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哼了一声,“护老婆挺厉害。我跟你明说吧,今天,我和你爸爸,还有你那些姑姑婶婶,就是专门来看他的。”
傅黎表情平淡,只点了下头:“他也挺想见见你们。”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冷,傅父道:“一家人就应该多见面。”
进了前厅,傅母四下里审视,见窗明几净,餐桌用具摆得十分妥帖,寻不出什么差错,对傅黎道:“等会儿小厅来了,你可要认真招待。”
傅黎不解道:“客人来了自然都要好好招待,难道他是要什么特殊待遇?”他装作听不懂傅母的深意,傅母气得要指着他的鼻子,傅父来打了个圆场,让傅黎去接后续前来的客人。
小池手里玩着爷爷奶奶带来的机器人模型,转过脸来软软地:“奶奶,不要生气呀~”
傅母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奶奶没有生气,奶奶在跟爸爸讲话呢。”小池笑出小小的白色牙齿:“妈咪说,如果我们有问题,要好好地跟别人说。”
傅母拍了拍小池的脑袋:“小宝贝这么聪明。”从前这孩子总露出胆怯的目光,不肯亲近任何人,后来不知怎么了,变得能说能笑,开朗活泼,像个小太阳一样,特别惹人喜欢。
“是我妈咪教我的~”小池把玩具模型拿起来,在天上飞了飞,大声地说,“我最喜欢他啦!”
突然挨近到傅母耳朵旁,小小声说:“偷偷告诉你,妈咪说,他也最喜欢我,比爸爸还要喜欢喔。”说完嘻嘻地笑,眼睛弯成俩豌豆角。
傅母虽然不喜欢季姿意,但以她的涵养,当然不会去做挑拨离间这种事,在小池面前,她也从来不说季姿意的事。她看着小池,眼中含笑,就是觉得这孩子可爱。
小池一下扑她怀里,“奶奶,我也很喜欢你的。”傅母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哎呦乖宝。”小池赶紧又搂住傅父的脖子,“也喜欢爷爷!我全都喜欢!”
一个矮矮的小豆丁,把两个中年人哄得合不拢上嘴。
前厅的玻璃门开了,小崽朝门口望了一眼,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登时放光!!
迈开小短腿,往前冲了两步,突然紧急刹车,回到傅母傅父跟前,紧张兮兮:“不可以跟爸爸讲喔!爸爸会伤心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像颗小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季姿意早蹲下等他了,小崽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
崽崽好几天不见季姿意,搂着不撒手,“妈咪我好想你,你去了哪里?”季姿意亲他额头:“去工作了呀,给你带了小玩具。”
从兜里掏出一本迷你画册,点点小池的小鼻子:“晚上我们一起看吧。”
季姿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傅黎的父母,稍显拘谨,抱着小崽走到近前,打招呼:“爸爸妈妈。”
他跟着傅黎叫,本来是礼貌大方的态度,可这两个亲昵称呼一出口,他自己心中反而滋生出一种温情的滋味。他是很喜欢他爸爸妈妈的。
傅母听了这柔和的一声“妈妈”,心中先是一紧,接着就有种酸涩的感觉。她自己的儿子长大了,如今是很少再这么亲密地喊她了,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再一看那喊她的人,一双乌黑杏眼,桃花一般粉白的脸。
他看上去很开心,长长的睫毛半掩住眼睛,眼底有种隐秘的柔情和依赖。傅母喜欢骑马,她马场里的养着的乖顺马儿,就是这种水灵灵的眼眸,望人时仿佛含情脉脉,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傅母下意识伸出去手,想要将季姿意拉进一些。伸到半路,回过神来,急急打住了。
“咳。”傅母掩了下嘴巴,略显僵硬地说,“你工作挺忙。”
肢体虽然僵硬,但语气确有几分关切,季姿意浅浅地笑:“嗯,前两天忙,后面几天闲一点。”
傅母忍不住就要跟着他弯起眼睛,眼神中透出慈爱,忽地自己察觉出嘴巴上扬的弧度,硬是压下嘴角,借助瞪傅父一眼,勉强恢复平淡的神情。
傅父:?
傅黎在后面观察着这一幕幕,得意地翘起一侧唇角。
亲自见过的,没人能不喜欢季姿意。
客人陆续到来,季姿意作为主人家,自然上前招待。几乎每个来客,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一愣神,发出一声短促的、讶然的“吆……”,然后偷偷觑向傅母。
意思是:面前这个乖乖仔,就是你说的那位?
傅母点头也不是,摇头更不是,笑容有些艰涩。
吃饭的时候,季姿意看大家全部入座了,才去院子里跟小朋友玩。他长得漂亮,说话温柔,礼仪又好,见长辈乖乖地叫,遇到带小孩子过来的,还会抱过来逗逗,他天然招小朋友喜欢,小朋友们都不撒手,让他陪着玩。
于是长辈们能安定地坐下来,吃一顿饭。
“这是那个……?”傅黎的一位姑母跟傅母说悄悄说,傅母含糊其辞,“是、是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姑母奇怪,嘟囔说:“是就是嘛,怎么还好像是?”傅母不说话,姑母小声跟她讲:“我怎么看着,不像你从前说得那样。就那一张脸,也是顶难寻的了,这你都瞧不上?”
“咩呀,”傅母说,“同你讲不清啦!”
半途,傅母去上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裙子上的珍珠挂饰钩在了门把上,哗啦一声,弹得地板上全是。刚巧季姿意带着一个小朋友来洗手,傅母长裙弯腰不方便,季姿意和小朋友将珍珠一一拾起来。
季姿意让小朋友去吃点饭,对傅母说:“妈妈,上来补一下吧。”
傅母跟着他上楼,季姿意拿出针线盒,用珍珠鱼线将珍珠串好,挂回傅母的白色长裙上,小钳子两头一夹,完美恢复原貌。
傅母走两步,瞧了瞧,笑道:“真跟原来的一样呢。”季姿意也开心,“这个很好弄的。”
下楼的时候,季姿意问她晚餐有没有问题,他记得傅黎跟他说过母亲的诸多忌口,害怕傅母吃不惯,“再加一道蒸蛋好吗?”
傅母笑容更盛,心中欢喜,说话便有几分亲近的意味:“别麻烦,吃这么多不行的,正减肥呢。”
其实她并不胖,将一条白色长裙穿得高挑。季姿意笑了笑,道:“您很漂亮,蒸蛋好消化的。”
回到坐席上,姑母问傅母:“你那裙子好了?”自己看了看,瞧不出来什么痕迹。傅母跟她打手势:“哎呦手巧得嘞,这么一弄,就变原样了,都没看清呢!”
傅母捂着嘴笑:“嘴甜,刚才夸我漂亮,哈哈……”指着厨房,对姑母说:“上厨房去了,说给我做一道蒸蛋,怕我没吃饱。”
姑母这回也捂着嘴巴了,惊讶道:“这么懂事的呀……”
傅母喜不自胜,抿着嘴笑。
片刻,季姿意将一小碗蛋羹放到傅母面前,蒸蛋蒸得好极了,金黄色泽,平滑细腻,滴了两滴香油。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傅母身上,傅母享受着羡慕的目光,握住季姿意的手:“你坐下来吃嘛。”季姿意说出去看看小朋友。
傅黎乐滋滋地瞧着母亲吃完那一小碗蛋羹。
傅母抬头,看见自己儿子翘着个嘴角,突然就有点不顺眼了,“你怎么不去看着小孩,让他进来吃些?”
傅黎心道,季姿意进小孩堆,就像一个喜欢猫猫的人进了猫咖,正享受被毛茸茸淹没的幸福呢,自己平白无故打搅他的幸福,算怎么回事?
不过仍是去到院子了,跟季姿意一起陪崽崽们,让管家伺候这里。
饭后,亲戚们一一散去,带来的礼物堆在客厅一角。傅母傅父也是带了礼物来的,因为先到的,所以放在了最下面。
傅黎要送傅母傅父出去时,季姿意去二楼拿了两个礼盒下来。一个交给傅母,一个交给傅父。
傅黎道:“送你们二老的礼物,他挑的。”
季姿意道:“妈妈,这是一条裙子,希望您喜欢。”他真心实意,像个孩子一样眼睛灿亮,仿佛如果傅母喜欢,他会高兴得跳起来。傅母家境优渥,喜欢收礼物,当即就拆开看了。
那是一条长裙,跟她身上这条的款式很像,但她身上这条是纯白,只用珍珠点缀,高雅大气,适合正是场合宴会穿戴。
而手上这条,裙摆经过了巧妙的设计,鱼尾状,华丽又有点俏皮,非常适合社交舞会。
正巧她最近想订做一条这样的裙子,想必是自己儿子透露的口风了。先是瞅了傅黎一眼,而后看向季姿意:“你有心了,我很喜欢。”
季姿意看向傅黎,眼睛里有星星,含着笑。
送给傅父的是一件可以把玩的老古董,十分合傅父的心意,也是傅黎帮着选的。
傅母将礼物放进盒子里,心中颇有些惭愧。他们送来的礼物虽然贵重,但心意并不多,随手挑了两件罢了。而人家显然是用了心的。
身为长辈,居然还没有小辈的礼仪到位。
她将手上一对玉镯褪下来,拉过季姿意的手,戴到了他手腕上。傅黎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讶然,自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就常常戴着这对镯子,价值不是用金钱就能衡量的。
“你是个好孩子。”傅母感叹说,望一眼傅黎,“从前他跟我说,我还不信。想必以前是有些误会在。”
季姿意听她这么柔声细语地跟自己说话,眼眶就有些红。
傅母道:“你们好好生活,不要吵架。”看见季姿意我见犹怜的模样,突然就一指傅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妈妈说,知道吗?”
季姿意点点头。
傅母拍着季姿意的手,“他喜欢出去野,这一点,你可能要多担待。”
傅黎在一旁,汗毛忽地竖起来了。
傅黎望着傅母,以眼神表达自己的满心疑惑:
什么叫喜欢出去野,您老能不能表达清楚,不要人为地制造夫妻矛盾啊。
傅黎赶紧观察季姿意的表情,季姿意眼下微微发红,倒是没有注意到傅母的奇怪言论。
傅母瞅儿子一眼,责怪道:“我讲错了吗?一到狩猎期人就不见,跑到山里去住。”
傅黎点头:“没讲错。”盯着季姿意,让他注意这个“出去野”,是指到野外去。傅母道:“你现在成家了,要知道回家。”
傅黎握住季姿意的肩膀:“我上哪都带着他。”傅母狠狠瞪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满山乱跑,满天乱飞,过得跟野猴一样!”
什么满天乱飞,那叫滑翔伞……
送二老走后,傅黎又收到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来听。
“你给我问问姿意什么时候有空闲?审美很不错的嘞,哈哈,我约他一起逛街聊天呢。……”
傅黎笑道:“一顿饭,把我母亲给收买了。”季姿意带了些笑模样:“妈妈人好。”这时候,傅黎接到了郑凯的电话。
晚餐时,他跟米厅一起来的,不过满座皆是长辈,大部分时间都在点头微笑,没时间闲聊。最后傅母傅父一直在傅黎和季姿意身旁,他也没找到单独答话的机会。
“傅哥,姿意哥在你旁边吗?”
傅黎将电话给季姿意,自己去收拾一下餐厅厨房。
季姿意听到郑凯跟他说:“哥,上次节目里你说米厅的心理问题,我了解了一下。”季姿意“嗯”一声,让他慢慢说。郑凯于是跟他讲了联系国内的医生的过程,“他们认为最好去找行为心理学的专家来看看,国内是有,但我想带他去看最好的,你知道的,他的性子,说服他一次不容易的……”
季姿意在这边缓缓点头。
郑凯继续道:“……这方面最有权威的那位专家老学者已经退下去了,我打听到米帆跟他关系很亲近,”
虽然米厅跟米帆能扯上亲戚关系,但实在太远了,米帆常年在国外,竟是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我想让你帮忙联系一下米帆……”郑凯请求。虽然此事求助傅黎也是一样的,但季姿意明显更善解人意,更具同理心,况且,米厅的问题他是第一个关心的。
自从节目之后,季姿意再没见过米帆了。在他看来,米帆是个有一点点奇怪的人。
“嗯,”季姿意说,“……我会试着跟他说说这件事。”
郑凯万分感激:“谢谢哥!到时候请你吃饭!”
电话挂断,傅黎来问,季姿意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傅黎道:“我去问吧。”米帆那个人,有点放肆,他不想让季姿意觉得不舒服。
没想到季姿意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别人特意拜托他了,不能再交给别人去做。
傅黎没再说什么,但发信息警告米帆了:“你嫂子这两天有些事问你。放规矩点。”
第二天无事,季姿意便联系了米帆,得知米帆居然已经回国了,不由得讶然。米帆在电话里笑:“您要见我,我当然推掉所有事情,第一时间赶回来了。”
他说话还是怪怪的,季姿意不知道接什么,说:“谢谢。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季姿意将郑凯拜托他的事说了一遍。米帆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米色风衣,衬得身材极其修长,时尚年轻。
将墨镜拿下来,米帆笑得桃花眼微眯:“当然可以,这很容易。”季姿意松了一口气。但米帆接着把视线从季姿意的手上,挪到他脸上,唇角勾得极深。
“但是您拿什么来换呢?”
季姿意一愣,他想不到米帆缺些什么。米帆哈哈一笑,伸手捏了下季姿意的鼻尖,“不如就给我当回模特吧。”
他混血深邃的眉眼盯着季姿意的眼睛:“我说了会让你心甘情愿。”
季姿意想了想,终究服软了,有些忐忑地问:“我没有当过模特。我不会。”米帆露出一种痴迷的目光,沉沉地说:“您站在那里,就已经是了……”
他拿了季姿意的准许,像是怕季姿意跑了,当天下午就把季姿意拉到了自己在国内的画室里。
当晚,傅黎问季姿意下午的经历,季姿意跟他说“还好”。其实他就是按照米帆的指示,站在那里,摆了几个姿势,因为有些紧张,肢体稍微僵硬,看向米帆时,米帆只是淡淡一笑。
米帆画画时不同寻常,非常安静,安静得季姿意能听到窗台吹进来的风,感受到阳光挪移到室内,照到他背上的温度。
结束时,米帆没有给他看画作,而是坐在那里,用画笔远远地比照他,像是在给他上色彩。
“……古往今来,大凡相貌和才智出众的,都会在劫难逃……”他嘴里缓慢地念,季姿意没听懂,不太敢大动作,用眼梢瞥着他。
米帆突然对他一笑,两侧嘴角自然上弯,唇形优美,无声地说:“但我希望你以后万事顺遂。”
季姿意成功将老专家的联系方式给了郑凯,郑凯感激涕零。
翌日,傅黎那边的剧组抵达目的地,他乘坐私人飞机直飞过去。而季姿意也回到了剧组,去拍剩下的一些收尾的戏和补拍。
时至九月中旬,《完赋宣》第一季中他的戏份基本完结,三日后,便是杀青宴。
季姿意将手捧鲜花的图片发上微博。
【宝贝!!!你终于又出现了,捉到你!】
【杀青啦!好快呀!期待期待,啥时候播,给老公透个口风~】
【这是带妆的吧!卧槽,好他妈漂亮,还有一点浅浅的眼线呢,宝宝你是妖精呜呜。。】
【咦,老婆手里这个花不是剧组送的那种吧?我看别的杀青演员不是这样的呢,这个明显贵多了】
季姿意手中的花确实不是剧组送的,而是凌雾订的。他的戏份比季姿意多,还要在剧组待几天,但在季姿意戏份杀青这天,还是空了专门的时间,在季姿意走前跟他吃了顿饭。
凌雾的表情稍显严肃,颇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之后什么安排?”他问季姿意,季姿意一一告知他:“试镜《执行人》,代言广告,还有一个花絮拍摄……”
“这么空?”凌雾不满地皱了下眉头,脸上冷淡。
其实日程排得挺紧密的,但在工作狂魔凌雾面前,这简直可以算作是“无所事事”!
凌雾开门见山:“我上次跟你经纪人讨论了一下,认为今年年末的时候最好出一张个人专辑。”
季姿意惊奇地瞠大眼睛,他压根还没听过这件事。凌雾喝了口水,直视着季姿意:“当然,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
随即强调:“我觉得很有必要,你需要巩固热度。更重要的是,你嗓音条件非常优越。”
他直直盯着季姿意,像是不允许他有任何退缩的情绪,严格得仿佛季姿意事业上的老师。
季姿意不知晓他们曾经详细讨论过什么,那些热度,粉丝,流量,他是不太懂的,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应该认真做每一件事。
季姿意道:“下半年的时间恐怕不充足。”他算了下接下来的日程,客观地说。凌雾道:“只要你愿意,一定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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