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动口不动手,谁跟你一个莽夫样子,您这圆润的身体,哎呀,打不过,打不过!”
沈云崖摇头晃脑,这要不是在书院里面,沈势非得把手里的饭菜掀他脑袋上去。
沈云崖冷哼一声,回头吃自己的饭。
他几口饭下肚,问旁边的沈子墨,“你们为什么那么怕姚大人?”
沈子墨咽下嘴里的饭,脑袋往四周转转,观察了一圈才凑过来说道:“不仅是怕姚安大人,其实集贤院好些个难缠的大人,连陛下都头疼。这位姚大人是陈大人行事风格的头号拥趸,行事冷心冷面、不讲情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举个例子听听。”
“自打夏从石死谏有了成效过后,姚大人没事就要在大殿上撞柱子。”
“......”
“我没骗你,大殿那根中柱,现在包着棉花,厚厚的一层,等你看见了你就知道了!”
沈云崖:我倒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那位陛下天天看着那棉花柱子,估计五味杂陈。
他“扑哧”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赶紧端起旁边小盅里的汤,喝一口压压惊。
沈子墨又往四周扭头看看,催他,“吃饭吃饭。”
吃完饭过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月鸣书院的景致相当不错,就听听原本的名字月鸣涧也能听出来是个雅致的地方。
除了那前中后三进的殿室,整个书院都是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在群树间隙引水过去,搭建着大量的山石亭台,设计的非常有巧思。
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人走在里面跟身处深林之中一样。
皇宫种这么多的树,其实非常不合理。
但是巧就巧在,月鸣书院的位置在皇宫东南边界的地方,硬要算都可以说占得原本就不是皇宫本来的位置,而是往外扩建了一块。
这里和皇宫主体的位置其实可以算是彻底隔开的,就是御花园一条河水流经这边,所以对于皇宫安全倒是算不上什么影响。
沈云崖在树荫底下慢走散步,抬头久久看着高大的树木,满目都是青翠。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些高大笔直的大树,会有点想念家里的那个坏家伙。
苍暮身形长身玉立,如果穿着衣服,你永远想象不到衣服底下会是贲张结实的肌肉纹理。
就跟外人面前冷清清一个谪仙模样的人,到自己面前却满口不堪入耳的骚话。
这种巨大的反差,这种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触碰到真实的感觉,沈云崖承认,真的迷死人了。
这是苍暮的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随波逐流的轨道。
包括他沈云崖。
他分析过原身的选择,现在也彻底明白自己和苍暮属于一体,要么双输要么双赢。
他们根本没有中间项可供选择。
走到这一步,的确是身不由己。
只不是是不是甘之如饴的区别而已。
不管是理性的选择,为了保全自己,还是非理性的,头脑发热,色令智昏,结局都指向一块。
自己置身的是天罗地网,身上的这颗心无处可逃。
他一个人在林子里穿行,脑海中思虑一重又一重,然而不管多重的包袱,最后总是要被抛之脑后的。
路还在继续,就只能轻装上阵。
时间差不多到了,沈云崖回去的时候,见已经回来的几位殿下一个个哈气连天,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夏天中午实在太好睡午觉,估计大家早就养成了睡午觉的生物钟,这一时半会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这样想的时候,他自己也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他那眼睛本就是浅浅一汪春水,这一下泪眼朦胧的,看人的时候硬生生的能让人家读出两三分情意来!
旁边沈子墨就是偶然扭头想跟他说几句话提提神,这会盯着沈云崖无意识地咕嘟咽了口口水。
沈云崖撇嘴嫌弃地朝他喉咙瞟一眼,“你干什么?”
沈子墨遗憾地表示:“你说你一个男人长这样干什么!七哥,有人说你这双眼睛长得特别浪费吗?”
沈云崖:“怎么着,浪费你拿去啊,来来来,跟哥哥说说,装在哪个姑娘身上你就不觉的浪费了。”
沈子墨是这么多兄弟里唯一算得上洁身自爱的一个人,毕竟他七哥在比他现在还小两岁的年纪,就把娶妾这事闹得满城风言风语,而他到现在妻妾一个都没有。
“你别编排我,我就是单纯夸你眼睛好看而已。”
“我不信,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我没有。”
“你这是做贼心虚啊!”
“你这是胡编乱造,谣言就是从你这样的人嘴里传出来的!”
沈云崖越发过分,“诶你是不是偷偷在外面养了外室,身体的需求解决了,所以府里这会娶不娶的无所谓是不?”
沈子墨肉眼可见的脸红了起来,他猛地站了起来。
“七哥你这人怎么这样!”
动静大的,让前面所有的哥哥们全都回头看他。
他脸更红了,都快成猪肝色了。
沈云崖抱着手臂,朝他顽皮的一眨眼睛,“你感觉一下,现在是不是不困了。”
沈子墨:“???”
果然一点都不困了呢!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捶桌子笑的肩膀颤抖的沈云崖,缩着脑袋慢慢坐了下来。
嘴里小声嘀咕:“七哥你这么皮,跟小国师住在一起,难为你了!”
沈云崖心里冷哼一声,就这也叫皮?
那我跟小国师的那种皮能把你活活吓死!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国师嘛,孩子的时候就到府里了,总归这么多年下来,承受力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可不是,听到他奖励镜子前垂带吊腿什么的,眼睛都能冒绿光!
沈子墨听着他说话呢,眼睛偶然往窗外一瞟,惊讶道:“小国师!”
沈云崖顺口接了一句,“小国师怎么你了?”
沈子墨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窗外。
沈云崖目光悠闲地看向沈子墨,又顺着他的目光转回头看向窗外。
瞬间,整个人定住了。
窗外,那人一身月白锦袍,头上少见的戴了云纹银冠,腰际一条绣着金线的腰封,正踏过河上曲廊,缓步而来。
漫天苍翠成为盛大的背景。
他的小国师,风姿奇绝,矜贵高华。
和平日面对外人时的清冷散漫,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沈云崖:“......”
苍暮抬眸。
沈云崖觉得某个瞬间他的目光轻轻的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实际看起来苍暮的目光仅仅是扫过阁子里的众人而已。
沈云崖绷紧了身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苍暮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紧张的显然不只沈云崖。
沈夕乔把手上的纸张都快揉皱了。
沈昱回头看了沈夕乔一眼,沈夕乔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苍暮来天禄阁本不是稀奇事,甚至可以说对比他外出到别的任何地方,来天禄阁的次数,可算得上是非常频繁。
原因就在这阁子上满楼的书卷,这是他除了沈云崖之外,最愿意让陪伴在他身侧的东西了。
所以现在众人才会茫然,觉得他是过来找书的,但是又隐隐有另一个念头出来。
下午的课该开始了。
那个,老师在哪?
苍暮在众人茫然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中,直直走向了教案所在的上首。
他停下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沈云崖呵呵:这要不是知道他一边狠厉撞人,一边若无其事说骚话的样子,自己也被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而现在的自己,看只他这副样子,想做什么呢?
沈云崖抿了抿嘴唇。
想去把他那身高冷禁欲的皮扒了,想让他红着眼睛又凶又无助地求自己。
沈云崖思绪飞了半天,忽然自己抖了一下回过神。
我他妈在想什么呢!
肯定是昨晚的后遗症!
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琢磨了啊喂!
“学之一道,不能生塞硬填,要讲究劳逸结合。午后是各位殿下们最为困倦的时候,得陈大人邀约,苍暮闲暇之时会来和各位殿下论及书法丹青,也算相互切磋,各取所长。”
他姿态一贯的傲然冷淡,但是话说的谦卑,说是相互切磋,但是不论是字还是画,问问底下哪个敢把自己大作拿到他面前跟他切磋?
不过是因为苍暮年纪小,比这里最小的九公主年纪还要小两岁,要是摆出一副夫子的姿态,实在是对这些殿下们有点侮辱。
沈云崖想起什么,悄悄扭头朝沈夕乔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朵小白花,脸色沉暗地垂着头。
沈云崖几不可察耸了一下肩膀,目光回到了苍暮的脸上。
哎呀,我家小孩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声、言、书、判,大昊进科学子,尚且人人要经这一关,各位是大昊的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所学所能,理应在旁人之上。”
说话也好听!
“如今各位早已不是刚刚入门,所习也应该早有所成,只是成就分大小,为了了解大家具体的水平,一个时辰过后,所有人给我一幅画和一副字,风格不限。”
上来就布置作业?
沈云崖心想我可不会画,在家可是你抱在怀里握着手画的,由奢入俭难,现在这条件,我可画不出来!
呃......
咳咳,我到底在想什么?
他懊恼地低下头,死命拽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真的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上头苍暮把底下众人情态都看在眼底,脸上神色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二楼东首扶梯,进走廊的最里间,是我日常留在天禄阁修书以及休息的地方,一个时辰过后,各位把画送过去。”
苍暮话说完,再没有给众人一个眼神,直直去往东首的楼梯,上了二楼。
众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如梦方醒一般赶紧去案上翻宣纸和色料。
也没提前让准备东西,连个书童都不让带进月鸣书院,这是打的各人一个措手不及!
八个人难得团结一次,把各自带齐的东西都放到了书案上,彼此看了一圈,觉得大差不差了,说好了自己缺的就借对方的,一通手忙脚乱过后,倒也安安静静作起了画写起了字。
沈云崖一直觉得自己字写得还行,板正,没什么风格,就是走得一个规矩耐看。
这种字体就像每一个浪子回头的行书草书家们都能来几笔的那种。
本身字写得好,认认真真一写就能出来的字体,特别没有个性。
好处是,你这么写字,别人最多只会觉得你写字变得规矩认真了,却不会怀疑你换了一个人。
沈云崖对比过原身的字,跟他在外面狂霸拽烂的性格相比,那字显得太秀气了。
自己笔锋稍微利一点,写出来就差不多了。
所以他也懒得改,就写自己规规矩矩的字。
画画......倒是真的为难他了!
他每次看苍暮的画都看得面红耳赤,但是一边看还要一边还要感叹人家画功精湛。
特别是苍暮比较闲的时候,那会天天都画,沈云崖觉得自己跟追大神日更的H漫似的,人家那构图那配色那细节......
好了,不想了,我要画画了!
两小时从来没觉得过的这么快,感觉比以前考场上过的还快。
画好过后,所有人拿着自己的画面面相觑,都很默契地遮挡着自己的大作不让旁人看。
空气中莫名的尴尬。
沈云崖提议:“要不,我们署名过后,选一个人送过去?”
这点子真是出到各人心坎上去了,众人齐齐点头。
老六还添了一句:“但是送的人不能看别人的画,谁看谁就是狗!”
沈云崖抓着自己手里的画,对这一点表示非常的赞同,“我同意!”
其他人再次点头,没有异议。
沈子墨目光转了一圈,问了重点:“那选谁去送?”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目光一齐集中在了沈云崖身上。
沈云崖读懂了他们目光里的含义:这不是现成的大冤种吗?
沈云崖虽然并不畏惧把自己抽象到极点的画作送到苍暮面前,但是吧,如今两人身份上的这种转变,着实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下。
他有点没法想象自己和苍暮两个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是什么样子了。
有种师生的禁忌感。
感觉哪哪都不对!
沈云崖摆手,目光转向沈夕乔,笑着建议:“还是九妹妹去吧,毕竟女孩子,苍暮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沈夕乔嘟囔:“得了吧,他眼里哪有男女的区别!”
沈昱看着沈夕乔,拿不定主意现在该不该让他妹妹往上冲。
第94章 送画
沈夕乔朝自己手里的画作看了一眼,想到苍暮明明可以选择其他课目去教, 却偏偏选了自己追着他讨教的这一门,感觉自己可能还是太着急了。
一时间又有点气愤,小性子就上来了,一扭头回自己桌案坐着了。
“反正我不去,没有那么多哥哥在,还拿一个妹妹当挡箭牌的道理,你们谁爱去谁去!”
剩余那六位哥哥一扭头,目光还是投向了沈云崖。
太子开口了:“七弟,你到底和苍暮住在一个府里,要说我们这些亲兄弟也没他跟你这么近,你跟他那么熟,还是你送过去吧。”
你大爷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熟是熟,挨欺负可是另一码事!
价格不一样的啊亲!
沈子墨:“七哥,还是你送过去吧,救救我们,大恩大德兄弟们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难得连老三沈宸都开了尊口:“要不以后大家一人一次,这第一次七弟毕竟熟,就当替我们探探路了。”
沈云崖把一圈人扫过,大家都这么说了,他再拒绝就不太好了。
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伸出手。
“行,都给我吧!”
老六这会动作快了,第一个送了过来,还不忘叮嘱道:“你刚刚同意的,说好了不能偷看的!”
“我还怕不小心脏了我眼睛呢,谁要看你的画!”
“嘿你......”
“要不你的自己送?”
“......”沈势一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模样,乖乖闭上了嘴。
沈云崖把大家的画收齐,长长地呼了口气,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在众人的目送下,慢慢地走向了楼梯。
背影写满了不情愿!
鼓起的一口气就撑着他走到二楼,到走廊上他就开始想打退堂鼓了。
沈云崖退回了楼梯口,底下那帮人看见他退回来,生怕他反悔,各种挥手示意,各种鼓励的眼神送给他。
沈云崖安慰自己,没事,在书院呢,苍暮怎么都得收敛一点。
他怀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扭头进了走廊。
站在尽头的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
沈云崖多使了一点力气,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应。
这是耳朵聋了?
他也不打算客气了,举起手准备猛拍门,手还没来得及拍上去呢,门里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沈云崖口中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唇上就被一片柔软堵住了。
“唔。”
苍暮把人抵在门板上,在唇里肆意辗转,沈云崖被他亲的险险攥不住手里的画,人顺着门板就想往下滑。
脑中昏沉沉的呼吸不过来,苍暮才把人放开。
却也不离开,就抵着沈云崖鼻尖问道:“哥哥想我没?”
沈云崖气息不稳,抬起眸子看他,“才没有。”
“在底下时候,我可看见哥哥的眼神了,恨不得当场就把我扒干净了。”苍暮笑吟吟的说道,“哥哥下次可收敛点吧。”
你大爷的......
“你不是看都没看我吗?”
“哪还用得着特意去看。”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你知道来的是谁啊,抱住人就亲?”
苍暮轻笑一声:“哥哥这是担心我亲了别人?”
“你爱亲谁亲谁!”
沈云崖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一些,把手里的画拍在他胸口。
“呐,看看吧,底下一堆人还等着你给评语呢!”
苍暮把画往旁边紫檀书桌上一扔看都不看,“看这干嘛,耽误时间。”
沈云崖:“......”
苍暮又凑上前继续问道:“哥哥到底想没想我?”
沈云崖心道这就不耽误时间了?
“不是说了没想吗?”
“这样啊,”苍暮沉吟,目光往下一垂,意有所指的说道:“哥哥,那你要不要自己伸手去试试看?”
沈云崖咬牙切齿,伸手抵着人不让靠近。
“苍暮你不要太过分,我等会还得下去呢,你要是让我没法走路我剁了你!”
苍暮手伸开,摆出投降的样子。
“明明是哥哥自己起来的,怎么又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