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你倒是说啊!”乔建宁再也受不了他的窝囊样,忍无可忍地走上前去攥住方何的领口。
两人开始奋力撕扯,最后乔建宁一把他按在阳台栅栏上咆哮道:“我他娘喜欢的是那个张扬高傲的方何,你现在哪有一点过去的影子?!被李灵运折腾成这样,你就认了吗?”
“不认能怎么办!!!”方何大声吼回去。
乔建宁这句话,成为了压死方何的最后一根稻草。积累的痛苦、委屈、不安倾巢爆发,方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不得不紧紧按着心口,让心脏不要跑出来。
他就像是一件丝绸织成的衬衫,李灵运捏着线头的一端往外抽丝,越抽越多越抽越多,最后整件衬衫都散架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方何再也控制不住,开始断断续续地告诉乔建宁一切,甚至不加修饰。因为他头痛欲裂,实在没法把自己在这个故事里装点的更体面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方何讲完了。他抬起头,看到乔建宁匪夷所思的表情。
方何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乔建宁足足沉默了半晌,才干笑两声问道:“方何,你是精神出问题了?还是在跟我开玩笑?就算要拒绝我,也不必编这种扯淡的理由。”
乔建宁不相信。
方何瞪大眼睛,瞳仁如同狂风骤雨下的枝条,不住地拍打着窗。
他是不是疯了,居然把李灵运对他做的事情往外讲?除了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神经病,到底有什么意义?
下咒这种事不亲眼看到谁会相信?如果他不是找到了那个巫蛊人偶,恐怕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没人信他。
没人能救他。
“你说得不是真的,对吧?回答我!”乔建宁晃着他的领子,又追着问了一遍,“如果是真的……”
他的声音慢慢冷下来,目光倏忽变得凛冽,像是结满了霜,“我怕我会忍不住弄死他。”
聚餐已经快要结束了,但是方何和乔建宁迟迟没有回来。
“乔建宁这小子,说出去上个厕所怎么这么长时间。”HR嗔笑着说。
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看到来人是乔建宁,HR还没来得及打趣,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乔建宁一拳把李灵运揍趴在地。
椅子倒了,桌布被拽掉一半,玻璃杯哗啦啦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四下飞溅。男人们都愣在原处,几个女生爆发出尖锐的惊叫。
乔建宁没有停,一拳一拳地打在李灵运脸上。拳头撞击颧骨的声音又闷又响,听得人牙根子发酸,感觉骨头都要错位了。
众人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方何直接冲了进来,从后面架住乔建宁就往后拖。“你干什么?你疯了!给我冷静点!”方何毫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
乔建宁还在挣扎,拼命地往前扑,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李灵运!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他破口大骂道,眼底一片猩红。
乔建宁一贯游戏人生,几个实习生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他们半张着嘴,呆傻傻地看着三人。
直到这时,躺在地上的李灵运动了动手指,才慢慢地爬起来。他柔顺的黑发四下散开,下半张脸上有几抹鼻血,衬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如同荒郊野外勾引书生的惨死女鬼。
他用手背擦了下脸,吐出一口血水。配合着淡淡的笑,显得格外森然。
他半垂着眼皮说:“如果拳头能有用,我早被方何打死了。”
事情闹成这样,惊动了酒店的经理,最后他选择报警。两名当事人和方何被带到了派出所, HR担心的不得了,一直想跟着去,却被方何婉拒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建宁不是这样的人呀!”看到她通红的眼尾和鼻尖,方何叹了口气,搂了搂她的肩膀,止住她的颤抖。
“没关系,别害怕,都是小事。而且这不是你的错……”方何顿了顿,“是我的错。”
虽然李灵运流了一地血看着唬人,但他其实伤得不重,鼻血也很快止住了。李灵运和乔建宁是同事,乔建宁又是个学生,如果李灵运愿意原谅,两人是可以走调解程序的。
但李灵运死活不松这个口,非要让乔建宁被拘进去关几天。
他冷冷地说:“不吃点苦头,长不了记性。”
乔建宁也不怵,冷笑一声回呛道:“我知道李总监家厉害,但我乔家也不差,你以为这样就能唬到我?”
“谁跟你说拘留的事情了?”李灵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眼底就像沉了沙。
几个警察听这话摸不着头脑,但方何和乔建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方何脸色惨白,直接拍案而起,大声说:“李灵运,和他没关系!”
“之前是没关系,现在有关系了。”李灵运淡淡地看向他,“而且,你该替谁说话?”
方何哽住:“我……”
“我出去透透气。”李灵运不想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了他,然后走出调解室。
李灵运站在监控照不到的拐角阴影里等待着,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方何就追了出来,四处寻找自己。
方何站定在李灵运面前,迫切地想说点什么,又怕激怒他,动了半天嘴唇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方何……”李灵运仅仅是叫出他的名字,就能让他结实又漂亮的脊背都绷紧了。李灵运装作没看到,把下巴搁在方何的肩膀上,嗅他发尾的柑橘香味。
“你骗我,如果只是和他告个别,就不会变成这样。”
因为贴得太紧,李灵运能感受到方何的牙齿都在抖。方何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腰,小声哀求道:“你别给他下咒,和他没关系,他还只是个学生。”
方何替乔建宁求情,让李灵运很是不快。像是有小虫顺着血管往四肢爬,啃咬着原本健康的皮肉。
见李灵运不表态,方何着急了。他托住对方的后脑勺,又想要用接吻来讨饶。但这一次,他被李灵运的手心挡住了嘴巴。
“仅仅是这样不够了。你要交换也可以,但是……”李灵运逆着月光,脸上灰蒙蒙一片,看不清表情。方何觉得他就像是恐怖故事里的无脸男,会把人生吞活剥掉。
方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被李灵运拉住,牵引到对方的下面。紧接着,他听见李灵运贴在他耳边的喑哑声音:“这样,你明白了吗?”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阴惨惨的月光大发慈悲照进来一点亮。
李灵运要开灯,但方何不让。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献媚,那还不如死了。
他摸黑找到爬上李灵运,摸黑一点点吞进去。那玩意个头太恐怖,撑得方何差点干呕。
羞耻让方何箍得更紧,逼得李灵运拧起眉。但李灵运强忍着一动不动,他认为既然是方何求他,那求人就得有相应的求人态度。
【作者有话说】
表哥下咒没有瞒嫂子,是直接明牌的。嫂子揍过他,也逃走过几次,但是没用,最后只能乖乖认栽。
嫂子心想着这回可真是碰到硬茬了,没办法,跟表哥安心过日子吧。
但是嫂子之前“出轨”过太多次,把表哥搞pdst了,看个男的都感觉像奸夫。于是表哥把嫂子的朋友们都赶走了,也不许他去乐队继续工作,甚至连嫂子亲哥都不让他见……(下章继续)
没办法,方何红着鼻尖和眼尾,含着眼泪撑起身,开始大开大合。
“说点好听的?”李灵运又逼他。
方何停住了,他先是有点茫然,然后委屈得眼角更红。
“……我说不出口。”
“方何,你也不想他因为你受折磨吧?”
方何彻底被击倒了,一边哭,一边重复李灵运引诱他说的话。什么“老公”“哥哥”“宝宝”,要听多少就有多少。
几十分钟后,方何累倒在李灵运肩上。李灵运紧紧拥住他,很轻很轻地贴在他脸边说道:“我感觉我能这样和你呆一辈子。”
一辈子,听到这个词方何就开始发抖。
他像在漆黑的隧道中前进,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路,后方在坍塌,他只能无休无止地跑。
如果是这样的生活,他撑不到一辈子了。
所有人都发现方总监变了,以前的他全身都是小刺,一个眼神就能把新人吓得连滚带爬改方案。但现在他变得消沉寡言,就好像被人生的巨浪彻底击垮了。
过去公司老人总说他:“傲什么劲,跟个随时随地开屏的花孔雀似的。”但他们其实不讨厌方何的艳丽张扬,反倒是他现在如此死气沉沉,让人看了浑身难受。
有人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他也只是摇摇头,不愿多谈。时间一长,大家都不好再关心他,只能祈祷他自己早日想开。
但方何想不开。
和李灵运在一起的一幕幕,过去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此刻都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
李灵运的控制欲,李灵运的偏执,李灵运的高高在上,甚至李灵运的爱……变为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心口,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他想死。
但他舍不得妈妈。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方何突然收到来自乔建宁的微信。对方失联许久,如今一上来就发了个手机定位,并附上一句简短的话:“此地,速来。”
聚餐那一天,方何被李灵运折磨得太惨,现在看见乔建宁这三个字就发怵。
他捏了捏眉心,心说这小子真是不怕死。如果被李灵运发现他们还有联系,自己可能真会被活活草晕。
于是他回一句“去不了”,然后立刻动动手指,删除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没刚放下手机,又一条微信弹出来。
“我找了个神婆。”
方何差点被气笑,心说乔建宁到底还是不知道李灵运的厉害。难道方何没有求助过江湖神棍吗?就连寺庙他都不知道拜了多少个。
然而完全没用。
无数次尝试,让他的希望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烧成灰的余烬。
“没用的,别搞那些了。”
“我保证,这个真的靠谱。是我动了好大的关系,托了好多人才找到的。”乔建宁始终坚持道。
方何正准备消息免打扰,就看见了最新一条消息——
“我偏不信,全世界只有李灵运一人能下咒。他爸死了,他妈是普通人,我就到他浙江老家打听,真让我找到了其他姓李的。”
方何猛地怔住,呼吸都凝滞了。
乔建宁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方何,再加上他的坚持,方何决定最后挣扎一次。正好这周六李灵运要参加一场葬礼,方何就跟那神婆约定好周六见面。
当天,方何开车载上乔建宁,来到神婆在上海的落脚点。那地方非常不好找,位于一家古玩街道的角落里。
一路上,到处是摆起地摊的小贩。白布上铺着些美玉铜器,蒙着薄薄的灰,任由有缘人附身挑选。客流熙熙攘攘,小巷又窄,连落脚都困难。
说来也奇怪,当到神婆的住处时,周围竟格外冷清了。那是栋颇有年代感的中式建筑,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薄薄的木门已经微微腐朽。
方何与乔建宁敲门,无人应答,一推,门没有锁。
“请问李小姐在吗?”两人推开门,跨过门槛,灰尘的味道立刻迎面扑了出来。这家古玩店墙上贴满了字画,边缘发黄微卷,也不知是不是真迹。
所有的实木台子上,都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文物。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欢迎光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迎面走来一位蜜色皮肤,颧骨泛红的年轻女孩。她柳叶眉,樱桃嘴,浑身上下散发着鲜活的生命力。
“您好,您是李小姐?”方何立刻迎上去,跟她握手。
“就是这位先生被人下了厌胜术吧?”女孩盯着方何,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笃定地说,“这先生黄睛赤脉,印堂青黑,恐有血光之灾呀。您要想改命,也不难,得需要一点……”
她压低身体,两指搓了搓。
这话术太像个骗子,方何强忍着没有皱眉。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远万里,把命运系在这家伙身上了。
他还没来及说话,就听见里屋传来另一人淡淡的声音:“小柔,是客人来了吗?”
说罢,一位中年女性拨开珠帘,走到方何面前。她虽然不年轻了,但体态优雅,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身材曼妙有致。
女孩咧嘴一笑,也不演了。站到那位女性身后,俏皮地说:“刚才逗你们呢,我重新介绍下,这是我们当家的。”
李灵运参加葬礼的时候,天空下了点小雨。他带了把透明的塑料伞,撑起来,雨珠啪踏踏坠在上面。
雨水泛起雾,像是在视网膜上蒙了一层膜,什么都看不明晰了。潮气堵在他胸口,怎么都排遣不出去,噎得人难受。
祭祖那天,大家约定明年再见,但现实显然不给他们机会——又有人横死了。
这次死去的是四叔公。
在国外搞教派的那个。
听二叔说,四叔公曾许下承诺帮人化险为夷,收取了大量钱财。但那信徒不久便因意外去世,其丈夫自觉被骗,捅了四叔公十几刀泄愤。
这不怪别个,人不应许下超出自己能力的承诺。偶人厌胜术向来是复仇用的邪物,什么时候还能做护身符了?
“姑姑呢?”李灵运又问。
“她说她有事,晚点自己来。”
李灵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参加得葬礼太多,李家人早已麻木了,没人流一滴眼泪。在坟头哭得最惨的,是四叔公的妻子——四叔婆。
这点倒是让李灵运很意外。
四叔婆长得美,又非常年轻。李灵运以为他愿意跟四叔公,是因为被下了咒,跑不了。如今四叔公一死,她大可以拿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遗产逍遥去,何必在他们面前演戏。
但表妹告诉他:“叔婆可能是真爱四叔公的,虽然四叔公不是人,但对叔婆真的好,而且从没对她下过咒。”
“一次也没有?”
“据说一次也没有。”表妹叹了口气,羡慕地看着四叔公的墓碑,“不知道我死的时候,有没有人替我哭丧呢。”
李灵运骤然全身一震。
他想到了方何。
如果他死了,方何会为他流眼泪吗?
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仍旧没有开灯。似乎是因为黑暗的点缀,家里各种生活用品明明每天都在被使用,但看起来却是冷的,没有人气。
李灵运把风衣挂在衣架上,摸索着来到方何的房间。方何的房间更暗,像是连通着某个不知名的异世界。
但李灵运知道方何在哪,他三两步走到床边,蹬掉拖鞋,膝盖跪在床上,抱住了侧卧的方何。
方何浑身的肌肉僵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挣扎也没用。
“我参加完葬礼回来了。”李灵运说,冰凉的脸颊埋在他脖颈里。
“嗯。”方何冷冷地回应道,似乎不屑多回一个字。
李灵运不计较,自顾自地继续说:“四叔公死了,叔婆为他哭丧,哭得很伤心。”
接下来的话,李灵运停顿了好久。就在方何以为没有后续的时候,李灵运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无人回答。
问出口之后,李灵运抓着方何的手更紧了点。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他就像一个接受审判的囚犯,等待着法官给他做最后裁决。
在一双眼睛死死地注视中,方何终于开了口:“呵,那我可要开瓶酒庆祝。”
说罢,他真地笑了两声。似乎是想到那个场景,就已经乐不可支了。
李灵运此刻的心情,不亚于被判了死刑。
他的鼻尖又弥漫起潮湿的气息,仿佛这回是自己躺在了冰冷的墓碑里。而方何站在旁边,与众人嬉笑,端着酒杯说了句:“敬自由,敬死亡!”
墓碑里好冷,冷得李灵运现在就开始打哆嗦。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扒方何内裤,仿佛只有埋在他里面,才能让李灵运有一丝安全感。方何也早已习惯,木着脸随他做什么。
但嵌入的时候,他还是仰起脖子闷哼出声。
“方何,你真的希望我死吗?你说话。”李灵运抖着嗓子问。
但不管他问多少次,方何的回答都大差不差。
“我要开瓶酒庆祝。”
“那我可要鼓掌了。”
“去酒吧蹦个通宵也不错。”
方何每说一句,李灵运就凿得更狠一点。到最后,方何除了嗯嗯啊啊什么也说不出口。
哪怕是这样,李灵运还是继续逼问他。越是得不到答案,李灵运越慌,最后竟打开窗户。一手掐着方何的脖子,一手把他半个身子推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