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非:“……”你等着!
他愤愤不平地收回手,心中所想却无从得知了。
赵林寒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等着自己。
“祭拜父母?”
郑然非点头:“而且正好可以回青城派一趟。”
他的脸色却有古怪:“听闻,青城派好事将近。”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赵林寒惊讶地问:“好事?”
郑然非道:“坊间传言,准新郎和准新娘堪称江湖中最年轻的天骄与最尊贵的小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语气中不乏酸意。
赵林寒也是一愣,郑然非的意思该不会是……掌门给他定亲了?!
假如是要借此替他撇清和郑然非的关系,那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管如何,两人定下了计划,当日便离开了魔教。
先去洛阳祭拜了他的父母。郑然非拾掇了一下墓碑,倒上酒,一杯一杯地敬给他们。
他怀中有一个小木盒,被他刨开墓碑前的土,郑重地埋了进去。
两枚白玉,一枚在地底,一枚在心口。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将白虹佩凑齐,去打开剑圣的墓穴,去觊觎传闻中天下无敌的秘籍。
它们只会尘归尘,土归土,埋藏在时间的褶皱中,无人问津。
赵林寒随着他的动作,一同祭拜了他的父母。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都没有点明。
祭罢,两人相携离开,独留香灰一团,被风一吹,飘向天际。
青城山山脚。
这里是修行之地,倒是一如往昔地清静出尘,不惹尘埃。唯有其中多出来的人气能证明传闻非虚,这里确实好事将近。
订婚的也确实是天之骄子与大家小姐。偏偏众人语焉不详,说话总爱说一半,还要卖关子。
都是一群一知半解的人在这儿吹牛。
有人说新郎就是大名鼎鼎的晚霜公子,锦衣华服,再俊俏不过。新娘子也是美若天仙,不似凡人。
郑然非的脸渐渐难看起来,醋味浓得赵林寒想忽视都难。
他塞了一颗花生米到他嘴里,整个人无比淡定:“不过是人云亦云。”
他真人就在这里呢,所以传闻能有几分可信,又何必在意。
郑然非被迫动了几下嘴巴,不甘不愿地吞了下去。
道理谁都懂,可他接受不了呀。
休整完继续上山。
倒是凑巧,两人刚出门,迎面便走来一个姑娘,熟悉的清秀脸庞,只是认真打扮后,也有了些许不同。眉眼是画过的,远山如黛,烟雨朦胧。脸颊微微泛红。一点胭脂,三分羞意,满面红云,不胜娇媚。
赵林寒失声:“婉婷?!”
不怪他惊异,实在是小姑娘如今褪去了门派服饰,一身粉衣,配着她的妆容,最是灵动不过。
曲婉婷也有些吃惊,美目一扫,掠过身形熟悉的郑然非,迟疑地放到赵林寒身上。
“小师叔?!”她看着斗笠下他的白发,不敢置信。“你的头发……?”
她一下子怔住了,眼中含泪,摇摇欲坠,又心疼又委屈。
心疼是为了他,委屈也是为了他。
赵林寒摇摇头,不欲解释。
曲婉婷却明显想了许多:“郑然非这个混蛋!”
她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他果然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她显然认定赵林寒是被当日之话所伤,身上白发,也尽是因为他。
若非他狼心狗肺,师叔怎会伤心至此,竟然一夜白头。
莫名其妙被臭骂一顿的郑然非:“……”他忍。
赵林寒余光留意他的动静,暗自好笑。
曲婉婷还待说,眼睛却看见了他腰中所坠青玉扣,一愣。
“师叔,这是哪家姑娘送与你的?”
赵林寒不欲生事端,模糊道:“一个朋友送的。”
曲婉婷好奇地看了看,揶揄道:“朋友?朋友可不会送这种东西。师叔既已接受,怎么还认定人家是朋友。莫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意才是。”
转眼间,郑然非又被她抛至脑后。却不知这青玉扣有何特殊,让她在意至此。
赵林寒后知后觉地看了郑然非一眼。
曲婉婷看他反应,也估摸出师叔可能没有那个心思,只是自己懵懂无知,被人占了便宜,还全然不知。
她扶额,忍着羞意,耐心解释道:“有道是,‘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有了心仪之人的女子才会为其结缡,而男子一旦接受,便证明他也恰有此意。更何况——”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声音闷闷的。
“你这又是喜上眉梢的样式……”这姑娘得多大胆直白,才能送出这玉扣呀。曲婉婷羞得不行,却还是梗着脖子坚持说完。
一定要让小师叔明白她的心意!好让他忘却渣男,回心转意。
“这个样式,寓指好事当头,喜上眉梢。”
所以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实在是再直白不过。
她说一句,赵林寒便轻咳一声。及至后来,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些日子,他就挂着这个,招摇过市……
眼刀子已准备好,却舍不得剜给郑然非。到底是他的一番心意,让他舍不得生气。郑然非留意到他的目光,心头微痒。
他爱死了赵林寒这副体贴中带了些委屈的表情。
不经意间,一只手揽上他的腰。郑然非勾着唇,把玩着玉扣,适时打断了曲婉婷的长篇大论。
“我送的!”
理直气壮,不见羞臊。
曲婉婷愣了愣,只觉得这人身形熟悉,声音也熟悉。
她忽然间晃了晃头,脸色爆红。
她已明白眼前人是谁了。
一想起自己当着人家面说了坏话,她就尴尬。更何况,小师叔和他之间……
说好的玩玩呢?居然两个人都用了心思?!
她一时无语,手指来回指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救场。最后恨恨一甩手,留下一张请帖,提着剑落荒而逃。
赵林寒本就是青城派人,无需这东西。这请帖是给谁的,一清二楚。
郑然非接过一看,两个姓氏落入眼中。
“杭州杜家、齐鲁邱家……”居然没有人姓赵。
他一愣,“青城派弟子邱雪是谁?”
原来他们搞反了,大家小姐是青城派的,年轻的天之骄子是铁面无私杜判官的后人。
赵林寒面无表情:“是婉婷的俗名。”
所以婚礼主角究竟是谁也已经水落石出了。
郑然非握着请帖,尴尬一笑。
“不过这丫头还挺够意思的啊,居然还愿意邀请我。”
要知道,他现在在正道的名声可坏透了。
听他这么称呼曲婉婷,赵林寒微微侧目,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是她的同辈吗?”
郑然非义正辞严:“谁说的?!我明明是她的长辈。”
赵林寒冷笑。
他笑完又恢复面无表情,郑然非却知道,他心情不好。
也是,这种事情,换谁也会心存芥蒂。
他当即凑过去,拉着他的手撒娇:“我的辈分当然是跟着你来论的。”
一句话下去,赵林寒的脸色微有软化。
郑然非再接再厉:“咱们做长辈的,可得好好给她添一份嫁妆。”
至此,哄得差不多了。
郑然非下了一剂猛药:“但是我不想离开你身边,一分一秒也忍受不了。所以,我们一起去奇珍阁选宝贝吧。”
赵林寒推他:“要去你自己去。”
他对淘宝可没兴趣。
话虽如此,脸色却不像刚才紧绷了。
郑然非哄完人,被拒绝了也不在意。他脸上挂着笑容,嘴里也只会应“好”。
“那你在山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拨开人海,却很快又消失在人群中。
赵林寒抿抿唇,转过身,信步朝山上走去。
青城山真武殿。
这里也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居然比山上还要热闹。
终年清静的真武殿也难得沾上了红尘的气息。
越往里走,客人的身份就越珍贵,气氛也就越严肃。赵林寒进去的时候,十数双眼睛直直地扫过来,打量着他,审视着他。
池天成也有些好奇,这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和他师侄极为相似。若非他的白发,池天成都会认定他就是自己消失数日的师侄。这头白发打消了他的疑虑,转而好奇起来。
究竟是谁,能和他钟灵毓秀的师侄如此相似?
再加上对方直直地走了过来,一点也没把众掌门的死亡凝视放在心上,他就更好奇了。
待他走近,池天成一挥拂尘,拂袖道:“不知这位……”
赵林寒:“???”
他直接取下斗笠,看着池天成,淡然道:“掌门。”
池天成:“……”
他忽然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