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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脸上位后我谋反了[穿书](五枝灯)


他派人假装百姓去买粮,竟生生等到了天黑。
张家派了许多府兵,要将铺子都关了,却连人群都没能进去。
这京官等在客栈里,等粮食买回来,还没等看,下人就道:“店家为了将它们卖出去,夸海口说是军粮,保证是一等一的。”
军粮啊……他抓了一把,忽然便闻到了一股霉味。这明显是放了多年的陈粮,若当真是军粮,那可真是让他猜中了。
他即刻写了奏章,快马呈递帝京。
谢熠秋待在屋里却能看见街道上灯火通明的光,照的濮州河西县犹如白昼。
“公子,现在那京官应该已经知道了。张文阳是唯一知道公子真实身份的,方才不该放他出去的。”
“他若是死了,那才叫难办了。”谢熠秋看了一眼方才张文阳喝剩的茶,“毒哑就好了,说不出话就有口难辨。”
谢熠秋自位至皇帝,到成为无名庶人,从来都是有口难辨的。可他早已适应了这种说不了真话的状态,甚至享受着被人指摘唾骂。
张文阳脸憋得通红,被人群拥挤着,想要叫人过来将人赶走,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无声地喊着。
“这米……是馊的啊!”有人发觉不对,对着张文阳道:“怪不得你要低价卖!是想把我们当牲口!”
张文阳怒目圆睁,给那人甩了一巴掌,随即而来的是无数人看向自己这里,如潮水一般涌来。
“你他娘的!你爹是州丞了不起啊,敢打老子!”
“除了你爹是当官的以外,谁也不比谁低贱!老子有的是钱,给我打死这个姓张的!”
“不把咱们当人,谁也不必手下留情,只当他是畜生!”
张文阳带来的府兵家丁全都被拦在了外面,只看见无数人涌向同一个地方,却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在强粮食。
张家院里也都慌了,张阴踱步许久,忽然一拍大腿,惊道:“坏了!这小王八犊子引狼入室啊!”
他急忙带着许多府兵去了那偏僻的院子,却只见地上尽是打斗过的痕迹,府兵身上插着箭。他拔出来一看,这箭的样式他好似从未见过,但又有些熟悉。
这是帝京的手艺。
张阴后知后觉,张文阳带回来的那人与那京官大概是给他下了个套,今日定是要给张家扣上一个帽子了!
这是两只狼啊!且是李南淮派来的两只狼,真是大祸临头了。
宁枕山驻扎在北明的最西北,这地方与西奴、莽蒙毗邻,也是距青甘很近的地方,名叫甘宁。
他在甘宁有宅子,这宅子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或许是前朝留下来的,一直为戍边将军居住。
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来人掀帘进屋,见重善裹着厚重的裘衣坐着吃饭,道:“将军本该回帝京过冬的,如今虽已入春,甘宁却还好似深冬,实在是难挨。”
重善给他盛了一碗热汤,“帝京此刻也冷的厉害,并非回去就不用受冻,帝京不缺我一个人,但这里却离不开我。”
“陛下不会真的打算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吧?怎会半路让你返回?”
重善喝了口汤,又往嘴里塞了一煮萝卜,“霍怀,你该知道,这地方唯有你家将军我能镇得住。陛下的意思,你不用瞎猜。”
霍怀端着碗愣了一下,忽然哼笑,“对!这地方除了将军你,我们其他人都是废物,守不住一个甘宁!”
“你当然不是废物,不过也该使使劲了。”重善抬头,好似语重心长般,“立下战功,快些回京封侯拜将。你现在虽然年轻,但也熬不了几年,就能像我这样了。”
重善现在胡子拉碴,脸上还带着疤,怎么看怎么像山里的土匪,更像老土匪。
霍怀身为他副将,进军营的时间短,当然主要是因为年纪不大,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活活比重善小了一轮。
他嫌弃地撇嘴,道:“最近不太安宁,巡逻兵总是能看见一些西奴人,今日还抓到一个,但却自尽了,只怕要有问题了。”
重善眼神深邃,透露着这个年龄独有的稳重。“多派些人手,下此见到一定要活捉。另外,重整军械,不许出任何纰漏。”
“是。但是有些问题就难办了。”霍怀略显局促,竟一时难以启齿。
重善盯着面前的饭食,道:“我知道。”他知道近些日子帝京也很难办,莽蒙有战事,本就很缺粮,若此时上报朝廷,真就是给朝廷惹麻烦了。
但军队不能饿肚子,他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门外来人禀报,“将军,来人了。”
霍怀咬着一口难以下咽的萝卜,直接咽了下去,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来什么人?”
“此人要见将军。”
霍怀一听这个意思,吃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了?他看了一眼重善,心知这人既然扬言要见将军,定然不是简单的,只能一口气将热汤都喝了,然后掀帘出了门。
重善也不含糊,吃完了饭,叫人收拾干净,把人迎了进来。
他也有所料到,此时甘宁天寒地冻,李南淮对他弃之不顾,那便只有顾濯会在他焦头烂额想粮食的时候来了。
顾濯坐下来,“将军连问都不问就让我进来了,若我是刺客,你现在可就危险了。”
“这里重兵把守,你若愿意以命抵命,我也不算委屈。”
顾濯一身霜雪,风尘仆仆,大概是直奔着这里来的。于是重善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你是打算让我用什么给你换粮食?”
顾濯一笑,“我这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粮食的?”
“你最是能挑别人的软处捏了,此刻我的软处就是没有足够的军粮。”重善淡淡道:“你给通州送粮食是为了军械,给我送是为了什么?”
“我来的时候见着你的人正在处理西奴人的尸体,将军定然已经在盘算什么了。”
“西奴人得寸进尺,屡次前来试探,只怕少不了一仗了。”重善见顾濯身边没带着谢熠秋,也没多问。
“仗一定是要打的,只是打仗依靠的是将士们的力气。”顾濯一笑,“我可并非是为了换取什么,万石粮食而已,就算再多一些我也拿得出来。将军可别觉得我有所图谋,好似我是个小人。”
听闻顾濯说不要什么,重善倒是也不惊奇。该谋取利益的时候顾濯会不择手段,但有的利益,顾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且他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谋取的。
顾濯道:“不过,我确实想换取某个东西。”
重善看着他,只闻他开口道:“我想用万石粮食换重善将军重讨西奴,扬我国威。来日,请将军收回青甘。”

第99章
甘宁天寒地冻, 顾濯被生生冻醒,手脚冰凉地起了身。一袭长发垂下,他的头有些闷闷的疼, 许久才从梦里清醒过来。
那是一处空无一人的关口,应该说是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满地的人皆断手断脚,方圆数十里尽是尸骸。却唯有一个人站着。
血腥味刺鼻, 谢熠秋眸子好似充了血,身子颤颤巍巍。他瞪着眼睛看着满身血迹的自己,手上也是血迹, 他呆在原地, 往周围看去, 唯独见着一口水井。顾濯被这气氛压得瘆得慌, 也觉得寒气逼人,似乎自己的手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谢熠秋步履蹒跚地奔到水井口, 使劲揉搓自己的手, 好似恨不得搓掉一层皮。却怎么洗也洗不掉, 定睛一看, 这不是水, 是血。
肮脏, 洗不掉的肮脏。他念叨着:“不是我……”
顾濯清晰地看着,谢熠秋手里没有一把刀, 身上却尽是别人的血。地上堆成山的尸体不是别人,而是身着盔甲的士兵。谢熠秋的手已经被他掐出了血, 混杂在分不清的污浊里。
顾濯看得触目惊心, 手脚却无法动弹, 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法靠近一步。
顾濯垂着头坐在床沿,沉沉地呼吸了许久,刚要起身却感到手脚皆被冻得发了麻。
不多时,韩承进来了,道:“重善将军出营巡视了,昨夜偷偷潜入边境了几个西奴人,有几个抓着了,有的被溜走了,将军披着星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
顾濯穿戴好了衣服,“近日西奴愈发猖獗了,这事得呈报帝京,重善顾忌朝廷忙着肃清北明政局和莽蒙的战事,顾得太多总是会委屈了自己。”
“重善将军总是在顾他人,从未顾及过自己。只怕这次西奴人并不是只为了试探,像是要有大事。”
“确实是要有大事。”顾濯紧紧裹着氅,双手瑟缩在衣服里出了门。
顾濯在营里找了匹健硕的马,只见误之急匆匆跑过来,惊奇道:“主子是要出去吗?主子连饭都还没吃呢!”
顾濯只觉得冷,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翻身上了马,策马出去,喊道:“巡视去。你们自己吃吧,不必等我。”
冷风刮着自己的脸,他似乎能跨过千里眺望到濮州,他承认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或许是因为相隔两地,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梦。
他像是替谢熠秋尝过了这些年夜夜噩梦环绕的滋味了,四万孤魂野鬼时时刻刻凝视着他,将他的心套上一层解不开的枷锁。
心有多冷?有多疼呢?
他任凭细如冰丝的风刺痛着自己,只管在雪原上策马,好似在追求短暂地脱离尘世。吐出的热气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在冰天雪地里,他的身子逐渐热起来。
荒无人烟的、辽阔安宁的的原野,无论多么干净,也是要沾染鲜血的。滚烫的、恼怒的北明将士的鲜血。
他的眼前多个些看不清的东西,在远处飞来,似是鸟。随即是震动的大地。
顾濯猛地勒马,听着马蹄声逐渐靠近,定睛一看,是无数衣着奇怪的人呼号着什么。忽然一支冷箭射了过来,顾濯急忙一夹马腹躲开。箭破寒风,直直地插在了雪地上。
顾濯掉头欲走,却见身后也有了人,将自己团团围住。
他们的口音奇怪,定然不是北明的。北明虽然各地口音也有所不同,但却相差不大。顾濯心道不好,这怕不是遇上西奴人了。
只恨他什么武器都没带,也无人跟着,自己孤身一人怕是逃不了了。
他确实心脏跳的厉害,但忽然心生一计。若他能进了西奴的营地,或许会更方便些。
蒙都地处莽蒙的最西部,顾尔金快马加鞭了三四天才到,到了的时候老可汗虽还没死,却已岌岌可危。
他的命算是硬的,前些年身体就不好了,前线依靠顾尔金,到了紧要关头,蒙都也得依靠顾尔金。老可汗此生唯有两子,一个被逼得来往于前线和蒙都,一个到现在下落不明。多少人盯着可汗的宝座,可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因为他们还要靠顾尔金把阿尔斯愣除掉,叛军不除,他们不能轻易动手夺取。谁也不能先动手,先动手的便要背负弑君篡位的罪名,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这些年一直拖着,最好是托到老可汗自己死了。
可是老可汗却撑了这么多年。现在连开口都难,唯独眼皮可以动一动。
部中有几个算是有权威的族老,其中顾尔金的叔父那日松是剩余与老可汗最亲近的了。老可汗卧床难开口的日子,顾尔金在外征战,一直是他在主持大局,但是他只有一个女儿,即便是现在能够暂为主政,日后也定是要交还权力与顾尔金的。因此他在其他人眼中就如跳梁小丑,在真正出事的时候压不住任何一个人。
那日松知道顾尔金为了回蒙都在冰河隘撤了兵,令叛军往西趋进了数百里。他在可汗房中出来,道:“若只有叛军,阿兄也不必苦撑,如今这副模样,便是饮甘露也难挨。”
顾尔金道:“其他族中子弟等着阿父去死,也盼着我死在冰河隘吧。”
“他们不盼着你死,你若死了,叛军便无人可抗击了。他们想耗死阿兄,你在外打仗回不来,我手里的权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蒙都落入谁手,谁也说不准,他们都盯着呢。”
“阿尔斯愣若是没了我的抵抗便会一直趋进,我便不得不离开蒙都。当真是分身乏术了。”
那日松叹了口气,“是我拖累阿兄。无兵,无子,也无权。这些日子边境总有西奴人出没,竟无人肯去征讨。我派自己的人马零散擒获几个,这不是问题。怕就怕,西奴和蒙都里的一些人有勾结,故意惹事引你回来。”
如今的莽蒙已然是内忧外患,顾尔金身为可汗现在唯一的儿子,就算是将自己分成几份也无法顾及周全。若是西奴这个时候打了莽蒙的主意……
顾尔金不自觉捏紧了拳,隔着帘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可汗,那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雄鹰。
他记得阿父从前带着他骑马射箭,从来都是百发百中,周围小国无人敢犯,唯独当年的北明是一头崛起的雄狮。北明与莽蒙打过一场仗,他们的军队比莽蒙更凶猛,且人数庞大,过境时犹如黑云压城,被扫过的一片草原往后便变成了荒地。
可是莽蒙以草原为生,即便有勇气与北明殊死一搏,却定会痛失生存的根基。所以可汗带着家人向北明降了,那是唯一一次投降,换取了莽蒙十多年的安宁。北明与莽蒙边境处战事未停的地方,他们一家人都被战争冲散了,最后虽然找到了妻子与大儿子,却不见小儿子去了哪里。
莽蒙没有,那便是流落到了北明,或是早已不在人世。
对北明,他不算降,那是卑躬屈膝换取了整个莽蒙的生存,唯一憾事便是痛失一子。
从前阿父是顾尔金的天,而如今顾尔金成了莽蒙唯一的天。
“俘虏关在何处?”
顾濯被关的口干舌燥,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到。西奴人果然奸诈,到现在没见到一个管事的人,连“善待俘虏”这条铁律都不会遵守,真是要把他丢在这里听天由命了。
他被关在露天的笼子里,好似牲畜一般,身上已经飞满了雪,再等一会儿就能将他冻成冰雕了。他心里痛骂西奴,“这是打算把爷爷关到死……”
他迷迷糊糊闭着眼,却见一个身量极宽的男人冲着自己走过来。顾濯仰着脸,挂了霜的睫毛盖住了视线,却唯独瞧见了那人身上厚厚的雪狼皮毛。他早晨没吃饭,又被抓来冻了这许久,说话都是迷糊的,“有钱啊……”
顾尔金忽然怔了一下,听出这口音很是熟悉,乃北明口音。
他甚至觉得这张脸也有些熟悉,虽然冻得惨白,却一眼瞧出来很像当今北明皇帝李南淮,却又不同。那眉心处有一颗极其明显的痣。
他瞬间愣了神,急忙叫人把笼子打开。他蹲下身去看,这痣不是假的,这张脸也不是假的,他用北明话试着说:“顾濯。”
顾濯眯着眼睛轻笑,“哟,认识爷爷……”
顾尔金的心脏忽然顿住了,急忙扯下自己身上的狼皮将人裹住,一把将人抱起来,对那日松大声道:“快去寻医士!”
顾濯身边搁了好几个炭盆,生生将屋里烧成了窑洞,他额上冒了汗,逐渐将眉间痣消磨去。顾尔金盯着他看,那日松站在旁边不敢出声,直到医士起了身,说他这是饿晕了,顾尔金才勉强松了口气。
医士走了,那日松略带惊讶,“他不是西奴人?也不是北明人?是……阿日善还活着?”
顾尔金的眼睛已经移不开了,他淡淡开口。“阿日善与我们一样,有一颗痣。它属于科尔沁部的每个人,也保佑我们每个人,是科尔沁人的本命星。神巫曾说我和他都是天生将星,父汗将我们从小作为战士来培养。他若回来,莽蒙便活了。”

第100章
张文阳被抬回府的时候, 已经被打的没了动静,勉强还有些气息。张阴自知这次是遭了大祸了,在帝京某差事的人定然都是有手段的, 那京官也一定留了后手。若是动手除掉他,可就是把罪名坐实了。
张阴拟了折子,快马呈递帝京,说是濮州百姓暴动, 争抢中将粮食尽数烧毁。
谢熠秋还没出濮州,自然也听说了张阴烧了粮食的事情。
“烧粮食的罪名扣在‘暴民’头上,让帝京无从查起, 自己成了受害的, 倒不失为一计。”谢熠秋独自吃了晚饭, 在客栈里顺着窗子的方向望去, 见着一抹夕阳。“不过烧粮食又何尝不是弃国本社稷于不顾。”
“告知帝京来的那人,只管参上张阴一本, 他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尽可以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司少仓按照谢熠秋说的去做了。
谢熠秋知道有些时候, 每个人所见所闻都不一定是真的, 皇帝更是。皇帝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有心人事先铺好的路, 再引着皇帝相信这条路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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