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指挥官,在线训狼/废土之上,不死不休(钓系招财猫)
天狼眉头动了动,想起什么,问他:“上一次‘死刑’,也是你精心设计的么?”
楚霁稍稍一顿,知道要是跟天狼说了实话,他恐怕又得记自己的仇,于是笑了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将计就计而已。”
天狼也不知道信没信,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整个布拉韦里的情绪都已经被煽动了起来,明天说不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虽然我已经提前知会了一些人,但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别太放松了。”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把枪,递到了楚霁手里。
这把枪是当初他从气泡垒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时,从楚霁身上顺走的那把;也是曾经隔着城墙对峙时,楚霁用以击中过他左肩的那一把。
出于某种特殊的心理,这把枪只在之前去冰原上捕猎时,短暂地给交过楚霁,其他的所有时间,都一直收在天狼那里。
如同某种心照不宣的约束。
楚霁接过枪,神色自然地收进了腰间,什么也没说,像是和这把枪有关的种种恩怨,都从未发生过。
然而天狼却在片刻的沉默后,开口道:“还给你了。必要的时候,记得开枪保护自己。”
闻言,楚霁一怔,一抬眼,目光就落进了天狼瞳孔里。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对上天狼静静看向他的眼神,最终却只是笑了一下。
这个笑和之前所有的笑,意味都不相同,琥珀色的眼底映着一丝微光,乍一看上去,居然颇为认真。
他明白刚才那句话背后的意义,抬手揉了揉天狼的耳朵,温声说:“谢谢你,小狗。”
行刑的最终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
布拉韦里不同于气泡垒,即便是“中午”,也没有那样明媚的日光。
石室前的空地上点满了火把,徐徐燃烧的火光将临时搭建的行刑台照得一片通红,让人联想起远古时期的祭祀仪式。
为了以防万一,天狼提前几个小时就让人把楚霁带到了石室。等到距离正式行刑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空地上已经挤满了前来观刑的人。
楚霁站在行刑台上,双手被一根绳子绑在身后,实则系的却是个一扯就开的活扣。
行刑台下咒骂声不断,他目光平静地往下扫去,在人群的正中间,对上了一张暗暗自得的脸。
因为几乎每天都去实验田查看情况,楚霁知道这个人就是负责管控实验田土壤湿度的研究员,也正是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名叫德拉塔。
对上楚霁的目光,德拉塔眼底划过一抹阴鸷,随后移开目光,义愤填膺般振臂大喊道:“杀死这个骗子!杀死这个阴险恶毒的人类!”
这一声极具穿透力,短暂的安静后,几乎是一呼百应地,台下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
“杀死这个骗子!”
“人类卑鄙无耻!咬断他的喉咙!”
“还我们的实验田!还我们珍贵的土壤!”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
震声的怒骂汇聚成海洋,几乎将人淹没。
而楚霁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准备“亲自行刑”的天狼一眼,后者的目光在半空中和他碰了一下,抬腿走上了行刑台。
天狼抬了下手,台下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等待着他们的王亲手杀了这个阴险恶毒的人类,用他的血祭奠实验田被迫废弃的土壤。
一片静默中,天狼缓步走到楚霁身侧,开口道:“今天在这里,我要亲自处死欺骗我们、对珍贵的实验田痛下毒手的卑鄙小人,给布拉韦里的所有人,一个交代。”
台下响起一片信服的叫好声。
然而天狼却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短暂的停顿后,话音一转:“但这个人,并不是楚霁。”
此言一出,台下先是陷入了一片凝固般的死寂,随后潮水般的议论声再次甚嚣尘上。
“不是他?怎么可能?”
“除了他还能有谁?”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
一片议论声中,德拉塔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皱起了眉。
不过很快,一条新的计策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他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混进人群中,接着大声问道:“不是他还能是谁?王不会是因为把这个人类当作了伴侣,有意包庇吧?”
狼本就是重视伴侣的动物,在场其他人也并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碍于天狼的威压,不敢这样说出来而已。
现在有人开了这个口,这个可能性顿时春生的野草般,扎根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躁动的人群一个接一个沉默了下去,目光却始终定定看向天狼,等待着一个解释。
没想到这次开口的人,却是楚霁:“我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天狼是布拉韦里的王,你们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唯独必须相信他。”
因为知道自己有可能只有这一次说话的机会,楚霁一开口,说出的内容就足够有分量。
他的语速不徐不疾,说完第一段话后,顿了顿,才继续道:“各位不妨冷静下来好好想想,首先,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我做的,一旦被发现,所有人的首要怀疑对象必然是我,我为什么在动手之后不立刻离开,还敢留在布拉韦里,甚至还赶上赶着去实验田?
“其次,在青稞出事之前,我与各位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关系。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的心机深重,也该等青稞成熟之后,挟恩图报,而不是眼看着青稞成熟在即,却蠢到自毁长城,干出投毒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最后,”他说着,转头看了天狼一眼,“既然天狼是我的伴侣,我愿意穿越冰原、不远百里地前来追随他,自然也会和他同进同退。他希望布拉韦里能好起来,我也绝对不会做任何对布拉韦里不利的事。”
这种平静而笃定的语气,本身就自带着说服力,何况楚霁的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楚,由浅及深,一席话说完,许多人已经跟着冷静了下来。
片刻的思考后,有人举手问道:“你说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现在不如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你们当面对质!”
德拉塔混在拥挤的人群里,越听楚霁往下说,就越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正想要浑水摸鱼,脱身离开,一转身,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已经被围死了。
恰在此时,行刑台上传来了天狼低沉的声音:“把人抓起来。”
话音刚落,围住德拉塔的几个人齐齐动手,瞬间就控制住了他的行动!
德拉塔知道事情败露,满脸不忿地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天狼居高临下地站在行刑台上,不紧不慢地说:“实验田的土壤湿度一直由你负责,这次出事之后,研究员在土壤加湿器里检测到了残留的毒素,与在土壤中检测出的毒素一致。除此之外,在你的住所里,同样也检测到了这种毒素的残余。”
“怎么可能!”德拉塔急道,“我明明已经……”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落进了圈套。
“已经什么?”天狼俯视着他,冷笑一声,“已经把证据清理干净了?”
德拉塔被问得哑口无言,抬起头来瞪视着行刑台上的楚霁,厉声道:“我那也是为了布拉韦里!天狼,你身为布拉韦里的王,却被一个人类蛊惑,你……”
他话没说完,却听楚霁轻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反问道:“噗,为了布拉韦里?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实验田对布拉韦里有多重要,而且一旦青稞真的能种活,可以让多少同胞不再挨饿。你嘴上说着为了布拉韦里,却做出这种事来,你自己听着不可笑吗?还是说,卡索厄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
听到最后那个名字,德拉塔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众人的目光早就随着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聚焦到了他的身上,此刻闻言,不由纷纷露出了各种复杂的表情。
震惊、鄙夷、厌恶、恍然大悟……
而楚霁的话还没有说完。
“各位,今天我配合天狼设下这个局,让大家聚集在这里,除了揭露真相之外,也是因为有些事情,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他一边说,一边轻松挣开了手上的绳子,目光从台下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一直以来我都坚信,人类和基因融合者,从来不是天生敌对的。许多基因融合者都曾是人类;而人类,或许某一天也会突然成为基因融合者。
“我知道各位对人类的仇恨并非空穴来风,但我想说的是,正如今天在德拉塔身上发生的这件事——任何种族都会有个体的优劣之分,同样的,任何个体的行为,都不能够代替一整个种族。
“之前离开布拉韦里的那几个月,天狼曾在气泡垒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的人并非全都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之徒,他们也和布拉韦里的各位一样,每天都在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为一日三餐而奔忙;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他们也有鲜明的喜怒哀乐,有自私自利之外,善良美好的一面。
“而我来到布拉韦里的这两三个月,同样见识到了这里的美好和韧性。”
他说着,忽而对着台下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我深知气泡垒的高层曾对布拉韦里的前辈们背信弃义,也清楚大家能在冰原之下建立起布拉韦里这样一座家园,多有不易。气泡垒温暖、明亮、食物充足;而布拉韦里寒冷、昏暗、食物短缺,无数同胞要为了生存忍饥受冻,这本就不公平。
“青稞死了还可以再种,迟早还能再迎来丰收的那天,但我不希望布拉韦里的命运、所有基因融合者的命运,注定只能龟缩在这阳光照射不到的一角。我的老师和母亲都是基因融合者,而我有幸继承老师的遗志,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不曾为人道的梦想——”
少顷的停顿后,他轻轻闭了闭眼睛,说:“我希望有朝一日,看到真正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希望有朝一日,人类和基因融合者之间能消除仇恨,并肩而立;
“希望有朝一日,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能有光明的未来……
“而现在,这个希望,就寄托在布拉韦里的各位身上。”
年轻的气泡垒前任指挥官弯下一向挺直的脊背,字字句句俱是诚恳。
火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良久,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口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霁随着他的话音抬起头,浅色的瞳仁里,却分明折射出锐利的锋芒。
他微微勾起唇角,看向刚才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一字一句道:“我要率领冰原上最强大的基因融合者队伍,攻回气泡垒;我要让暗黑腐败的气泡垒高层,自食其果,从高台跌下;我要建立一套新的政府体系,要让气泡垒不得不敞开城门接纳你们,接纳所有的基因融合者……
“我要重启四十七年前的‘不死鸟’计划,让真正的人造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
第七十章
这番话落地,在场所有人都怔愣在了原地,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偌大的空间中回响。
漫长的静默后,才终于又有人问了一句:“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说要向气泡垒发兵,那万一你们里应外合,设下圈套算计我们怎么办?”
他这话也说出了此刻大多数人心里的顾虑。
楚霁本就是气泡垒的人,甚至还是“指挥官”这样敏感的身份,虽然在布拉韦里待了快三个月,青稞的事也被证实了是个误会,但他的立场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敢打包票。
楚霁张了张嘴,只是这次还没等出声,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天狼的手心温暖干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他垂眼看向行刑台下每一个布拉韦里的子民,那一张张肃穆的脸逐渐融成一片,都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最后他却只说:“我相信楚霁。”
楚霁侧头向他看去。
衬着橙红的火光,天狼轮廓挺拔,目光深邃,恍然间,楚霁仿佛听到了自己微微加快的心跳声。
那简单的五个字带着重于千钧的力量,是雄狼对自己认定的伴侣的信任,也是布拉韦里的王,对自己子民的保证。
于是乎,什么其他的答案和它相比,仿佛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唐茉站在人群之中,听到这里,眼眶微微发烫。
她的心里埋着一颗将要破土的火种,此刻终于按捺不住涌到喉口的灼意,开口喊道:“我也相信!”
声音带着哽咽,却饱含着满腔的真诚炽热。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少人将目光转到了她的身上,唐茉却恍若未觉般,一双微红的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向行刑台上的二人。
掌心处,天狼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向楚霁,楚霁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感受到了一股滚烫的热流,缓缓淌向四肢百骸。
迎着唐茉如有实质的目光,他轻轻弯了一下唇角。
就在这时,却听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也跟着传到了耳畔:“我也相信他。”
楚霁怔然循声看去。
希丽诺·安珀穿过潮水般的人群,一步步走到了行刑台一侧,所经之处,众人自行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对上台上楚霁投下的目光,隔着四十七年的时光和无数先辈的心血,同他对望。
倏然间,这一眼像是走过了半生那么长。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再开口时,话音徐徐:“当年我能从气泡垒高层的围追堵截下逃出来,荣森的父亲出了很大的力。我至今都记得,那天临别前,他把‘不死鸟’计划的模型放进我的手里,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他坚信不死鸟终将会迎来浴火重生的那一天,人类的太阳,也终将会重新升起。
“如今四十七年过去,你在荣森的指引下来到了布拉韦里,我就当做是四十七年前的那个约定,终于将迎来它实现的这天吧。”
安珀的眼睛嵌在深陷的眼窝里,隐在层层叠叠的皱纹之下,却依旧反射着明亮的火光。
从荣森的父亲,到今日的楚霁;从冰原上的“不死鸟”计划研究所,到如今的布拉韦里。
三代人的摸索,三代人的蹉跎,三代人熬尽心血的挣扎与期盼……
仿佛也终于在这一眼里,被无声无形地,交到了楚霁手中。
楚霁闭了闭眼,片刻的默立后,忽然对着安珀,对着行刑台下所有在布拉韦里忍受着寒冷、黑暗与饥饿的同胞,深深鞠下一躬。
安珀默然向他回礼。
行刑台上,火还在烧。
布拉韦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做出表态,紧接着,安珀身后的一个研究员,也跟着欠身下去。
以他为始,身后的人群缓慢行动起来,人们一个接一个弯下了腰,像是海面上漾起的浪花般,逐一蔓延开来。
——这是四十七年来,我们第一次选择了相信人类。
抛开两族之间经年的血色与仇恨,抛开曾经发生过的所有背叛、践踏与欺骗。
既然我们的王选择了相信你,既然我们的博士选择了把未来交给你。
那么,我们也愿意最后一次燃烧自己,追随他们的步伐,直至最后一刻。
布拉韦里的矿洞高不见顶,火光倒映在崎岖的黑色岩壁上,犹如烧红的热铁。
台下所有躬身行礼的身影连成黑压压一片,楚霁眼眶隐隐浸湿,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泪意,再开口时,一字一句,并不洪亮,却掷地有声:
“今日我在此立誓,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我将与布拉韦里的所有同胞共进退,我们将再一次穿过那片茫茫冰原,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
“为了我们共同的,光明的未来。”
两天后,气泡垒。
自从两天前收到楚霁从布拉韦里发来的信息,苏恩斯就一直心绪难平。
在那简短的字里行间里,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冥冥之中,某个即将改变人类命运走向的转折点,将要发生了。
其实正如他曾经跟楚霁说过的那样,一直以来,苏恩斯都自认不是一个真正适合在军部任职的人。
他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没有那么坚定的信念,没有楚霁的心计筹谋、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自家老头子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
他甚至连荣森将军的豁达开阔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不巧生在了格兰家,有了一个军功显赫的父亲。
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焦虑不安,会在心情郁结时去酒馆借酒消愁,会因为明知很多事情不公平、不正确,自己却无力改变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