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目光快速在花花绿绿中扫了一遍，最终锁定在冰蓝色包装的小盒子上。
林笙将小东西从货柜上取下来，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盒。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丢进购物篮里。
表面看起来，像挑口香糖那般从容淡定。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多么的害羞和紧张。
或许，你要问，他上次同哥哥做的时候，不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买个那方面的用品，又不是头一次，没必要扭扭捏捏，放不开吧？
早有准备是没错，抽屉里油啊雨伞之类的，一应俱全。
那是他心血来潮，又什么都不懂，在网上买的。
当时，空有幻想和春梦的经验，根本没有实战过，还以为都一样呢。
等真到用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多么的可笑。
尺寸竟然不合适，买小了。
这次，他吸取教训，悄悄做好攻略。
进超市前，就提前研究透彻，套套的品牌，尺寸，润滑度，舒适度，薄厚等等。
确保，今天买回去的，是体验感最好的。贵不贵无所谓，他银行卡里反正多的是钱。
林笙排队等结账时，脑子里抑制不住的浮想联翩。
恨不得，此刻后背长出双翅膀飞回家。把时时刻刻念想的那人，抱在怀里，揉在心里，融到骨血里……。
林笙闲着无聊，掏出手机。他又打开微信看了看，静悄悄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奇怪。”林笙嘟囔了一句。
五十分钟前，他给陆康发了条消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自己下班后买回去。
陆康到现在都没回复。
起初，林笙觉得他可能在洗澡。
但，以陆康粗糙的个性，洗澡洗头加洗内裤，向来十五分钟就搞定。
五十多分钟？太漫长了，不是他的风格。
林笙退出微信，再次拨打陆康的电话。
结果，跟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哥哥做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难不成，还在生我的气？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回家，一定要好好哄哄哥哥。至于哄的方法嘛，林笙情不自禁的抿嘴笑了。
“先生，请问您有会员卡吗？”
林笙春心荡漾时，收银员小姐姐甜甜的招呼声，打断他的想入非非。
结账时，他都心不在焉，以至于慌乱之下，将那两盒精挑细选的套套，随手装进了口袋里。
他火急火燎的回到家里。
外面天已经黑透，推开门，家里也是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
“哥哥？”林笙打开门口的灯，边准备换鞋，边疑惑的唤了声。
房间空荡荡，静悄悄，没有回应。
林笙干脆鞋也顾不得换，径直走到客厅，然后是卧室，厨房，甚至于卫生间找了一圈。
都没有人。
很显然，陆康不在。
林笙心中燃烧一下午的火焰，陡然熄灭。他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哥哥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也不在家里。他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难不成，那些人背地里做手脚想把他挤兑出刑侦支队，目的没有达到。
趁哥哥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他给绑架了？
林笙越想越害怕，他掏出手机，准备找秦峰求助。
这时，陆康突然来电了。
林笙赶紧按下接听键，还未等他松口气，哥哥终于联系上。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陌生，阴沉沉的声音，林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听着，姓陆的在我们手上。想让他活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阴沉沉的声音结束后，将手机故意往身后举。
很快，林笙的耳膜中传入拳拳重击到肉，发出“嘭嘭”的闷响。
陆康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硬是不发出一丝痛呼。
他怕林笙听到后，会因为担心自己，而乱了阵脚。
“哟，骨头还挺硬！上棍子！”
“住手！”
林笙听不下去，哽咽着大喊，想要制止他们的施暴。
“别听他的，报警！”陆康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的怒吼。
迎接他的，是更重一波的拳打脚踢。还有，棍棒砸在脊背上，咔嚓断裂的声音。
他宁愿被人打死，再痛都不肯呻吟出声。
林笙的心，也跟那折断的木棍一样，碎成两瓣。
一瓣在提醒，他是一名警察。
任何时候，要保持清醒，不应该被私利和情感左右。
要谨记使命和责任，不该畏惧，不能妥协，不能屈服。
另一瓣，满当当装的全都是陆康。曾经的，现在的。包括，他此刻在挨打受苦……
林笙不能失去他。
也不能做个懦夫。
他使劲攥拳，让自己冷静应对，问：“你想要什么？”
电话对面满意的笑了：“很简单。你带着下午拿到的东西，来换他。”
林笙心跳加速，手下意识捏了捏兜里的芯片。
“什么东西？”
“别他妈的给我装糊涂！下午那群特警去干了啥，我们一清二楚！”
林笙还想推到侯元政身上：“东西没在我这。”
“哈哈。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要不要帮你回忆回忆？来人，砍断他的一只手！”
“不要！在我这，在我这！”
林笙闻言，吓得不敢再跟他们拖延时间，他真怕这些亡命之徒，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这就乖了嘛。”对面那人得逞的笑着，继续说：
“挂掉电话后，我会开始计时。你从小区出门右拐，大约五分钟后，路边会有一辆面包车等你。”
林笙快速思索着对策，嘴里答应下来：“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也不许再动他！”
电话对面的那人：“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动手脚的话，我就砍他一条胳膊。”
林笙假装不解：“我能动什么手脚？时间都被你算死了，我连打开电脑的机会都没有。”
对方阴笑着说：“我要是发现你报警，让警察跟上来。来一个，我就砍一条胳膊，砍完胳膊砍腿。砍没的话，我就剜他的眼睛！”
林笙听得后脊背发冷，知道他们不是吓唬自己，真能干的出来。
“放心。我保证一个人去交换。”
陆康拼命抬起头，阻止他：“不要来！把东西保护好，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笙不顾他的劝阻，疾步出门，目光坚毅：
“哥哥，等我。”
陆康被绑在椅子里，面对凶徒，毫无惧色，恶狠狠的咒骂着。
一个小时前，他原本想勤快点，趁林笙没下班，把晚饭准备好。
哪怕，他不会做，把菜摘好洗干净也算替林笙分担点。
菜刚从冰箱取出来，却突然接到李禅的紧急电话。
他声称偷偷的把小北救出来了。
两人现在藏身于一个朋友家里，想约陆康见面聊一聊，关于小北和他自己能不能做污点证人的事情。
他说的那个朋友家，距离警局家属小区就一条街，很近。
陆康没多想，便答应下赴约。
谁料到，他步行过马路时，被一辆突然窜出来的面包车撞倒。
他身体素质好，就地一滚没受伤。
面包车里却快速下来五六个壮汉，不由分说将他按住，塞进车里。
“别动！”
陆康拼命挣扎反抗，想要从车上下去。一支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
陆康肌肉一僵硬，不敢再轻举妄动。
在他被强行拖上车的时候，有很多行人看到，纷纷驻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陆康在车里，被堵住嘴，他想呼吁：“帮我报警！”
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隔着紧闭的车门，行人什么都听不到。
“大家别担心。我们撞了人，肯定要负责，这就送他去医院。”
开车的司机，非常有礼貌的对过往行人解释，打消他们的疑虑。
人们议论纷纷，很快，聚拢的人群又散开。
这个明目张胆发生在大街上，绑架警察的嚣张行为，竟然没有引起重视，没有任何人想到要报警。
陆康心底悲哀的想：以后，还是让秦哥那边，多制作点提高民众警惕性的视频吧。
最近天天都是反诈骗的宣传，也该换换花样儿。
他不知道的是，看似冷漠散开的人群里，有个十八九岁的男孩，默默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拍下来。
并，悄悄拨通了报警电话。
面包车在平坦的大道上，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然后驶入一段颠簸的路段。
期间，林笙打来好几次电话。
因为手机被他们搜走，陆康再着急，都没办法接听。
外面天色暗沉，漆黑一团，他也看不清车开要到哪里。
不过，依稀能判断，像是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地。
面包车停下后，陆康被他们蒙上眼睛，推搡着又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解下蒙眼的布条，他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神情凶狠，脸上有一条刀疤的人。
这个人的侧脸，陆康感觉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没想起来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刀疤男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腰间别着武器的人。有刀，也有枪。
陆康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自己此次处境凶险。
但，他又存了一丝侥幸。
这群人应该暂时还没有杀他的打算。
否则，他们手里有枪，明明能在面包车里解决掉陆康，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尸，或者是毁尸灭迹。
却东拐西绕，把他带到这里来，应该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陆康猜的没错。
“陆队长，久仰大名啊。”刀疤男见到他，脸上挂着伪善又阴险的笑。
“呵。”陆康鼻子冷哼，懒得搭理。
他不动声色的打望四周，发现李禅也远远站在角落里，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叛徒！”陆康气的咒骂一句。
刀疤脸听到后，故意把李禅叫到跟前，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
“干的不错。这么多年给你的钱，没亏。”
直到这一刻，陆康才知道李禅背叛组织，当内鬼的原因，敢情是为了钱啊？
真是败类！
李禅看懂陆队长眼神里的鄙夷，他低垂下头，喃喃解释道：
“我妈妈得了尿毒症，花费很大，而且，还需要换肾。我是……迫不得已的。”
“那也不能，不能做内鬼，害死谢队啊！”
陆康原本还想斥责他几句，见其佝偻着脊背，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他于心不忍，将斥责咽进肚子里。
陆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后悔没有多关注一下李禅的家庭状况，或许，就能早些悬崖勒马。
李禅这个人平时在办公室里，基本上充当一个老妈子的职责。
大家习惯了他的照顾，却都没有想到，他内心其实是在用这样一种任劳任怨的方式赎罪。
可是，错了终究是错了。
只有及时回头，配合警察，才是正确赎罪方式。
看着陆康不好受，刀疤男很满意。他挥挥手，示意李禅可以下去了。
然后，对着陆康炫耀似的说：“陆队，我能帮他实现愿望，你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他选择站在我这边的缘由。”
陆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李禅：“你母亲的病，你早点跟我讲，或许局里也有办法……”
本该离开的李禅闻言停住脚步，忽然变得情绪很激动，他像是只受伤的兽，咆哮着喊：
“局里有办法？有什么办法？不就是号召大家捐款吗？捐一次可以，但第二次呢？第三次呢？还让大家捐吗？”
“还有，我妈妈是要换肾的！换肾你知道吗？得需要排队等肾源的！我没有钱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你以为会像何局那样，能马上给安排手术吗？”
“我问了医生，起码要等五年！五年啊！我妈妈的情况，只能撑过五个月，你说，让我怎么办？让我大街上杀人，抢肾给妈妈？还是投靠有愿意帮我的人？”
陆康震惊的看着失控的他：“你妈妈她换肾了？”
李禅苦涩的笑：“龙哥答应我，明天就能安排手术。”
“龙哥？”
陆康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刀疤男，脑中警铃大作。
他想起来此人为什么会面熟。
齐鸣偷拍的照片中，他那时候是侧脸，再加上距离远，面部容貌不是很清楚。
内网中通缉令上的照片，又是十五年前的。明显比现在年轻很多，且没有脸上那条刀疤。
所以，陆康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他来。
他知晓此人的身份，便是在逃的毒贩头目，龙王。
陆康心跳的厉害。
倘若牺牲他一个，能换到龙王落网，死而无憾。
李禅接着说：“龙哥不仅帮我解决了肾源的事情，还答应，把小北放了。”
陆康冷笑：“条件这么好，仅仅就要求你把我诓骗出来吗？”
他不相信，毒枭头目龙王，会这么大方。
李禅张张口，好似挺痛苦，欲言又止。
“哈哈。陆队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龙王皮笑肉不笑走近陆康，示意他看向另外一侧。
陆康再次被震惊。
上午还趾高气扬的冀松，此刻跟只丧家犬一样，被铁链拴住脖子，手脚并用的爬行，让人给牵出来。
“等待会事情结束后，我会安排一场戏。”
龙王说着，戴上胶皮手套，接过属下递上的一把匕首。
“龙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你放过我吧！”
冀松看着他拿着明晃晃的匕首靠近，吓得直哆嗦，连连磕头。
“不是我要杀你。是你的领导，嫌弃你太蠢笨。不过，倒是有个弥补的办法。”
“办法？我……”
冀松眼里的希冀刚起，就被龙王一刀抹断颈动脉。
“用你的死，嫁祸给他喽。”
龙王示意属下将陆康钳制住，把匕首强行塞到他的手里。
“陆队，你怎么能杀人呢？”
龙王说着，用力握住陆康的手，将匕首捅进冀松还没有死透的心口。
陆康大脑一片空白。
龙王将他推开，带有陆康指纹的匕首，留在冀松的心口上。
“你想要做什么？”
龙王边往下褪带血的手套，边慢悠悠的说：
“陆队长因为冀松查到当年与谢珉勾结，跟毒贩索要回扣的事情。约他到这里谈判，冀松不肯徇私。你恼羞成怒，杀了他。”
“喏，手机上有你们的通话记录，凶器上也有你的指纹，李禅又是目击证人。陆队长啊陆队长，你跳进黄河洗不清喽！”
陆康被他这种残忍，疯狂，但又巧妙的算计，气的脸色发白。
他拼命挣脱爪牙的钳制，想要扑到冀松尸体前，把陷害自己的凶器抢过来。
无奈，他一个人身手再厉害，也抵不过对方十几个人围殴。
很快就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被捆在椅子里。
龙王凑近陆康，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瞧了许久。
适才被殴打那一顿，此刻嘴里鼻子里都是血。
“啧啧，何必呢？”龙王假惺惺的用手指，帮他抹掉额头的血迹。
“你这个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位故友。当年，他为了救我，独自一个人闯进仇家地盘。出来后，浑身没一块好肉，整整躺了两个月才脱离危险。”
陆康警惕的看着他，搞不懂此人为何突然有闲心，聊起往事。
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龙王将指腹上沾染陆康的鲜血，放进嘴里舔了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他像个瘾君子，对陆康的血有种难以抵挡的痴迷，细细品咂许久。
“变态！”陆康被他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唾骂道。
“味道真像啊！”
龙王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凶狠，仿佛眼前的陆康，是他多年宿敌，恨不能将他抽筋扒皮。
“哈哈。杨潞啊杨潞，你藏得再深，不还是被我找到了？我说过，只要老子没死，誓要把你想保护的，一个个全部摧毁！”
陆康听不懂，莫名其妙看向发狂的龙王，大胆猜测：
“杨潞是你那个故友吧？”
龙王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仍沉浸在发泄愤怒中，咬牙切齿的咒骂：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卑鄙阴险？想当年，有一个更卑鄙的混蛋，千方百计博取我的信任。骗我把他看作掏心掏肺的好兄弟，他却背后捅刀子。掏我的心，挖我的肺！毁掉我的一切！害得我像过街老鼠，东躲西藏到现在。你说，他可不可恨？该不该杀他全家？”
龙王的声音仿佛来自于深渊，每一个字都带有冰冷的寒意，令陆康感到后脊背发冷。
他知道，杨潞是谁，就是当年的卧底。
正因为杨队长三年忍辱负重，机智传递情报，才得以将龙王老巢端掉。
不仅缴获上吨的毒品，逮捕五十多号危险分子。也将龙王那条从东南亚打通到国内的贩毒通路，彻底堵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