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甘洄)

叶知秋不想因为一时的大意或者疏漏而功亏一篑。
边沉思，他边像往常一样缓缓在纸上落笔。
事实上，这几天在秦见鶴这里的生活，让他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丝惬意与享受。
说的通俗一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感。
这让他有点惊讶。
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或许早就失去了这种感受幸福的能力。
叶知秋握着笔停顿片刻，不再刻意回味这种久违的感觉，开始继续往下写去。
等一张纸快被涂满时，他又从上往下，认真仔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他放下笔，转身将那张纸投入身后的碎纸机中。
写满字的纸张迅速被碎纸机吞下去，变成了粉末。
而几乎同时，窗户玻璃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黄豆般巨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手机放在书桌上明明灭灭，叶知秋取了过来，恰好看到秦见鶴的信息进来。
【QIN：下雨了。】
【QIN：已经出门了吗？】
叶知秋回复。
【一叶知秋：马上。】
【QIN：伞放在了餐桌上，记得带。】
叶知秋抬手打了两个字，但沉默片刻，又一个个删掉。
他没再回复秦见鶴，而是点进了四人小群里。
从九点多钟，金宝宝就已经开始在群里上蹿下跳了，唐乐偶尔会附和一两句，倒是李少君今天有课，一直没有说话。
叶知秋下楼，一眼就看到餐桌一角放着的那把黑伞。
折叠款，放进背包里也不占地方。
他将伞握在手里，又将钥匙卡给秦见鹤留在玄关柜子上，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犹如短暂的避风港再次关闭，叶知秋重新走进风雨里。
掐着时间走到小区门口时，恰逢叫的车子在门边停下。
叶知秋收伞上车，报了餐厅的地址。
这会儿群里也渐次热闹了起来，金宝宝最快，已经到了餐厅，李少君和唐乐也已经在前往餐厅的路上。
叶知秋低头在群里回复了条信息，向他们报了自己位置。
他一发声，金宝宝和李少君就立刻开始伸手要礼物。
叶知秋被两人逗得乐了一声，没再回复。
京中下点雨就会堵车，一路走走停停，车子终于到了餐厅门口。
叶知秋抬腕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钟。
平时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这次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上楼进入包厢，其他三人已经在了。
看到叶知秋，金宝宝立刻冲过来将他抱个满怀，李少君也过来，展臂将两人抱了一把。
“礼物。”他说。
“还有我的。”金宝宝说。
相对于两人的热情奔放，唐乐就保守得多。
他像是有点放不开，只坐在位置上含笑看着他们。
“都有啊宝们，”叶知秋被那两人逗得笑个不停，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不过，也得先放开我才能拿。”
如果不算上一世，只算他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叶知秋和金宝宝李少君三人，确实很少分开这么久过。
就算偶尔哪个跟着家人出去旅游，大多一周也就回来了。
几人落座，叶知秋拉开自己的背包，边往外掏东西边问：“刚你们在聊什么，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动静。”
“你还没看到吧？”金宝宝说，“刚刚高文烨发声明官宣自己的新公司。”
“还宣了几个小鲜肉。”李少君补充。
“哦？”叶知秋的动作顿了顿，含笑抬眼。
“叶知夏是不是……”金宝宝八卦道。
叶知秋摇了摇头：“上次打了我之后，我俩都还没正式说过话。”
他笑了下：“估计以后就算有什么也不会和我说了。”
边说话，他边取出礼物来。
先是金宝宝的。
除了各种国外秀展上特别热的小饰品外，还有一个电动腿部按摩器。
金宝宝练舞蹈，经常会喊腿疼。
随后是李少君的。
“游戏机不太方便，下次国内有好玩的我再给你买。”叶知秋含笑道，“我记得，之前你没抢到这款香水，这次在伦敦专柜恰好看到还有一瓶。”
李少君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想要游戏机。
现在各种网游手游盛行，都比游戏机使用起来要方便得多。
他说要，不过是跟着金宝宝烘托气氛罢了。
此刻看到这瓶香水，反倒真的是意外之喜。
李少君小心地将那瓶香接到手里，一张俊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来。
叶知秋知道这礼物带对了。
没有什么比李少君和金宝宝开心，更能让他开心的了，叶知秋眼底的笑意瞬间浓郁了起来。
他垂眼，重新将手伸进背包里去，将唐乐的礼物取出来。
也是一瓶香。
相对于李少君那款略显清冷的香调，这瓶则格外暖。
“适合你。”叶知秋含笑递给唐乐，“乐乐平时还是太过拘谨了些，这瓶香很舒展，恰好可以弥补你身上的不足。”
唐乐：“……”
他最讨厌别人的说教，可不知为什么，叶知秋现在好像格外喜欢对他说教。
本就心情不好，此刻他心里更加反感。
“谢谢小秋。”面上不动声色，唐乐微笑着接了过来。
“我还给林雪华学长带了一套专业的服设工具。”叶知秋将背包放下，微笑道，“不过它是金属箱包装，挺沉的，等下周我去学校再带过去，相信他一定会喜欢。”
唐乐抿了抿唇，握着香水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
他最近过得很不好，几乎没睡过几个好觉，眼下黑眼圈格外明显。
而且，因为毁掉林雪华毕设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走到哪里别人都避他如蛇蝎一般，就连以前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几位同学，也对他冷淡了许多。
这种好像被世界隔绝，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感觉，真的太煎熬太煎熬了。
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和林雪华绝对是脱不了关系的。
叶知秋说的那套工具在服设界十分有名，因为这个圈子比较小众，平价替品也多，所以国内一直没有平台引进。
学校里也有一些同学在用，但大都通过代购购买。
原价两千多欧的东西，因为重量太沉运费奇高外加海关税金的原因，到手价格几乎要翻上一番。
说实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是不愿意再拿东西送给林雪华的。
但同时，他也很清楚，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
虽然，因为他“并非故意”，叶知秋，李少君和金宝宝并没有怪过他。
但这也不代表，他们不同情林雪华。
所以，即便千不愿万不愿，他还是在叶知秋含笑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饭菜很快上来，虽然叶知秋没有点餐，但餐桌上却全都是他喜欢的菜品。
大约也是考虑到国外饭菜贫瘠乏味的原因，李少君特意定了家川菜餐厅，一道道麻辣鲜香的，格外勾人。
刚一上来，金宝宝和李少君就将叶知秋面前的餐碟夹满了。
本想抽空看看高文烨公司官宣信息的，见状，叶知秋也不看了，立刻捏起筷子来吃饭。
“我跟你们讲，”他吃得唇上油润润的，一双眼睛弯起来，“我早晨还吃了剁椒鱼头，你们再这样喂我，我就要上火了。”
“你不早说。”李少君说，将大片的毛肚放在他盘子里。
“天塌下来也吃了这顿再说。”金宝宝筷子也没停着，将牛蛙放在他面前。
叶知秋将餐碟里的东西吃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般抬眼，“乐乐之前不是说让帮忙看房子吗？都看了什么样的？”
闻言，唐乐也从碗里抬起眼来。
“等吃过饭我给你们看看。”他说。
他的神情恹恹的，始终没什么精神。
叶知秋对上他的视线，微微笑了一下。
唐乐现在才到哪里？
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错误和恶意付出代价，本就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上一世，他又犯了什么错，要被他当做踏板，一脚踢进深渊里去？
唐乐现在感觉到了世界对他的不友善，甚至是觉得黑暗。
可他呢？
因为他，因为他们，他上一世又过了怎样绝望又无望的漫长生活？
相较而言，唐乐现在的困境，什么都不是。
下意识地，叶知秋再次抬腕看了看时间。
快到一点钟，离赵克棋父子落地应该不远了。
和他出乎媒体意料之外的回国时间不同，赵云庄父子的回国时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赵云庄这一次去国外，除了实地看他的秀展外，还有一部动漫的版权合作要谈。
赵克棋的绯闻正热着，是再好不过的免费宣传机会，叶知秋不认为赵云庄会避开。
几个人边吃饭，金宝宝边叽叽喳喳地问秀场上的事情，又不停把自己截图下来的，国内网友称赞叶知秋的话展示给他看。
叶知秋含笑抬眼看他，金宝宝一双大眼睛布灵布灵，比自己获得了荣誉还要开心一万倍的样子。
等金宝宝叽叽喳喳说累了，李少君才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递给叶知秋。
“出租屋那边的全套钥匙都在了。”他说，“还有房东的微信你也加一下，有个什么事儿也好联系，下次交房租也方便。”
“你推给我。”叶知秋捧着碗喝酸辣汤。
片刻后，他的手机震了下，一张微信名片被推了过来。
“你哪天搬？”李少君问，“我去帮忙。”
“不用，”叶知秋说，“我的东西看着不少，但实际上日常用到的不是很多，这两天收拾下，周末我自己驾车搬一趟就差不多了。”
“锅碗瓢盆餐具什么的他那里都齐全，我看了好像全是新的，”李少君说，“你如果介意的话，我今天再去帮你买一套。”
“先不用。”叶知秋不甚在意地说，“周边用餐都很方便，我做不做饭还是两回事儿。”
“那行，”李少君特别爱操心，“那就剩下你工作室的工具了，这个我不懂行，得靠你自己。”
“好。”叶知秋点头，向房东发送了添加好友的请求。
几个人边吃边聊，氛围热闹温馨，连唐乐都始终撑着笑配合着。
但心里的苦，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知秋可真是光彩啊。
只是，他在国际秀场上大放异彩人人喜爱的时候，他却在校园里人人打压。
他可以租住在中央商务区的高端小区里，租住在装修的那么精美的大房子里，他却只能往边缘地带和人寻求合租。
他被人哄着，餐碟里堆满了菜时，他却只是一个在他身边赔笑的搞笑角色，一个小丑。
以前，两人的差距就已经天差地别。
只是叶知秋一向不把家境出身这些放在眼里，所以他并不是时时都有那么直观的感受。
可是现在……
唐乐真的太累了。
所以这种直观到堪称粗暴的对比重重地砸下来时，他觉得自己很难再承受。
但他还是得笑，笑得脸上肌肉酸痛。
“乐乐今天怎么不说话？”偏偏叶知秋像是根本没发现他的不同，他含着笑看过来，将他摆在了台面上，“是在为租房担心吗？”
“嗯。”唐乐只得点头。
“林雪华学长还是很好说话的，”叶知秋笑得天真，“我已经帮他理了思路，只要后面那套工具再送过去，他肯定可以原谅你，这样，你不就不用搬了？”
这句话无异于再次往唐乐心口插了把刀子。
因为现在，对唐乐来说，早已不是林雪华一个人的事情了。
就算林雪华明着说原谅他，但他之前弄坏了舍友毕设的事情也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对于唐乐来说，脱离原生家庭，进入大学，一直是他过去多年来的梦想。
但是现在，这个好不容易实现的梦想，也忽然对他残酷了起来。
后悔吗？后悔。
现在重新回头去看，唐乐是真的后悔了。
叶知秋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林雪华的确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
所以，当初他也是反复评估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以林雪华的性格，他肯定会生气，也可能会翻脸。
但是，只要他拿出真诚的态度来，事情已经发生，林雪华也只能尽量去补救。
将这件事发布到论坛上，确实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唐乐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林雪华为什么会一反常态。
明明他已经道歉，他却还是让人把事情发到论坛上，和他彻底撕破了脸皮。
其实，他也有怀疑过叶知秋。
但经过反复观察后，他最终还是得出了结论：叶知秋和以前一样，对任何事情都一无所知，对他的态度也没有改变过。
只他送他的那瓶香水和李少君那瓶价值相当，就能看出来。
“他们认为我是故意损坏了学长的毕设。”唐乐想了想，实话实说。
“那你是吗？”叶知秋问，一双眼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一种莫名的心虚从心底升起来，唐乐一时有点张口结舌了起来。
“如果你不是的话，”叶知秋笑了笑，“干嘛在意他们的说法？”
“你不懂。”唐乐和叶知秋对视片刻，喃喃地说。
像叶知秋这样的大少爷，如果不是自己也跌落泥潭里让人踩得再抬不起头来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懂呢？
唐乐忍不住想，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恶意。
叶知秋这边还没有说话，那边金宝宝忽然“我靠”了一声。
“小秋，你绯闻对象也回国了。”
“什么绯闻对象？”叶知秋的笑容一看就不上心，“你说赵克棋啊？”
“那你还有哪个绯闻对象？”李少君问，“之前都忘了问你，怎么还认识赵云庄他儿子？”
“拳室认识的。”叶知秋说，“不过我也只练了几天就忙了，没想到这么巧，他爸爸竟然是赵老。”
“你说你运气可真是好。”金宝宝边看网上的内容边嘀咕，忽然又是一句，“我靠！”
“赵云庄是特意去看你的？”金宝宝说着点开一段记者刚刚发布的视频。
视频中，赵云庄和赵克棋父子边大步往外走边十分配合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
“听他们胡扯。”赵云庄笑说，“我和赵克棋这次的目的之一，确实是去看小叶，因为后面那部《八号楼》的造型，组里大家的意见都很一致，比较看好他，所以派我做代表过去把把关，当然了……”
赵云庄顿了顿，转入正题，“这次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谈一部漫画的国内版权。”
记者们咔咔咔地按动快门。
“请问八号机已经正式定下主演是孟青言和白优吗？”
“叶知秋作为青年设计师，真的可以胜任这次的造型吗？”
“请问八号楼的开机时间定下来了吗？”
“漫画是哪一部，预计在什么平台上映，收费还免费？”
“……”
“真的吗？”金宝宝惊喜地抬眼，“你真的要去做这部电影的造型吗？这样我就不仅仅可以探我家优优和言言，还可以探你了。”
“还没定好。”叶知秋说，“细节都还没谈呢。”
“而且就算确定下来，”他笑了笑，“也是李老把关我来辅助，李老的助理会在现场，我不一定时时在现场的。”l
“那是不是得吃亏？”李少君立刻问。
“没什么吃亏的。”叶知秋微笑，眼眸明亮温和，“第一部 就是大制作，而且还能有机会跟在李老身后学习一二，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那就好。”李少君点头。
从始至终，唐乐没说一句话，而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屏幕赵氏父子的访谈上，一时没人注意。
访谈终于播放到了最后一帧，叶知秋含笑抬起眼来。
对面唐乐捏着汤匙像是石化在了原地，脸色苍白。
“乐乐？”叶知秋微笑着叫了唐乐一声。
“啊？嗯？”唐乐略显慌乱地抬起眼来。
“乐乐，你没事儿吧？”叶知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略带担忧地看向他，“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唐乐头脑嗡鸣，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
即便他已经很努力在调整，但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原来，原先的那些打击，那些不平，那些对比下的不甘心，那些自己觉得已经无法坚持下去的东西……
根本什么都不是。
原来，真正的打击在这里等着他。
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偏爱叶知秋？
明明他已经比自己幸运了那么多。
明明他在时尚圈有了那么好的前途与未来。
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非要跟他抢影视造型这条路？
他们一起参加国际时装大赛，他连入围都没有，叶知秋拿了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