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药剂是吗?我去拿——”
身边的人噔噔的跑远了,德拉科才难忍痛楚地闭上了眼,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翻涌沸腾,渴求着伴侣的一切,拥抱,亲吻,情话,或者哪怕只是一个漫不经意的注视。
可他不在——
他离他好远好远,远到可能此生都无法再碰触。
在他连意识都逐渐模糊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将他搂住了,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冰凉的瓶口抵在了唇边。
德拉科就着那只手喝下了药剂,微微抬眼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女人,已到嘴边的含糊呢喃又被咽回到了喉咙里,换成了轻不可闻的一句道谢。
纳西莎取出手帕替他擦拭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眼里流露出一些心疼的神色,轻言细语地问道:“很难受吗?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了,”德拉科摇头,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就扶着桌沿重新坐好,让自己离开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喝过药就好了。”
“可别逞强。”纳西莎叮嘱了一句,又说,“邓不利多教授出面请了好些隐退的炼金术师,总会有办法的,耐心的等一阵子,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好吗?”
明明她也担心得要命,还要安慰自己,德拉科心情复杂极了,低声的应道:“是。”
联通两个世界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有踪迹可寻,他们还是失败了许多次,日升月落,时光飞逝,这一等,就是半年。
德拉科顾及着这身体毕竟不是自己的,按时吃饭休息,但在煎熬中还是日渐消瘦,即使是最擅长逗人开心的韦斯莱双子,也没法儿让他露出一丝笑容来。
尼可·勒梅彻底的研究过铜镜上繁复的花纹,又一次试验时,镜面终于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一片如同澄澈碧水般的光幕缓缓拉开,显露出另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房间来。
“德拉科!”黑发少年首先冲了过去,却被柔软的屏障弹了回来,扒在光幕上眼巴巴的看着对面明显大一号的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没心情多看一眼那个哭得抽抽搭搭的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人群中央安静望过来的哈利身上。
“我好想你啊——”
“我也是我也是——”
一对小情侣又哭又笑,周围的人也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安慰的安慰,询问的询问,两个尼可·勒梅稀奇又有趣的打量对方,拿着各自的笔记到角落交流起来。
他们两个却始终静静对视着,黑发青年身后的冷清与这边的热闹简直天差地别,明显也是忙碌了许久的众人个个安静又恭顺的站在那儿,只小天狼星轻轻的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上前说些什么。
“看来我们总算找对研究方向了,”哈利的语气平稳如常,并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才刚刚一同起床吃过早餐呢,“既然能够联系上,研究的速度会快很多。”
他缓步上前,细细的端详着爱人年少时的模样,眉头微微的拧了拧,“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德拉科贪恋的凝望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低声应承道:“好。”
哈利偏过头看向叽叽呱呱的那些人,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和那个被簇拥在中心眼神明亮的黑发少年,唇角抿起一个微淡的笑。
那场景,比起隔着一个世界遥遥相望,倒不如说,是他像许多年前一样又一次站在了厄里斯魔镜面前。
詹姆和莉莉在人群中朝他递来含义复杂的注视,像是关切与怜惜,又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庆幸与愧疚。
哈利对他们微微颔首,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低头问道:“在那边怎么样?”
德拉科心头酸楚,“没你在,就什么都不好。”
哈利闻言淡淡的笑了,“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学会撒娇了。”
旁边真的在撒娇的成人版德拉科·马尔福还在哼哼唧唧的抱怨自己有多不习惯,有多想回家,得到了一大堆的安慰与鼓励。
德拉科简直没眼看,“他也这么和你说话?”
那点酸味隔着一个世界都能闻到。
“没有,”哈利摇头,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光幕上,“他有点啰嗦,后来我都让布雷斯陪着他。”
德拉科也抬起了手,两人隔空靠近的手掌按住的位置,微微的发出光来,镜面般的光幕中一圈圈的泛开鲜红色的涟漪。
在他那边显得更年轻一些的尼可·勒梅难掩惊诧的叹息道:“居然是‘梅林的恩赐’吗?”
德拉科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到底代表了什么,手指痉挛般抽动了一下,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哈利?”他怔怔望着自己的爱人,声音轻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慢慢地开口问道,“——是什么时候?”
原本神态轻松的黑发青年眼底闪过一抹狼狈,迅速收回了手,眉心紧蹙闭口不言,那层涟漪便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
嘈杂的声响忽然都在耳边消失了,仿佛所有人都震惊到哑口无言,布雷斯和潘西的神情尤其复杂,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哈利沉默的看着泛起泪意的德拉科,轻轻抬手,身后的人便都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哇——”对面的乔治和弗雷德是唯二还能出声的,似乎对他的威慑力很是惊叹,被黑着脸的普林斯教授一手一个拎出了门外。
纳西莎拍了拍德拉科的肩,给予他一点无声的安慰,和莉莉对视一眼后,也拉着各自的丈夫暂时的回避了。
连觉得还没说够的马尔福少爷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布雷斯他们离开了,很快的,两边的房间里便只剩默然相望的两人。
一滴泪沿着脸颊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德拉科抖着唇瓣,似哭似笑的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是你先隐瞒的吗?”哈利语气淡淡地反问,“你当初又是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呢?”
他靠近了一些,手指按在德拉科的脸上,像是隔空在触碰那滴泪珠,“那些年,你和你的母亲,你的朋友一样,把那样无法自控的感情当做软肋,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我利用它来伤害你,不是吗?”
德拉科紧紧咬着下唇,眼泪簌簌的落下,很想要解释却又无言以对。
哈利垂眸望着他,竟微微的笑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像个被宠坏的胆小鬼,心里没底气的时候就不敢冒一点险——不敢解释,不敢靠近,不敢说爱。”
“对不起——”德拉科哽咽着开口,“哈利,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对不起,”哈利轻微的叹息了一声,“其实我早就想要问你,是不是斯莱特林都这样谨慎小心,在感情上也能权衡利弊,把自己的感情与信任看得那么重,仿佛多交付一点就会血本无归。”
他唇角微勾,笑得讥讽,“我年少时那样掏心掏肺捧在手心的少年,就像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一个心里只有复仇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的恶魔,害怕我害怕到连他有多爱我都不敢说——德拉科,你知道吗,当初我发现这么荒谬的事情时,是真的宁愿发现的是你不再爱我了。”
德拉科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他心疼的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泪眼婆娑的央求道:“相信我哈利,我从没有那样看待你,从来没有——”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说过,”哈利轻声说,“他们都觉得我不爱你,或是不够爱你,仿佛没有将那三个单词宣之于口,它便不够深刻不够真心一般。”
“明明只要你问我就会说的时候,是你堵着耳朵藏在自己的壳子里,一边死藏着心事,一边又为此痛苦煎熬,”他垂下眼,“直到我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宁愿看着你因为爱我而受尽苦楚,那样至少还可以告诉我自己,你看,哈利·波特——”
哈利毫无意义的扬扬唇角,带着浓浓的讥诮喃喃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的那么可笑又可怜。”
德拉科已经哭的哽咽难言,是的,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哈利爱着他,可也像哈利说的那样,宁愿他早就不爱,如果他给爱人带来的只有锥心刺骨无法磨灭的伤害,有什么资格再贪求对方的坦诚相待——
“可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你,德拉科。”哈利将额头抵在光幕上,神情倦怠又清醒,纤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像是想要握住他。
“我不在意旁人知道我的软肋看轻我的软弱,但又害怕你会因此而受到伤害;我不愿意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后变得有恃无恐,又看不惯你小心翼翼乖顺的模样;我想要你幸福,德拉科,想要你安心的待在我身边,在你真的愿意不顾一切的爱我时,我却已经没办法给予你同样的热情与爱意——”
隔绝他们的光幕,似乎也隔绝了所有的温度与情感,哈利眼里流露出些许怅惘,轻声问他:“这样的我们,会有幸福的可能吗?”
德拉科用颤抖的手指贴住了他按在光幕上的手,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带着哭腔说道:“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相触的位置又开始一层层晕染出红光闪烁的涟漪,那种被巫师们视做奇迹与恩赐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