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黑科技!
鱼鳞和鱼鳍足以以假乱真,他坐在病床上正准备将整条尾巴扬起仔细打量一番,却因为摆尾过猛直接蹿出一米远。
差点撞到天花板上。
好不容易才缓缓沉到地面,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无畔作沉思状:原来这就是如鱼得水的感觉。
廉周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就连容渚的表情都有些动容。
“我看你还是海獭的时候不也是长着尾巴的吗,怎么现在又不会使了?”
哐当——
廉周的嘲笑的语调还没落下,墙上又传出一阵响动。
祝无畔再次尝试摇动尾巴,没控制好力度再次撞到了墙上。
廉周,“哈哈哈哈!小东西也有今天!”
笑到一半被容渚一个眼神镇住。
廉周瞬间憋了口气,偷偷回瞪一眼。
游成这样还不让笑话,你就宠他吧!
靠墙瘫坐的祝无畔逐渐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却突然觉得身体腾空,视线骤然拔高。
容渚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过来,托着他的双臂将人托举到海水中央。
鱼尾缓慢搅动海水,试图让一脸迷茫的幼崽通过水流的波动感受到尾部摆动幅度的要领。
廉周一整个目瞪口呆:这条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
手把手…。。这是要从头教起啊!
祝无畔原有些不适应地挣扎,对上人鱼的眼睛,不知怎的突然一阵心安。
跟随海水波动的频段,试着动了动尾鳍。
逐渐就快掌握窍门。
他原本就水汪汪的琥珀色的双眸因为激动和兴奋的加持被瞬间点亮,变得更加明媚灿烂,容渚眸光骤然缩了一下。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突然放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自己游。”
突然失去着力点,祝无畔再次乱了阵脚。
一个重心不稳,这次是七扭八歪地栽倒在病床上。
祝无畔以倒栽葱的姿势,嗡嗡地抱怨,“教人哪有你这么没耐心的!”
嫩生生的一把嗓子带点委屈巴巴的哭腔,廉周瞬间调转墙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脸控诉地看向肇事者。
容渚瞧了他们一眼,平静地转移话题,
“晚宴要开始了。”
祝无畔这才从被子里露出双眼睛,尾鳍不自觉摇了摇。
像极了一条舍不得主人离家的小狗。
已经朝门外转过半边身子的容渚顿住身形,在对方满怀期待的眼神里吐出冷冰冰的一句,“尾巴不是这么用的。”
祝无畔终于憋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乖巧坐好,“能不能把我捎上,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医院。”
到处都冷冰冰的。
廉周猛一抬头,伸手指了指自己。
祝无畔:?
“难道我不是人吗?”他觉得自己再次受到打击。
没等祝无畔再找出些别的借口,容渚冲廉周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祝无畔:……
对方走得过于决绝,不知怎地他心里一酸突然想起了姐姐。
当初他被匆匆叫到宠物医院门口,一脸懵逼地被‘托孤’的时候,自己那个风风火火的姐姐也走得这么毅然决然。
徒留祝无畔和那只打着点滴的比熊四目相对,对方还十分不满,直接打了个喷嚏用作招待。
容渚走之后,病房内只剩祝无畔和廉周大眼对小眼。
祝无畔只觉历史惊人的相似。
不同的是比熊当初做的是绝育手术,他现在却是多出了一条尾巴。
祝无畔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了容渚太久的精神抚慰兽,现在居然很能和那只甩了自己一脸鼻涕的比熊共情。
想到这里又是鼻头一酸。
另一边,容渚刚刚离开祝无畔所在的楼层,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妈!你怎么就丢下我不管了!”
女性人鱼慌忙间将儿子打横抱起,用手捂住他嘴巴向众人鞠躬道歉,末了还不忘教训,“公众场合!能不能小点声。”
容渚原打算绕行,却被挣脱出来的人鱼幼崽挡住道路。
那幼崽索性躲在他身后再次发出惊叫声,惹得路过的人鱼连连回头。
“我还是个鱼苗啊!妈妈你怎么就舍得下这么狠的心!”
越来越多人鱼聚拢来,甚至有人戳了戳容渚的胳膊。
用嘴型问他,你认识这对母子吗?
容渚反映了半天才知道是在问自己。
果断摇头。
他刚刚侧过身让女性人鱼能够一把将幼崽捉住,又听见声嘶力竭的吼叫,“快来人呀!我妈她一会儿又要把我丢下不管啦!”
弃养鱼苗在整个西海联邦都是重罪。
周围议论纷纷,“这人怎么当妈的。”
容渚也凛了凛眼色。
突然间鱼群中开辟了一条通道,赶来几位医院的安保人员,“怎么回事?”
不等大人先开口,人鱼幼崽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妈她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安保人鱼也倒吸一口气,“他还是尾鱼苗啊。”
围观群众跟着指指点点,“就是,把幼崽一个人丢在医院,缺德呀!”
容渚被他们吵得眉心直跳,抬头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突然觉得芒刺在背。
当妈的人鱼在一片嘈杂中终于忍不下,“够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她脸上。
“不就是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检查视力吗?”
“墙上贴着家长勿入,怎么就不要你了?快当着老娘的面和所有人解释清楚!”
所有人鱼:……
搞半天是场乌龙。
容渚一时语塞,但目光一转向仍然泛着泪花的人鱼幼崽就略有些底气不足。
迟疑片刻后调转了前进的方向。
在他上楼推开房门的瞬间,再次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原因无他,一大一小两条人鱼盘着尾巴坐在病床上互相往对方脑门上贴着纸条。
“快快快,倒数三个数说出容渚的一个缺点,说不出来又该贴你了啊。”
“仗势欺人?”
“刚刚说过了,来贴上——”
“阴晴不定?铁石心肠?老奸巨猾?”
“都说过了,你这个朋友怎么当的啊,这么不了解他,再贴——”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容渚:……
推开房门的手握得再紧,仍假装不经意咳了一声。
撩了把额头上的纸条,祝无畔挑眉,“咳什么咳?输不起啊。”
廉周跳脚,“我没咳。”
“撒谎!”
祝无畔给他一记眼刀,“我刚刚分明听到你咳了。”
廉周气得满嘴吹气,脸上纸条乱飞。
门外的咳嗽声再次响起。
床上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声,再齐刷刷扭头……
见鬼了!
祝无畔颤抖着问出声,“你……刚刚不是都走了吗?”
却从人鱼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冷笑。
今天的病房,静悄悄。
不知过了多久,祝无畔挤眉弄眼看了眼廉周,意思大概是他不是很生气吗?怎么站着还不走?
廉周瞪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安静如鸡的医院走廊突然传出一声隔壁打针的尖叫,祝无畔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瞬间反应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再抬眼,只见站了半天的容渚毅然转身。
下一秒就被抱住了尾巴。
祝无畔厚着脸皮,“来都来了。”
言外之意是,就不要介意之前发生的小事,带我走吧!
这句话容渚听着有点耳熟,一低头就跌进双水光流转但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眼睛,抱着他的那个小东西貌似还想趁自己不注意沾点口水往脸上抹出道泪痕。
容渚:……
方才楼下人鱼幼崽哭闹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尾巴踏出这道房门,眼前这个只会哭闹得更加翻天覆地。
“走吧。”
这声应允来得太快,祝无畔脸上的口水都还没干透明,张着嘴发愣。
唯有还在病床上盘腿的廉周看着提溜和被提溜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发出灵魂的质问。
“我去!真的要带上他啊?”
“你打算给他安个什么身份?”
“诶,人呢??”
算上刚刚变成海獭被当成精神抚慰兽送给容渚那次,祝无畔这是第二回来到容宅。
上次没来得四处打量,这次一看果然是大家族,富贵逼人眼。
容渚走进宴会厅大门的那一刻,喧闹的晚宴万籁俱静,几乎所有人都呼吸一窒,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祝无畔还在低头数着地板上镶嵌了几块名贵珊瑚的时候,容临浦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小叔,生日快乐。”
容渚话音刚落,祝无畔也反应过来——寿星来了。
心想容渚平日一副老成的样子,他叔叔应该年纪也一大把了,本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原则,乖乖颔首,“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随后感受到容渚握住他的那只手捏得更紧。
一声温和的浅笑落到头顶,祝无畔顺着笑声望去,整个人僵成石像。
“还不快赔礼道歉?”
身旁传来容渚不悦的声音。
祝无畔这才从‘这个当叔叔的真可年轻啊’的感慨中回神,正准备开口道歉却被上前一步的容临浦拍了拍脑袋,“不打紧不打紧,童言无忌。”
弯着眼睛问容渚,“这孩子是谁?”
周围的人鱼也都紧跟着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对啊对啊,这个白毛小鱼苗究竟是谁?
一看就不是你们容家的种!
瞳孔猛缩,祝无畔心道不好,和容渚一路紧赶慢赶,他全程都在庆幸自己能离开医院,全然忘记等待容渚的这场宴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罗场!
看着被人鱼紧握的手,他只能呢司马当活马医,心一横,咬了咬牙。
“他是我爸。”
“路边捡的。”
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内容却大相径庭。
周遭响起一大片吸气声。
祝无畔在令人窒息的瞬间思路突然绕了个弯儿,望了眼脸色微妙的容渚急忙找补,“是,是的,路边一捡之恩堪比再生父母……我的意思是,容渚他是个大好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和我爸一样重要。”
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
再编就编不下去了!!
谁知容渚撒起谎来竟然脸部红心不跳,“小叔生日,我顺路捡了个幼崽行善积德。”
人鱼群里一片死寂。
一大一小这副熟稔样子……
他们信了就有鬼了!
容临浦一双细长的眼睛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会,话到了嘴边又伴着轻笑,“我看这孩子长得好看,也算是和我有缘,一会儿晚宴结束后阿渚你再找人帮忙找找看他的父母吧。”
主人都发话了,宾客们自然不好多问,眼睁睁看容渚把那个‘路边捡的’幼崽送到靠墙的角落,叮嘱几句后和沈家那位低调地移步到露台。
看着发小们远去,宫谯捏了捏眉心。
蔚蓝丝绒的沙发上坐了一条白毛银尾的人鱼幼崽,挥舞着小短手对自己说hi。
看着这双琥珀色的圆眼睛,她莫名觉得眼熟,“小孩,我们见过吗?”
祝无畔:何止是见过,你还给过我糖害我被误会。
但身份不能暴露,他只能装作呆愣地放下手臂,故作迷茫地摇了摇头。
下一瞬,宫谯的脸庞在他眼前突然放大。
人鱼的鼻息扑面而来,试探的目光在脸上游移,祝无畔心脏瞬间就像是被谁揪了一把。
他怎么就忘了,宫谯再怎么也是个摄影师,观察能力细致入微,难道……
紧张之际却听对方红唇轻启,“我看你长得不错,有没有兴趣出镜当模特?”
祝无畔一时傻眼,话到了嘴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姐姐我们不约。”
然后被落到丝绒沙发上的另一鱼尾挤到角落。
“小家伙知道你对面的是谁吗?快知足吧,我找她拍照都要排队!”
一缕金色的头发落到祝无畔肩上,被他用手指无情弹走。
这惹眼的发色、耳熟的腔调,祝无畔抬头果然对上一张嚣张到有些中二的脸。
他下意识再把屁股往沙发边上挪了挪。
廉子注:……
他好歹正当红,上一次遭遇这种赤裸裸的嫌弃还是最近一次拍摄遇到的那只……海獭。
转眼一想自己实在没必要和小屁孩计较,目光移向宫谯道出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谯姐,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祝无畔立刻来了兴趣,伸长脖子,搓搓手。
他好像又嗅到了瓜田的味道。
果然,只见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廉子注一副小媳妇刚过门小媳妇般扭扭捏捏的样子,朝宫谯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合适的话,要不介绍一下?”
说罢还扭头看了一下会场四周。
祝无畔心下了然:好哇,原来是来相亲的!
又抹了把脸纳闷:廉子注不是大明星吗?认识姑娘还需要人在生日宴会上牵线!
看不出来,这小子早有预谋?
却见宫谯目光闪了闪,面露难色。
一旁廉子注满脸的希冀当下就垮了,满眼都是不甘,“我都和阿璘打听过了,那只白色海獭的主人就在这场宴会里,谯姐你就大发慈悲告诉我他是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祝无畔:……
刚刚看热闹的热忱凉在眼底。
他怎么也想不到让廉子注满场找的人会是容渚,而自己原身的那条海獭居然才是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在海底当明星,就这么闲?
廉子注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现在祝无畔已然和宫谯一样面色尴尬,搞不懂金发人鱼花瓶外表下的脑补构造究竟是有多么鬼斧神工。
“廉少爷,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一波未平,又一个讨厌的声音响起,祝无畔看向走近的容泊只想说两个字:晦气。
在这件事上宫谯和他高度达成一致,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刚刚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海獭?是指我先前送出去那只吗?”
容泊虽然不看好廉家这个在娱乐圈卖脸的小儿子,却深知其家族在科技、医疗和新型能源方面的雄厚实力,今天听说廉子注要来,势必要结交一番。
听对方描述后容泊心里只觉好笑,自己送出去的小玩意不仅被容渚当成宝不惜和自己撕破脸,还入了廉家小公子的眼。
回忆起容渚护着那小畜生时快到不可思议的移动速度,容泊眉眼间划过一丝狠厉,又很快藏好,“那种和它主人一样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咱们不要也罢。”
“要是廉少爷喜欢,下次我为你挑选几件更好的。”
活将生命说成了物件。
见廉子注仍是一脸迷茫和不解,容泊放加重了语气,“毕竟只是个精神抚慰兽,廉少爷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鱼才会养个那种玩意儿?”
祝无畔眉头皱得更深:什么叫那种玩意儿?
你又算哪块小饼干?
感情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巴结廉子注是真,但要接机拉踩容渚更真。
宫谯早知道这家伙一来准没好事,拳头捏紧了正准备发作,却发现坐在沙发角落的人鱼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我当这好端端的宴会,哪里来的狗叫?”
在场的几条人鱼纷纷变了脸色,刚刚结束发言的容泊脸色尤其精彩。
看见说话者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鱼苗后,还没来得及戴上伪善的面具又见对方张了嘴。
祝无畔扯着嗓子自问自答,“哦!原来是之前上门挑衅反倒被教训一顿的丧家犬啊!”
这一嗓子吸引了更多来宾的目光。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什么狗?
海狗吗?
聚众斗殴还是怎么回事?
容渚和沈鸣渊从露台回来就看到祝无畔一整副大义凛然。
祝无畔全然不理会容泊青得快发黑的脸色,抬眸间猝不及防和容渚来了个对视,更觉信心百倍。
开口即是绝杀,“仗着自己有点精神力就欺软怕硬了不起啊!不照样被容渚收拾得夹紧尾巴跑路?”
周遭炸响一片唏嘘,所有人鱼的理智都被搅得七零八落。
最靠近的一条生鱼率先发问,
“怎么回事?”
“容渚不是分尾失败了吗……”
探究,嘲讽,不可置信,还有…。。急不可耐的恶意。
眼见不远处容渚脸色渐沉,以及一旁容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祝无畔终于觉察到,
自己口不择言,闯祸了。
听见动静赶来的宴会主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容临浦就着些七零八碎的讨论声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正迟疑怎么开口,只见容泊怒极反笑正要起身就被拨开众人的容渚突然抢过话头, “童言无忌,不能当真。”
围观群众见另一个话题人物来了,自觉屏声,望向仍然面目狰狞的容泊,心照不宣地看戏。
容泊咬碎了一口牙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正要发作又被来者的发言堵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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