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不寿(樱三)


周璨似乎是疼得难捱,低头沉沉吸气,他屏了片刻,又道:“公公为何要助本王?”
杜淮抱着拂尘朝他深深一拜:“老奴在宫中五十七年,伴了两任君主,见过所有人中,王爷最有人情味儿。”
周璨低低笑起来,复又望向门外。秋风裹着雨意与杀气长驱直入,拂开他面上几丝纷乱的发,叫他瞧上去肤色苍白胜雪,脆弱如纸,似乎一触即破,却又俊美无俦,矜贵如天人。
纯亲王眯起眼睛,眼中似乎再瞧不见这屠戮纷争,只是蓄着一汪期盼的柔情。
常禄悄悄扯了扯杜淮,两人朝地上看去,纯亲王脚下,鲜血正一滴一滴落下,在地上积起红潭。
御林军为皇帝贴身禁军,精选而出,拢共不过两千。
周瑞好整以暇。他谢成安再好用,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如今他手握四千禁军,已是胜券在握,如瓮中捉鳖,再等京城卫军入宫,一举定乾坤,皇宫就是他的皇宫了。
大雨骤至,盆倾檐角,福宁宫似乎成了一座孤岛。
谢成安撞在门上,上好的楠木门上留下禁军统领的血迹。
太子大喜过望,拔出佩剑,亲自冲入磅礴大雨之中:“周璨,你拿什么跟我斗?”
杜淮大骇,急忙挡在周璨跟前,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矢扎破雨幕,护卫飞身而上将太子护住,箭矢直接扎穿护卫脖颈,太子面上贱满侍卫的鲜血,摔跪在雨里,错愕不已地抬头望去。
昭安门前,年轻将军扔下手中弓箭,提起地上的一样东西,清亮的嗓音压过嘈杂雨声:“飞霆军救驾来迟!”
周璨浑身一震,拉开杜淮,急急撑起身体,勉力张大昏暗不清的眼睛,朝外头望去。
林晏一身泥泞血污,盔甲在雨中冲刷后,才露出星点银亮本色。他的眉目在雨中模糊不清,一双眼眸却是极亮,亮得叫周璨以为在这浓稠雨夜中看见了晨光。
“小国结盟乱我大启西境安危,前渠勒国主西日阿洪伏诛,他身上带着太子私通外敌,卖国谋权的书信!”林晏飞身踩上门边的镇殿瑞兽,举起手中西日阿洪的头颅,神色威严不可侵,“金乌十二卫已被飞霆军控制在朱雀门外,你们已无后援,还不放下兵器,跪地受降,切勿一错再错!”
太子看见他手中的头颅,一屁股坐进积水里,面如死灰,喃喃着:“你如何……你如何……”
林晏几步向他冲去,寥寥几个亲兵还起身反抗,都被林晏身后跟着的孙瀚轻易制服,林晏瞧也没瞧他们,径自到了周瑞跟前,刷地拔出腰间斩穹,利刃的寒光叫周瑞下意识瑟缩,可他避无可避,带着血腥气的刀便架在了他脖颈上。
从前这把刀握在叶韶手中,叫他忌惮胆寒,本以为主人既死,兵不为兵,没料到,斩穹锋锐不减当年。
虎贲飞骑见状哪里还有背水一战的心思,纷纷扔下武器,颓然跪在雨中。一时间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嚎啕大哭。
“你不配为君。”林晏淡淡睨他一眼,手起刀落。
咣当,象征太子身份的白珠紫金冠应声落地,碎在泥泞雨水中。
太子披头散发,魂不守舍地瘫倒在地。
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林晏目不斜视,匆匆穿过跪了一地俘兵的外廷,朝着他这数日奔波所为,他的心系之人而去。
他们离得这样远,他依旧第一眼就瞧见了他,他坐在殿中,那样刻意,似乎就是要让他第一眼瞧见他的。
林晏深觉这是一个轮回。
八年前,也是这样的浓夜,有雨,清寒。周璨拄着杖,破开满庭寒雨疾风,来到了他的跟前。
如今,轮到他穿过风雨险阻,去到他跟前了。他急得发疯,甚至迫不及待地跑起来,靴子在雨中踩出纷纷水花。
周璨遥遥看着他笑,眸光胜星华。少时他总觉得周璨笑起来好看地空泛,此时才惊觉,周璨早已眼中有实意,因为眼里映了个他。
林晏怕一身污浊雨水冲撞了他,也不敢伸手去抱,只能在他跟前跪下,抬头却觉喉中干涩,心中乱麻一片,半晌只道:“……我来迟了。”
“不迟,”周璨低头捧住他的脸,轻轻抹去他面上溅上的血点,低声道,“入京一路,斩杀同胞,勉强你了。”
林晏心上狠狠一颤,贴住周璨的手背,哽咽道:“不……”他无以为继,只能偏头在周璨掌心重重亲吻。
他没有想到,周璨深陷此等凶险绝境,苦苦支撑等他解困,见到他的第一句,竟是关心他是否因为斩杀京兵而内心难受。他与飞霆在西境时,都是杀外敌,护边疆,今日入京来,的确是第一回对同胞挥兵相向。他当然不忍,头一回血染铠甲,叫他感觉这场暴雨都冲不干净他满身的罪恶。
可为了周璨,他必须前进。
周璨已经做得最好了,他几多筹谋,带着重孕之身只身犯险,叫飞霆在入京时名正言顺成了勤王之师。他永远在为他着想。
“你做到了,我也做到了,”林晏含泪露出笑来,“没事了,我带你走。”
周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鼻尖滚落晶莹的汗珠,他哑声道:“好,带……我们走。”
“留玉!”林晏接住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周璨,大惊失色。
“先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赶紧的。”太监打扮的方知意匆匆扒开周璨身上厚重的披风,看见袍尾浸润的黑沉颜色,不由“嘶”了好大一声。
若是平日里,林晏定要调笑一番方知意这个打扮,但此时他哪有这个心思,手麻得甚至连襟扣都打不开。
揽月放下端进来的水帕和衣物,二话不说上前来,挤开林晏,利落地解开了周璨的衣服。
膨隆的胎腹暴露在空气中,肉眼可见地发颤又猛然紧缩,可禁受产痛之人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托在腹底的指节微微颤动。
林晏看清他两*腿*之*间*的血污,脑中嗡嗡作响,心都不作跳了。
“把盔甲脱了,上来帮忙,”方知意都嫌他碍事,将他往外扯了扯,“看这地上都蓄起池塘了,我怕被淹死。”
林晏这才反应过来,忙去解身上的铠甲,噼里啪啦卸了一地。
这里是福宁宫侧门外一刻路程的一座偏殿,旧时走水烧死了一位妃子,后来虽有修缮,但嫌弃它晦气,一直不曾有人居住。
揽月受命带了伪装的方知意接应在此处,之前便把装在食盒里的小世子带过来叫方知意救治,早产的婴孩连哭也维持不了多久,是以被放在食盒中也无人察觉。方知意检查过后并无大碍,幸好他想得周全,准备了些小褥子和襁褓,不然这小东西可能还要继续睡在食盒里。
“他怎么样了?”林晏强自压下惊慌,上前道。
“去,抱住他上身。”方知意卷起袖子净了手,皱眉缓缓探入周璨身下。
林晏看到怀里的人在昏迷中也拧起眉毛,不由握住周璨冰凉的手:“你轻点。”
周璨身下已被揽月擦洗干净,此时方知意手一入一出,不光满手通红,更是又带出汩汩血流。
“第一胎算是急产,胎盘还留在里头,得赶紧排出来,不然血止不住。”方知意铺开银针,在周璨手上和腹上都施了针。
不出一刻,周璨苍白的面上浮起血色,他头一歪,揪住林晏衣袖,沉沉呻吟:“呃……”
“醒了没,看我,别看你家小少爷。”方知意见周璨虚着眼睛,还要紧盯住林晏,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招了招。
“瞧见你了……小言子。”周璨半晌才恢复清明,看向方知意,虚弱笑着调笑。
林晏小松了口气,拇指覆在周璨额角轻揉,心头不住地发着涩。
周璨见他不说话,又朝他看来,低弱道:“别听他瞎说,我家……小少爷,如今可不是你了嗯……”话未说完,他急急闭起眼睛,额头抵住林晏的胸膛,林晏赶紧搂住他腰背,只觉那里僵成一片,怀中人似乎想应激地挺**动腰腹,但奈何腹中过于沉重,更像是无助痉挛了一记。
方知意揉着他腰臀,没心思跟他斗嘴,正色道:“你现在得把胎盘先娩出,我才能接你腹中剩下那个出来,一会听我的,稍稍用力,别猛来,听到没?”
周璨须臾间已出了一身虚汗,张开嘴大口喘息,颤声道:“你看……我是能使猛劲儿的样子吗?”
“生老大那会不就是?我不在还敢胡来,不要命的,”方知意重新将手探出,寻找滞留的胎盘的位置,周璨一激灵,疼得直抽气,方知意压住他膝盖,“产口都撕裂了,恢复起来有你受的。”
林晏听得如芒刺在背,他想象不出,在那样的境况下,周璨是要多隐忍,多拼命,才能单凭自己将孩子生下来。
“来了,”方知意将另一只手贴住周璨侧腹,感受宫缩到来,“一点点使劲,来。”
“呃……”周璨握紧林晏的手,咬牙推挤,不多时又仰起湿淋淋的脖颈,眨了眨发胀的眼睛,“我……我疼得眼昏……”
“你是失血过多了,”方知意不太满意胎盘下来的速度,对林晏道,“将他扶起来点。”
林晏依言照做,又喂周璨喝了丁点儿温水,他朝周璨身下看去,肚子沉重地坠在他腿间,几乎看不出来里头已经少了一个孩子,它似乎将周璨压得奄奄一息,下面垫的产褥已然被血水全数浸染。
林晏惶惑揪心,沙场上见多的血肉横飞,都没有此时的景象叫他感到害怕。
“可好了?”林晏擦了擦周璨唇角的水渍。
周璨蹙着眉,疲惫地点点头,他闭起眼睛,弱声道:“如此没有眼力劲儿,不知道亲亲我?”
林晏幡然醒转,从见面到这会,他甚至不记得给周璨一个亲吻。
“对不起。”林晏低头在他紧蹙的眉间亲了亲。
“薄脸皮。”周璨笑了。
林晏这才想起他们在玄武湖上那相似的场景,不由失笑,正要在他唇上补一个,周璨已经绷起身体,攥着褥子再一次顺着宫缩使力。林晏紧张地托着他腰背,又顺着他汗湿的背脊轻捋。
“慢慢来,别急,别急。”方知意面上也不轻松,慢慢移动手指,帮助胎盘进一步剥离。
周璨面色煞白,腹中疼痛太过急厉,他禁不住哑声痛吟,屈起腿来,又被方知意无情压下,“别泄力,继续!”他只能半道又深吸了一口气,迎着那血肉分离的痛楚推挤。
周璨的上半身都在簌簌发抖,林晏看着他因痛楚过甚而迷离的眼睛,心头紧得几乎喘不过气。
“好了好了,出来了。”方知意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只见胎盘终于随着血水涌出。
但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跟着胎盘一块滑出来的,是孩子的一只通红的小脚。

雨声不绝,新鲜的血腥气在窒闷的房中浮沉。
“停,停,先别使劲。”方知意按住周璨坚硬的腹底,阻止孩子进一步下行。
林晏也看见了这一幕,脸色剧变,瞪眼看向方知意。
周璨刚才那一下差点儿疼昏过去,只觉得体内松了一阵,可身下那处越发窒闷胀痛,方知意摁在他下腹那只手更是雪上加霜,逼得他扛不住地挣扎,林晏赶紧帮着不得空的方知意压住他腿:“别动,听方先生话。”
为避人耳目,房中烛灯昏暗,林晏此时才看清周璨膝盖上都跪出了深紫淤痕,孤身产子,何许艰难,他轻轻捂住周璨膝盖伤处,酸涩难言。
周璨被磨到这会精神实在委顿,见两人许久都不说话,才渐渐反应过来:“怎么了?”
方知意沉着脸在他腹上摸索,不知摁到何处,周璨只觉腹中猝起激痛:“呃……”他别处都被两人控制,只能猛然扬头痛吟,新冒的汗水几乎是瞬时布满额头脖颈。
林晏听得心头猛颤,瞧见周璨身下又流出黑浓血水来,他急得要疯,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啧……”方知意也淌汗了,他两手扶住孩子的轮廓,“王爷宫体有旧伤,双胎怀到此时已是极限,生产时更是凶险。他在生小世子的时候服了止疼剂,又没有我在旁引导,独自生产用力不知轻重,如今看来,怕是宫体某处不堪重负裂伤了,他腹中恐怕已有积血。”
方知意腾出手来托住孩子小脚:“偏偏这个小东西还是倒的……”
“你们……悄摸说什么呢?”周璨神智昏沉,耳边听不清二人的低议,只是直觉不好。
他拽扯着林晏的衣襟,逼他低下头来,便瞧见林晏眼睛发红,眼中惶惶湿润一片。他捏住林晏下巴,手指都因疼痛发着抖,却是勾起唇角:“叔言胡说什么呢,怎都把咱们安儿吓哭了?”
他故意踩林晏的尾巴,平日里林晏肯定就跳脚了,这会只是托着他的手背,低头将脸埋进他掌心,声音在他掌中发着颤:“我见你受苦,难受。”
周璨深深看着他,屈指拢住他这句担忧:“这不叫受苦,这叫呃……好事多磨……”
“你听我说,”方知意见宫缩又起,探身凑近周璨,大声道,“你肚子里这老二是倒的,这会脚先出来了,本该是要推回去正胎位的,但你宫体有伤,此法不得行,只能如此生了,听到没?”
周璨略略一滞,闭起眼睛咬牙御痛,急喘道:“你说,我做。”
“我的手会进来,你尽量放松,我说用力再用力。”
听他这么说,林晏脸色越发难看,方知意再次净了手,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把揽月也唤了进来,让她帮忙一道扶住周璨。
方知意屈起周璨未受伤那条腿,朝外压了压,然后一点点探入手。
方才剥胎盘时,周璨就尝过这种外部侵入的痛楚有多可怖,此时再经历一次,与凌迟酷刑无异,谈何放松,他不晕过去就不错了。正在分娩的产道与宫体都分外敏感脆弱,成年人的手缓慢又残忍地挤开伤痕累累的甬道,直触那痛楚顶峰之处,周璨甚至无法呻吟,脑袋向后拗到了极致,像条搁浅的鱼似的,大张着嘴胡乱呼吸着,那声音听起来甚至更像抽噎,他颈间青筋蜿蜒凸起,汗水滚滚落下。
林晏托着他后颈,只觉手心**,尽是周璨的冷汗。他何时见过周璨如此狼狈的样子,面色惨白,黑发湿乱,像是被产痛强行反复地摁入折磨的深潭,一次又一次,将他的生气耗磨殆尽。
“你快些!”他朝方知意焦急道,恨不得去将方知意的手扯出来。
“王爷,就好了,您撑着些。”揽月给周璨擦汗,见他还有反应,稍稍放心。
方知意终于带出孩子另一只脚,看着血淅沥而下,不忍拧眉道:“好了,用力,快!”
“呃……”周璨疼得意识涣散,只是下意识低叹了一声,方知意急切重复道:“王爷,用力啊!”
周璨强提精神,咽下喉间腥甜,折起身体压榨自己仅存的力气。之前喝的那剂药水早已失效,显得这十足的产痛无比难熬,好似削骨剔肉,将他一分分拆解,他似乎早已碎在这一床血污之上,意识七零八落。
方知意见他几乎没力了,咬咬牙,翻出一只药瓶,将药丸送到周璨嘴边:“这一丸可以激人潜力,但如竭泽而渔,后噬不轻,我只喂你一颗,咱们好好把握,可听明白了?”
林晏刚要去拦,周璨头一偏就把药吞了,低弱骂道:“废话……甚多。”
揽月将手摁在周璨背心,催动内力护他心脉,林晏刚想说我来,她率先道:“你现在分心得很,做不来这事。”
林晏深觉无力,偏头看窗外风雨潇潇,长夜无明,心头沉沉作痛。
方知意让两人将周璨扶坐在床边,好让孩子能更快落下。方知意跪在床下,虚虚托着孩子的两只脚,帮助孩子旋转。
周璨尾椎那锥心刺骨地疼,他两腿被揽月压着往两边打开到极致,无法保持平衡,上身被林晏稳妥的揽入怀里。林晏在他身后抱着他,分明感到他每一丝肌肉都在紧绷,仿佛弓弦拉得太过,不知何时就会绷断。
林晏将手扶在周璨肚腹两侧,那里的皮肤都是汗津津的,腹部被拉扯着下坠变形,撑得薄薄的腹底处泛起浓重的红。
“唔……哈……”周璨捏住林晏的小臂,头一低,汗水就这么落在了腹顶。这个姿势叫阵痛来时,各处的感觉格外强烈,骨痛,腰痛,背痛,憋胀感和撕裂感同时发难,他仿佛被下了油锅,反复煎熬。
遥遥无期。
他眼前发着虚,先前的踌躇满志被消磨无踪,只剩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璨再一次倒回林晏胸膛,闭起眼睛极力吐息,却压不住心悸,他缓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来:“叔言……它出来多少了?”
方知意抬头道:“小屁股出来了,你猜怎么着,王爷说得可真准,是个女孩。”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