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顺着心意沉入蜃梦, 看到下意识演化出的蜃梦里,是他即将和大哥成亲。
于音忽然笑了, 原来只是这样。
比起更加明显的身体欲望和妖鬼本能对于光力量的渴望,他内心深处更希望的是这个。
希望成为对于光最特殊最重要的人,希望这个永远走在所有人前面领路的人,能看向他,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唇边带笑的于音,将睡梦中的大哥拥得更紧,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面颊,拖着他沉入更深的蜃梦。
如果在现实中不愿意给于我想要的,那就一直在我的蜃梦中。
于光站在桌边,翻动自己的记事簿。
他习惯记录一些比较重要的事,还有自己的经历感悟。
这本记事簿里,因为前往茶州空了一段时间。
他回来后做了些补充,茶州经历的事在上面有简单记载,对茶州城的后续处置和他记忆中也对得上。
完全符合他的记录习惯。
于光翻着记事簿,和自己记忆中对照,没有找出什么异常。
合上记事簿,他走出门,大家都很忙碌,但也很高兴。
往常遇到什么事,大家都会来找他拿主意,但在婚事上,他作为当事人,反而被排斥在外,拿主意的变成了班影和裴文觉几个。
和他一样闲的,还有婚礼的另一个主角。
于音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手里拿着一把黑色大剪刀,正在剪红纸。
充当他眼睛的灰眼猫趴在桌面上,竖着耳朵两眼瞪圆地瞧着他剪纸的动作。
于光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竟然主动坐在外面晒太阳。
枣树挡不了太多阳光,于音坐在那,半边身体还在阳光底下。
若是往常,于光不催促,他只会坐在屋檐下,或是躲在房间里。
“咔嚓、咔嚓。”大剪刀一下又一下剪着红纸,发出细微的声音。
于光看到他嘴边的笑,走过去,手掌按在他脑袋上揉了下:“这么开心吗?”
站在檐下看了会儿,他一直在笑。
“过两天我们就要成亲,当然高兴。”
于音把那堆红纸剪得七零八落,一地碎屑。
再看旁边那几个完成品,看得出来他有认真尝试,但剪的成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那个喜字被他剪得缺胳膊少腿的,一看就不能用。
于光旁观了他剪纸的过程,问:“用猫的眼睛看,剪纸不方便是吗?”
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一点情绪,于音和灰眼猫都立刻看向他。
“我早就习惯了,大哥这是心疼我了?”于音只顾看他的表情,手底下又是一剪刀,把一个喜字拦腰剪断。
“也心疼心疼这些难得的好红纸吧!”班影站在两人身后,心疼地说。
她捏紧了拳头:“这可是我托人从茅州买来的上等洒金红纸,准备下午写对联和剪喜字的,你再玩下去就不够用了!”
“……”于音握着剪刀沉默,脸上刚露出的暧昧神情僵了下。
于光乐了,从于音手里接过剪刀和红纸:“我来剪。”
班影不放心地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见大哥剪的虽然不是非常精致好看,但整整齐齐,也说得过去。
她勉为其难点头:“好吧,大哥你剪一些喜字,待会儿我让石柏牧羿他们过来拿去贴了。”
说罢又强调:“看着弟弟,别让他再糟蹋红纸了。”
等班影匆匆走了,于光剪出喜字形状,拿出笔对着折好的红纸画几条线,再交给于音。
“剪吧,对着线剪就行。”
说完还侧了侧身子,挡住于音,防止班影再路过看到。
于音噙着笑看他做这一切,欣然拿回剪刀,照他画好的线剪了,再展开,果然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喜字。
“看,这个喜字剪得很好,就贴在我们房间的窗户上吧。”于音说。
他亲手把这个喜字贴在了于光的窗棂上。
夜晚外面的月光很亮,映着那个喜字也格外清晰。
躺在床上的于光难得有些睡不着,盯着那个喜字的影子。
“大哥在想什么?”躺在他身旁的于光在昏暗中将手搭在他胸口上。
于光:“说把我的房间当新房,你这几天不去自己房里睡,还在这里?”
“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也经常在这里睡,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于音手指压在大哥富有弹性的胸口,别有意味地往下按了按,“我们就要成亲了,大哥想的就只是这个?”
于光皱眉思索片刻,开口说:“我仍是觉得有哪里不真实。”
戳他胸口的手指一停。
“大哥又说没有真实感,难道想反悔?”
“不是反悔,但我觉得确实不怎么真实。”于光觉得这是两个问题。
但是显然他家敏感的老幺并不想和他一起分析哪里不对,气得冷哼一声。
“都这种时候了,大哥如果不愿意和我成亲,也已经晚了。”
于光抽出枕在自己脑后的手,起身的同时把放狠话的于音也拉起来。
“反正都睡不着,走,我们去夜跑。”
“……大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大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拉着他绕山跑了十圈。
婚礼前一天,除恶司里全都是人在忙忙碌碌。前厅摆好了桌椅,后院堆满了食材。
大哥精神的不像一夜没睡的人,不顾其他人阻拦,搬了桌子椅子又去后院帮忙杀鸡切菜。
他干活利落,奈何身后还跟了个于音,两人连体婴似的,在本就拥挤的厨房来来去去,还有只猫,一不小心就造成堵塞,惹得怨声载道。
“走走走,别在这挤,两个新人都出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大哥!你把那个鸡鸭放下,别把血水流你衣服上了!”
“厨房里有鱼呢,别被猫吃了,于音你把猫带出去,别在厨房转悠了。”
往日里大哥哪里受到过这种嫌弃,最后众人合力把两个非要添乱的新人赶到外面院子水井边去洗碗碟。
于音慢慢吞吞地扒拉着需要清洗的碗:“大哥今天有真实感了吗?”
于光没答,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碗:“给我,你这样洗到天黑都洗不完。”
两人在角落里对着一大盆碗碟,看着班影来来去去,一会儿拿着菜单子去厨房对菜,一会儿前面有人喊她,又提着裙子斗志昂扬去前面。
很快,就听她在大喊武劲。
“武劲!喜糖那些你拿来了没有,时间不够不能专门订做,但也不能太差,忘了提醒你,是在城东福糖记买的吗?”
“还有喜服,临时买的尺寸有点不对,让送到宋裁缝那去改了,你待会儿记得去拿回来让大哥和于音试穿。”
“武劲……”
武劲放好一堆喜糖干果,又被支使出门去拿喜服。
他顶着炎炎烈日,擦着脑门上的汗,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
这几日他没少忙,又是酒又是喜糖又是喜服的,因为大哥和于音弟弟的婚事太突然,他们没有准备,临时置办这些东西所以很忙乱。
但是……武劲脑子都快想破了,他怎么觉得情况不太对呢?
因为太突然没有准备所以忙乱?不应该呀!他们不是早就准备过了吗?
武劲还记得他们几个知道大哥和于音的事之后,商量着要先置办起婚礼的一应所需。
之前有什么事,大哥都一力承担了,他成亲这种大事,他们既然能帮,就悄悄帮大哥准备,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班影当时就说了,成亲是大事,喜糖要提前订好,喜服也要提前看好花样款式,到时才不会手忙脚乱。
所以,这些他们不是已经准备过一遍了吗?
武劲从裁缝那里拿回来两套,据说是因为匆忙所以改了一次的喜服。
可他怎么看,脑子里想到的都是班影她们几个特地去定制的喜服,上面的花纹还是她们自己画了让绣娘绣的呢,比这两套普通的好看多了。
明明做过一次的事和准备过的东西,忽然就没了,还要重新再准备一次,怎么会这样!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武劲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念头一出,武劲感觉耳边都隔了一层什么,脑子里嗡嗡响。
他带着满脑子矛盾的记忆,回到除恶司的院子里。
抱着喜被喜枕的几个女子招呼他:“武劲,来帮忙布置新房,把床挪到吉位。”
武劲只得先停下胡思乱想,去帮忙挪床。可是在挪床的过程中,他又想起来一件事。
“不对啊,怎么是大哥平时睡的房间当新房?”武劲愣在原地喃喃自语。
“武劲,你说什么呢?新房不是大哥的房间,还能是哪?”
武劲突然拍了下脑袋:“真的不对!”
因为看了几次大哥和于音躲出去那什么……考虑到成了亲的两人不方便,所以他们就悄悄给大哥和于音准备了个独门独户的新院子。
那个院子是班影布置的,说好了到时候大哥成亲也好当新房。
武劲记得清清楚楚,自己还去那院子里打扫过几趟!怎么好像大家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不对不对!这肯定不对!”
武劲嚷嚷着丢下手里的床跑出去,一眼看到大哥在院子里洗碗。
“大哥!这里肯定是假的!我们是不是着了道,进了什么幻境了?还是说,我其实是在做梦?”
于光拿着的碗碎了。
武劲的话让本就存在的怀疑瞬间扩大,于光凝眸,身边的于音突然开口说:“武劲,你是太累了吗,怎么说起胡话了。”
“不是,我是真的觉得这里不对,和我记忆中的事不一样!”武劲还在满脸焦急费解地解释。
于光定定看向于音,好像骤然间被一双手擦去了眼前的白雾,所有的异样都清晰明显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
“老幺,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了?”于光说。
他这两天怎么完全没在意这一点?有什么东西迷惑了他的心智。
于光若有所觉地低下头,在自己手臂上抓了一下,凭空抓起一把红色蛛丝。
周围看起来活生生的人,班影、裴文觉,甚至武劲嚷嚷起来,还被其他人指责笑骂。
于光在他们身上看过,目光又落到身边的于音身上。
“确实不真实,这是你制造的虚假世界?”于光问。
他身上的力量膨胀外溢,周围的天空、房屋还有人,都随之裂开,变得模糊。
于音坐在原地没动,他坐的还是前不久于光给他搬来的一个小板凳,只是脸上笑容消失了。
“大哥一直说不真实,到底哪里不真实?”
“因为本质虚假的东西,不管看起来再真实,都不是真的。”于光站起来。
蜃梦的支柱醒来,梦也跟着破碎。
武劲也醒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 想也不想冲进来大喊:“大哥!你们没事吧?”
冲进房间差点没被那满屋子吊着的黑色蛛丝给吓出去,再定睛一看,大哥在打弟弟。
弟弟也没客气地还手, 两人从床上打到地上, 身上没见什么伤, 倒是屋子遭了罪, 从前管事监工留下的那些家具都打破了。
这一幕以前好像也出现过。
武劲哎哟一声退出去,站在门边劝:“这是干什么呀,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两人也不说话, 打着打着,打出火气来了,于光一拳捣在于音肚子上。
于音扭头咳嗽一声,咳出一些血迹。
武劲大惊,大哥那手劲,连那老粗的人面蛇都能打死,可别把于音打出个好歹来。
他刚想冲进去阻止, 于光已经收手,一把又将于音扶住。
“怎么会吐血?”手掌在于音腹部按了按, 确认刚才那一下并没有伤到脏腑。
虽然有些恼怒,他也不可能真下什么重手。
既然不是被他打吐血, 于光稍一想就明白了,是他造的那个梦境被破才受的伤。
“是蜃梦的缘故?”于光放开于音, 训斥,“你说说你,没事搞什么梦境骗人,白白受一趟伤!”
武劲扒着门框终于搞懂了:“啥?刚才那个,是于音弟弟弄的?”
“嗨哟,原来是和我们开玩笑啊,也不早说,瞧给我急的满头汗。”
既然是自己人搞出来的,不是别的妖鬼作祟,那肯定就没危险。
再想到梦中的内容,武劲觉得自己懂了,肯定是大哥不愿意成亲,弟弟想在梦中先体验一下。
这么说,他该不会坏了于音弟弟的好事吧?
武劲想到这,才注意到于音那阴沉沉的脸色,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一下。
平时怎么没那么敏锐,偏偏这次脑袋灵光,一下子看出不对劲还到处嚷嚷,连大哥都没发觉……
“对呀,大哥你这次竟然不是最先清醒过来的那个!”
武劲发觉这一点,语气万分惊讶。
之前不是没遇过那种能迷惑人心的东西,大哥很少被迷惑。
就算被迷住了,每一次大哥也是最先察觉醒来的哪一个。
这一次竟然让他抢了先。
武劲乐道:“大哥你这次是被弟弟惑住了,没发觉那是梦境呢。”
这话一出,当局者迷的于音也从那种阴沉糟糕的情绪中回神。
是啊,这次如果不是武劲突然清醒,大哥说不定会一直沉浸在他的蜃梦中。
向来警惕机敏的大哥,是真的被他迷惑住了。
就算梦中几次说过不真实,他也没有真正醒来。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觉得蜃梦中的一切并不是不可能的,他觉得他们成亲是可能发生的,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排斥和他在一起。
胸口还火烧火燎的痛着,于音却感到霍然开朗,愉悦地露出笑容。
他甚至有种隐秘的得意:怎么样,大哥你其实也有点喜欢我吧?不然就算在梦中,也不会愿意和我成亲。
武劲的话揭开了那一层窗户纸,于音想明白了,便迫不及待去瞧大哥的反应。
他会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隐秘心思?
却见——于光坐在屋内剩下那条瘸腿凳上,手指按着额头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脸上的费解疑惑不像作假,自言自语:“难道这次真是太累了,才没有察觉异样?”
于音:“……”
什么愿不愿意承认,这个石头脑袋根本就是想不清楚。
胸口的疼痛一瞬间更加剧烈了,于音气得想朝于光脑袋锤上一拳。
“你又干什么。”于光偏头躲过他的手,捏着他的手腕正色道,“都受伤了还不老实点。”
于音气得没忍住又咳了一口血,甩开于光的手往外走。
再不走,看到他那副表情,又想和他打架了。
于光瞧他走了,在地上拾起一条凳子腿,抄起自己坐的那条三腿凳,咔的上好坏掉的那条凳子腿。
他不急,武劲在一边都看急了,忍不住提醒:
“大哥,我看于音他就是想你承认对他特殊,想听你说两句好话,大哥你也太不开窍了!”
于光放下凳子,忽然哼笑了声:“就让他急去吧,这小子也是太胡来。”
武劲:“……”大哥你到底懂还是不懂?
于光没再提起这事,按照之前的计划,让鸣与牧羿分别去杜村和茶州神学府找人,前来商讨茶州之后的事宜。
他则和武劲于音,还有个蝗神小柿,一起去茶州城等着。
牧羿和鸣与还没等来,先等来了寻仇的。
方家才十岁的小少爷,领着自己的舅舅回来寻仇。
于光四人坐在甄家大堂,这里宽敞,适合议事。
因为于音沉着脸坐在角落阴影里,于光又不管他,大堂里气氛僵硬,武劲和小柿都没敢说话。
方家少爷带着舅舅前来寻仇,一群人来势汹汹冲进这里,打破了那种冷战的气氛。
武劲和小柿都大大放松,甚至有点感激他们的出现。
方家作为茶州城从前最大的家族,与隔壁的茅州万家联姻。
万家也是一方豪强,万催听说方家遭难的事,带着人就来了。
因为小外甥口中疑似是妖鬼作祟,他还带了不少茅州的修士前来。
“延儿放心,舅舅必要为你们讨个公道!”
万催拍着胸脯保证,打眼一瞧这堂上几人,心中就先存了几分轻视。
那个干巴瘦小的小女孩且不说,一个看上去一身正气的青年,还有个看着憨厚的粗莽青年,以他带来的人手,对付这两三个人足矣。
“延儿,就是他们害了你父亲他们?”万催问。
方延从他身后走出来,往角落椅子处指去。
声音颤抖地开口:“是他,舅舅,就是他做的,他是个怪物,杀了父亲和爷爷他们!”
万催定睛一看,方才他竟然没发现这堂中还有一人。
这时往角落阴影处瞧去,险些被吓一跳。
随他前来的几个修士是万家供养的,颇有几分实力,察觉到于音身上外溢的气息,纷纷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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