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知的视线与他不期而遇,两人虽然都是面无表情,可是对视时的隐隐有不满的交锋。
他们二人隔着一个小厨房,皆毫不避视对方的目光,雷电带火花,两方眼底都能看出来对彼此有几分不爽。
两人却又各自不知道为什么不爽。因为谁,因为陈郁岁?这理论不成立!陈郁岁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他们动怒?
陈郁岁抱歉认真地擦拭他脸上的果酱,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不动声色的第一次交锋,他一连抽了几次的纸巾,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谢承珩的耐心彻底消失之前,陈郁岁终于擦好了。
“对不起许同学,实在是太不好意了,是我笨不小心。”记得避嫌这一要求,陈郁岁故意在主角攻面前,把两人的关系说得很疏淡,仿佛真的是普通室友不小心碰到对方。
许向知略微垂眸看着陈郁岁,“然后呢?给我什么补偿?”这话说的很自然,语气也很平静。
陈郁岁茫然地啊了一声,“你想要什么补偿?”
但在谢承珩眼中,就是一对奸夫淫夫。
他再也看不下去,拿着杯子也走进了小厨房,窄小的空间,甚至只有一条道的微距,却挤了三个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
陈郁岁这才感觉到了有丝不对劲,他像是才看到谢承珩般,打招呼,“你下来接水吗?”
谢承珩从许向知身后路过,走到最里面的咖啡机旁,开始压粉操作。
“精神不振,接点咖啡喝。”谢承珩装作不经意的随口一说,
果然他这么一说,陈郁岁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了过去,“怎么了?怎么精神不好?昨晚是熬夜了吗?”一连三问,足能体现出陈郁岁对他的上心。
许向知内心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故意从拿起了刚才不小心碰到他脸上的那块上三明治,像是准备要吃它。
陈郁岁余光瞥见,顿时一把抢了过来,和他对视,“不能吃这个,脏了,我重新给你拿一块。”
“好啊,那你拿。”
谢承珩握着咖啡压粉器的手一顿,不爽到极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爽,但就是很不爽,凭什么他买的小情人能跟别的男人在这耳摩斯鬓,对他装作疏离看不见,他是自己买来的,就应该只属于自己一人!
他砰得把咖啡杯一放,侧头,“你们在吃什么?”
陈郁岁拿着三明治的手顿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原本还以为这顿早饭是白做了!现在看来,很好,完全没白做。
“我以为你们今天要起来军训,特意早起做的,想给你们吃,结果等许向知出来时才知道,原来大家好像都不用军训。”说着他把做好放在盘子里的三明治递了过去。
“你尝尝。”陈郁岁脸上满是纯真的笑意,单纯是因为有人吃他做得早饭而感到高兴的模样,让谢承珩心中微微一动。
而这时,谢承珩的大手直接扣上了纤细白皙的手腕,指腹接触之间,滑嫩的皮肤在被指尖紧握。他轻轻一拽,陈郁岁一个踉跄,往他这边撞过来。
手中的三明治被谢承珩接了过去,手却分毫未松开。
许向知眼底神色暗沉。
一道心音自谢承珩耳边响起。
刚刚,指腹与纤细手腕触碰在一起时,谢承珩指尖猛地一麻,一股微弱的电流感从手指流经全身,电的他猝不及防。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担忧的声音:「他脸色很不好,是没睡好么?昨天又熬夜研发了?真的很担心。」
谢承珩被吓得没了反应,连手指都忘了抽走,这声音……是陈郁岁?他怎么会突然在自己脑海中说话。
怎么回事,是臆想吗?还是!不,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鬼怪神力这一说。
许向知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最终一言不发地抱着篮球走了。
陈郁岁也很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想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发现抽不回去,手腕还被攥得很疼。
谢承珩根本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他沉迷地思考脑海中的声音,沉浸在自己世界,以及一直回味着那几句关心的问话。
陈郁岁:没事吧他,逮着我的手不放干什么。
「是不是没睡好……真的很担心」
谢承珩搞不懂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内心居然泛起了不小的波动,他指尖下意识转动着佛珠,佛珠在他的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生,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谢承珩信佛也只是图个心安,加上白月光易清安喜欢佛教,从此,他便爱屋及乌耳濡目染的喜欢上了佛。每次拜佛时他都知道,他拜得是虔诚的欲.望,不是心无杂念,不是无欲无求的姿态。
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会在突然出现自己脑海里,到底是没睡好的幻觉。
还是真实发生了?
他一直都不相信陈郁岁爱自己,他的爱太虛浮,太空洞,太假,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虛伪。
他甚至只是做个表面工作,连骗自己一下都不愿意,可是,居然在心中的想法,竟然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在担心他吗?
谢承珩觉得有几分看不懂他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应该是没睡好,导致神经有点错乱,出现了幻听,要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了。
他觉得更多的可能是昨天熬了个通宵,加上一大早就被俩人刺激到了,导致的精神有些失常,脑海中便自然地出现了幻听。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确信。
谢承珩一手接听电话,顺手把三明治放回盘子中,推回大理石台面。
他的动作,令陈郁岁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见到心意被随便搁置在一旁,没被重视,并且也没有想再动它的打算,令陈郁岁胸口有些郁闷。
“阿清,怎么了?”
这个称呼,陈郁岁一下子机警抬眸,望着他的手机,阿清。易清安?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电话没开免提,只能隐约听见男声,听不清内容。
陈郁岁莫名在意,只要是关于白月光的事,在谢承珩面前,他就没一处不在意。他装作在摆弄剩下的早餐,竖起耳朵偷偷听着两人的谈话,没有避开。
他们没说几句话,便听主角攻道——
“没事,没事的。你在那等着我,别乱走,我去接你。”谢承珩拿着电话一边安慰,一边大步往卧室走,去拿车钥匙。
从来没听过他安慰人的陈郁岁,当场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上楼的背影。
他是那样的匆忙,焦急。是一向风度翩翩,注重细节的谢大少,从来没有过的步伐凌乱。
发生了什么?
陈郁岁不知道,他想问也没有机会问出口。谢承珩走得很快,很急。完全没有要告知他的意思。
刚才的两句交谈,丝丝欢愉,被现实狠狠一击,如粉末全消失,疏离地像冰雪极地的三万尺下深寒之冰。
陈郁岁仅能站在原地,当个稻草人。看他快速上楼拿钥匙,又换好衣服步履匆匆赶下来,开门出门一气呵成。
砰得一声,门被关上。汽车发动的声音从窗户透了进来,他自欺欺人地捂住了耳朵,试图不去想。
可他拉开车门,插钥匙,点火,踩油门的每部动作都在脑海中回放,默剧电影般,扎心痛苦。
那块被推回大理石台面的三明治,逐渐变得僵硬冰冷,在盛夏发出腐烂地过期意味。
陈郁岁如何不知他的冷淡,但没关系,只要他和自己说话,愿意和他保持包养的关系,能接触到他、看到他,名不副实也没关系。
他甘之若饴。
两人关系明显的疏离,自从那日签订了包养合约之后,能感受到谢承珩的冷淡中夹杂了些注视,目光时不时会在他身上停顿了。
若是放在以前,两人没有这层关系前,谢承珩看他的眼神如同看随处可见的野草,或是一只虫子,眼中毫无情绪,不会停留半秒钟。
陈郁岁掐着手心,望着二楼关上门的房间,努力挤了个笑容出来。笑容很苦,在他的脸上,他其实内心明白谢承珩留他在身边的目的,是因为他这张脸。
时不时能看见,以解远在北美洲的相思之意。
一开始陈郁岁觉得当他一人的替身没什么,反正易家公子他没见过,正好他也不在国内!说不准谢承珩经常看着自己的脸,会逐渐忘了心中白月光。
他当初是抱着这种欢乐单纯的想法,缠着谢承珩的。
可现在,他眨了眨眼睛,酸涩眼眶有几分想要落泪的滚烫之意。
白月光回来了,还需要他么……
母亲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陈郁岁躺在床上正昏昏欲睡,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喜欢睡觉,睡一觉再醒来时心情便会好很多。
“喂,妈,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没有精神,仔细听能听出来低落感。
对面的陈母察觉到了,原本喜气洋洋准备说出口的话,顿时断了。陈母问:“怎么了?小岁,生病了吗?”
陈郁岁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打电话,“没有,只是刚快睡着了,有点没精神。”
“你上了C大怎么还天天睡觉,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不听劝的混账,陈母没唠叨,语气一转,喜笑着跟他说,“你知道谁要来家里吃饭吗?”
“谁啊?”陈郁岁有几分没听进去,丝毫不感兴趣的接了句话,他知道,父母最关心的是集团,跟生意有关的,他们都异常开心。
“易家!你知道吗儿子!易家小儿子要来我们家做客吃饭,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一向在陈氏集团中沉稳的女强人,此时竟语气激昂地像是中了几个亿的彩票。
连带着陈郁岁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说谁?”他妈的易清安疯了?去他家吃什么饭。
“易家小儿子,易清安。话说你应该不认识他,小时候他就出国了。那时咱家还没多富裕,根本接触不到他家这种级别。”陈母感慨,一转眼几年过去了,风水终于转到了他家。
“……”满腹的草泥马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母亲才提出了她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晚上七点晚宴,你五点就要到家,穿得正式点。就这样,我还有文件要批,你睡觉吧。”
陈郁岁被迫闭麦,听着耳边挂了电话的嘟嘟声。
他终究是忍无可忍,大声:“艹!”
陈郁岁在宿舍磨蹭了半天,磨磨唧唧,眼看外面的天色逐渐变化,他忍不了地一把扔远了手中的衬衫。从柜子里扒了件最普通的短袖套在了身上。老妈的话在耳边回响,穿得正式点。穿个屁。
他脸色很臭地打车回了家,这边是别墅区,普通的出租车进不去,司机把陈郁岁放在小区门口,收费。
这时候陈母正好开着车回来了,缓缓降下驾驶位的车窗,“小岁?上车。”
陈郁岁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他一副拒绝沟通生人勿近的表情,温女士没惯着他,直言,“等会儿易公子来的时候,把你的牙给我呲出来,笑得开心点。”
陈郁岁摇头不配合,自小离经叛道的他,只有在高三那年用功了乖些,考上了C大。其他时候根本没乖过。
温女士半威胁地拿捏住他的命脉,“今晚表现得好,给你加零花钱。”
见钱眼开的陈郁岁,立马扭头看向他妈,第一句话不是答应,而是:“加多少?”
“5。”
“行,成交,说了五万到时候别赖账。”陈郁岁话锋一转,变脸迅速。原主人设爱财如命,而爱主角攻比命还重要。
“看你表现。”温女士双手打着方向盘,把车拐进了地下车库。
被迫固定在餐桌前不能乱动的陈郁岁,根本笑不出来。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时应该直接拒绝,现在他一想到那件事,还是心有余悸,屁股下意识一紧。
一想到待会儿再过半小时不到,易清安会出现在眼前,面对面,近距离和他一起吃饭,就一阵牙疼。他食不下咽。坐立不安,甚至想站起身离开这里。
却被坐在沙发上的温女士一眼制止,“别动。”
陈郁岁投降了,“我不要涨零花钱了行么?我难受,想要回房间睡觉。”
“不行,闭嘴好好坐在那。”意料之中的冷酷回答。
“爸!我不想和易清安吃饭。”陈郁岁把视线移到他爸身上。
陈总坐在茶几前,正在品茶,动作行云流水,神色享受。他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逆子,你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陈郁岁真的是感觉进了狼窝,出不去了。
没给他喘气的机会,别墅栅栏外门铃突然响了。
“叮叮叮——”
佣人跑出去开门,陈父放下茶盏,陈母从沙发上站起来,同时使眼色给陈郁岁,让他过来欢迎客人。
只见一个面如冠玉,长得很俊美,气质温和的青年,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散发着别人家孩子的优秀气息。
他一个人来的,手里却拎了一堆礼物。陈郁岁大致瞥了下,有瓷器和珠宝的包装盒,其他还有茶叶,剩下的他就认不出来了。
搞得跟过年走亲戚似的,他心底吐槽。
“温阿姨,陈叔叔好。”易清安浅笑着,温润如玉。
“哎呀,这就是清安吧,快进来。”陈母欢迎他,脸上是讨好的笑容,热情洋溢。
礼品被佣人接了过去,陈父也走在他旁边,提起了话题,“你和小岁好像差不多大,他今年十八了,叫陈郁岁。”
“我比他虚长了三岁。”易清安笑着和陈郁岁对视,看着后者假装不经意的扭开脸,装作看风景的心虚样,内心的疯意稍微压制了些。
“噢,那也差不多。”陈总拿出了大家长的架子,“来,小岁,叫哥哥。”
“……”叫他妈。
陈郁岁一脸便秘地表情看向他爸,眼神在说,您没事吧。打死不开口。却被陈总一记眼刀吓住了,纠结了半天,磨叽道:“……哥哥。”
易清安笑意加深,语气温柔,“小岁。”
陈郁岁被他喊得大夏天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浑身一颤。下意识步伐加快,逃离了他们三人,他总感觉再待下去,他爸妈还会作妖。
他率先回了房子里,走到厕所间关上门,掩耳盗铃似的躲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人来他家了?剧情中也没这段,所以又崩剧情了是吗?
虽然在世界里做任务,或多或少都和原著对不上,可这他妈的自己好像把白月光这条线,崩得有些离谱了。
“好烦。”
他挠了挠头,坐在马桶盖上,试图在这坐两个小时,不出去了。
“小岁!”温女士在客厅,压抑着怒意地轻声喊他。“吃饭了。”
听温女士的语气,他要是再不出去,估计就亲自拿把刀逼他出去了。
陈郁岁躲避的计划被打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冲了手回到餐厅。一看三人,已经坐好了,只给他剩下了一个位置——易清安的旁边。
他只能僵硬地坐了下去。
吃饭期间,他只顾着埋头吃饭,头也不抬,听着父母寒暄的同时,潜台词在明里暗里询问易家是不是想和他们有合作,全部被易清安打太极似的化了过去。
陈郁岁只觉得无趣,这场饭局越吃越漫长,他已经把面前的两盘菜都快夹空了,还没结束。
突然,碗里放了只被剥好的虾。
陈郁岁茫然抬头,看到了白月光带着手套继续剥虾的场面。
“哎呀,小易你太客气了,他自己知道剥的。”陈母见易清安这么喜欢他,顿时眉眼带笑,高兴地劲止都止不住。
“还不快谢谢人家,怎么呆愣得很。”陈母戳了戳他。
陈郁岁拿着筷子的手略微颤抖,“谢谢。”
然后,那只虾被他拨到了盘子边边,整场饭局下来,他一口未动。
易清安见状,剥虾的手顿住,眼眸一深。
恰逢此时,易清安的手不小心碰掉了勺子,他下意识去捡。勺子掉在了两人中间,陈郁岁也条件反射伸手捡勺子,两人同时指腹相触。
再一次,易清安听见,「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
青年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接触的指腹,和少年飞快缩回去的手,顿了顿。
“我吃好了,去上个厕所。”陈郁岁率先放下碗筷,起身离坐,步伐极快地向厕所间走去。
“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温女士不解。但还是照顾着客人,“来,小易,要不要再添点饭?”
“不用了,阿姨,我去洗个手。”易清安紧跟其后站起了身。
“洗手间在小岁刚才过去那边,你顺着走过去就能看到。”陈总为他指了下具体位置。
“好,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