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指挥官,在线训狼/废土之上,不死不休(钓系招财猫)
他慢慢向着他的老师靠近,慢慢变得坚不可摧,所向披靡。
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初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依旧会在脑海中出现。
——如果人类和变异种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彼此间一定要互相仇恨,互相残杀?
他的老师已经离开,没有人能再为他解答,因此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自己叩问着自己。
可是时至今日,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
这一夜乱梦无数,楚霁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还没亮。
他从床上坐起,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夜灯,暖橙光影勾勒出一道纤细的腰线。
在指挥官的位子上呆的久了,他其实已经很少会梦到从前的旧事。
梦里天狼骨瘦嶙峋、却依旧凶狠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楚霁抬眼看向窗外深黑的浓夜,半晌,忽而低笑了一声。
……他好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忘记自己。
这个点离人造太阳亮起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今天上午军部有个会议要开,索性也睡不着了,楚霁于是直接起了床,收拾一番后,提前出了门。
他不徐不疾地走到了居民区最热闹的一条街,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热汤入胃的感觉十分熨帖,吃完面,再步行到军部大楼门諵楓口时,正好比会议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军官,大多军衔都要低于楚霁,见到他,纷纷礼节性地点头示意。
楚霁走到左侧第三个座位落座,十分钟后,苏恩斯坐到了他右侧的那个座位上。
刚一坐下,他就忍不住凑到楚霁耳边,窃窃私语道:“我听说这次会议的等级很高,主席会亲自到场。”
楚霁面不改色,低声问:“出什么事了么?”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二号气泡垒的事。”苏恩斯道,“最多半个月,二号气泡垒就有两千多个幸存者要转移到中央气泡垒来,我听说主席打算趁这个机会,推行几项新的法案。”
闻言,楚霁眸光微暗。
他们谈话间,气泡垒的几个军部高官也都先后到场。格兰上将和楚择之分别坐在了左右两侧的首位上,后者落座时,目光短暂地往楚霁身上瞥了一眼,被楚霁彻底无视了。
整张会议桌只剩下最中间的位置还空着,终于,又过了五分钟后,一个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会议室的大门。
男人个子很高,身材也保持得不错,眼窝深邃,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套在身上,看上去确实很像那么回事。
楚霁目光扫了过去——这位便是中央气泡垒主席,兼灾难时代最高行政长官特梅尔,年仅四十六岁,对于他这个位置来说,实在有些过于年轻了。
特梅尔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性,一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是中央气泡垒的副主席,冯星曙。
见到二人,在座众人纷纷起立敬礼:“主席,副主席。”
特梅尔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政治笑容,在会议桌的最前方坐下:“各位安好,都请坐吧。”
众人一齐坐下,椅子发出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声响。
他身后的冯星曙坐在了离会议桌大约一米的地方,始终保持着沉默,一言未发。
简单寒暄几句后,会议切入了正题。特梅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严肃沉重的表情:“相信二号气泡垒遇袭的事,各位都已经听说了,但具体的数据,在座的大部分,或许还并不清楚。
“五日前,一群数量庞大的变异种攻陷了二号气泡垒。二号气泡垒城墙坍塌,设施被毁,无数战士拼死搏杀,才终于没有落得一个全城覆灭的下场。
“在这场浩劫中,共有两百三十九名士兵和五百余位气泡垒居民死亡,受伤人数数不胜数。二号气泡垒的人造太阳动力工厂受到重创,短期内无法恢复,被逼无奈下,只能进行居民转移。”
这个话题实在太过沉重,偌大的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便听特梅尔继续道:“二号气泡垒是距离中央气泡垒最近的一座人类堡垒,二号气泡垒遇袭一事,必须引起我们的警惕和重视。十日后,二号气泡垒的幸存者中,将有两千一百人转移到中央气泡垒,为了以防有人形变异种混入其中,趁虚而入,各部门一定要打起精神,做好万全的准备措施。”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到了楚霁身上,略一颔首:“楚指挥,城墙的第一道防线就交给你了。”
楚霁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收到。”
得到答复,特梅尔又向负责其他关口的几位军官简要交代了几句,随后目光看向在座众人,义正辞严道:“变异种永远是人类最残忍的敌人,而只要有心隐瞒,大多数人形变异种轻易便可混迹在人群当中。
“因此,从今日起,中央气泡垒将加大对发现变异种后故意隐瞒、知情不报等行为的惩罚力度,并在城内张贴、发放传单,引起居民重视。”
他说着,清了清嗓子,目光绕着会议长桌缓缓扫视了一圈:“除此之外,此次二号气泡垒遇袭,死亡人数中,育龄期女性和未成年人占据了百分之七十三的比例,引起了气泡垒高层的重视。加之近年来,中央气泡垒的生育率不断降低,因此为了人类諵楓的繁衍和未来,我与其他几位气泡垒主席远程连线商讨后,决定提出并执行‘花蕊保护计划’。”
此话一出,原本听得心不在焉的楚霁瞳孔一缩,抬起了眼。
——所谓的“花蕊保护计划”,指的是建立女性聚居区,将育龄期女子集中在一起,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水平和更大力度的保护措施,让她们在安稳的生活中,专注从事生产和养育孩子的任务,提高气泡垒的人口生育率。
然而实际上,这项法案的提出与实行……绝不会过问“被保护”的女性的意愿。
楚霁嘴唇微动,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始终保持沉默的冯星曙却举起了手,平铺直叙道:“我反对。”
这三个简单平直的字落地,特梅尔话音一顿,整间会议室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先前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冯星曙身上,片刻后,特梅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问道:“冯副主席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冯星曙冷静的目光从架在鼻梁上的玻璃镜片后折射出来,她的相貌平平无奇,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毡外套,因为上了些年纪,眼尾已经有了皱纹,不论什么时候,一眼看过去都给人以沉默而内敛的印象。
然而此时此刻,她面无表情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开口时,却近乎是掷地有声的:“作为中央气泡垒的副主席,同时也作为一名女性,我反对‘花蕊保护计划’。我认为,这项计划的实行,将会剥夺气泡垒中所有女性的合法权益,造成人心动荡不稳,不利于气泡类内部的和平稳定。与此同时,这也是对女性人权的蔑视。”
特梅尔早已习惯了这个女人平日里微弱的存在感,完全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事实上,他肯让这个女人出席会议,已经足够显现出他对女性的尊重了。
因此听完冯星曙的话,特梅尔只是笑了笑,便打算敷衍过去:“冯副主席多虑了,女性聚居区将会提供比普通居民区更丰厚的物质,所有女性也将得到更完备的保护,怎么会是对她们人权的剥夺呢?
“何况眼下正是人类种族面对灾难和浩劫的年代,作为一名卓越的女性,我私以为,你更应该顾全大局,做出表率,而非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人类的生存与延续……”
他话没说完,就在这时,长桌左侧,又一只手举了起来。
那只手白皙修长,十分显眼,特梅尔下意识看了过去,便见左侧第三席上,楚霁不紧不慢地举起手,琥珀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对上他的目光,字句分明道:
“我也反对。”
没有人想到楚霁会在这种时候公然表态。
特梅尔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两分未加掩饰的意外,他挑了下眉,眸光微暗:“哦?楚指挥又有什么想法?”
身旁的苏恩斯疯狂地用手肘往楚霁身上捣,想让他适可而止,然而下一秒,楚霁却像是一无所觉般开口道:“我认为冯副主席说得有道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饭要吃什么,一双眼不卑不亢地同特梅尔平视,嘴角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得体的笑意。
楚霁的军衔虽然算不上太高,但指挥官这个位置十分特殊,关系到气泡垒的安危存亡。况且他虽然年轻,身上的军功却比不少年长的军官加在一起还高,因此没有任何人敢妄加轻视。
在场所有人,除了苏恩斯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权力场里历练出来的老狐狸,面对这个场面,没有一个人会没有眼色地率先开口。
特梅尔眯了眯眼,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楚霁身侧的苏恩斯心一横,顶着格兰上将吃人的眼神,举手道:“主席,我也认为此法案有所不妥。建立女性聚居区并非小事,主席阁下不妨再与多方商议商议,调查民意后,再做决策。”
妈的,为了兄弟,豁出去了!
楚霁没有料到他会开口帮自己说话,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短暂的意外后,眼底多了两分笑意。
有他这头傻二哈这么一搅局,又是“多方商议”,又是“调查民意”的,这个什么狗屁的“花蕊保护计划”,应该短时间内是不会落实的了;更何况既然格兰家唯一的嫡子开了口,格兰上将多半也不会再继续看戏。
果不其然,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坐在左侧首位的格兰·费诺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水,不徐不疾地开口道:“犬子口无遮拦,让主席见笑了。不过倚老卖老地说一句,不才也曾参加过中央气泡垒城墙的守卫战争,击退过不少变异种。因此不才私以为,中央气泡垒的军事防备,或许还没有弱到需要为女性建立特别保护区的地步,否则的话,楚指挥的底气也不会那么足了。
“你觉得呢,楚指挥?”
楚霁点头道:“格兰将军说的对。”
“至于生育率提高的事么,”格兰·费诺将目光投到了坐在角落的冯星曙身上,“冯副主席作为女性,想必应该更明白怎样才能提高女性生育的欲望。不才倒是以为,这件事,或许可以交由冯副主席全权安排。”
格兰·费诺曾是荣森的旧友,除却背后根系深厚的格兰家族,刀山血海里征战出来的威望不可小觑。他曾数次力挽狂澜,救气泡垒于危难,因此他的话一出口,沉重的分量压得特梅尔不得不做出退步。
空气中火.药味渐浓,两相对峙下,一些军衔较低的军官甚至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然而特梅尔这么年轻就能爬到这个位置,又岂是省油的灯。
哪怕到了这个份上,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纹丝未动:“格兰将军言之有理。不过既然格兰将军提出了想法,不妨趁着今天诸位都在这儿,就由冯副主席提出方案,在座各位一起商讨商讨,看看究竟怎样的举措,才能有效提高生育率,如何?”
他的本意原是借此挫挫格兰·费诺的锐气,毕竟气泡垒生育率持续走低,一直是个十分难办的问题,他不信这一场会议上就能讨论出个所以然;
同时借着这个幌子,他也想留条退路,不至于让“花蕊保护计划”被全盘搁置。
特梅尔笑容未改地看向格兰·费诺,没想到对方却并不吃他这一套,轻飘飘两句话就把人挡了回去:“主席,今天在座的都是军部的人,平时跟枪子儿打的交道比跟人还多,带兵的粗人不懂这些。不才认为,今天不妨先把军部的后续事宜安排妥当,至于别的,什么花蕊花瓣的,还是留给那些文化人操心吧。”
他的气场实在太强,一边说,一边吹了口保温杯里浮着的茶沫,甚至连半点余光都没有往特梅尔身上分。
然而这番话完全是在打太极——外敌当前,气泡垒一向军政合一,他口中所谓的“文化人”,不过是些秘书和研究人员,说出的话分量还不及他的一颗唾沫星子。
特梅尔的脸色至此,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青天白日活见鬼的“花蕊保护计划”不得不被暂时搁置,几项与二号气泡垒幸存者移入有关的后续事宜安排好后,这场闹剧最终也不了了之。
会议结束,从军部大楼回去的路上,楚霁被苏恩斯一把搭住了肩膀。
许是刚才在会议室里憋狠了,苏恩斯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快活的笑容:“刚才爽死我了,你没看见特梅尔那脸色变的,要不是场合不对,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话说回来,我父亲今天可真帅啊。”
楚霁瞥了他一眼:“你今天闹了这么一出,逼着格兰将军出面和主席对峙,就不怕回家后被骂?”
“骂就骂吧,总不能真让那个见鬼的计划实行了吧?”苏恩斯道,“而且我父亲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孰是孰非,他分得清,否则今天在会上也不会说那么多了。”
“对了,”他想起什么,又问,“你之前不是说有空去动力工厂那边看一眼吗,你去了吗?”
“去了。工厂那边的人说,这次发现的那处矿洞可以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而且冰原探测队和研究中心的那群人也一直没有放弃过能源的开发,你就别那么操心了。”
“那就好。”苏恩斯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过两天二号气泡垒的幸存者要来,马上就又要忙起来了,趁着今天清闲,再陪我去酒吧坐坐?”
楚霁拒绝道:“不了,今天要去诊所陪师母吃饭。”
苏恩斯遗憾地耸了耸肩,二人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楚霁都在忙着准备二号气泡垒幸存者迁入的事。
对于气泡垒而言,两千多人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居民区的人口密度本来就已经很大,几乎没有空置的房屋,因此很多居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自己的房屋,和即将到来的新居民合住。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迎接二号气泡垒幸存居民的日子。
这天一早,楚霁就带人去了城门。
十米高的城门少见地彻底打开,一辆又一辆巨型载人装甲车鱼贯而入。无数士兵荷枪实弹,严守在城门两侧。
城门后留出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从装甲车上下来的幸存者排成长队,统一在这块区域进行登记。
幸存者中男女老少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在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经过了冰原上的长途旅程,这些失去了自己家园的“外来者”麻木而疲惫地顺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动,最后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由核对人员核实无误后,在分区把他们领到新安排的住所。
远处,被隔离出的空地外,许多中央气泡垒的居民扎堆成群,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数千公里外远道而来的幸存者。
——“幸存”意味着经历过灾难,而总有人会试图从别人的苦难里,窥探、挖掘出一些对自己未来的示警,亦或是找到一些心理安慰。
又一辆装甲车驶入城门,车上的幸存者全都下来后,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排到了队伍末尾。
女孩的年纪太小,大抵还对灾难和家园的覆灭没有概念。一下车,她便新奇地四下张望,嘴里不断发出天真的惊叹:“哇,妈妈,这里就是中央气泡垒吗?好大好漂亮!”
女人紧张地捂住女孩的嘴,弯腰把她抱进了怀里,低声呵斥道:“安静,不要乱叫!”
楚霁看向那个方向,微微皱起了眉。
下一刻,便见两个抱着枪的士兵面容严肃地向女人走去。
女人整个人的状态明显紧绷起来,她不安地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士兵,后退了几步,想把让自己隐入人群之中,却被身后另一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眼珠在眼眶里神经质地转动着。终于,其中一个士兵走到她面前,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女士,麻烦跟我们过来一下。”
他说着,示意另一个士兵去接女人手里的女孩,却见女人猛地把女孩往怀里一扣,声音因恐惧而显得异常尖细:“别碰我的孩子!”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敏感,她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我跟你们走……别碰我的孩子。”
这个女人的异常实在太过明显,为首的那个士兵脸色不善地解释道:“这是常规检查,不能带着小孩去,我们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