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赵钰还特意命翰林院写了几封国书,又命鸿胪寺的官员随行。为安全起见,赵钰也并未要求航队直接驶向远洋,而是要先沿着当初郑和下西洋的路线航行。
这些在皇室内部也有留存的资料以做参考,只要小心些可谓万无一失。虽说如今大乾四方都不太安宁,可所有人都还在观望西征战事,在未曾尘埃落定前没有人敢伸手试探。
基于此,奉命航行的上至大臣,下至官兵民夫,都没有太过抗拒。更别提陛下还承诺若发生意外,民夫以官兵待遇抚恤,官兵以七品官待遇抚恤,官员均以高一级待遇抚恤。
只要见过南方那些洋人交易场面的人都清楚出海可谓一本万利。活着回来嘉奖定然不少,家中也能多出余财供养父母、教养子孙。若是不幸身死朝廷每年也会抚恤,家中妻儿老小也能有生计。
贾琏原以为如今柳安和谢齐志都身负重任,苏指挥使又在葭州护卫陆颐,再往下数就该自己是赵钰最信任的人。在皇帝即将组建船队远航时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既担心出海后无法生还,又眼馋出海获得的巨大利益。
谁知到最后皇帝表哥都没有提起过他,不免让他有些泄气,只能眼看着船队离开。
就在大乾的船队驶离港口后,工部也终于传来好消息。工部上下总算又能将头高高抬起,暂且忘却殿上脱衣受杖的耻辱。
这次工匠们新研制出来的洒水车可是用来耕种的利器。不是哪个地方都能用上水车的,而且修建水车也要考虑到当地的情况。
别看不少村庄都是依山傍水,水源充足,但在灌溉时节上下游村落发生械斗的不在少数。而洒水车操作一次洒出的水是定量的,只需要给牛套上车,人在上面坐着,每隔一段距离拉下洒水绳即可。
这洒水车极为省水,可用于水源并不十分充足的地方。可即便是非常缺水的地方,也能驾车到远处拉水回来。
赵钰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工部尚书唾沫横飞的介绍匠人们研制出的洒水车,时不时颔首示意自己在听。工部尚书说得也越发起劲,得意的请赵钰到宣政殿外观看。
赵钰本就十分满意,见到洒水车的实物后就更满意了。匠人们知道这水车是要用于农田、除灰的,因此设计时就少了那些华而不实的雕刻与装饰。
车身整体犹如马车厢一样,只是在打开侧上方的开口往里看去,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不知作何用处的齿轮密密麻麻的铺在车厢底部,里面浸着一层水。
赵钰示意他们往里添水当场试验,匠人也没有怯场,稳稳当当的一边赶牛一边洒水。拉着下面的绳子时下面会忽然出水向四周喷洒,持续五六秒后再拉一次即可。若要洒水的面积较大,便可持续不断地反复拽拉。
而从上方出水,则是拉着上方的绳子拽拉。只是相比较起来,下方喷洒的水更加均匀圆润形似水雾,上方则是大些的水滴。
虽说当初强调也要能从上方喷水,但匠人们在制作时心照不宣的将重点放在了给地面洒水上。而且为了照顾凹凸不平的土地,洒水车的车架也抬高了许多,整体也使用更为轻巧的木材。
这并没有达到赵钰预想中的效果,可向地下洒水的功能却做得差不多,算是差强人意。
匠人从车上下来后便垂手站在工部尚书身后,见赵钰不言语有些忐忑,原先的自得也渐渐散了。
工部尚书很是喜爱的看着洒水车,有些不明白赵钰为什么不说话,连个赞许也没有。他试探道:“陛下以为如何?”
赵钰静默一瞬后,看向工部尚书道:“什么地方的农田需要用洒水车来洒水。”
工部尚书一愣,忙答道:“自然是用水并不方便、或是缺水的地方。”
他刚说完自己也反应过来,连声道:“是臣糊涂了,这洒水车还需改进。”
贫穷的村庄各有各的难处,而富裕的村庄却大多有共通之处,必然有取水方便的优势。毕竟用水浇地才能让庄稼长好,庄稼长好才能吃饱穿暖。
对这些地方来说用水车即可,不必特意买洒水车来浇地,他们并不缺水。不缺水不一定富,可缺水一定穷,这样的村庄又怎么可能有牛这样的牲畜呢。
赵钰见那木匠脸色骤然苍白,显然也是想明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笑道:“这洒水车也记你们一功,但还需改进。我瞧上下不能兼顾,倒不如暂且只专注于下面,将上面出水的部分拆除,单独做一个。”
木匠听赵钰这般说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一无是处就好。他想了想,忽然来了些许灵感道:“陛下,这样大的洒水车装满水后只怕要三四个人才能拉动,反而得不偿失。不如将洒水车改成小型的水箱背在身后洒水。”
他心中合计了一下,改成水箱后水更少,需要齿轮带动的力量也更小。而且使用水箱也只需要一个人操作,不用白白耗费人力。再想远一些,涉及专门往地里浇水的水箱后再造一个由人控制的向高处洒水的装置也不难。
赵钰听了木匠的话并未反驳,反而鼓励道:“术业有专攻,做木工朕不如你,既然你认为这样可行便大胆去做就是。此次洒水车也不错,凡参与的均赏银五十两。”
匠人连忙谢恩,赵钰叫起后便看向工部尚书道:“让他们下去再研究,我们一同商议下匠官的事。”
匠官?这是什么?
木匠眼前一亮,颇有些跃跃欲试想去听听。但碍于赵钰的吩咐,只能带着他们研制出的洒水车离开。
工部尚书则是心中冒出些许猜测,虽说有些不满匠人也能封官,但工部的底子都是匠人撑起来的,他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陛下可不是什么会为他隐瞒的老好人,只怕恨不得抓住他的错处把他拉下马呢。
而且这也有些好处,那些匠人们也会更拥戴自己。想明白后工部尚书也不再抗拒,而是顺着赵钰的话答应下来。
赵钰笑着道:“工部的不少匠人有大功,朕想着他们在工部多年也该给些奖赏。他们在工部官不官吏不吏的,倒不如择优入仕。”
匠人有官匠和私匠之分,身在官府为官府做事的自然是官匠。官匠无需徭役,私匠则需按日到官府轮值,这就算他们的徭役了。
官匠为官府做事自然也不是白做的,也能同小吏一般支领钱粮。既如此倒不如再加一把火,给匠人们一个刺激。反正只要航海顺利,别说几万两银子,就是千万两也能拿出来。
工部尚书合计一番,说道:“陛下,工部四个清吏司共有各色匠人三百多人,不如设大匠十人为八品,中匠二十为九品,剩余小匠皆为从九品或不入流。”
匠人们又不通政事,便是设官也是去管理匠人们的,因此也不用太多。至于大匠...就看谁有本事了,光是匠人的种类就不下十种,定然是无法兼顾所有匠种的。
赵钰听了便吩咐一旁的内侍,让他去工部将匠人名册取来。他笑道:“还不知上次献上水泥的匠人叫什么?”
江利忙道:“是我们工部最厉害的匠人,叫水三石。他家祖上便是京城的,一手烧制三合土的技艺极强。他烧制的三合土坚固耐用,咱们去年修路时的土都是他带着人烧的。”
赵钰闻言心中更是满意,他不愿意现在就大面积修水泥路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去年才斥巨资修了三合土路,这会儿就急巴巴去修水泥路,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烧的。
他想了想,说道:“传令下去,水三石献水泥有功,封为正四品骑都尉,赏府邸一座、银千两。”说完又看向江利,道:“至于官匠的官职,稍后内侍取来名册后你先拟定了范围。”
江利闻言很是满意,脸笑得宛若开花一般。他就知道陛下没有完全厌弃他,只要知错能改,陛下的宠爱还不手到擒来?
他随后便根据往日的记忆大致划定了能被封为大匠的十来个人,都是能工巧匠技艺精湛之辈。赵钰见都是往常听过名字的,便点头应下,只待吏部考核后就正式下旨。
九月正是棉花丰收的季节。
当初柳安曾建议赵钰在京城贩卖棉种,后期大来书斋又将棉花栽种手册印出来,不少抢到棉种的人都按着册子种棉花。现在跑到京郊去看,有不少零星的白色棉花点缀在蓝天黄土间,煞是好看。
当然,价格也很好看。
除了各处的皇庄外,全天下只有京城的百姓种的是皇室的新棉花。这种棉花又大又白,比从前又小又黄的棉花简直隔着天上地下,所有自诩贵族豪门的人都盯着京城来的棉花,直接将价格抬到十两银子一斤。
这已经超出棉花本身的价值许多,多出来的部分就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脸面。别人的脸面与百姓确实没有一钱银子的关系,他们最在意的是还没有到手上的银钱。
京中凡是种了棉花的都乐疯了,干脆卷了席子跑到棉花地里睡,白日就急急忙忙的收棉花。他们收完棉花就直接送到隆记商行代买,虽说需要一斤让一两银子出去,但隆记是圣人名下的商行,能帮他们卖出最高的价钱。
没能种上棉花的则到处想办法买别人的棉种,或是每日都要到商行去问一句什么时候开始卖棉种。不少有眼界的都清楚,棉花还能再高价卖上一年。等第二年陛下腾出手,定然要将棉价打压下去,到时候许是一两银子便能买上一斤。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到时候没人需要买棉花了。毕竟棉花又不是只能用一次,等时间长了取出来再弹一弹又是一床新被褥。棉花的产量又这样高,每家种上三分地就够用了,说不定过年还能做一身新棉袄。
赵钰看着会计司新送上的奏折,根据棉种的数目心算一番,见实际收上来的与估算的差别不大便有些满意。因着柳安不在京城,被派来回话的正是他提拔的郎中。
倒是河南、湖南等地的皇庄还未派人过来,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正常情况下皇庄应当先上报内务府,不过棉花事关百姓能否穿暖,赵钰便格外重视些。
赵钰合上手中的奏折,全然没有对柳安的和颜悦色,只淡淡道:“不错。”
作者有话说:
还欠一千字(羞)
这是25号的更新
忽然脚崴了,脚面肿了一个大包。我大胆给自己定了个治疗方案,先冷敷两天,然后热敷两天的同时擦点红花油+按摩,希望能好转(叉腰笑)
第187章
会计司郎中听了赵钰的话也松了口气。虽然他查账时也与去年的账册对比过, 确认棉花的亩产浮动不大后才敢来,但心中还有些忐忑。
皇庄上的农户们看着憨厚,实则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趁着没人看着的时候随手揪一团,皇庄上那么多少说也能偷藏百来斤。
当初柳侍郎时不时过来敲打一二, 那些人才能安分些, 如今柳侍郎一去就是两个月,皇庄上的人也有些浮躁了。
赵钰见那郎中眼下还有青黑, 心中明白接连三个月皇庄上的作物丰收累坏他了。想到这是柳安提拔起来的人, 赵钰便和缓面色赞了两句, 又道:“喜春,皇庄上的农户也都辛苦了, 都赏一个月的月钱,你代朕慰劳一二。”
郎中一愣,随即想到这是给自己撑腰敲打农户的,便也欢天喜地的应下来。他不太压得住那些胆大包天的人, 但换成陛下身边的内侍就不一样了。
喜春和郎中一同领命离开后, 赵钰才想起还未交代这些棉花之后的安排,便又差喜夏传口谕。仍是直接分出四分之一的棉花送到西北军, 剩下的棉花留足纺织司和纺织厂所用的, 其余的都高价卖出去。
赵钰将这摊子事忙完后,不免有些想念柳安。若是他在, 这些事不用自己特意考虑,自有他帮忙出主意。
正想着, 外面忽然有内侍道:“陛下, 长公主殿下求见。”
赵钰一愣, 迅速回想近期似乎没有什么事才对, 姑母这时候来做什么?他并未晾着长公主, 反应过来后便道:“快请进来。”
长公主面上带着些许笑意,入殿后俯身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赵钰虚扶一把,笑道:“看座,姑母何必与我如此客气。只是姑母不在女学坐镇,为何来此啊?可是女学出了什么要紧事?”
长公主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静静的看着赵钰道:“女学并未有事,派去的官兵也都知礼,不曾冲撞了学生们。我过来是为了陛下。”
赵钰面上的笑意淡去,他已经猜到长公主是来说什么的了,不外乎又要劝自己纳妃绵延子嗣。上次的画像事件过去后他已经警告过姑母了,没想到姑母竟然还是要来蹚浑水。
长公主见赵钰如此却并不怕,只是垂头转着腕间的玉镯道:“身为皇帝,为皇室绵延子嗣本就是正理。便是柳家小子站在我面前,我也敢这样说。若陛下担忧与柳侍郎生嫌,不如由我做主为你抬举几个侍寝女官,待柳侍郎回转京城前送走就是了。”
赵钰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到处说,也没人相信他会甘心将皇位让给兄弟的儿子。在长公主看来赵钰不过就是缺个台阶下而已,这会儿自己把台阶递过去,赵钰本人也应该高兴才是。
长公主没有听见赵钰的回答,接着道:“你不必担忧,待她们怀上孩子就送到忠顺府上,你再过继到自己名下即可。到时候不必担忧你与柳侍郎的感情,也能将皇位传给亲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当然有私心,毕竟世道再如何变,皇帝都是头一个。若能将皇储之事张罗好,她这长公主府也能再延续几年。
而且皇帝无子并非小事,说句难听的,若赵钰一伸腿去了,登基的是他的亲子还好,若是已经长成的兄弟,这刚刚建成的女学可怎么办?忠顺忠宁可未必有赵钰这样魄力。
虽说全天下最厉害的医者都在皇家,但以往暴病的皇帝还少吗?
长公主为赵钰无子之事日夜悬心,每次听赵钰召太医甚至比自己儿子病了都难受,生怕赵钰的身子撑不住。
赵钰目光有些冰冷的看着长公主,见长公主避开自己的目光,便缓缓道:“先前朕已经告诉姑母不必烦心,为何姑母不肯听?”
长公主的面色微微一变,当即便道:“此乃国事,我身为大乾的长公主自然上心。”
赵钰却只摇摇头,笃定道:“长公主还是为了自己,何必扯着朕的大旗呢。皇嗣之事朕自有道理,天神启示岂能放之不管?如今女学离不开姑母,姑母还是请回吧。”
说完又道:“朕床榻之事不容他人置喙,只不知是何人给姑母出的这个主意,好让朕绵延子嗣?先不说朕与景明感情深厚不忍欺瞒,那些女子为朕生下皇子后就丢开手,岂不是朕私德有亏?如此目光浅薄之人不可再留在姑母身边,姑母自便。”
自己给自己出主意的长公主一时哑口无言,只得有些尴尬的起身离开。那些侍寝宫女不过寻常百姓家出身,能生出皇子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便是守一辈子活寡也值了。她倒是没想到这个侄子竟然还有这般仁心,倒是衬得她狭隘不仁。
赵钰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悄声嘱咐暗卫这些日子盯着长公主的动向,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印象中这位姑母是个极为淡泊的人,当初婉拒过姑母后赵钰便知道不会有第二次,为什么现在忽然又要来给自己安排。
若说姑母有坏心恐怕不至于,因为皇嗣的确是国事,她身为皇室公主关心这个也正常。可这样的事放在姑母这样性格的人身上都变得不合理,其中定有蹊跷。
柳安刚从外面回来,亲军小六见他回来连忙让下面兵卒将水盆端上来给他净手。不同于在京城时的温文尔雅,身在战场的他眉宇间覆着一层肃杀之气。
不仅如此,他自持武艺高强,出发前特意从赵钰的私库中寻了一套银甲,最大的特点便是沾血不留痕。只是甲片上确实没有血痕,可连接处的却已然被敌军的鲜血染成暗红色。
小六苦着脸道:“将军,自古主将都需坐镇中帐指挥兵将,您不能再亲自上阵了。”
虽说主将要想服人必须有真本事,却也不必要亲自领兵在阵前作战啊。主将本该制定作战计划、指挥作战、安排马匹粮草,到阵前拼杀是先锋的活计,又不是主将的活计。
以柳将军的身份,他若不慎战死,整个征西大军只怕都要吃挂落。
可小六也没办法多劝,毕竟军中人人都知晓柳将军智计无双,能带着一群拖后腿的西平军打得亦力把里节节败退,将军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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