我吧林先生,我给他擦擦。”
“不用,我来就行。”林简从朝阿姨点了下头,接过湿巾擦干净皮蛋的四爪,整个过程狗子配合十分良好。
“这是挨训了?”沈恪不由好笑,“怎么今天跟你这么老实?”
“……你反思一下吧。”林简将湿巾扔掉,这才把皮蛋交给阿姨,走到沈恪身边来,“你就这么惯着它?花房里那么多娇气的品种,随着它霍霍么?”
“我当是怎么了。”沈恪低低笑了一声,随口道,“那也不能一家里都管孩子那么严吧?我负责娇惯,你负责管教,不是挺好?”
闻言,林简脱大衣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不知怎么脑子里就浮出“慈母严父”这四个字来。
“先生,可以开饭了吗?”另一位阿姨从厨房回到前厅,温声说,“厨房都准备好了。”
林简诧异地看沈恪一眼:“你还没吃晚饭?”
“刚才不饿,顺便等你一起吃。”沈恪口吻自然且随意,抬头见林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小臂,“快去洗手,现在真饿了。”
站在一楼的洗手台前,温热的水流冲到手背上时,林简又莫名想到“举案齐眉”四个字。
魔怔了,要疯吧。
林简抻出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用力甩了一下头,暂时将满脑子的关于“伉俪情深”的形容词清空。
晚餐是温火熬了多时的青菜海鲜粥配小笼灌汤包,沈恪家里的阿姨手艺真的是好,腌的小酱菜都清脆爽口,林简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本来食欲恹恹,却被一碗粥和一碟清口小菜安慰了味蕾。
吃过晚饭已经快要十点,但林简还是推着沈恪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才上楼洗漱休息。
客卧的浴室里,林简站在淋浴间的花洒下,看着淅沥沥便秘一般落下来的水流,又重新转了转冷热水调节阀,发现仍是一样的效果后,只得无奈放弃。
他穿好浴袍,回到床头柜旁边拿上自己的手机,而后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沈恪卧室虚掩的门。
“进来。”
林简推门而入,发现沈恪已经洗好了澡,正坐在床边,穿着和自己身上同款不同色的浴袍擦头发,看见林简进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着问:“怎么了?”
“浴室的淋浴好像有点问题。”林简皱着眉站在床边,低声说,“不出热水了。”
“这样啊。”沈恪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想了想说,“那就直接用我房间的浴室吧,我刚洗完,热气还没散呢,倒是冻不着你。”
“你当你家里的地暖是摆设啊?”林简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借用浴室这样的说法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显出几分微妙的旖旎,尤其放在他和沈恪身上,他怕沈恪误以为自己是别有用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坦荡解释,只能说,“要不要让工人修一下,我等等也可以的。”
“这都几点了,不折腾他们了,明天再说。”沈恪倒是神色自然,指了一下浴室门,“快去吧,洗完早点休息。”
“……哦。”他这样说,林简也不好再磨蹭,随手将手机放在了沈恪房间的小书桌上,转身垂着头往浴室方向走去。
“林简。”刚走到浴室门口,沈恪忽然轻声喊他。
“怎么了?”林简转过身问。
沈恪看着不远处灯影之下的青年,沉吟了片刻,才说:“不是我家里的地暖,也不是我家的任何东西。”
“……嗯?”林简一时没听懂,“什么?”
沈恪轻轻叹了口气,直白道:“这也是你家。”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霎时在林简心尖上磕了一下。
“不仅是这里。”沈恪平静地补充道,“之前的那幢花园洋房、沈家大宅,或是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单单是我的家,也都是你的家。”
从来都是,从未改变。
林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攥得很紧,过了半晌,从进门就悬在他周身那股莫名的拉扯感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点了点头,轻松地说了句“也没说不是啊”,就转身进了浴室。
沈恪看着浴室的门被关上,片刻后水流声传出来,这才兀自垂眸笑了一下。
小崽子,真别扭啊。
沈恪的卧室没开主灯,只亮着床头的睡眠灯和书桌边上的阅读灯,恰好在林简进浴室冲澡的空档,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
沈恪抬眸看了一眼,本想等林简出来再接听,可那震动频率持续不断,沈恪想了想,还是扶着床边站了起来,很慢地挪到了书桌前。
手机屏幕亮着,是一个境外的电话号码,可能是林简在国外的同学或者是……他妈妈那边打来的。
倏地,震动停止,而后没有锁屏的屏幕上很快传来一条短信。
【小简,是妈妈,你快接电话,我有急事!】
接着还未等屏幕熄灭,刚才的那个号码再一次打了过来。
沈恪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紧闭的浴室门,怕是真的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好接听。
还未等沈恪出声,电话那边的温宁倒像是吃了一惊:“小简?!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
“……你好,我是沈恪。”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钟,而后沈恪听见了一声很长的叹息,温宁声线不稳地说:“他……还是回去找你了?”
沈恪并没有纠正或是解释这个说法,只是问:“请问有什么急事么,我可以转达。”
“你让他小心点!”温宁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而后压低了声音哆哆嗦嗦地说,“那个谁……监.禁期结束了……而且,他、他说要去中国找小简……我拦不住的……”
沈恪眉心一跳:“你说谁?”
“……我继子。”温宁嘶哑的强调中透着一股绝望,“他当初被郡法院判了四年半的有效监.禁,前不久刚刚出狱,但是……”
沈恪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打断她:“和林简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
“你来告诉我。”沈恪声调陡然沉了下来,“你的继子被判监.禁和林简有什么关系,当初……”沈恪顿了一下,脑子里快速串联出一个猜测,喉咙不自觉地哑了下来,“林简又为什么会从剑桥转学去宾大?”
“……”
林简洗完澡后,又将浴室简单收拾了一下,才擦着头发出了门。
出了浴室,整个房间安静得宛若无人之境。
林简偏头朝里间望了一眼,看见沈恪正坐在窗下的小沙发上,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才缓过神来一般,朝林简的方向看了过来:“洗完了。”
“嗯。”林简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也朝窗外瞥了一眼,随口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恪笑了笑,目光落在林简擦得半干的发梢,“从小就不爱好好吹头发,现在已经深冬了,不怕感冒?”
“你家……”林简顿了一下,随即自然转换说词,“家里的暖气这么足,怎么会感冒。”
而且你自己不也不吹头发嘛。
“去拿吹风机。”沈恪拉了一下他手里的那条毛巾,笑道,“拿这边来。”
林简很警觉:“干嘛?”
沈恪说:“给你吹头发。”
“……”林简站着没动,用一种探究加怀疑加审视的眼神,深深看了沈恪一眼。
“快点啊。”沈恪笑着催促了一句。
“你……”林简本来想说“你没病吧”,想到他的腿伤又自觉住口,出口变成了,“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年纪大了不都这样。”沈恪像逗他玩似的,看着他笑,“老小孩儿么,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简无语地瞪他一眼,转身往浴室走,边走边嘀咕,“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都不好好吹头发,我这破习惯还不是从小跟你学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脚上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慢,毕竟真的已经很晚了,沈恪还没完全康复,早就应该休息了。
吹风机拿回来,沈恪指了一下床边,说:“坐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林简直接背对着他在短绒地毯上坐下来,“您随意发挥,速战速决吧。”
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笑,过两秒,吹风机细小的嗡鸣声靠近耳畔,紧接着温热的暖风随着沈恪的手指就一齐落在了林简的发丝里。
昏黄的床头灯影影绰绰,时光静谧又安静。
他们两人靠得极近,从沈恪角度垂眸,能看见眼前人微垂的发顶,和一截没入领口的线条修长优雅肤色雪白的脖颈。
而不知是不是吹风机暖风的缘故,林简却觉得有些热。
他身上用的是和沈恪同款香味的沐浴露,此时散发着同样低醇的木质香尾调,明明是沉稳柔和又淡雅的香气,但沾染了沈恪的气息后,却莫名萌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催.情。
林简轻轻闭上了眼睛。
陷在这样晦涩纠葛之中的同时,他的心底却又一片安稳宁静。
和沈恪在一起时,他永远能静下来。
“好了?”半晌后吹风机关掉,林简在云遮雾罩的氛围中悠悠转醒,刚想回头,就感觉身后的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简不明就里,却很配合地没动。
而下一秒,他倏然睁大了眼睛。
温热的身躯缓缓靠近,两颗心脏跳动得频率都变得一致,林简屏住呼吸,动都不能动一下。
以一个完全保护的姿势——
他被沈恪从身后,轻轻地抱在了怀里。

第六十一章
两个月之后, 沈恪腿上的夹板终于拆掉了,而夹板拿掉的当天,复查时听医生说愈后非常良好, 沈恪便坚持尝试着不借用外力独自行走,一开始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过了一周左右,在他的一再坚持下,除了步伐稍显缓慢外, 行走的姿势已经与受伤前无异。
而距离农历春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林简项目组这边开始正式放年假。
同事们为了躲避春运高峰, 早早订好了机票或是高铁,只等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拎着行李直奔机场或是高铁站。
林简没有节前返乡的困扰, 而且由于工期安排, 他的年假时间要比一般的企业员工长很多。
这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春节, 有大把的富裕时间渡过,而第一件事, 就是回当年的那个小山村, 为林江河扫墓。
五年了,他漂泊在外, 而林江河这些年也是黄土独埋万古心, 恐怕每逢节气, 连个烧纸凭吊的人都没有。
每每想到这些, 他便深感内怍,愧为人子。
翌日清晨, 林简从公寓出发,直奔高铁站, 买了到县城火车站的唯一一班临停的高铁票,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多年前,每次来给林江河扫墓,都是沈恪开车带他。他们从南市出发,开车全程要五个多小时,但若是他自己从临市开车过来,高速就要走八个多小时,到了目的地天都黑了,所以索性坐高铁,虽然下了车还要打车进山,但总归是节省时间的。
这班高铁在老家的火车站只临时停靠两分钟,下了车,林简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站,终于检票过了出站口,走到火车站外时,烟尘黄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多少年了,即便是县城中心,还是老样子。
林简在所谓的城关繁华地带找到一家花店,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所以就包了一大捧狐尾百合。丧葬铺子倒是并不难找,林简又买了一大兜纸钱冥币金元宝,在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报出目的地,司机师傅“嚯”了一声,说道:“够远啊,还是山里。”顿了顿又说,“那可就不能打表了,一口价500,要不回头我空车回来,打表跑这一趟还不够车份子和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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