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他此时就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想,沈渊清这回为什么不拉我的手了?
闻玉絜有这种想法其实挺正常的。
就好比他被逼着写作业,笃定第二天萧恣意肯定会检查,结果萧恣意没有,那他肯定也会想,萧恣意这回怎么又不检查我的作业了?
这是心理学上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反馈回应。
可惜,闻玉絜不懂爱情,也不懂心理。
他只觉得这样和沈渊清拉扯真的很要命,不管沈渊清是不是故意的,他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了,移都移不开。
而沈渊清……
又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呢?
就像他此时此刻正正好的微微偏头,故意俯身,靠近闻玉絜耳廓的动作。那里是闻玉絜比较敏感的地方,闻皇子是最近才发现的,沈上仙也是。
他在他耳边留下轻声耳语:“在想什么?”
闻玉絜下意识的就是一个战栗,像极了小动物的本能瑟缩,又懵逼又可爱,却只会让恶劣性格的人产生更进一步欺负他的欲望。
沈渊清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吗?
显而易见他是的。
但就像之前的很多次那样,沈渊清最终还是选择了克制自己的本能。因为喜欢闻玉絜,便不会希望他感到不适。昨天的刺激对于闻玉絜这种没有经验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今天还是稍稍放过他一点吧。
沈渊清的神态极其自然,在闻玉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就着这个动作说起了一个另一个话题:“少典青也挺有意思的,嗯?”
如果说江遇这种意料之外的攻击算是稍有谋略,那少典青就是阴到家了。
开场没多久,少典青就已经结合自己身上妖兽幼崽的状态,无师自通开发出了一套以逸待劳的代打。天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反正他就是找到了一只因为失去幼崽而陷入狂暴的母兽,当然,这只母兽失去的肯定不是选手所属的任何一只幼崽。
事实上,选手们身上的幼崽都是假的,坐忘学宫是不可能拿真正的幼崽去冒险的,哪怕坐忘学宫能同意,御兽峰的峰主也不能答应。
这种幼崽拟态十分逼真,迄今为止也没什么人发现。这也是坐忘学宫秀出来的肌肉之一,或者说,是一种面向全大陆的卖家秀——你还在为不会养
育幼崽而暗自神伤吗?你还是想要养个小动物,又总试图规避掉小动物需要吃喝拉撒的困扰吗?看看拟态妖兽,满足你的一切幻想。
总之,这些拟态以假乱真的程度,不只骗过了普通修士,也骗过了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母兽。
少典青指哪儿打哪儿。他开始带着体型庞大又力拔山河的母兽,直接便开启了平推模式。所过之处,无人生还,不知道已经进账了多少淘汰对手的积分,至于自己……甚至连灵气都没怎么用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哪怕少典青淘汰不了太多人,也大量的耗费了其他竞争对手的灵气。
等到了后期,大家灵气见底,修养不过来的时候,少典青想打谁打谁。
不仅闻玉絜看得一脸震惊,其他宗门的掌门、大能也是赞叹连连,真不愧是少典家的少主啊。少典家在修真界,一直便是以谋(阴)略(险)著称的。只不过少典家多出算修,深耕天机阁多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典家的少主不去接手天机阁,而是选择了拜师坐忘学宫,但大家也看得出来,没去天机阁的少典青一样得了少典家的真传。
而除了江遇和少典青外,其他人暂时就没有什么太亮眼的表现了。
一如闻玉絜之前说的,刚开始比赛,谁疯了上来就亮底牌?各派的弟子不是在互相试探、收集情报,就在等待着和本门的大部队集合。
大逃杀模式没有规定大家必须组队,但也没有规定不能组队。换言之,在各派的目的是扩大自家门派未来百年内的灵石分配的情况下,自然是集体的利益大于个人的。所以,每个参赛弟子的选择都差不多,先找大部队会合,再研究和谁联盟、和谁开战。
准确的说,就是在坐忘学宫和清虚仙宗之中二选一。
因为按照往年的经验来说,不管一开始有几个阵营,最后总会变成一对一,“坐忘学宫极其同盟”与“清虚仙宗极其同盟之间”的对抗。
偶尔也会是一对一对一,也就是坐忘学宫派、清虚仙宗派以及中立派。
不过,当中立派的风险是很有风险的,有一年主张不结盟的中立派势力过大,引起了清虚仙宗和坐忘学宫的危机,清虚仙宗那边就主动和坐忘学宫提出了,我们为什么非要打的你死我活呢?
不如一起先吃掉中立派。坐忘学宫迅速响应,大家一起美美拿中立当了养分。
这样的前车之鉴,让往后的几届中立派都心有余悸。在能够选择的情况下,还是会尽可能优选安排和两大派之一合作。
今年看起来好像又要有这样的苗头了。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无趣的。毕竟一样的事情,翻来覆去看个几回也就腻歪了,哪怕这种看是以百年为间隔单位。
不过,腻歪归腻歪,聪明人还是会认真看下去的。
因为从不同门派之间的合纵连横,其实是能够推出不少东西的。好比鬼域这一看就是和妖域联合了,甚至可能早就达成了共识,比赛一开始两边的弟子就默契的开始了组队,虽然大部队还没有汇合,但只要路上遇到了,就几乎很少开战,甚至会结伴同行。
也好比,阵修最多的门派叫七曜仙门,在上一个百年,七曜仙门是坐忘学宫最忠实的盟友,如今嘛……
看看江遇是如何对待他的对手的就知道了。
两派弟子都穿着弟子服,不存在他们认不出对方出身哪里的可能,也就是说,在他们在明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一个照面还是打了起来。这说明什么?所有围观的掌门长老都心知肚明,但他们不说,只是用眼神在坐忘学宫的翁老宫主和七曜仙门的门主之间来回探看。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那瓜来赢定了。”闻玉絜小声对沈渊清道。
“怎么说?”
“瓜来去比赛之前,请我帮忙,私下里联系了一批各大宗门的弟子服。”弟子服哪里都能做,只不过每个人宗门订做的渠道不太一样。瓜来是靠金手指,也就是他的野史天书,知道了各派的渠道,而闻玉絜则帮他联系上了这些渠道,依靠他花钱如流水的财力。
“你去说,他们就真给你做了?”沈渊清挑眉。
“我每家只做一件,而且仅限于内门弟子服,他们只会以为我是送其他门派的朋友。”闻皇子深耕修真奢侈品牌(不是)几十年,早就混成了顶奢VIC,VIP中的VIP,放眼整个天衍大世界,没有哪家会不卖他这个面子的。
当然,这里就要再次感谢沈上仙的慷慨解囊了。
沈渊清听到这个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甚至觉得自己之前给的还是少了。就是如今再开口,闻玉絜反而可能不会要了,也挺愁人的。
闻玉絜这边和沈渊清正说着呢,那边躲在暗处的瓜来,已经根据野史上提醒的恩怨纠葛,第一时间换上了合适的弟子服,在稍稍往下调低了一些颜值后,才假装一个天工阁的内门弟子,慌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对前面华阳仙宗的大弟子求饶道:“师、师兄。”
其他门派的大佬们略显懵逼,天工阁和华阳仙宗不是死对头吗?瓜来为什么要换上敌对门派的弟子服?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华阳仙宗的大弟子,在看清楚瓜来身上的法衣后,热情的招呼他一起去休息一下了。
其他掌门:“?”
演了一对敌对门派百年,就为了今朝发力的两个掌门:“……”
“谢谢师兄。一会儿还是按照计划分开走?”瓜来其实也是在赌,明明现实里的情报是,天工阁和华阳仙宗因为掌门弟子之间的恩怨情仇都老死不相往来了,但天书上却说他们会联手倒戈。他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个,就跟着直觉走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很牛逼的,并且,在亲身试验后,瓜来终于悟了,华阳仙宗和天工阁这是暗中联手了啊。
“嗯,你按照计划,继续去投奔坐忘学宫就好。能找到坐忘学宫的弟子吧?”不管华阳仙宗这个门派怎么样,他们的大弟子人还不错,至少对自己人不错,“你小心点,别被坐忘学宫发现了。”
坐忘学宫弟子瓜来:“好的,师兄,你放心,我这么不起眼,不会被发现的。”
你不就没有认出来,我是才和你们华阳仙宗的蒋盛意发生过激烈矛盾的人吗?虽然吵架的主体是蒋盛意和李三斤,但瓜来一直都在现场吃瓜。
华阳仙宗的掌门:“……”这个傻子!你不然直接把整个计划都告诉坐忘学宫呢?
是的,天工阁和七曜仙门一样,他们都跳反了。坐忘学宫上个百年的盟友,这次一个公然跳反,一个当了卧底,要与华阳仙宗里应外合。当然,现在大概是合不了了,只要瓜来活着把消息带回,他们两派伪装了百年的计划就是个笑话。
大家都是讲究人,没人
会在表面上说什么,但很显然有些人心里都快要笑死了。
闻玉絜不怎么讲究,所以他选择了当面笑。
在华阳仙宗和天工阁的掌门、阁主怒视过来的时候,闻玉絜也理直气壮的看了回去,尤其是对天工阁,他可是天工阁这些年最大的金主爸爸之一。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上帝的?
天工阁阁主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避了目光,确实,谁都能得罪,不能得罪人皇之子,他真的很有消费能力。
只有华阳仙宗的掌门无所谓,他们本就是站清虚仙宗一派的,当年假灵石案出来时,华阳仙宗还代替赵家来找坐忘学宫要过人呢,结果坐忘学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也很生气的好吗?更不用说后面还有蒋盛意和李三斤的矛盾,他们都快成世仇了。
沈渊清一步往前,挡在了闻玉絜的身前。华阳仙宗掌门什么修为?闻玉絜什么修为?这么欺负一个晚辈,很厉害吗?
在两边的眼神官司打到飞起的时候,闻玉絜都快吓死了。
不是怕华阳仙宗,而是……
假装低调了这么多天的闻嘬嘬,终于瞅准了这个沈渊清愿意把后背亮给它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就一口咬了上去。
第76章 拼命苟活的第七十六天:
闻玉絜根本来不及阻止闻嘬嘬。自从由巨蛇变成雪狐,闻嘬嘬的动作就更加灵活了,且充满了不可预测性。
至少对于闻玉絜来说,不太好预测。
对于沈渊清嘛……
他背在身后的一手,就挡下了闻嘬嘬的攻击,在闻嘬嘬突然跃起的霎那,精准的抓住了对方的脖颈,让它接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徒劳。
闻嘬嘬也是真的顽强,哪怕脖颈被死死地钳制住了,也不愿意放弃。它目露凶光,一口便狠辣的咬在了沈渊清的手腕上。巨大且惊人的咬合力让闻玉絜看得心惊肉跳,只以为沈渊清的手腕都要被咬断了,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这已经是沈渊清所能够控制出的最好结果,要不然闻嘬嘬的这一口,会直接咬在他侧脖颈的大动脉上。
只能说,这大概就是动物的本能了,闻嘬嘬咬人永远更倾向于咬脖子。
沈渊清稳稳预判了闻嘬嘬的攻击。
沈上仙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从这一个小小的博弈里也就能看出来了,他一边要应付一个和自己同修为的闻嘬嘬,一边还要不让旁人看出端倪的去力压华阳仙宗的掌门。并且,还真的给他做到了。实力是真的变态。
一切几乎只发生在瞬间,华阳仙宗的掌门流下了冷汗,而闻嘬嘬还像是沈渊清的手腕挂件一样,厮磨着尖利的牙齿不愿意放弃。
闻玉絜的第一反应就是怕沈渊清得狂犬病。
所以说,狐狸的身体里有没有携带狂犬病毒啊?闻玉絜上辈子仅有的动物常识,不足以让他涉猎得如此广泛。
最终事情是如何解决的,闻玉絜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他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和沈渊清单独去了偏殿休息,闻嘬嘬被沈渊清一把从手腕上就扯了下来。带着模糊的血肉,沈渊清的手腕及半个小臂几乎都被闻嘬嘬最后的奋力一搏给咬了下去。
闻玉絜都不敢看了,反倒是沈渊清本人仍能面不改色,就好像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边从紫府中掏出伤药往自己的伤口上洒,一边再一次把闻嘬嘬囚禁在了光柱里。
闻嘬嘬满嘴是血,仍凶性难驯,在空气中冲着沈渊清呲牙,十分的不服气。
一直到沈渊清上完药,开始给自己绑绷带的时候,闻玉絜才终于找回了他的嘴,他说:“我、我我给你绑吧。”
沈渊清也没拒绝,只是先快速缠了两圈,争取不再让已经露出骨头的皮肉外翻之景再被闻玉絜看到。他说:“你比较害怕看到这个,不是吗?”
不只是血,沈渊清早就发现了,闻玉絜其实是害怕看到一切创伤,连他自己受伤都不愿意去看。
闻玉絜终于绷不住了,在沈渊清都这样了还在为理所当然为他着想的语气里,差点没出息的掉眼泪。他真的很少哭的,当年以为自己被大反派追杀、小命休矣的时候没哭,看到沈渊清动作娴熟、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处理骇人的伤口也没有,却在这样一句话里差点破防。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坐去了沈渊清身侧的圆凳上。
此时,沈渊清正半倚在小榻上,闻玉絜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手抖,小心翼翼地开始给沈渊清裹绷带。
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沈渊清已经洒了止血药,还是没一会儿就再次渗透了绷带。
闻玉絜只这么看着都觉得疼,沈渊清却神情自若,甚至有空和闻玉絜说:“没什么的,我以前遇到的都比这难的多。”
准确地说是上辈子,沈渊清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他只能躺在一处满是灰尘的破庙里,既无伤药,也没人照料,仰头便是一块瓦片残缺、茅草斜插的破洞屋顶。他在迷迷糊糊间睁眼,只觉神像倒悬,大地满是疮痍。
沈渊清一边觉得自己大概要命丧于此了,一边又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草草死去。
狼狈的,卑微的,甚至来不及给这个世界一点小小的震撼。
不过,谁能想到呢,那个看上去本该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缺口,最后竟在那晚连绵的小雨中救了沈渊清一命。他干渴到直接裂开的唇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润。而就是如此神奇的,他靠着这一点点的雨水,扛过了高烧,最终活了下来。
在睁开眼的那一刻,沈渊清就变成了瓶中的恶魔。
在被瓶子关住的第一个百年,恶魔在心中暗暗发誓,谁来救我,我就会给予对方世间的无上财富;在被关的第二个百年,恶魔想,谁来救我,
我就给予谁一辈子的幸福;而在被关的第五个百年,他发誓,当他出去后,会让整个人间为他陪葬!
而这辈子的沈渊清,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再想起那种恨不能拉着全世界陪他一起死的感觉了。
毕竟,他终于还是等到了来打开他瓶子的人啊。
沈渊清神色柔软地看着眼前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疼的少年,他并不需要对方做什么,只是他存在着,就足够了。
闻玉絜却还在锲而不舍地调整力度,反复和沈渊清确认,这样包扎会不会不舒服,那样会不会好一点。
哪怕沈渊清一再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但闻玉絜还是难受极了,既是为自己没有看好自己的宠物,也是因为受伤的是沈渊清。
不要说沈渊清是因为他的宠物而受的伤了,哪怕是因为其他,闻玉絜也会很难受。无论沈渊清说多少遍他不疼,闻玉絜都觉得他疼。他总试图做点什么,来缓解沈渊清的疼痛。
但沈渊清却反而什么都没要。
他只是说:“不要担心,没有事的,我已是大乘期的修为,很快就会好起来。”
沈渊清这话也不算骗人,大乘期的修为已十分接近仙人的体质,这世间几乎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到他,哪怕受了伤,再大的伤口,也会很快在灵气的滋润下愈合。事实上,闻嘬嘬要不是和沈渊清修为一样,它甚至不可能在沈渊清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伤口。
但闻玉絜还是觉得他应该承担起责任。在接下来的数日里,闻玉絜对沈渊清可以说是好到了不可思议。从无微不至地照顾,到再细心不过的呵护,就仿佛沈渊清是瓷器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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