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意听得背上冷汗直冒,求救地看向隐卫,那隐卫也有些迟疑,毕竟方知意是他主子亲口吩咐少一根汗毛都要找他算账的,可这叶家又也跟主子来往甚密,刚还帮忙化解了一场危机。他斟酌了一番,道:“不如……在下一道陪同……”
“知道王爷身边的人向来心细,不过大人这是信不过叶某?”叶继谦似乎心情不佳,语气竟然隐隐跋扈起来。
方知意这会终于捋清了轻重,叶继谦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性子乖戾难弄得很,搞不好前手救完人后手就能再跟王府的隐卫打起来。
他心一横,道:“我跟你走便是了。”
原来前行五六里便是叶家的商船队,未等小船靠稳,叶继谦直接提着方知意腾身而起,跳上了其中一只商船的甲板。
“二公子,有何指教,方某洗耳恭听。”方知意是真不想跟他独处一室,要骂要打在这儿就行,说不准叶继谦还要点儿脸面,下手能轻点儿。
叶继谦也不说话,竟也没放手,拽着他径自向船里走。方知意云里雾里,只能跟着走。他这才发觉这艘商船有些古怪,四下寂静,几乎无人走动。等到拐入内廊,才有一两个婢女低头行礼,都是悄摸无声的。
一直走到最尽头的房门前,方知意才看见守在外头的元宝,心里咯噔一下。
元宝在这儿,那么那个家伙肯定也在了。叶继谦亲自带他来见叶继善?是他疯了还是叶继谦疯了?还是叶继善偷偷混进商队被叶继谦发现了,以为是自己跟叶继善串通私会,所以打算捉奸对峙?
“方,方先生!您可来了,您快去看……”元宝满头大汗,扑上来就给跪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方知意连忙后退一步,心道你个臭元宝别给我扣帽子,转头对叶继谦解释:“我不知情,他怎么来这儿的我完全不知情!”
叶继谦没管他俩,推开门,把方知意塞了进去,低声道:“方大夫,把人救活了,你也好活着回去。”
方知意一愣,回身想问,叶继谦深深看他一眼,利索地把门关上,咔哒一声,居然从外头给锁住了。
什么意思?叶继谦刚是在威胁他?等会,叶继善出事了?要他来救人,难道真的是很重的病?
方知意一时间脑子里全是问题,才走了两步,就有婢女匆匆来迎,恭顺道:“方先生随奴婢来。”
方知意似懂非懂,但心中不由焦灼起来,加快脚步,“劳烦姑娘快些带路吧。”
这叶家到底杭商巨贾,家境殷实,这屋内的布置甚至比周璨那条官船还气派舒适。只是门窗紧闭,在这初夏夜里显得过分窒闷高热了。方知意没走几步背上就热出了一层汗,刚要问话,就听见内间传来人声嘈杂,方知意耳尖,即刻辨别出了叶继善的声音,而那声音也不是话语声,而是低弱的**声。
婢女掀开帘子,道:“方先生请,奴家主子留话,今夜,方先生看到的听到的,都留在这船上,不得泄露出去一分一毫。”
方知意一凛,然而帘子掀开后,里头躁动越发清晰,不由他多想,急忙冲了进去。
内卧床前围了好些人,有婢女有老嬷还有医生模样的,见到他纷纷让开位置来。
“小少爷,方先生来了。”有个看来是贴身丫鬟的,伏到床边传话。只见床上那坨被子拱动了几下,没有回应。
方知意明白床上果然是叶继善,看着模样怕是病得不轻,他忽然有些惧于上前,被那下来的丫鬟扯了扯,才回过神来,踌躇着走到床边。
六月一别,算起来,他与叶继善都快一年没见了。他闭关修佛,罪魁祸首也就是这个家伙,果真是因果难避,佛祖还是把他的劫数给他送到眼前来了。
“小公子?”方知意看了看这坨卷得严实的被子,估摸了一下叶继善脑袋的位置,扒开一点儿,果然看到了背对着他的叶继善的后脑勺。
他凑上去,叶继善满头是汗,将脸抵在被子上,泪眼朦胧地跟他对上了眼。
“言哥哥,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平常方知意肯定要接一句“施主自重”,这会也顾不上了,伸手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拧起眉道:“手给我,我给你把脉。”
叶继善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心也都是汗,一阵高热滑腻,他蓦然扣紧方知意的手腕,将脸贴到方知意手上,紧紧附住。方知意感觉他浑身都在使劲,腕骨给他捏得剧痛,忙顺抚几下他背脊,一边胡乱扯他的被子,想掏出他另一只手诊脉。
也不知叶继善是怎么缠的这被子,方知意拉不动,只好伸手进他被窝里摸索,翻动了几下,掌心就贴上了一处饱满膨隆,他一愣,稍稍用力一摁,叶继善就呜呜地哭叫起来,而方知意分明触到了胎儿的轮廓。
这种情况,他只在周璨身上摸到过,可叶继善这儿根本也不同,这是瓜熟蒂落的征兆。
他按着那处,感到宫缩起来一寸寸坚硬起来的手感,目瞪口呆地盯着叶继善,脑子里劈里啪啦打了十数个惊雷。
“叶予乐,你如何也会……”
“方先生,您快看看小少爷吧,孩子过了产期小半月才发动,大夫说孩子脑袋位置转得不好,卡住了,这都疼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受得住啊……”
方知意回头震惊地又盯着小丫鬟,茫然想道:还不如叶家老二打我一顿呢。
第五十章 诘问
“把帕子给我。”方知意从小丫鬟手里取过洗好的帕子,探过去托起叶继善的脸,粗手粗脚地给他擦了一把,叶继善的脸给他揉搓得越发红了。
这么久不见,叶继善清减不少,那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圆润脸蛋都尖了。方知意摸了摸他额头,察觉他在低烧,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叶继善,你没做梦呢,先把孩子生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叶继善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在方知意腕上狠狠掐了一记,方知意疼地惊叫:“叶继善你发什么疯!”
“不是梦,不是梦……”叶继善挣扎着爬起来,撞进方知意怀里,“我还以为我又晕过去了呃……”叶继善说着又泄了力气,往后倒回去,方知意连忙在他腰后捞了一把,就见叶继善蜷起身体,背脊簌簌发抖,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疼……”
方知意将碍事的被子拉开,扶他躺回去,一只手摁肩一只手摁膝将叶继善捋直了,道:“别动,我看看。”
叶继善胞水早已破了,胎儿下行很深堵住了出口,所以只是偶尔流出些清透的水渍,沾湿了衣摆。方知意揩了揩他腿根,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少年郎,娇贵又年轻,那腿比姑娘家都白皙嫩滑。不过方知意十几岁出家,也没见过姑娘的腿就是了,唯一还能对比的就只有那位瘸腿的王爷,好家伙,那人的腿才不能看呢。
方知意伸手去探他身后,蓦地却停住了动作。
六月的夜晚带着白日大雨过后的潮意,院中七叶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风吹叶动,残留在叶上的水珠细碎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肩膀。
叶继善站在树下,大而灵动的眼睛雾蒙蒙的。他说:“你站过来点儿,你得好好记住我的样子,或许过几年,过十几年我长得比现在更好看了,你也不能忘记我的样子。”
后来的记忆就像是佛串断裂摔在地上的琉璃珠,碎得七零八落。
被掐红的腿根,**的皮肤,故意咬下又没加力气的浅浅齿印,带着抽气的笑声,以及一次次重复呼唤的“叔言”。
方知意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可他又丝毫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今片段闪现,他心乱如麻,心虚地将手又收了回来,回头问那医者模样的人:“开了几指了?”
周围人听他直唤叶三少的名讳,态度都十分恭敬,那人赶紧回答:“回先生,都有八指了。”
方知意点点头,回身按到叶继善腹上探查孩子位置。叶继善捂着脸,却是张着指缝从那后头直直地盯着他,方知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道:“这会不疼了?”
“疼……”叶继善委委屈屈地说,他双唇发白,显然是疼了许久。
方知意朝那丫鬟道:“弄点汤水来。”
那丫鬟想了想,问道:“二爷送了两条高丽红参来,可要泡了先给小少爷喝?”
“他这发着烧呢吃什么参,煮碗绿豆汤都行。”方知意嗤笑,暴发户果然铺张。
“可就怕小少爷没力气……”
“我看他精神头足得很。”方知意道。叶家的商船如何要带一个快临盆的金贵少爷,不正是等着自己呢。再说叶继善年轻力壮的,也就是疼得久了精神有些涣散罢了。
“孩子没转过去,脸冲外呢,确是卡住了。”方知意刚查了胎位,倒也不是棘手的横位,孩子好好的头下脚上,只不过一般孩子下行脑袋旋转,都会脸朝里,好以最小的头径出来,叶继善肚子里这个懒洋洋转了一半,正正好以最难生的角度卡住了。
“你们帮忙将多拿套厚枕褥来,叠高。”
下人们手脚麻利,即刻布置好了。方知意拉住叶继善的手,道:“起来,跪着。”
叶继善刚忍过了一波痛,闻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方知意不由分说,一边将手横在他腰后微微使劲往上带,一边拽他的小臂,“你产力不足,孩子才转不过来,跪着能刺激胞宫收缩。”
他这个姿势,几乎是把叶继善抱进怀中了,叶继善也没听太懂,只是美人送抱哪有不接的道理,下意识就圈住了方知意的脖子。
方知意护着他腰,将他带坐起来,叹了口气,拍拍叶继善后背:“松手。”
叶继善无赖地将脸贴到他脖颈间,柔柔弱弱地说:“腰疼。”
叶继善发着烧,呼吸滚烫,喷在他耳下,方知意背上争先恐后地鸡皮疙瘩,赶紧在心里念起清心咒。两人僵持了片刻,趁叶继善阵痛又来,方知意将他扒拉下去,跟抓犯人似的摁在叠起的被褥上,低声道:“好好跪着,别惹我生气,不然我真走了。”
叶继善伸手摁着腹底,屏了半天,颤声道:“孩子没生下来,二哥不会让你活着走的。”
方知意噎住,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打了一下,恨恨道:“不要脸。”
叶继善将脸埋进褥子里,居然低低地笑起来。
方知意算是服了。
煎药时方知意与那小丫鬟聊了聊,那小丫鬟是叶继谦身边的人,原来叶家在金陵有座老庄园,之前叶继善从长安回杭不久,便说要去金陵老宅避暑,一避就避到入了秋。叶继谦来抓他回去过年,自然就撞破了他的小秘密,可孩子已经五月有余,落胎着实伤身,叶继谦被弟弟将了一军,无法,只得让他留在金陵把孩子生下再说。只是听闻纯亲王带着方知意南下,目的地就是金陵,怕叶继善又生鬼心思,叶继谦就又要带他回杭城。兄弟俩斗智斗勇,反倒被叶继善知晓了方知意的行程,偷偷备了船来迎他,没想到路上就破了水。叶继谦追上来,看他拖了一天一夜还没把孩子生下来,知道情况不好,干脆只能把方知意劫来。
方知意品了品,竟觉得叶家似乎对男子可孕这事儿并无惊异,甚至有一派熟练的保密手法,叶继谦派这丫鬟守在叶继善身边,更像是为了监视跟把关的。
他不动声色倒了药,回到叶继善身边,喂他喝了药,丫鬟又端着碗莲子羹过来,叶继善却说什么也不肯吃了。他这么跪着,腹中孩子坠得厉害,沉沉压在他胯骨上,难言之处钻心地疼,阵痛时胞宫再那么凶狠一缩,他都差点儿将刚喝进去的药给吐出来。
方知意接过丫鬟手里的羹汤,道:“我来吧。”
“吃几口甜的,不然一会容易晕过去。”方知意拨了拨勺子,里头的红枣都悉心去了核,叫他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
叶继善撑起脸来,问道:“你要喂我吗?”
方知意看见他唇角咬出的齿痕,板着脸道:“对。”
叶继善扯着嘴角笑起来,湿漉漉的睫毛微微地颤,又问:“嘴对嘴?”
方知意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咬牙憋了回去,和颜悦色道:“勺对嘴。”
叶继善撅起嘴巴说:“那我不吃唔……”
方知意眼疾手快捏住他腮帮子把一勺羹塞进他嘴里。
旁边丫鬟都看傻了,连忙给呛咳的叶小少爷抚背,叶继善趴在那半天没起来,方知意知道他是疼,不为所动道:“咽下去,再来。”
叶继善揪着胸口的衣襟,别开身子吐了出来,连着刚喝进去的药汁一道吐了个干净。
方知意这才放下碗,抓着叶继善的小臂将他拉靠到自己身上,伸手捂到他胃上技巧性地揉了揉,叶继善顺势又抱住他的手臂,方知意瞧他满头的冷汗,终究没抽开手,就这么与他贴抱而坐。
“先吃羹,药重新熬。”
“方叔言你的心是石头……”叶继善半死不活道。
方知意随手用自己衣袖给他抹了抹脖颈里的汗,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叶继善吐得嘴里都是酸苦,皱眉把羹含了进去,逼着自己吞了下去。他偏头看方知意,那人还是那副清淡如云不食烟火的模样,明明眉眼算不上出挑,甚至显得过于素净无味,可他就是觉得好看得紧,方知意与这世间的人都不一样,比世俗人多一分修缘的清慧,又比庙里的僧人多一分灵动的活络。如此看着,连那无味的羹汤都好下咽了些。
方知意低头瞟他,道:“不许盯我。”
叶继善张大他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依不饶道:“我想你。”
方知意早练成一身铜皮铁骨,只在心里恶寒了一阵,只作自己是个聋子,倒是旁边几个婢女嬷嬷脸色都精彩纷呈。
一碗汤喂了好些时候,方知意见叶继善实在喝不下去,也不勉强他,将碗撤了,两手按在他腰间,用拇指摁揉他腰后的*位,胎儿转到这个位子,后脑正枕着大人的脊椎,叶继善这会最疼的可能不是肚子,而是后背。
叶继善趴在软褥上,一会换一个姿势,两条腿越岔越开,喘着粗气道:“我跪不住了……”
方知意撩开他袍子,下头淅淅沥沥又有些羊水流出来,他伸手探到腹底,微微压下去寻找孩子脑袋的位置。宫缩凶狠,叶继善肚皮绷得死紧,被他这么一摁,叶继善当即哼哼唧唧地惨叫起来,“你别摁,我憋不住想使劲……”
方知意压着他扭动的腰,终于语气轻柔道:“再忍忍。”方知意专心做起大夫来,常常就是医者仁心了。方知意手上摸到孩子的头,发现小东西下落很深,脑袋已经入了产道了。他将手横在腹底,阻止孩子继续下行,叶继善抓住他手腕,疼得直吸气。方知意抚抚他后背,朝丫鬟道:“我的针,快。”
方知意从后头将叶继善箍进自己怀里,道:“就差一丁点儿,你别乱动,我施一针。”
胞宫急剧收缩着将孩子往下推送,叶继善腹中又紧又坠,叫他害怕下一刻孩子就挣破他薄薄的肚皮掉出来了。可方知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叶继善是极听他话的,咬牙屏住了想要推挤的欲望。方知意刚将针移近,就瞧见叶继善面目狰狞地转过头来,狠狠亲在他脸颊上。方知意手一抖,差点儿将针扎错了*位。
方知意是真没见过生孩子还不忘三番两次非礼自己的人,听着一声**紧接着落在自己耳边,无暇顾及这登徒子的浪行,探头去专心施针。他只下了一针,叶继善的肚皮就明显鼓动了几下,叶继善又惊又痛地哑叫几声,反手扣着方知意的脖子抻颈挺腰。
“行,你用力吧,别拽我头发。”方知意单手扶住叶继善的腰,一边把针撤了拿远,怕叶继善挣扎起来误伤他。
孩子转动间,带得更多羊水淌出来,两人身上一时都一塌糊涂。方知意也豁出去了,眼不见为净,仰头朝丫鬟招手:“药别要了,来不及,那个红参切一片给你家小少爷含着吧。”
“别瞎叫,闭嘴,劲儿往下使。”方知意被叶继善又抱又抓,也是一身汗,抬手又将他摁回褥子上,从后头抱住他腰,将手压在他腹顶,顺着宫缩微微下捋。
叶继善觉得自己膝盖和盆骨都碎了,而且骨头碎片都嵌在他肉里,随便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叶继善哪里吃过这种苦,眼泪都出来了,本想得让方知意好好瞧瞧,没料到方知意又将他摁回被子里,他脸埋在柔软的褥子里,挣扎间又将泪蹭了个干净,不觉悲从中来,十分真心实意地呜咽起来。
方知意习惯性地抓抓他后脑勺,安慰道:“快好了啊,别怕,我把着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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