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生中,第一位朋友,很珍贵很珍贵的朋友。
 外婆不认识伊挽月,又担心孙女,于是多叮嘱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小心坏人。”
 “她不是坏人。”秋白榆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外婆问。
 “因为、因为……”小白榆脑子卡住了,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因为坏人是不会被别人抢走秋千的。”
 外婆闻言,乐了一下,仿佛想到她们刚刚发生什么了。
 “好吧。”
 小白榆见说服了外婆,瞬间开心了。
 她的朋友阿姨才不是坏人。
 她们以后还要见面呢。
 她很期待以后。
 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伊挽月和小鱼在不远处目送她们离开。
 小鱼道:“走吧,该回去了。”
 伊挽月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们换了个地方回家。
 更隐蔽,不会被人发觉。
 伊挽月跟着小鱼的脚步。
 走着走着,她忽然问了一句:“她会记得我吗?”
 小鱼说:“她会。”
 又道:“但她会逐渐忘掉你的模样,因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说完之后,就听见伊挽月又惊又喜地喃喃自语了一句:“那个人果然是我……”
 原来她就是秋白榆一直在等的那位朋友。
 原来她们的每一天,都是重逢。
 秋白榆担心得要命。
 虽然小鱼说了伊挽月不会出事, 但听到“送错”二字时, 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担忧。
 她真怕她在她的过去里孤零零地出了什么事,她还无能为力。
 伊挽月清晰地察觉到爱人的紧张, 不禁回抱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仿佛在延续方才短暂的拥抱。
 她们在未来, 相遇了。
 “没事,我在这里,我回来了。”
 紧跟着她们的耳边响起小鱼的声音:
 【因为我的失误,梦境之旅暂时延后, 我们现在得去排查现实世界有没有因此产生严重的影响, 所以你们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
 【非常抱歉,先失陪了!】
 她的声音来得匆匆, 去也匆匆, 好似把天捅破了。
 秋白榆不知道伊挽月穿越回去时发生了什么, 不过听到小鱼说严重时, 她又不自觉开始担忧了。
 这听起来可不是小事。
 “你回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了?”
 伊挽月想了又想。
 严重吗?
 她就只是陪了小白榆一会, 既没有自报家门,没有给小白榆剧透未来,也没有到处乱跑, 一直都很老实。
 综上,她说:“没有。”
 她看着秋白榆道:“小鱼让我不要乱跑, 所以我就没乱跑,老老实实地待在公园里陪小朋友踢球。
 “那个孩子人很好,她把她的秋千让给我玩,还请我去她们家吃饭。”
 说完,她笑着弯起眼睛。
 秋白榆木愣地看着她。
 踢球……
 让秋千……
 好熟悉的剧情。
 这……这不就是她小时候遇到第一位朋友时发生的事情吗?!
 ——难不成!
 秋白榆恍然大悟,瞬间张大双目。
 伊挽月见她反应过来了,眼中笑意更深。
 她托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心,目光温柔到极致。
 “白榆,很高兴能和你再次见面,也很高兴你健康地长大了。
 “重新介绍一下,我姓伊,我叫伊挽月,是你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说到这,伊挽月笑意盈盈地补充了一句:“现在也是最爱你的女朋友。”
 秋白榆错愕的双目越睁越大。
 是她……
 她一直在等的第一位朋友一直都在她身边!
 秋白榆霎时红了眼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
 伊挽月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眼尾,与她额头相抵,轻声细语地哄着:“不哭,我在这里,不哭。”
 她就是她的期盼。
 她就在她的身边,每一日都是重逢。
 秋白榆握住她的手,低眸间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动容的微弱哭腔。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我们早就相遇了……”
 她从没想过会是身边人。
 小鱼的失误竟阴差阳错给她的童年送去了一束很温暖的光。
 命运这个盒子真是难猜,总叫人又惊又喜。
 “好,能再见面就好,太好了……”
 她看着伊挽月的容貌。
 这张脸是那么的漂亮,也是那么的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
 藏在内心深处的模糊记忆也云消雾散,露出它原本的面目,明朗如光。
 她们抱在一起,为重逢喜悦,为彼此欢喜。
 秋白榆问:“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名字?”
 伊挽月道:“因为小鱼不让我说。”
 秋白榆又问:“我后面记不住你的脸也是因为系统吗?”
 伊挽月嗯了一声:“嗯,因为我不属于那个世界。”
 秋白榆无奈地笑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忘了朋友的容貌,愧疚了很久。”
 她怎么可以忘记第一位朋友呢?
 那可是很珍贵很珍贵的存在。
 她们还约定好了未来相见。
 结果她转头就把人家的容貌忘得一干二净,也太没良心了。
 “我害怕见到你,怕你因为我忘记你的长相而难过。
 “可我更害怕见不到你,怕失约,怕失去你这个珍贵的朋友。
 “于是我那个时候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你,希望我们见面时你可以认出我来,希望你不会责怪我的遗忘……”
 她在她的生命中,一直有着他人不可超越的地位。
 伊挽月拥抱的力度紧了一紧,想把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宝物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她亲吻她的耳尖,亲吻她的脸颊。
 她温柔地说:“不怪你。
 “即使你忘了,我也会记得。”
 “白榆,我很高兴我是你的另一个愿望。”
 她想见的人真的在这个世界。
 她想见的人一直都在她身边。
 她想见的人,是她。
 她一直都在她的未来里。
 “我也很高兴。”
 秋白榆回抱她,回揽的手臂里满是幸福。
 这是一次很珍贵的“错误”。
 “不过这个错误是不是算重大错误?”秋白榆担忧道,“小鱼会被处罚吗?”
 伊挽月想起小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自己的模样:“……我觉得,会。”
 小鱼的错误对她们来说是个温暖的错误,对系统内部来说可不是如此。
 这件事过后,小鱼估计免不了一顿罚。
 想到这,俩人开始为她担忧了。
 “希望不要罚得太重吧……”秋白榆轻声道。
 又是一个工作日。
 秋白榆和伊挽月今晚要再次尝试进入郭嘉岁和岳晓的梦里。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的系统管理员不只有小鱼,还多了一个白芷。
 【我来教她。】
 白芷是这么说的。
 小鱼上一次捅出来的篓子可大可小。
 值得庆幸的是,伊挽月的穿越没有对现实世界造成严重影响。
 但小鱼的处罚是免不了的,不过得等到这次的工作完成后才会施行。
 上面怕小鱼又出错,特地把她叫来亲自操作一遍,让小鱼就在旁边好好看着,多多学习。
 让她来负责此事也表明了上面对本次工作的重视,以及对伊挽月二人的歉意。
 【因为我方操作不当出现失误,所以我方愿意给出补偿,你们可以再想想,想要什么。】白芷说。
 这就等于是又给了一个万能的愿望。
 秋白榆和伊挽月相视一眼。
 白芷又道:【慢慢想,不着急说,这没时间限制。
 【先把你们上一个愿望处理了吧,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就送你们进梦里了。】
 她们再度牵起手。
 白芷的声音继续在她们耳边道:【我再说一遍注意事项,梦是荒诞不讲道理的地方,你们进去后可能会看到很多神奇的东西,或者遇见突如其来又没有逻辑的转场,请先做好心理准备。
 【同时,你们也会拥有一定的变幻能力,想变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比如你们可以变化空间,也可以变个下午茶出来和她们一起喝喝茶什么……
 【但要记住,这个梦境是她们的主场,如何变幻还是她们自己说了算,你们顺其自然就好。】
 俩人再次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好,开始了。】
 话音落,白芷目光锐利地比对完屏幕上的信息,利落按下传送键。
 伊挽月和秋白榆只觉得浑身一轻,像风一样。
 跟着俩人就被送进梦里,迅速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她们前后落在一片柔软上,轻轻睁开眼睛。
 先是看见身边的人,安下心来。
 然后才发现身下是一片云团。
 她们正浮在天上,周围全是软绵绵的云团,天空白里透着清新的粉色。
 看起来很甜的一个梦境。
 她们站起身,扶着对方,看着对方。
 伊挽月忽然说:“我听别人说做梦的时候是不会痛的。”
 秋白榆:“我也听过。”
 然后俩人默契地掐了自己一把——真的不痛!
 正在监测融合梦境的白芷看到这一幕:【……】
 要不说你两能在一起呢。
 “找找晓晓和岁岁。”
 秋白榆兴奋地四处张望,拉着伊挽月的手开始找人。
 很快,一座大花园出现在她们眼前。
 花园里阳光明媚,鲜花簇拥,有蝴蝶有萤火虫,很是梦幻。
 秋白榆瞥见里面有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
 裙子是白色的,上面缀着小雏菊的图案,裙子腰部后头还有一个很大的、垂落的黄色蝴蝶结。
 她认得这条裙子。
 是岳晓的。
 岳晓很喜欢这条裙子,也是她们一起逛街时买的。
 “是晓晓!”
 秋白榆心潮澎湃,浑身的血液都激动得发烫。
 她拉着伊挽月踏入花园,冲着裙子的主人喊了一声:“晓晓!”
 女人应声直起身,转头看向她们。
 “咦,小白!!”
 看见故人,岳晓喜出望外。
 秋白榆和伊挽月却愣住了。
 只见眼前的女人长得清秀可爱,脑袋上却戴着一个向日葵花朵头套,手里拿着一个彩色洒水壶,甚至举起洒水壶往自己脑袋上淋。
 没有半滴水落在地上,都被她的向日葵头套吸收了。
 向日葵花瓣甚至变得更蓬松柔软了,周边还散发着粉色的柔光光效,似乎被滋养得很好。
 秋白榆:“……”
 她不理解:“晓晓,你在干什么呢?”
 岳晓保持着浇水的动作不变:“我在给自己浇水呢,我是一朵花,花要浇水才能长得更好。
 “等我浇完水就来抱你,水不够的话我会枯萎的。”
 伊挽月:“?”
 秋白榆:“?”
 秋白榆沉默了。
 看出来了。
 大家在梦里的精神状况也很美丽。
 有白芷的事先声明, 秋白榆和伊挽月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很快就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秋白榆甚至开始帮岳晓浇水。
 因为岳晓胳膊举累了。
 秋白榆就这么举着五彩斑斓的洒水壶往朋友头上浇水,眼睁睁看着水珠被朋友的向日葵头套吸收, 然后朋友元气满满地转向太阳的方向, 沐浴在阳光中。
 秋白榆:“……”
 梦境真奇妙。
 但也符合现实身份, 岳晓现实就是开花店的。
 她从小就喜欢花, 长大后家里人出资支持她开了个花店。
 秋白榆和郭嘉岁去店里找她的时候,她不是在给花包装, 就是在给花喷水,满心满眼都是花。
 因此,她入梦之后变成花……好像也能理解。
 岳晓被浇足了水, 晒足了太阳,花的生涯又灿烂了。
 “好了,不浇了,浇太多水我会被淹死的。”
 她把秋白榆手里的水壶拿下来, 然后抱住秋白榆, 嘴角的弧度弯了下去:“小白,你怎么才回来看我啊……”
 听见好朋友的声音, 秋白榆的心也无奈地软下来了。
 她拍拍岳晓的背, 轻声细语道:“现在见到也不晚, 我们能再见到就好了。”
 能见面就已经很好了, 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岳晓难过地揉了揉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但她还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那么要好的朋友,突然就没了,这谁能接受?
 ——天杀的司机!
 “那个司机有病, 大白天的喝酒!
 “神经病他!
 “气死我了!!”
 岳晓忍不住破口大骂。
 原来是醉驾……
 秋白榆无奈又生气。
 这帮人总是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荒唐可恨!
 伊挽月这是第一次听到秋白榆的具体死因。
 一时之间, 既生气又心疼,还很难过。
 气醉驾的人罔顾他人性命。
 心疼她的白榆年纪轻轻却要遭此飞来横祸,付出生命。
 她虽然很高兴能遇到秋白榆,但是对于她们的相遇建立在此基础之上仍旧感到难过,无法庆幸。
 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秋白榆安慰着朋友,又发现身旁的人很沉默。
 她转头看去,伊挽月的脸色果然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到原因了。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伊挽月的手,在她望向自己的时候,轻声跟她说:“没事,都过去了。”
 不要难过,都过去了。
 至少她现在的生活不坏,还很有意思。
 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伊挽月回握她的手,再看趴她肩膀伤心的岳晓。
 岳晓脑袋上的向日葵头套很大。
 她侧头趴在秋白榆肩膀上时,逼真柔软的花瓣或是擦过秋白榆的头,或是柔软地搭在她脑袋上,一副蔫嗒嗒的模样,就像花也很难过。
 她的朋友真的很在乎她。
 伊挽月想。
 她在那个世界也有着非常爱她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没事了,不难过。”
 秋白榆又拍拍岳晓的肩膀。
 “我们去找岁岁吧,她也在这。”
 按照常理来说,岳晓听见这话应该会很好奇郭嘉岁怎么在这。
 但这是在梦里,还是融合的梦里。
 岳晓一听完她的话,眉目飞扬地“哦”了一声:“我知道她在哪里。”
 秋白榆惊喜道:“在哪里?”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岳晓忽然蹲下,朝她们脚下的云团指了指。
 “下面。”
 秋白榆:“?”
 伊挽月:“?”
 俩人不解地弯下腰看着她指的地方。
 岳晓二话不说就开始挖云团。
 先从云朵中间挖开一个小眼,再把周边的云团像沙子一样拨开、推开。
 最后,一个大云洞出现在她们眼前。
 云洞下隐约有声音传来。
 “你们来看呀。”
 岳晓冲她们招手。
 秋白榆和伊挽月跟着蹲下身,朝洞口张望。
 下面黑漆漆的,她们还没看清下面什么情况,突然有一行东西朝洞口飞来,二人急忙闪开,定睛一看——是一行字,字体夸张醒目,还有符号。
 上勾拳!
 秋白榆:“?”
 伊挽月:“?”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底下又接连飞来几行字——
 下勾拳!
 右勾拳!
 扫堂腿!
 回旋踢!
 傻屌老板给老娘死!!!
 秋白榆、伊挽月:“……”
 她们朝下面看去,果然在一行行字的来处有一束光,光里的场景看着像是办公室的场景。
 办公室里有一个女人正抓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哐哐练拳。
 她们忽然明白是在干什么了。
 秋白榆很理解。
 当社畜的,谁不想给最爱没事找事老板两拳?
 现实不能给,做梦总能来两拳了吧!
 “这云团隔音效果不错。”她说。
 岳晓要不是挖出一个洞,她们都听不到下面的声音。
 文字实体化效果也很不错,很冲击,很动漫似的。
 不愧是梦境,什么都神奇。
 岳晓对她笑了一下,低头冲底下练拳的郭嘉岁道:“先别打啦,小白来看我们了!”
 郭嘉岁正揪着领导的衣领,一听见这话,立马停住手上的动作,飞快抬头朝云洞看去。
 果不其然,是秋白榆。
 “——星星!”
 云洞下的世界在刹那间明亮起来,每一处都充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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