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豪和文秀娟进了监狱,谢家杰已经从少管所放出来了,他没有继续念书,整日就和一群游手好闲的人在安远镇上闲逛,活脱脱一地痞流氓。
“他找我了。”谢曼曼没有隐瞒,如实道:“他打电话给学校,找我要钱。”
姜岁皱眉:“你没给他吧?”
“没有。”谢曼曼连忙说:“而且我……我也没什么钱。”
柳渔是个很善良的人,不仅资助她上学,每个月给的零花钱也不少,但谢曼曼都不要,她觉得已经劳烦柳渔许多了,平日里的花销都是自己假期挣的。
姜岁警告:“你要是敢给谢家杰拿钱,以后我都不会再理你了。”
谢曼曼吓了一跳,“我不会的姜岁哥哥!”
姜岁这才满意,他分了一把仙女棒给谢曼曼让她玩儿去,自己去放鞭炮。
他不太敢,谢燕至就教他用仙女棒去点燃引线,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姜岁懵了下,谢燕至抬手捂住他的耳朵,少年的耳朵冻的冰凉,谢燕至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他捂了会儿。
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谢燕至点燃了烟花,学霸对时间的把控非常精准,几乎是秒针刚到十二点,烟花就已经在空中炸开,绚烂花火在空中转瞬即逝,那一瞬间的美丽却足以震撼人心。
新年的钟声响起,姜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认真的许愿。
希望今年也和去年一样开心。
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他鼻尖拍了下,姜岁睁开眼睛,就见一片烫金的红色,姜辞镜把红包放进他怀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姜岁笑起来。
拆开红包一看,里面是张银行卡,姜辞镜说:“密码是你生日。”
“谢谢哥。”姜岁悄悄在姜辞镜脸上亲了下,又去找柳渔和姜何为他们拜年要红包了。
除了姜辞镜,家里其他孩子都是有压祟钱的,发完红包后柳渔和姜何为就要去睡了,毕竟明天是大年初一,来拜年的亲戚朋友下属很多,他们得养足精神才能招待客人。
姜辞镜也不例外,他如今负责公司的大半事务,很多人情往来也得计较,叮嘱姜岁不许玩儿的太晚,便回了房。
姜岁原本是打算跟元屿联机打游戏的,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可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元屿上线。
想打个电话问问,又觉得这样很没面子,气的把手柄一砸,干脆坐在落地窗边看下雪了。
外面还在放烟花,映的天空都明亮了几分,花园里的灯被北风吹的摇摇晃晃,姜岁忽然看见那个小雪人还在桌子上放着呢。
要是明天出太阳,雪人不就化了吗?
这可是他堆了好久的。
姜岁抓起旁边的红色大围巾裹住自己,匆匆忙忙下楼,把雪人搬起来一边转身一边寻思家里的冰箱放不放的下这东西,忽然身后有道沙哑的声音:“……岁岁。”
“……”姜岁吓一跳,转身看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铁艺门外,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黑色毛衣,立体深邃的五官在雪夜里更加俊美几分,乍然明亮的烟花里,他面色疲惫倦怠,眼睛却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仍旧风清月朗,少年气十足。
啪叽,姜岁的雪人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他也顾不得了,赶紧跑到门边,“元小鱼?!”
“新年快乐。”元屿笑的弯起眼睛,“对不起啊岁岁,路上堵车,我走过来的,所以晚了好多。”
这片别墅区很大,从大门走到这里都要半个多小时,姜岁不知道元屿是在哪里堵的车,可他一身狼狈,披星戴月而来,就为了跟他说新年快乐。
姜岁眼睫颤了颤,打开铁门让元屿进来,“你害的我雪人都坏了。”
元屿半跪在地上把尸首分离的雪人给他拼装好,又把那条红色的小围巾也围好,捧到少年面前,“我把它修好了,你别生气。”
姜岁抿着唇角,“你低头。”
元屿乖顺的低下头,姜岁把柳渔给他织的羊绒围巾围在元屿脖子上,皱眉道:“你提前跟我说一下不就好了吗,干嘛这么笨,自己走过来……好冷的。”
“不冷。”元屿轻声说:“想到是来见你,心脏都滚烫。”
“……”姜岁一顿,他忽然踮起脚,在元屿唇上亲了亲,“明明是凉的。”
元屿怔了一瞬,抱住姜岁的腰,蹭了蹭他柔软温暖的脖颈,“那你给我暖暖。”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落在姜岁纤长的睫毛上,被热气一熏,就化成了水,他闭上眼睛认真的去吻元屿。
元屿手指紧紧扣着姜岁的腰,他想要触碰姜岁,却又怕自己的手会冰到他,便只是克制的、更紧的抱住他。
姜岁用自己的唇齿暖了元屿的唇,垂眸看着他说:“你待会要回去吗?”
“我跟爷爷说了,跟你一起过年。”
姜岁看了看别墅,除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他灯都已经熄了,他小声说:“那我把你藏在我房间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拍拍元屿的肩膀,道:“小声点,抱我上去。”
元屿抱着姜岁,姜岁抱着那个雪人,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好在家里的冰箱足够大,可以放下雪人,姜岁把一堆蔬推到旁边,给自己的雪人腾出位置,安安稳稳的把它放好,这才上楼。
室内有地暖,温暖许多,再戴着围巾就就容易出汗了,姜岁把围巾给元屿解开,又去衣柜里找了找,找到了之前姜辞镜拿过来的睡衣,有一套蓝色的他似乎觉得颜色太跳,不喜欢,一直也没穿过,正好便宜了元屿。
元屿去洗澡,姜岁躺在床上思索是主动跟姜辞镜交代比较惨还是赌一把被姜辞镜意外发现比较惨。
毕竟姜辞镜一直不太喜欢元屿。
他正思索,元屿洗完澡出来了,吹干的头发过于蓬松,就像是一只炸毛小狗。
姜岁撑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他,“我好像捡了流浪狗的好心人。”
元屿亲亲他的鼻尖,“谢谢你收留我,主人。”
“……”姜岁被他叫的浑身一麻,赶紧坐起身,铃铛响成一片,这个金铃铛平时声音不大,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格外明显,元屿眸光一顿,抓住他细瘦的脚踝,勾起那个细细的黄金镯子,问:“什么时候戴的这个?”
“我哥弄的。”姜岁动了动脚腕,晃荡两下,“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嗯。”元屿喉结动了动,“很好看。”
“我自己取不下来。”姜岁拨弄了两下小铃铛,“声音也不大,我就没管它了。”
他爬进被子里,拍拍旁边,“来睡觉吧。”
元屿在他旁边躺下,被窝里全是姜岁身上的香气,明明房间里的温度是很舒适的,元屿却越睡越热,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雪地里吹吹风,或者去洗个冷水澡。
姜岁却忽然翻身坐在了他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元小鱼,你睡不着吗?”
卧室里有昏暗的睡眠灯,元屿可以看见少年昳丽的眉眼,水光流转的眼眸和红润的唇都勾人的要命,偏偏他还坐在自己腰上,那么软那么温暖,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岁岁,你别坐在那里。”元屿鼻尖都是汗了,他喉结飞速滚动,喑哑道:“我去洗个澡。”
姜岁说:“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
元屿闭上眼睛,手背上青筋直跳,他强迫自己冷静,“岁岁,我……”
姜岁俯身趴在他心口,元屿一瞬差点忘记呼吸。
少年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可以完完全全的掌握,好像他们亲密无间,毫无距离。
“元小鱼,你心跳好快。”姜岁贴着他心脏的搏动,缓缓问:“兴奋?紧张?恐惧?”
元屿呼吸急促,他伸手想要推开姜岁,手却在碰到他柔韧光滑的腰肢后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心心念念,深深爱着的少年,就这样温软的靠在他怀里,元屿自问不是什么圣人,他无法控制的想要奢求更多,得到更多,想要彻底的拥有他的爱人。
姜岁躺在床上,他的唇被元屿吻的有些红肿,仰头看着雪白的吊顶。
应该是兴奋。
姜岁想。
像是饿狠了的狗看见肉,像是将要渴死的人遇见水,元屿吻他的肩颈,迫切下流又青涩的去蹭他,姜岁觉得血肉里像是钻进了几只小蚂蚁,麻麻痒痒,泛滥成灾,想要抓住,却又不知道它在何处,只能任由它继续肆虐,最后彻底沦陷。
迷迷蒙蒙之间,他看见元屿吻过他脚踝,似乎想要尝试将那只金铃铛摘下来,却又怕弄痛了他,铃铛响个不停,姜岁眼睫一颤,眼泪滑落,洇湿了枕套,像是在其上骤然绽放的一朵,湿淋淋的花。
大年初一,姜家非常的热闹。
迎来送往的人络绎不绝,姜辞镜和谢燕至都要被迫在客厅里招待客人,不过大家都识趣儿,没人问小少爷为什么不在,即便是大年初一,姜小少爷也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元屿倒是醒的很早,但他一直陪着姜岁,过几分钟就忍不住要去亲亲他,姜岁不耐烦的推开他的脸,“烦不烦。”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元屿又去吻他的背脊,忽然门锁被人扭动,元屿倒是不担心,因为他把门反锁了。
但没几分钟,他竟然听见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而后咔擦一声,门开了。
元屿和一身黑色圆领居家服的姜辞镜对上了视线。
那瞬间,元屿飞速在脑子里想该怎么跟姜辞镜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姜家,又是为什么会跟姜岁睡在一张床上的事情。
姜辞镜面色沉沉,他看了元屿一眼,很冷,元屿道:“姜哥,我……”
姜辞镜没有理会他,他只是掀开被子把姜岁抱出来,姜岁有点清醒了,见到他哥的冷脸,下意识去蹭了蹭他的脸:“哥,早上好。”
“现在是下午一点零六分。”姜辞镜垂眸,手指抚过他脖颈上新鲜的吻痕,语气淡淡:“姑姑来了,要见你。”
姜岁的姑姑常年定居国外,五六年不见得回来一次,姜岁肯定是要去见的,他想去穿衣服,姜辞镜却没松开他,抱着他往门外走去。
“哥。”姜岁仰头看着姜辞镜的脸,“你生气了吗?”
“嗯,”姜辞镜语气平静:“我刚刚想杀了元屿,感觉到了吗?”
“……你别生气。”姜岁亲他的下巴,“我喜欢你的。”
姜辞镜扯了下唇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我知道的!”姜岁不服气的道,“你别以为就你知道。”
姜辞镜并不跟他争论这个,只是很心平气和的问他:“如果元屿死了,你会跟我生多久的气?”
“……那我会一辈子不理你的。”姜岁瞪大眼睛。
“那如果是我死了呢,姜岁,你又会为我难过多久?”
姜岁慌了,“哥,你怎么忽然说这个?我不能没有你的……你答应了爸妈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姜辞镜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不该跟姜岁说这些,姜岁根本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个任性的小孩不会爱任何人,包括他。
“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姜辞镜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把姜岁放在地毯上,淡声道:“睡衣脱了。”
“我要去见姑姑!”姜岁连忙说。
他现在有点难受,不想跟姜辞镜乱搞。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姜辞镜半跪在他面前,垂下的眼睫盖住了眸中的凶戾,只听声音的话,他是很平和的:“你被元屿弄脏了,我要把你洗干净,姜岁。”
晚上姜岁趴在床上数压祟钱。
元屿在旁边给他记账,等他数完了这才道:“岁岁,姜哥那里……”
“没事。”姜岁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他偏过头:“你等会儿就要走了吗?”
“嗯。”元屿道:“爷爷这几天身体很不好,我要陪着他才行。可能也没办法经常给你回消息了,等……等过几个月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岁想了想,从自己的一堆压祟钱里找了个厚厚的大红包出来,道:“这个给你,新的一年肯定顺顺利利,心想事成。”
元屿拿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包,认真的说:“岁岁,我们之后上同一个大学好不好?”
“我现在可厉害了。”考上了四百分,姜岁的尾巴就翘起来了,“你想跟我上同一个大学有点难哦?”
元屿握住他的手,“我会努力的。”
姜岁深沉的点点头,“好吧,虽然你没有我聪明。”
他忽然捧住元屿的脸,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把我的聪明分一点给你,希望你下次可以考到四百分。”
这是他们小时候才会玩儿的游戏,元屿忍不住笑了,亲了亲他的唇角,“好,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姜岁送元屿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围巾给了他,见他消失在了门口,这才垂下眼睫往回走,进大门的时候看见谢燕至在自己跟自己下象棋,他坐到谢燕至对面,道:“自己跟自己下的话,输赢岂不是你自己决定?”
谢燕至颔首。
姜岁:“那你跟我下。”
谢燕至:“我赢不了你。”
“……”姜岁皱眉:“你这么敷衍我?”
“不是敷衍。”谢燕至将棋子一个一个捡回来,“不管下多少次,我都赢不了你。”
姜岁微怔,抬起头看着他。
谢燕至说:“只要爱你的人,就都赢不了你,姜岁。”
姜岁最近觉得有点烦。
他觉得谢燕至怪怪的,姜辞镜也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让他有些烦躁。
开学后没几天,元家传来讣告,说老爷子心脏病发,救治无效,在医院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
姜岁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做试卷,他呆了呆,丢下笔就往楼下走,姜辞镜在门口拦住他,道:“等我一起。”
两家一直有交情,这么大的事,姜辞镜当然也要上门吊唁,姜岁点点头,站在走廊等他,没一会儿姜辞镜换了身衣服下来,姜岁一边跟他往外走一边道:“哥,元爷爷去世的话,周婵他们是不是就要拼个鱼死网破了?”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切都还有更改的机会,可现在老爷子去世了,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尘埃落定,周婵和元践恐怕会狗急跳墙。
“嗯。”姜辞镜回答的漫不经心,“这次葬礼估计不会很太平。”
顿了顿,他垂眸看向姜岁,“这次你也要我帮元屿吗?”
姜岁摇摇头,“总要你帮他,他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姜辞镜脚步停住,“我以为你很在意他。”
就这一瞬间,姜岁总算知道自己近来的那种烦躁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谢燕至和姜辞镜好像都很在乎在他心里谁更重要,但姜岁本人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就好像……他冥冥之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区分这点没有任何意义。
“哥。”姜岁仰起脸,忽然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姜辞镜转过身,只给姜岁看高贵冷艳的后脑勺,“我跟一个黄毛小子吃醋?可笑。”
姜岁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用小指勾着他的小指,道:“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
姜辞镜:“。”
两人到了元家,入目雪白,人皆缟素,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满脸哀戚,元家的亲戚伏在灵柩前嚎的一个比一个凄惨,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真要去看眼泪,又没两滴。
反倒是元屿这个亲孙子,过于冷静了,他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看不出有多难过,跪在元老爷子的遗像前淡声道:“哭够了吗?没哭够就出去哭,太吵。”
一众想来打秋风的亲戚都是面色一变,不等别人说什么,哭的梨花带雨的周婵已经道:“小屿,老爷子离世,大家也是太过伤心了才会这样,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是啊小屿,你这就过分了!”
“终究还是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真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要把公司交到他的手里。”
“老爷子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听说成绩也不好,回回考试垫底。”
“要我说老爷子也是太心狠,那元浩不也是他的亲孙子吗?人家还品学兼优呢,不比元屿好多了。”
“唉……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哄的他爷爷团团转的。”
“……”
各路亲戚纷纷指责,无非就是欺元屿年纪小,不能独掌大局,要么是想趁机分杯羹,要么是想站队周婵。
元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周女士有什么资格穿这身孝衣?”
周婵脸色一变,元屿转过头,扯了下唇角,“还有你儿子,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哭丧?你们是我元家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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