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抱着那玩意儿过河,沉的更快。
林笙想了想,实在没办法,将兜里两个小盒子掏出来。
“用这个。”
他递给侯元政一盒,自己兀自拆开留在手里的那一盒。
“什么东西啊?”
天色漆黑,侯元政看不清,狐疑着撕开包装。
一股淡淡茉莉香味传入鼻子,手上还感觉滑腻腻的,像是一个小圆圈。
林笙没吭声,三两下撕开圆圈外面那层塑封,把东西放在嘴边,使劲吹了吹。
很快,一个椭圆形气球就出现在眼前。
侯元政只能照着样子,也把气球吹起来。
他们要把两个气球绑一起,系在小北的胳膊和腿上。
这样,他就不会沉下去。只要稍稍扶住他,便能安全过河。
直至,吹到第三个,侯元政才猛地醒悟,他正吹得起劲的小圆圈是什么。
“你,你竟然随身携带这玩意儿?”
陆康早就看出来,他为避免林笙尴尬,一直没说破。
小北虽然年龄最小。他和李禅同居,对挂在自己胳膊上飘飘荡荡的气球,自然也心知肚明是什么来历。
只有,侯元政没见过。明白手里捏的是那方面的用品,臊得脸都发红发烫。
幸好是晚上,没人能看的到。
林笙把吹好的气球绑好,毫不在意的说:“不随身带着,能应付突发状况?快点吹,就差你的那个了。”
侯元政三两下吹完,仍觉得太羞耻,嘟囔道:
“命都快没了,你们还有心思干那事,真……”
真不要脸,真荒淫,真奸夫淫夫。
但他没资格指责,人家两个是情侣关系。
照林笙随身携带用品的架势,该发生的关系,都已经发生了。
侯元政突然想,我待会沉到水底,淹死算了。
几人下水前,林笙还提醒侯元政将手机也放进套套里,这样就不会进水泡坏。
建筑里的枪声突然停止。
“李禅!”小北意识到什么,死活不肯下水。
“听着!你要活着,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察!这样,才不枉费他拼了命的把你救出来!”
陆康按住他瘦弱的肩膀,一字一句说。
四人顺利游过河,跟落汤鸡般,浑身上下都湿透。
江城十一月底的天气,晚上都降到零度。小风吹在身上,像刀子刮肉,生疼生疼。
几人冻得蜷缩成一团,牙齿都咯吱咯吱直打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关键,此地偏僻,连个过路的车都没有。
对岸枪声混乱,等邢建国结束战斗,起码还得一阵子。
他们帮不上忙就算了,更不能这个时候添麻烦,让邢建国抽调一辆车来接。
侯元政双手放在嘴边呵着气,磕磕巴巴的问陆康:“火……呢?”
陆康扶着快抖成筛糠的小北,使劲给他搓着后背,希望能传递点热量。
闻言,明白侯元政想燃起火堆,取取暖。
但,他戒烟。最近兜里,早就不装打火机。
于是,耸耸肩,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戒烟了。”
“早不戒,晚不戒。偏偏这个时候戒!”
侯元政无语,蹲下身子,将鞋里的水倒出来。
他倒还有心思关注陆康戒烟的原因:“以前抽那么凶?谁劝都不听。怎么说戒就戒了?”
陆康笑笑,没答话。
林笙在一旁宣示主权似的,把哥哥冰凉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呵着气。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故意说给侯元政听:
“抽烟有害健康,我让哥哥戒的。”
陆康也很自然的捧住林笙的手,帮他揉搓,举止亲昵。
侯元政被无端喂了顿狗粮,再加两壶陈醋,心塞的不行。
他翻翻白眼,恼怒的说:“行了行了。别再给我心口捅刀子,雪上加霜。老子知道你们勾搭在一起了。”
陆康抬起头,佯装不悦的皱皱眉,反驳道:“怎么能叫勾搭?你那张破嘴,一开口,比驴叫的都难听。”
说完,他突然又回过味,看向憋闷失意的侯元政,眼神有点怪异的问:
“给你心口捅刀子?师兄,你该不会也……”
“也你个脑袋!”侯元政紧张的打断他的话。
此刻,人家卿卿我我,更不想自找难堪,承认自己也对陆康有那种情愫。
陆康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诧异的追问:“不对呀!你不是比电线杆还直的吗?”
侯元政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且,自欺欺人许多年。
陆康的话,戳心窝子疼。侯元政暴躁的快要跳起来,恼怒的说: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
头一次见盛气凌人的大少爷,此刻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康没心没肺的笑:“哈哈。真没想到,你平时挺烦我,原来都是装的啊?”
侯元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是傻逼吗?是不是装的,就真看不出来吗?”
陆康被噎住:“……”
他脸色汕汕,愧疚的看向因为羞恼,呼吸都变得急促的侯元政。
张张口,欲言又止。
总不能说,他其实有点觉察。只是,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而已。
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微妙。
“侯副队长,你应该是开车来的吧?车呢?”林笙打破沉默,问。
一句话提醒了侯元政,他猛拍大腿,差点把徐行给忘了。
忙不迭从套套里取出手机,边哆嗦着给徐行发语音通话,边暗搓搓的想:
得亏林笙那小子不正经,随身携带这玩意儿。否则,刚买上万块的新款手机,指定是用不成了。
徐行担心侯元政的安危,两人分开后,他其实并没有立即回城。
而是,让学生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停靠下来等。
他在车里,听着不远处“砰砰砰”的枪响,心里感慨万分:
警察这个职业,太令人敬佩了。伟大的光环背后,都是血肉之躯在无畏前行啊。
侯元政给徐行发完定位,邢建国的电话就再次打进来。
得知陆康他们已经平安脱险,他松了一口气。
接着,传达一个悲伤的消息:
“李禅子弹打光,最后时刻拉炸手雷,把要追你们的匪徒,全带走了。”
李禅的死,几个人在过河之前,就预料到的。
当被邢建国说破,还是猛烈心痛了一下。
虽然,他是队里的内鬼,害了谢珉,又诓骗陆康。
但,都不想让他以这种方式谢罪。
小北得到噩耗,本就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厥过去。
邢建国最后难掩失落的说:“龙王乘坐他那辆改装车,撞开警车,又跑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应该抓不到龙王时。都没有注意到,汪玲麻溜的窜进一辆车里,从另外一条路,追了出去。
龙王坐在防弹性能很高的车里,望了眼身后愈来愈远的废弃工地。
紧张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下来。他理理额角凌乱的头发,对着副驾驶座位的杀手抱怨:
“真他妈不会办事!找这么个破地方,差点让警察连锅端!”
杀手透过后视镜,面无表情看了龙王一眼,什么都没说。
“芯片没拿到,连盛家那小子,到手的鸭子也飞了。操!”
龙王越说越气,用力踹了一下前座,踹的杀手身体摇晃。
杀手咬咬牙,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成拳,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而,龙王因为他背对着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仍旧骂骂咧咧的训斥道:
“我看你最近和老A走的挺近,快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吧?别忘记,当初是谁,把你从缅北水牢弄出来的!”
杀手的鼻子里,无声的发出冷哼。
这么多年以来,龙王对他只有利用,从未信任过。
一遇到点事,就开始不分场合,动不动重提缅北水牢。他花了三百美元,将自己买出来的往事。
那口气和态度,摆明了宣示,他花钱买的人,就是奴隶,是狗,该无条件替主人卖命。
即便是如此,这么多年当狗当奴隶,别说三百美金,就算翻几千倍,早就还清了。
所以,他忍够了。暗地里,投靠能给他尊重和归属感的老A。
杀手不想刚脱离危情,就惹龙王不痛快。尽量克制着情绪,跟往常一样,低声低气的说:
“哪能呢!无论什么时候,龙哥都是我的大哥。和他走的近,还不是因为大哥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注意到我这种身份的人。”
龙王听完他这番话,很受用,踹了一脚副驾驶的椅背,告诫道:
“心里清楚就行。否则,让我知道你背地里跟别人有勾结。别怪做大哥的心狠,把当年你犯下的事给抖出来!”
杀手心里一惊。他扭过头,看向后座阴沉难测的人,战战兢兢的问:
“龙哥,你什么意思?”
龙王点燃一根雪茄,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边吐出烟雾,边慢条斯理的说:
“五年前,他是不是让你给姓谢的那个队长,弄出点麻烦,以威胁他停止调查?”
杀手盯着龙王,脸色变得阴郁,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都知道?”
龙王讥笑道:“你是我养的一条狗。背着主人,找他摇尾乞怜。啧啧,别人给的骨头好吃吗?”
“我不是狗!”杀手无力的辩解道。
龙王毫不留情的侮辱他:“你以为,在他面前就不是狗了?天真幼稚!尾巴摇得再好,充其量不过是只哈巴狗而已!”
杀手的眼神愈发冰冷,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沉声问:
“你想怎么样?”
龙王:“放心。我现在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当年你认错目标。弄巧成拙,把他得力干将的家人,给害死的事情。”
杀手差点要丧失理智,把枪掏出来,对着嚣张的龙王脑袋上开一枪。
他知道,倘若这么做,老A那边交不了差。
但,此事要是泄露出去,恐怕更糟糕。
他成为杀人凶手,被警察通缉,都无所谓。反正,身上已经背了数不过来的人命。
他怕,万一传到老A的耳朵里,那人心心机深沉似海,谁都捉摸不透。
以后,怕是要被当成隐患。这样的话,他想抱棵大树好乘凉,全落空。
龙王揣摩他的心思,循循善诱的蛊惑道:
“咱们才是一类人,别想着巴结他了。我这么多年付出,都得到什么,你又不是没看到?”
见杀手没反应,继续说:“不妨,咱们联手。就把当年那件事捅出去,咬定是他指使你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姓何的听话。”
“这样,一石二鸟。把他拉下水,也弄个警察局局长当垫背。到时候,他国外那些东西……”
杀手没料到,龙王竟然会有这么阴险的打算。
他心绪不宁时,司机突然警惕的大叫一声,打断龙王的话:
“龙哥,有条尾巴!”
他们后面,极速跟上来一辆车。
汪玲把油门踩到底,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持枪,快速探出身子,朝着龙王车轮胎上打。
可惜,他的车都是经过特殊改装,坚固防弹,一两枪根本没反应。
倒是汪玲的车,被杀手“砰砰”两枪,就将前挡玻璃打碎。
风猎猎扑到脸上,疼到麻木。不知是碎玻璃还是弹片,把额头划出一条口子。
汪玲随手抹了把血迹,毫无惧色。
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个被龙王害死的人,有杨队,他的妻子,并肩作战的同事,忠诚的线人……。
闷在心底十多年的仇恨,在此刻彻底爆发!
她要抓住这个本该早就下地狱的魔鬼!
哪怕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也要追上龙王,把他拉入深渊。
杀手没想到,汪玲非但不要命,车技和枪法都很好。自己开了几枪,都被她躲过。
汪玲见射轮胎不管用,便将龙王车的左右两个后视镜,一枪一个给打下来。
“撞死她!”
龙王恼羞成怒,命令司机减速,等汪玲的车追上来,给予致命的撞击。
杀手突然神色一凛,他心中有了个更恶毒,又两全其美的法子。
汪玲的车毕竟是普通车,明知道这么撞上去,她很可能要车毁人亡。
身后警笛鸣响,急促又有压迫性的传入耳膜。
邢建国他们终于发现,汪玲独自一个人驾车追龙王去了。
汪玲对着漆黑的夜空,露出个灿烂的微笑,毅然决绝的踩死油门,朝着那辆猛禽般的改装车撞去。
她不指望自己能活着从车里出来,只愿将他撞翻,给后面的支援,多争取点时间。
龙王从后视镜里,看着不要命的女警,脸上全是嘲讽:
“以卵击石,找死!”
他没想到的是,杀手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将电子手刹按下。
汪玲又特别会选着力点,并没有直接怼车屁股,而是从侧面顶。
这样一来,坚固的改装车原地翻滚两圈,重重砸在地上。
把车里的龙王,杀手以及司机都压在里面。
司机因为是副驾驶,安全带系紧。且早有防备的做出规避动作,没有受太严重的伤。
龙王的情况就不乐观,他满头满脸都是血,腿被卡住,动弹不了。
杀手解开安全带,砸开副驾驶的玻璃,从车里逃出来。
“救我!”龙王朝他伸出手。
杀手瞅了眼汪玲的车,也被撞翻,里面的人不死也残,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掏出手机,对准倒吊着的龙王,快速拍了张照片。
然后,执起枪,先射杀了还有气的司机。又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龙王:
“龙哥。别怪我狠心。这种情况,你来不及跑了。”
“阿莱,别冲动!把我救出去,我什么都能给你!”
龙王见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吓得赶紧许诺。
警笛声越来越近,杀手阿莱阴森森的笑,在夜幕下格外瘆人:
“龙哥,你觉得,我不救你,你的一切就不是我的了吗?”
龙王闻言,恍然明白,车子能翻,阿莱肯定动了手脚。目的,就是除掉他。
这样,那个秘密就永远被埋在地下,无人知晓。
同时,他要是死了,有老A维护,自己的所有,不都顺理成章的归阿莱?
真是一辈子千防万防,最后都坏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当初杨潞是因为太过于信任,才让他有机可乘。
所以,他收容阿莱后,便时刻警醒,不能把他当朋友,只能是奴隶,狗。
“哈哈哈。你真是一条好狗啊!养了这么多年,都养不熟!”
阿莱眼底升腾起愤怒的火焰,他嘶吼道:“他妈的,老子再说一遍,我不是狗!我是人!”
说完,“砰”的一枪,打在龙王的脑门上。
等汪玲从昏迷中恢复意识,挣扎着从车里爬出时,邢建国也带人追上来。
他快步上前,搀扶起血肉模糊的汪玲,朝安全地方躲避。
他们刚离开十几米,一声巨响,车就爆炸了。
“邢队,龙王……”
汪玲艰难的指了指侧翻的改装车,终于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第157章 徐教授,你要搞事情咩?
徐行顺着定位,很快就找到蜷缩在路边,瑟瑟发抖的侯元政和其他人。
“徐教授,麻烦你了。阿嚏!”
侯元政温度不在,绅士风度没丢,上车前,先跟徐行致谢。
“冻坏了吧?”
徐行见他喷嚏不断,鼻尖红彤彤。眼神流露出心疼之色,忙不迭就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
“快过来!”他推开车门,因为腿不能动,只能示意侯元政靠近。
直至带有徐行体温的大衣,被裹在冰冷潮湿的身上时,侯元政才意识到他让自己靠近,是给衣服穿。
赶忙拒绝:“不用,把你的大衣都弄湿了。”
“听话,穿着!”
徐行按住他想挣脱的手,触感冰凉。更觉得心疼,轻声命令他。
侯元政恍惚愣神之际,他已经推开人,关上车门。
“侯副队长,快上车吧。”林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适时催促道。
侯元政无奈,又不好强行脱下大衣,驳了徐行的好意。
只得裹紧,弯腰最后一个钻进车后排。
还别说,有了一层大衣保暖,身体明显没那么冷。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超载。一辆车,挤满六个人,快速朝回城的方向赶。
徐行的家距离较近一些,担心他们着凉感冒。提议不妨先去他家洗个热水澡,换套干爽的衣服。
半路上,邢建国打来电话,告诉陆康一个震惊的消息,龙王被杀了。
陆康有些难以置信:“邢哥,确定是真龙王?”
他可是被通缉十多年,阴险狡诈的毒枭头目啊。谁会杀了他?
邢建国扒着车窗,给他给拍了一张照片,发在微信里。
照片中,龙王被困于侧翻的车内,眼睛瞪得很大, 瞳孔涣散。面部表情狰狞,仍保持临死前的愤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