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您觉得男子生来就是比女子哥儿高贵，读书识字只能男子来，女子哥儿皆不配？”
“若是这般，那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哥儿为何还要念私塾，请人教导？大户人家难道不比咱们这等泥腿子见识多吗？”
“生而为人，大家都是爹娘生养的，没有谁比谁高贵，再说了没有女子和哥儿那那些男子又从何而来？
我之所以盖这么一所村学要的就是平等对待，不搞歧视那一套。”
“就是想让村里的孩子不拘性别都有同等念书识字的机会，当然，您肯定会说我异想天开，乡下人家没有谁会有那闲钱送女子哥儿入学。”
“这些我管不着，总要先踏出第一步不是吗？我得先把这个机会摆出来，现如今没有人送来也没关系，那往后呢？往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
李颜那张嘴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孙修远一噎被他一顿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顿了片刻看着佟玲身边站着的两个孩儿道：“我自然不是歧视女子哥儿，我自己也有儿子女儿，这手心手背哪块不是肉呢。”
“可你们这想法实在大胆一下子给我砸懵了，需得给我些时间消化一下不是。”
李颜道：“您可以先想想，不着急。”说着将带来的糕点拆开，递了块给那两个孩子，那俩孩子眼巴巴的看着，不敢伸手接，躲到佟玲的身后去了。
还是看孙修远点头示意可以吃他们才敢接过。
赵珩在一旁冷不丁道：“这小汉子瞧着也有五六岁了吧，孙先生可有给他开蒙？”
孙修远一顿，这一家子的重担全在他身上，当初他爹娘还在，还能咬咬牙送他去念书，那几年爹娘接连生病去世，花了不少银钱。
再加上他瘸了一条腿家里的田产都被变卖得差不多了就剩了几亩田，和媳妇儿孩子日子虽苦了些倒也还勉强可以过得下去，但是自己儿子日后若想念书怕是难了。
李颜瞧他怔愣住当即便明白了，瞧着他这家境不是很好，想来要送儿子念书怕是念不起的了，自己教怕是没多余的时间教。
孙修远叹了口气道：“未曾开蒙，你们瞧瞧我这儿大抵也能瞧得出来，我目前没能力送他念书。”
若是原来的孙修远，照着他这条件若是上镇上寻份活计应当不会太难，可惜的是他瘸了一条腿增加了他找活儿的难度。
再加上路上往返困难，两个孩子又还小只佟玲一人照看无人帮忙照拂，田地也无暇顾及，便只好留在村里当个庄稼汉。
李颜抛出了诱饵，“您若是愿意去我们村当教书先生，您的儿子不就有机会念书了吗？胡老秀才您也知晓，他是个秀才教这些孩子足够了。”
孙修远内心开始挣扎了，他前半生念了十多年的书原以为就这么白费了，可现下有这么个机会让他可以施展抱负，他如何能不心动。
虽说让男子女子哥儿同一课室念书离经叛道了些，不过对自己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有机会可以念书了。
李颜继续道：“住的地方也可放心，我们村长划了块地出来盖了几间屋子也有小院儿，您可以带上您的家人一块儿过去，不会让你们分隔两地
至于教书的工钱，暂定一月一两银子，头俩月是考察期，确保您能正常教授功课，做到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两个月内若是没问题的话便可长期定下。”
佟玲一听双眼一亮，激动又克制的轻轻的扯了扯孙修远的袖子，简直想替他答应下来了，这么好的活计这么好的条件要去哪里寻啊。
孙修远一听月钱是一两的时候便不再犹豫了，他整日辛辛苦苦的劳作，半分懒都不敢偷一年到头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再说了他们还提供了住的地方，和儿子读书的机会。
至于这两个月的考察期对自己来说形同虚设，他知道他自己若是接下这份工便不会区别对待学生。
这等机会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以自己的条件还有什么可扭捏考虑的呢。
孙修远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顾虑问了出来，“你们给的条件这般好，到时候村里会送这么多学生去念书吗？你们这村学请两个先生会不会亏？”
李颜毫不在意道：“本来就是冲着回馈村里做好事儿才盖的村学，我并不指望这个村学能挣钱。
两位先生的月钱都是从学生们交的学费里头出，若是刚开始学生少些，学费不够支付先生的工钱的话就由我来补贴。”
孙修远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所有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即使不赚钱也要将村学开起来。
第246章 应承
赵珩适时的插了句嘴，“至于你们这地里头的粮食也不用太担心，每个月会有几日休沐日可以回来。
咱们两个村距离也不算很远，到时候自是可以回来看看，实在不行也可花点钱请人替你们看顾一二。”
这么好的条件摆在跟前，孙修远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李颜和赵珩瞧出了两人的意动，知道这趟没白来。
李颜当即问道：“孙先生意下如何？可能应下这邀约？”
孙修远丝毫不带犹豫的应下了，连站在一旁的佟玲都面带喜色，她实在想不到天降一个馅饼就这么砸到了他们头上。
李颜道：“我只希望先生能对所有学生，不拘性别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孙修远道：“自然，我既应了你便能做到。”
李颜道：“那预祝咱们合作愉快，我便等着看了。”
孙修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月银一两，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两了，再加上家里的这几亩田种上的水稻。
到时候交完粮税留一部分做口粮，剩下的便可以拿去卖钱存下来，日后儿子读书的银子就都有了。
孙修远不似其他读书人那般清高歧视女子哥儿一同入学，他过过苦日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靠着这身学识翻身，能教书育人。
总算没有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当初的养育之恩培育之情，以往十多年的苦读没有白费。
他们又就着村学的事聊了些，李颜那些大胆的想法倒是让孙修远暗暗吃惊，只觉得新奇。
佟玲趁着他们在聊天，连忙跑去厨房想多准备些饭菜留他们吃午饭。
李颜连忙推拒了，他们来时在镇上已经吃过了的，这会儿人家自个儿的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好让人再忙活一场。
李颜同他们说好等过些日子村学盖好之后会派人来知会他们一声，将他们接过去，这几日让他们先将家里的一切安排好，东西都收拾好。
眼看着正事聊得差不多了，孙修远起身回屋取了纸笔来给胡老秀才回信，说说自己的近况感谢他的引荐让自己得了这么个机会。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孙修远拿着回信出来了交给李颜他们帮忙转交。
送走李颜几人，孙修远一个高大的汉子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黝黑沧桑的面上皆是喜色，将自己的儿子抱起来往空中抛了好几下，直把孩子逗得哇哇直乐。
只叫一旁的佟玲看得是胆战心惊的，生怕他没接住把孩子给摔坏了。
将孩子放下，孙修远才道：“我好高兴啊娘子。”
佟玲自然知道他高兴，她自己也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知道自家相公有多不甘心，他有多喜欢读书，时常下地忙活一整日回来，稍微空闲点的时候还将以前收藏的那些书本拿出来翻看。
世事无常，原本以为他们这一家就要在乡下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了，谁曾想还得了这么个机会。
想当初刚嫁给他时有多少人羡慕她，说她命好嫁了个读书人，日后能当秀才娘子举人娘子。
再后来他们家遭了一连串的打击，日子越过越难，相公再无缘科举回村做了泥腿子。
别人在背后如何笑话他们她如何不知？从开始的尊重阿谀奉承到后来的嘲讽落井下石，她都经历过。
别人笑话她秀才娘子梦碎了，笑话她相公念了十多年书最后还不是个泥腿子，还不是和他们这些人一般地里刨食，过得还不如他们呢。
这些年两人在村里受到了嘲讽冷眼并不少，他们都一一忍下不去理会，这会儿算是峰回路转快要熬出头了。
孙修远将佟玲的一只手紧紧攥在手里，他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今日高兴的想哭，他哽咽出声：“嫁给我的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没让你当成秀才娘子举人娘子，倒让你同我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我实在愧对你和孩子。”
佟玲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抬起干枯瘦弱满是茧子干裂的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我没觉得你愧对与我，嫁给你时便已经做好了同享福共患难的准备，既使这些年日子过得苦了些我也心甘情愿。
你待我好待孩子好，一家人能够齐齐整整的在一块儿便足矣。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迎来转机了吗？往后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安静坐在一旁吃糕点的孙静婉瞧见爹娘情绪有点不对，急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走近。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娘为何要哭？”
佟玲轻轻挣开孙修远的手，摸了摸孙静婉的头道：“没什么，娘这是高兴呢。”
孙静婉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儿道：“我知道，今日那个漂亮哥哥说的我都听到了，他邀请爹去他们村做教书先生，还有很多银子可以拿。”
“到时候弟弟也能去念书了，长大了考秀才考举人当官儿让爹娘过好日子。”
孙修远笑了笑说道：“弟弟念书科考那婉儿呢？婉儿想干什么？”
孙静婉想了想道：“那个哥哥说他们的学堂女子哥儿也可以念书，日后爹爹有很多的银子了那婉儿能去吗？”
“若是不能也没关系，婉儿只是随便问问。”说完还小心的打量他爹娘的脸色，生怕他们有一点点的为难。
孙修远愣了下，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十一岁的年纪看着比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弱。
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旧衣上头还打着几个补丁，一双杏眼里有些期待隐隐发亮。
这孩子自小就懂事儿，知事之后知道家里头困难，从来不会同他们提什么要求，今日这还是头一回。
片刻后孙修远摸了摸她的头道：“婉儿也想念书识字？”
孙静婉老实的点点头，回道：“想的，爹爹很厉害，会看书会写字还是童生，刘婶都说爹爹可惜没能继续念书科考，不然定能考取功名。”
“婉儿也想念书，也想变得厉害些让爹娘过好日子。”
若是以往她绝对不会提这等要求，可今日那个漂亮哥哥说了，若是爹爹去教书一月便能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她知道，可以买很多很多的东西了，说不定也能让自己同弟弟一样读书识字。
孙修远想了想，若是照着李颜所许诺的条件让两个孩子一块儿念书他应当能负担得起。
再说了婉儿念书应当要不了多少银子，自己咬咬牙还是能送的。
孙修远道：“爹爹答应你，若是爹爹能顺利留在林溪村教书，便送婉儿跟那村里的孩子一块儿念书。”
孙静婉一听到孙修远的允诺眼睛瞬间迸射出亮光，“爹爹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爹爹何时骗过你？”
“好耶！！”孙静婉高兴的在原地蹦哒起来。
孙修远和佟玲都没想到，今日这番际遇和决定让他们日后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247章 辣椒酱
李颜他们这一趟过来将事情办妥了只觉得浑身轻松，他倒是不担心寻的这个先生有什么问题。
一来是村里的孙老秀才引荐的，他们曾经是同窗自然会了解对方的学识品性。孙老秀才的为人村里的人都知道，不然村长也不会去邀请他来村学教书。
二来嘛，今日来这一趟同这孙修远夫妇二人交谈这一番，李颜感觉得出来这两人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没什么心眼子。
言谈举止倒是谦和有礼，没有丝毫倨傲的神情，教村里那帮孩子读书识字倒是够了。
最重要的是孙修远对于这哥儿女子一同入学的要求虽震惊但反应不强烈，一开始觉得不妥不过是没见过罢了，倒是没看出他的排斥。
谈过之后感觉他的接受能力还挺好，这腿虽然瘸了一边但是不妨碍教书，这个人倒也挺合适的。
不像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李颜一开始还担心遇到个老古板，费口舌不说还得担心日后真上了课却搞歧视那一套，到时候还更麻烦。
这个孙修远给他的感觉就不一样，胡老秀才推荐的这人应当能行。
顶着烈日，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永和镇，他们去了一趟醉仙楼，前几日托了余掌柜给他们买了牛奶，这会儿正好顺路过去看看有没有货。
答应了陆景回去给他做新的雪糕和奶油蛋糕，这没有牛奶可做不出来。
余宏德见到他们也是一喜，连忙将人迎进门去二楼雅间坐下倒茶。“这可终于盼到你们来了，你们今日再不来我便要寻上门去了。”
李颜和赵珩皆是一脸疑惑，寻常他们有什么事儿都在楼下大堂说，可没专门进雅间说过事儿。
李颜道：“可是买着牛奶了？怎的还上楼来了。”
李颜还以为他是早早寻到牛奶了天气热不好存放所以才这么着急。
余掌柜当即点头：“牛奶倒是买着了，不过不是因为这事儿。”
赵珩闻言放下茶杯道：“余掌柜可是有事儿？怎的这么着急？”
余掌柜顾不上寒暄，当即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前些日子李颜在家自己熬了些辣椒酱，托余掌柜帮忙寻牛奶的时候送了几瓶给他。
当时在酒楼里，李颜他们走后余掌柜当即打开了一瓶，那香味一下子勾住了他，忍不住口水泛滥。
他听到方才李颜说这辣椒酱可以用来炒菜，也可拿来拌饭拌面拌素菜之类的，这会儿光闻着辣椒酱的香味便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他知道李颜向来送的礼都是稀罕玩意儿，寻常买不着。当即招呼着店小二去厨房端了碗面来，挖了一勺辣椒酱放进面里头，香味一下飘散开来。
方才余掌柜和李颜他们交谈时没避着人，酒楼里正在吃饭的客人便注意到了，这会儿闻到香味，好奇的张望着，想看看掌柜的在吃什么东西，味道这么独特这么诱人。
余掌柜坐在桌边当着众人的面尝了起来，这面条一入口余掌柜的味蕾便被征服了。
这面条酒楼里的大厨做的滋味自然不差，余掌柜自然也吃过几回，可今日仅仅是多加了一勺辣椒酱，滋味立马变得不一样了，鲜香麻辣，这面条爽滑劲道汤底又浓郁。
一口下去立马想接下一口，余掌柜顾不上与一旁的人说话，一碗面吸溜吸溜的，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因为这味儿辣加上这大中午的天又热，直把余掌柜吃出一额头汗来。
一旁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三两下便干完了一碗面，却啥都不说只能在一旁闻着味儿干着急。
“余掌柜你别光顾着吃啊，方才听你们说是辣椒酱，可是同店里的招牌菜滋味差不多？辣口的？”
余掌柜将碗递给小二，让他再去端碗面来，这才道：“是辣口的，一勺辣椒酱加到面条里，啧啧啧，那滋味绝了。”
“你们这店里的辣口的菜我可是很喜欢吃，这个辣椒酱又是什么？可从来没见过。”
余掌柜道：“这是我朋友送的吃食，店里做菜的辣椒都是从他们村买来的，他做的辣椒酱外边没得卖的，你们当然没吃过了。”
这些人都是酒楼里头的常客，与余掌柜也算相熟，有人当即点了碗面条向他讨要点辣椒酱想要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余掌柜倒也不小气，等小二端了面上来当即拿了勺子给人挖了一勺让他放面条里。
那人闻着味道便顾不得烫，夹了一筷子胡乱吹几下便急急地往嘴里送。
果不其然，那人同余掌柜一般无二，面条一入口便顾不上再说话了，一口接一口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其他人看到他俩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馋虫早被勾起来了，当即便跟余掌柜讨要起辣椒酱来，余掌柜先前给了个客人，其他客人想要他倒也不好厚此薄彼，就都分了。
一瓶辣椒酱一人挖一大勺，没一会儿便没了。
待客人吃过之后便纷纷过来问，想要同余掌柜买这辣椒酱。
余掌柜连忙推辞说没有。
就得了四瓶辣椒酱，方才给他们分去一瓶现在仅剩三瓶了，这辣椒酱的滋味他才尝过，可舍不得卖。
他可还要留着送他们东家，他们东家可是说了，只要赵珩夫夫俩再有什么好东西送他，他要送一份到东家那里，这就只有两瓶了这如何能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