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巷的语气很和蔼,甚至带着几分遇见老朋友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夏泽笙却听出了两分敌意。
他仔细去看许巷,可是那张如今已经与自己没有什么相似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阴霾。
……人年龄渐长后,便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内心。
于是再看不透,那个曾经与自己一样稚嫩的少年,如今真实的想法。
“是。”夏泽笙回答,“他叫秦禹苍。”
“听说还在读书。”许巷表达了惋惜和同情,“怎么回事,夏泰和不是最心疼你吗?怎么会让你跟这样没底子的穷学生结婚?而且秦骥的葬礼没多久吧,你就再婚了……遗产也跟你没关系。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和我讲,我来帮你。”
“没有。”夏泽笙对他讲,“是我自愿嫁给他的。”
“哦……”许巷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在“哦”,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确实有事情想请你帮忙。”夏泽笙说。
“嗯?”
夏泽笙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打开来给许巷看:“这些是九霄珠宝新出的一些珠宝品类,大明星你人气那么旺,能不能戴一戴,媒体面前提两句,帮忙带带货。”
许巷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忙”,有点不太置信地看了一眼夏泽笙,咳嗽了一声说:“这个,笙哥,你知道行规的,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头我让我经纪人跟你联系。”
夏泽笙本身也没有指望他真能带货,不过试一试。
九霄现在这么困难,就算全盘接过来,还是有太多的问题要处理。
哪怕多一份可能,他也不想错过。
于是他把平板收了回去,笑着点了点头:“好。”
许巷后半程没再跟他说话,坐回了原座位,戴上眼罩休息。
香港到广州高铁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直到停靠在广州站,许巷率先下车,也没听他提起过一句他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夏泽笙收拾自己的背包的时候,从窗户里看见许巷团队匆匆离开的脚步,接着很快地,很多兴奋的年轻男女从另外一侧跑过来,尖叫着许巷的名字,也从窗户前一闪而过。
站台上一时混乱。
很熟悉的一幕。
只是这一切离他太远了。
夏泽笙摇了摇头,背起背包,跟着别的乘客身后下了车。
狂热的追星男女被引导到了另外一个出口。
许巷的助理擦着汗推开停车场里这辆保姆车的大门,进来坐好,才对许巷说:“巷哥,人都走了。”
“嗯。”许巷有些厌烦地说,“真是烦死人了,谁透露我的行程,回去好好查一查。”
“知道了。”助理连忙道,“一定好好查。”
还好,许巷这会儿心情不错,换了个话题跟他谈笑:“你知道我今天遇见夏泽笙了吗?”
“就是以前和你一个团那个夏泽笙。”
“对啊。他好可怜啊。”许巷说,“之前给夏泰和当义子的时候,名声就毁了。好不容易嫁个富豪,富豪一直在外面有小三,最后害死了。关键是连遗产都没有他的分。”
“是吗?确实好可怜。”助理附和他。
“他哪里可怜了。”许巷沉下了一直带着笑的脸,吓得助理一抖。
“……不是巷哥你说他可怜吗?”
“以前一个团的时候,大家都说我跟他像,叫我小夏泽笙,我被他压了好几年,舞台都上不去!要不是我自己努力,能有今天?”许巷阴沉着脸说,再没有他在大众面前的和蔼可亲。
“那,那他一点也不可怜。”助理连忙打补丁。
“可是我看他确实挺可怜的。你知道吗?他新嫁那个穷学生,听说家境不太好。他还要赚钱养家,去香港出差,周末还要回广州报备。我看他老公盯他盯得很死。”许巷感叹,“他以前流量那么好,各大品牌方都是求着公司让他代言。如今竟然还要求我帮他带货。”
助理终于听明白了。
所谓的可怜,不过是很惨的意思。
于是助理也跟他一起幸灾乐祸:“那种人也就是吃碗青春饭,哪里比得上巷哥你又有才华又能坚持?走到今天是他活该。巷哥你人也太好了,还可怜他。要我非赶着上去踩他两脚才好。”
许巷被这些话夸得有些自得地笑了。
可是很快他的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夏泽笙背着包从出站口出来,进入了地下停车场,左右看了看,从他车窗前过去,快步走到对面。
那里有个年轻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手捧着一束茉莉花,递给了夏泽笙。
夏泽笙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但是还是接过了花,闻了闻,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年轻人便一把抱住了他。夏泽笙像是吓了一跳,却很快被年轻人托着后脑勺,给予了一个热吻。
松开的时候,夏泽笙满脸潮红。
比他手中绽放的茉莉花还要羞涩。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穷学生老公”?相处模式怎么跟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啊?而且长得也太性感了吧?
安静的车内似乎能听见许巷咬牙切齿的声音,他捏住了手中的墨镜,墨镜似乎都难以承受他的用力,发出“嘎吱”的噪音。
助理在一边,吓得腿肚子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许巷才能开口说话:“哼,只开得起途观。”
“就是就是!”助理连忙附和道,“一看就是个旧车,太不体面了。穷死了。”
许巷心里的滋味终于好受了一点。
不过是贫贱夫妻。
没什么好在乎的。
千玉集团的注资已经打了第一笔款项到“我们伙伴”公司的账上。
根据协议,物流软件的开发必须提上日程。
这两天公司的人忙得团团转,梁丘鹤写代码写的发愁,压力大了他就一直挠头,让人十分担心他头顶的头发还能保留多少日子。
夏泽笙在香港,秦禹苍也基本吃住在了公司。倒是周四童昊从香港赶回来帮忙,他问了一句:“阿笙回来吗?”
“他说周五回来。”童昊跟他将,“哦对了……钟文彬前两天联系我了。”
“干什么?”
“他想见见你。”童昊道。
秦禹苍大约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正好,收购九霄的尾款还得和他签合同,我拿合同去找他,顺路跟他见见面。”
“那就好。”童昊忍了忍,对他讲,“你多久没回家了?”
“从你们走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公司。”秦禹苍说,“他们都在公司搏命,我不能出去闲逛吧?”
童昊欲言又止。
秦禹苍好笑:“你有什么不能讲出来?”
“……抽空回趟家收拾下自己。”童昊说得非常含蓄,“结了婚就放松了对自己的形象管理,这可不行。”
等他出去了,秦禹苍沉思了一会儿,出门去洗手间前面打量自己。镜子里面的男人多少有点邋遢了。
之前还说梁丘鹤不懂得劳逸结合,自己看起来也没好多少。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底还有些青色。衣服还是一周前的,衬衫乱七八糟的,领口大开。夏泽笙走了,没人给系领带,他没有夏泽笙系得好,索性也懒得自己系。
——由奢入俭难啊。
秦禹苍叹气。
周四下午下班的时候,他终于回了趟家,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失落。
家具还没来得及买。
可是他知道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家具的原因。
刚和夏泽笙搬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也空空荡荡,但好像因为多了个一个人,而塞满了温度。
这会儿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门口没有等着他的橘色的小灯。
没人在门口迎接他。
没有做好的饭菜。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缺少烟火气。远处的霓虹灯光从落地窗外、珠江的那头落在客厅的地板上,纱帘影影绰绰,带着轻微的沙沙声。
孤单,冷清。
在这样的清晰中,夏泽笙在这个房间里的身影,从记忆深处涌出来,乘虚而入,淹没了记忆的每一条缝隙,排山倒海般让他猝不及防。
他无比渴望夏泽笙。
比自己预料的更加想要见到他,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感受他柔软的身体被自己环抱的那一刻,熟悉的呼吸声会在他耳边响起,还有夏泽笙犹如茉莉花香味的体香。
然而现实如此直白。
他的面前空空落落。
于是一切都变得难挨。
这不过是套大平层,他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觉得难挨。
在二沙岛的时候,在空旷的别墅里,夏泽笙又是靠什么度过那么多漫长的日子?
秦禹苍没有放任这种情绪滋生,他没有再客厅逗留,路过夏泽笙的卧室的时候,克制着没有多看一眼。
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倒头就睡。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他打开手机,给夏泽笙发了一条微信:【几点到广州?】
夏泽笙没有让他等太久:【大概晚上十点半。】
【好。】
他回复完后,便爬起来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去洗了个澡。洁面后仔仔细细刮了个胡子,吹头发的时候,想到童昊的话,打开手机界面,开始搜索各类护理教程。
大数据比他自己还懂他,热情地开始推送各种教程。
“五分钟,跟我学下面按摩动作让你年轻十岁。”
“约会前的紧急补水措施,让你从普男中脱颖而出。”
“99%的人都不知道的男士发型打理方法。”
“选中以下香水品牌,你的人生就成功了一半。”
花了一个小时看完一堆无用的教程后,秦禹苍放弃了。
用发蜡抓了抓发型,使他头发看起来相当随意又拥有空气感。衣服换来换去,最终选了一套显得不那么隆重又不显得那么随便的休闲西装。少量喷了一点平时常用的香水。
在门口的穿衣镜前,反复看了看自己。
比起前一天的邋遢,这会儿确实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出门的时候,他拿起那条领带,想了想,放了回去。这才拿起途观的车钥匙下了楼。
出小区大门不多远,就有一个卖花的流动车。
他摇下车床,对卖花的大叔说:“一把茉莉。唔该。”
大叔麻利地打包好了一束茉莉,他从车窗接过花,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大叔笑眯眯问他:“去约会啊。”
“接老婆下班。”他笑着说。
“好浪漫哦。”
他发动车子,冲大叔挥了挥手。
路上堵了一阵子,但是他还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到了高铁站,然后给夏泽笙发了条微信:【我在14号出口等你。】
快十点半的时候夏泽笙的微信来了:【好。】
【出站不要着急。】秦禹苍又叮嘱。
这次夏泽笙没有回复他,于是他一直看着停车场往高铁站去的那扇大门,一波一波的人进来出去,他试图去看清每一个人的面容,却一直没有看到夏泽笙的身影。
时间在这样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让人坐立不安。秦禹苍上辈子经历了无数次远比这样的等待更惊心动魄的时刻,足够的耐心和沉着的蛰伏,本应该是一个优良的商人基本的素质。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一刻更令他焦虑地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他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沉稳。
这期间,他无数次地低头看时间。
发现仅仅过去了几分钟。
直到夏泽笙的身影出现,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那双眼眸,像是一汪泉水,倾泻而出, 流淌到他的心底,缓解了焦虑与干涸。
“是不是等了很久?”夏泽笙问他。
“刚来。”
他说着,把手中那一捧茉莉花递过去,夏泽笙嗅了嗅,抬头说了声谢谢。他仰头的那一瞬间,带着些笑意,温柔了眉眼。
只是这样。
仅仅只是这样。
他的故作矜持便已瞬间土崩瓦解,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的行动,搂住了夏泽笙,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他一个深吻。
夏泽笙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就软了下去,柔顺地接受了这个深吻。
这一刻,秦禹苍意识到,这样的感觉,叫做思念。
“想你了。”秦禹苍在夏泽笙耳边呢喃,“很想你,夏夏。”
第47章 领带
一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秦禹苍就把夏泽笙按在墙上,使劲亲吻,夏泽笙想要跟他说等一等,可是嘴巴只是刚刚打开,秦禹苍就乘虚而入,吞掉了他每一个字。
于是只剩下几声呜咽,便没了声音。
只能任由秦禹苍攻城略地。
又过了好一阵子,秦禹苍才松开他,夏泽笙急促喘息着,微微张开的嘴角还残留着湿意,意识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这样夏泽笙看起来像是完全地被自己的气息沾染,很是令人愉悦,秦禹苍自己都没察觉地勾起嘴角,问他:“回来路上吃饭了吗?”
夏泽笙说:“下午在臻美吃过了。”
说话之间,他终于清醒了一些,把刚才因为秦禹苍突然袭击掉落在地的背包捡起来,放在储物柜上,然后看到了手边好几条颜色不一的领带,一时有点困惑。
“怎么把领带放在门口?”
“没人给我系。”秦禹苍在他耳边说,“夏夏给我系好不好?”
他的气息就在夏泽笙耳边,痒痒的,夏泽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艰难地想要挣脱,却依旧被秦禹苍牢牢地抱在怀里:“好……以后上班……早、早晨我给你系。”
“不,我要你现在就系。”秦禹苍道,“系给我看。”
夏泽笙更困惑了。
秦禹苍笑了,用拇指擦拭他嘴角,低声道:“你不会以为,一周没见,我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吧?”
夏泽笙很快就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被按倒在床上,双手被迫缚在身后,秦禹苍在他耳边道:“这是周一你忘记给我系的那条灰色纯棉领带。”
夏泽笙扭过头去不敢看他,耳朵尖却红着,蝴蝶骨因为这个姿势而凸显,微微发颤的他看起来像是风中的一朵茉莉花。
脚踝两侧各有了束缚感。
“这是周二和周三的羊绒领带。”秦禹苍又说。
“这是周四那条蓝色的领带。”眼睛被黑色覆盖住,黑暗中秦禹苍的声音传来。夏泽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感觉自己羞得浑身滚烫。
“你……你明明没有回家。”他微弱地抗议,“童昊和我说过。你根本……没有换过这么多领带。”
黑暗中传来秦禹苍的叹息:“都怪夏夏,没有给我回家的理由。”
“这,这也能怪我?”夏泽笙没想到他这么无赖。
很快地,他连思考这个问题的精力都没有了。
“夏夏的腰好细……”在黑暗中,秦禹苍在说。
夏泽笙浑身猛烈一颤,想要逃离。可是那几条可恶的领带牢牢地把他固定在原地。随着秦禹苍的动作,他抖得越来越快,脸红得仿佛要滴血。
“……禹苍……”
回应他的是秦禹苍的轻笑声,和另外一条领带。
“第五条,红色的真丝领带。我看刚好合适。”秦禹苍可恶的声音那么自在。
那条领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在一瞬间绷直了身体,身体向后仰倒,落入了秦禹苍的怀中,他大口喘息,像是要溺死的鱼,浑身都冒了一层薄汗。
“放……”
双手紧紧握住身后的领带,把它揉得皱巴巴的。
他语言混乱含糊,跟意识一样,被这五条领带折磨得七零八落,说不上是在求饶还是在迎合。
眼泪打湿了领带,在边缘形成了一小片湿渍。
像是被雨水拍打过的茉莉花,带着凌乱的美感。
让人心猿意马,情绪激动,恨不得把他揉得更残破才好。每一次碾压,都释放出更浓郁的茉莉花香。
成了一种甜蜜的折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秦禹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取下那五条领带,带着吃饱喝足般的笑意对他说:“夏夏把我的领带都揉坏了。你要赔给我。”
夏泽笙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用眼神回击他。可是这样软弱无力的眼神,与其说是埋怨,倒更像是调情。
于是秦禹苍亲吻了他的唇:“下次一定要给我戴好领带再去上班,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还会发生什么。好不好?”
夏泽笙破罐子破摔,放弃反抗,用沙哑柔软的声音回了他一个字:“好。”
即便昨天晚上拼了命,秦禹苍还是起得很早。
他起来的时候天色还暗着,夏泽笙在他身边睡得很沉,就算他开了一盏夜灯,洗漱完毕,穿好运动衣准备出门晨跑
他给夏泽笙掖了掖被子,然后在他发间落下一吻,夏泽笙微微动弹了一下,依旧在梦乡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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