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钱警告(戎之)

“事精。”
俞则临微微一笑：“怕你无聊。”
无懈可击。
池衡不搭理他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咚咚”声，俞则临起身，踱步去开门。
池衡看着他的背影，感慨：这是接力赛吗，轮个接棒。
门开了。
谈闻抬头，对上俞则临的目光。
他讶异了瞬，往里看了看，口无遮拦道：“你俩玩的也太野了。”
居然干发烧了。

谈闻口不对心，“我刚才没说话啊。”
“他说了。”驰戍把果篮放在一边，独自坐在沙发上, 腿搭着翘二郎腿，池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刚才俞则临坐这就没这流里流气的样？他还没来得及说驰戍什么，这人不紧不慢地重复谈闻的话：“他说你俩好上了。”
池衡：“……”
要不是酒店隔音不错, 谈闻刚才的音量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若非俞则临反应及时, 解释自己只是作为朋友来看望他, 让池衡稍稍消了点火气, 不然就冲他这个脾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暴打谈闻一顿。
“滚蛋，要你多嘴。”谈闻趾高气昂怼了句，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他声音倍儿响亮, “我们的好兄弟，池衡。虽然他被拍到和同一个男的去情侣餐厅，和同一个男的一起去看演唱会，牵着手去游乐园，住在一间房里，偷看人家腹肌。但他绝对是纯直男！”
池衡眼皮一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老子哪有看他腹肌？”
“没有吗？”谈闻挑眉,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很不走心的记错。
池衡完全不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
池衡瞥了他一眼, “晚上吃什么？”
“我觉得你丫就不适合当明星, 你适合当美食博主。反正你成天除了吃就是睡。”谈闻道, “发着烧呢大哥，还想着吃。”
池衡哑然。
他有点委屈。
这几个月他和俞则临在一起, 每天除了拍戏就是吃吃喝喝。
他习惯了啊，习惯有错吗，吃有错吗。
池衡费尽脑筋想谈闻有什么可说的点，总算让他想起来一个。半个月前，谈闻把微信群的单身三兄弟改成‘单身两兄弟’。
直男思维完全没意识到和给子说他是Gay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杀伤力为零。
“你上次把群名改了什么意思？”池衡说，“某人不是说放荡不羁爱自由，归巢了？”
果然，这话打到谈闻的七寸上。他支吾道：“他叫的，关我屁事。”
“那就是谈恋爱了。”池衡得意洋洋，“人设崩塌了啊，潇洒哥。”
“...”
谈闻无奈地说：“成年人的时间，不要扯谈恋爱这么傻逼的东西行不行？”
池衡：“？”
驰戍悠悠道：“我赞同。”
池衡靠在床头，长叹一声：“你们同性恋玩的真花。”
“你们直男也不赖。”谈闻意有所指。
池衡偏过头，不与傻逼论长短。
晚上，俞则临问他退烧了没。池衡刚才在好兄弟的‘照料’下，自己拿体温计测了温度，已经完美退烧了，就是不确定晚上会不会复烧回来。池衡自认免疫力顽强，便对俞则临说：【好了。】
俞则临道好，问他晚饭吃了没。
池衡感动不已，他和俞则临果然共频。池衡当下决定：这个月不用小号黑俞则临了。
【你池大爷：没吃呢，田螺小子，给我送点好东西吧。】
【俞则临：白粥配榨菜？】
【你池大爷：。】
【俞则临：什么时候换的昵称，我才发现。】
池衡饶有兴致地说：【你不懂，这是男人的战争。】
【俞则临：我不是男人？】
与此同时，谈闻咬了口果篮里的苹果，想起来似的说：“对了，你往你网名加个大爷什么意思。你要做谁爷爷？”
俞则临不能说，但谈闻可以。
池衡道：“前段时间，我刷到一个贴子。”
“那个贴主，把我和俞则临路透图的下半身截出来，你猜猜他要干什么？”
谈闻：“干什么？”
驰戍：“比大小。”
“我草。”池衡震惊，而后耳根染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特么怎么知道！他就是拿我和俞则临比大小，那天我穿着..咳咳，运动裤嘛，比较显一点。不过当然了，我的二弟长的确实不错，我拥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资本...”
谈闻：“说人话。”
池衡虚虚地乐了下：“下面有几个俞则临的死忠粉说他比我大。”
驰戍微抬眼皮：“所以你改了网名，加了个大字？”
“是的。”池衡说。
谈闻笑出了眼泪，畅快道：“你特么的，干得漂亮。”
池衡仰头，摊手无辜：“没办法，我就是比他大。”
“叩叩叩——”
门被敲响。
池衡腾地往外看：“我外卖到了。”
“你点外卖了？”谈闻虚指驰戍，“驰哥，拿外卖。”
驰戍：“……”
驰戍不疾不徐地起身，前去拿外送。池衡看了眼，有些失望：“怎么是阳春面。”
“有东西吃就不错了。”谈闻起身，“哥俩陪着你吃清淡面，你还想怎么着？”
两兄弟也不是特意来看池衡落魄的，从前的情谊还尚在，有几分难说，但陪着吃一碗阳春面的功夫还是有的。
池衡纳闷：“你们什么时候点的？”
驰戍：“半小时前。”
“我怎么不知道？”
“谁知道。”驰戍拆开包装，“我当着你面说的，你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衡哦了声，给俞则临发消息：【田螺小子，今天用不着你了。我有[面条]吃了。】
俞则临收到消息时，刚拿上外送。
一碗阳春面，两碗蟹黄面。
现下都没了去处。
俞则临挑了前者，给助理打了通电话。
五分钟后，助理将两碗蟹黄面带走。
他垂眸几秒，回答：【好的。】
翌日，池衡全身清爽，腰不疼腿不软，闲情雅致地在酒店房间打了套蹩脚版太极。昨天在陈鹃那请了两天假，池衡私心是想和谈闻他们多待一天。但他羞愧把工作难度带给剧组，便打电话同陈鹃说自己身体没有大碍，可以正常拍戏收尾。陈鹃说今天的排期满了，让池衡再休息一天。
池衡恭敬不如从命。
和谈闻他们一块玩，池衡就没搜什么旅游景点，三兄弟没这闲工夫，找了家茶室坐下来聊聊天，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池衡送别了谈闻和驰戍，投入拍摄中。
池衡请假两天，欠下的戏份不少。他和俞则临吻戏拍了，职场再相遇的剧情却还没有。
还有一个最让池衡头疼的情节——张淮主动告白陈霄。
这点，池衡对水也‘深、恶、痛、绝’。
他咆哮，呐喊，悲哀。
你这么喜欢张淮，怎么不让陈霄主动！！为什么让张淮主动表白啊！！
池衡磕绊地念着告白词。
很生疏，拗口。
其实只是普通文字，只是想到告白的是顶着俞则临脸的陈霄，池衡怎么也说不出口。
池衡没有跟人告白过。
青春时期，倒也有萌动的时刻，但那悸动太小，经不起涟漪。没过多久，池衡就放弃了。后来再提起，只有模糊的印象，他想，这或许不叫喜欢。
后来有了烟酒朋友，谈恋爱对池衡来说是个很费劲，费心的事情。所以长到现在，他还没跟谁正儿八经说过“你可以跟我谈恋爱吗”，这类型的话。
池衡揪着眉，看着台词，心说这也太酸了。
张淮真的已经二十五了吗，他的心智怎么这么幼稚。
什么——
“勇敢的人先获得爱，所以我想和你说——”
“我喜欢你。”
“我的灵魂被你的灵魂所吸引。”
“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陈霄，我们在一起吧。”
池衡读了一遍，烫手似地把剧本丢在一边。
疯了吧。
这是常人能说的话吗？
怎么能这么腻歪啊。
池衡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的一团乱糟。
他打开手机，给林小艾发消息：【想不想赚快钱？】
上回池衡找他对戏就这么说的，林小艾上道得很，立马说：【哥！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池家军永在[爱心][爱心][爱心]】
池衡打字：【你过来陪我...】
好怪，删除。
池衡：【试戏，三千。】
发送后，林小艾忙不迭道：【哥！！我马上到！！你等我！！】
池衡想了想，还是撤回了。
【林小艾：？？？】
【林小艾：哥...怎么撤回了？】
【林小艾：小狗哭泣.jpg】
池衡不忍告诉他，自己对着俞则临都说不出告白的话，对着林小艾那张脸...他会变成哑巴的。
【你池大爷：我自己试试吧，不行再喊你。】
【林小艾：[哽咽]好哥哥，别忘了我。[爱心]池家军永相随[爱心]池王一声令下，林某立即出征[爱心]】
池衡：“……”
年纪轻轻，脑子怎么还坏了。
池衡哀嚎地发了个朋友圈。
【你池大爷：表白表白表白！好你个表白！居然让本大帅哥去跟别人告白！！神仙来了都得掂量掂量，你陈霄怎么配！！】
池衡发疯不忘屏蔽不熟的人，完美形成内耗亲人，发疯自己的毛病。
他将手机丢在一边，继续背词。
读了十遍后，告白词变得不那么涩口了。
池衡深呼吸，念道：“陈霄，我喜欢你——”
语气太过饱满，激动得有点过头了。
池衡念念有词。
这一次，太紧绷。
第三次，池衡告诉自己：陈霄没欠你钱。
第四次，门被敲响。
池衡抬起眼皮。
与此同时，手机振动三声。
【俞则临：睡了吗？】
【俞则临：明天有段词我不太明白，你能陪我练习一下吗？】
【俞则临：感谢有你^-^】

池衡一只手放在门柄上，单手拎着厚厚一沓剧本，“什么词不会？”
“你对我告白那段。”俞则临说, “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池衡印象里，那段俞则临只有眼神戏。连台词都没背几个。眼神戏都拿不好，有愧影帝的称号。
他侧了侧身，“进来吧。”
大晚上对词, 若非酒店安保好, 他们这会就被怕到热搜上去了。池衡不以为意地想, 俞则临真能卖啊。
他对比俞则临的业务水平, 还是稍微逊色了点。
俞则临熟门熟路，闭着眼都能走到沙发上。大概是今天对词需要严谨点的原因，俞则临放弃了一来即坐的沙发，坐在窗户旁边。夜色下, 俞则临的侧脸俊朗非凡。
“你坐对面。”池衡开口道。
俞则临不解, 起身换了位置：“这个位置有问题？”
池衡面不改色地坐在俞则临原先的位置上，说：“这个位置衬得我帅。”
俞则临失笑，嗯了声：“你帅。”
池衡开了房间外围的小灯，没有大灯那样刺眼——最重要的是，大灯照射下，他需要清晰地看着俞则临。同他说难以启齿的话。
俞则临没有对灯光产生不满，二人安静地翻着剧本, 池衡问他：“哪段不理解？”
闻言, 俞则临抬头看他一眼。
俞则临将剧本放在桌上, 朝池衡那推了推, 他曲指点在某处，缓声道：“这段。”
池衡望去。
俞则临指的地方, 是张淮对陈霄的告白。
原文中，陈霄的侧面活动是：他提起心，目光移在张淮泛红的耳朵上，怀揣不安地听着，似有预感，又不敢深想。
“有什么问题？”池衡说，“演不出不安感？”
“不是。”俞则临道，“我刚才想了一下你对我表白的场景，发现水也可能没被人告白过。”
俞则临这属于大胆开麦了，怎么还揣测起作者的思想？
“那段台词之前，张淮和陈霄处于暧昧阶段。”俞则临看着池衡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觉得不是不安，是持续性心动。”
池衡似懂非懂。
俞则临深入解释，指节叩在上一段：“从张淮的这句我有话对你说开始，陈霄就猜到他的单箭头很有可能变成双箭头。再加上...”
俞则临的指节往下移，池衡望去——
原文：【张淮说话时带着气喘，明明没有剧烈运动，他的脸颊染上绯色，手紧张地握成虚拳...】
“这段。”俞则临言简意亥，“很明显的告白。”
池衡上半身往前趴，继续听他说：“所以。”
声音戛然而止。
池衡抬眸，见俞则临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他：“我想象不到这样的情绪。”
“你能帮帮我吗？池衡。”
池衡怔松地盯着俞则临的唇，一张一闭。池衡不由自主想起那次的吻。
他原以为，那天早已被自己遗忘。
他见过很多人接吻。在平海的时候，驰戍甚至在他面前和小情人唇舌交战。
那天的吻很平常，池衡甚至不能确定那算不算吻。
或许只是贴了一下。
“池衡，你脸红了。”
池衡越想越乱，直到俞则临出声提醒，他才惊觉自己不太对劲。
池衡慌乱道：“什么？你继续。”
“我说完了。”俞则临带着笑意，“池衡，你还没回答我。”
俞则临叫他名字时格外轻，和谈闻他们全然不同。
很...
池衡拉回神，不愿让自己往那方面想，他一定是这两天和谈闻他们待久了。都怪谈闻，昨天泡茶泡得好好的，非要接一电话，和那电话里的人亲近得很，就连驰戍也打趣自己和情人从不这样。第一次经历比较正常恋爱的朋友，池衡有点缓不过劲来。
“你刚才说什么？”池衡道，“我走神了。”
“我说，你能陪我模拟告白的场景吗？”
池衡抿抿唇：“可以，怎么模仿？”
“把明天的告白提前。”俞则临说，“我们开始吧。”
池衡垂下眼皮，看了会剧本，刚才的旖旎荡然无存。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俞则临：“你要我现在跟你表白？”
“是模拟。”俞则临敲重点。
池衡无语：“有什么区别吗？”
“大概，不是真的？”
“废话。”池衡说，“我怎么可能真的跟你告白。”
俞则临张唇，轻轻“啊”了声，遗憾道：“好可惜。”
“……”
池衡简单准备了下——他先是开了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打了打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克制地掐着指腹。咳嗽一声。
“来吧。”视死如归。
俞则临闷笑一声。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池衡保持好状态，念词也不磕巴了。他把剧本放到一边，“我试着背一下。”他对俞则临说，得到一个嗯，池衡开始了。
他先是对上俞则临的眼睛，手搭在桌上，轻声开口：“陈霄。”
好奇怪。
分明这三个月都这么喊过来，怎么这次这么奇怪。
池衡压下心里的不适，“我有话对你说。”
俞则临滚了滚喉结，神情晦涩。
池衡缓声说：“我喜欢你。”
话毕，他垂下眼：“意识到这段感情，我其实有点害怕，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因为我们相同的性别，让我感到恐慌。”
池衡说话很轻，很低。
他入戏了，却没注意到俞则临眼底摁不下的情愫。
“现在，我没那么怕了。我想我可以面对。陈霄，你是喜欢我的吧？”
“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池衡声音没那么紧张了，他放松地抬起眼皮，继续看着俞则临，“你肯定喜欢我。”
俞则临的目光恰到好处地闪躲，没有让池衡发现不对。
“我们谈恋爱吧，好吗？”池衡说，“陈霄，我想和你谈恋爱。你可以跟我谈恋爱吗？”
俞则临沉默了很久。
久到池衡以为他已经走神，想要出声提醒时，俞则临才开口。
“想的。”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池衡愣了下，逮着尾巴般道：“俞则临，你居然没背台词。”
下一段，陈霄分明是讲述他的暗恋经历，然后张淮喜出望外，对他说：“陈霄，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想的。
分明是错的。
“俞影帝啊俞影帝，你台词背的还不如我呢。”
俞则临牵强地说，“刚才忘词了，再来一次？”
“我可不来。”池衡说，“就从我问你开始，那段词我已经掌握了，感谢了啊，我本来对这段也不熟的。”
俞则临点头，“那就够了。”
“什么够了？你要耍赖啊？”
池衡刚才肯说词，那完全是因为两点——
1，他现在是饰演者，所以没什么好尴尬的。
2，等会俞则临也得跟他讲述暗恋，那可比告白难说多了。
俞则临要耍赖，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