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你的智商,和完成目标的自我满足度,你不会像那些有自我表达欲望的罪犯一样,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德拉科联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某种隐隐的不和谐感,今晚的一切都太过突然,像加了快进,而艾米丽近乎自我暴露的质问……
德拉科恍然大悟,“你在拖延时间!”
哈利终于有了反应,德拉科的话让他也抛开自我怀疑,开始动脑思考——的确,一切都像是事先排演好的,就等他和德拉科这两位演员入位。
但哈利凭身为傲罗多年形成的第六感,感受不到艾米丽有任何……真实的恶意或者阴谋。
“你打算做什么,艾米丽?!”哈利有种隐隐的猜测,他希望不是真的,“别做傻事。”
然而艾米丽依然在自说自话,只是语气平静了许多,甚至有种让哈利感觉不秒的释然,“那几个落选的麻瓜出身毕业生,我必须帮助他们,”她苦涩地笑笑,“而且,你和马尔福已经盯上了我们,我了解你,老板,你不解决这个案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会永远无法得到喘息。”
“你知道壁虎吗?他们会断尾,以求脱身。”她抬头,明亮的眼睛在大火的映衬下更显妖冶一般的美艳,却同时有种脆弱的纯真,“我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实际上,这整座大楼都是我们的,我们的档案都是纸质的,联网也只限于大楼。”她坚定地说:“我们在此之后会停止活动——在烧毁所有你能找到的档案后。”
这是明明白白的临终宣言,“别——!”哈利试图往前,却被一把瞬间燃起的大火拦住了去路,他咬咬牙,要冒着被大火吞噬的风险上前……
德拉科想到了哈利的行动,先一步拦住了他。
德拉科死死地按住哈利的肩膀和手臂,近乎拥抱,抑制着他的挣扎,甚至给了他一个无声的速速禁锢。即使由于哈利本身已经太过靠近火源,而导致德拉科的手臂被飞溅的火星烫到。
他绝对不会让哈利往前一步。
“松开,德拉科……马尔福!松开我!你这是在送艾米丽去死!”
对,没错,德拉科一直都明白,自己是个坏人——艾米丽想死就让她去死好了,烧死化成灰都随她去,只要别伤害到哈利。
但从另一方面说,德拉科也恰恰是在满足艾米丽的心愿——他懂她的心愿。
作为爱因斯坦基金会目前唯一公开的成员,哈利的这位秘书活下来没有任何好处——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于瓜出身巫师的整个群体来说。
这一点德拉科明白,艾米丽自己也明白。
尽管两人的出身和人生经历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艾米丽·洛佩兹和德拉科·马尔福实际上是一路人。
他们都在使用不同的方式,在为自己所属的群体谋求出路——不管是作为爱因斯坦基金会的一员,还是在生命的最后,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让哈利聆听了麻瓜出身的故事。
隔着火光,艾米丽的目光遥遥看了过来。
“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罪恶的,那些死去的斯莱特林,只是我们在经济下行背景下的赚钱工具。”她只用一句话就轻飘飘地解释了困扰德拉科许久的作案动机思考。
那些被抽走魔力的斯莱特林,只是作为工具而死。
如此直白,让德拉科忽然无话可说。
“我快要死了,”艾米丽摇摇头,补充道:“我不会为了让自己的遗言听上去好一些而违心地忏悔,实际上,我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的生命,正如纯血支持者不在乎我们麻瓜出身的。”
“我们的存在,你不会再找到证据了,哈利·波特。”
“火会越烧越旺的,直到没有剩下的东西可以烧,”她缓缓转身,向大火深处走去,“我并不想有任何附带伤害,所以,你走吧,哈利·波特。”
她的所有话语和注意力都在哈利一个人身上,并没有看德拉科一眼——德拉科明白她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到连一份口舌都不愿意投注在他一个斯莱特林和马尔福身上。
哈,德拉科觉得她还蛮真实。
在大火如怀抱般覆盖自己前,艾米丽最后说:“祝你一切安好,老板。”
☆、四分五裂
在最后爆炸性的大火冲天而起的瞬间,德拉科就带着哈利幻影移了。
目的地——他在伦敦的小公寓,他紧急情况下第一个想起的地点。
而之后整个伦敦都下起了反常的大雨,如果说这也是限制附带伤害的手段,而这种级别左右天气的魔法……德拉科发现他难以想象爱因斯坦基金会的真正实力。
一落地他就解除了哈利身上的速速禁锢。
“你可以攻击我,用所有你觉得解气的方式,我不会还手。”
哈利的质问如德拉科所预料的那样扑面而来,“我们本可以救下她!”
但哈利也早就不再是一个愣头青的少年了,他当然也不会去攻击德拉科只为了解气——这于事无补。
只消稍作思考,便明白艾米丽早已经一心求死,而活下来的结果很可能还不如消失在火里。
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能否接受却是另一回事。
正如成年人总是会遇到的情况——哈利只是被深深的无力感击倒了。
艾米丽死了,爱因斯坦基金会的一切线索都被消弭,而惨死的斯莱特林们,也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说法。
——这是他作为一名傲罗最失败的结果。
但德拉科却不认为这是一个失败,相反,这是现阶段能以最小代价所能获得得最大成果。
爱因斯坦基金会遭受重创转入地下,对方也并非刻意针对纯血和斯莱特林,选择他们为受害者也只是出于利益的考量;短时间内斯莱特林们已经恢复的权利和名声并不会受到有意设计的制约。
德拉科发现自己现在相当容易满足。
而地下组织多了去了,德拉科现在能列举出的纯血主义组织就有五六个之多,其中能掀起风浪的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有利益纷争就会有群体不满,不满的群体当然会抱团,形成或公开或私密的组织,哪怕只是为了互相取暖。
这些你无法去阻止,只能控制、限制和引流。
两人在德拉科小公寓的客厅里沉默着,一个满眼挫败,一个隐含希望。
“我们只能继续慢慢收集证据了,”看哈利的呼吸平复下来,德拉科说:“我不信爱因斯坦基金会未来就不会露出任何马脚了,我们会抓到他们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五年、十年,我有信心。”
哈利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有证据。”
迎着德拉科疑惑的目光,哈利从长跑口袋里拿出一个德拉科非常眼熟的物品——他送给哈利用的手机。
“我录下来了,”哈利说:“艾米丽刚刚说的所有话,我都录下来了。”
“你居然……”德拉科几乎屏住了呼吸,“……录音也不能当呈堂供词,如果仅仅只有录音,没有其他切实性证据的话……”
“你比我更清楚威森加摩那一套,哈利,重证据,轻证词,这是现代司法的逻辑——因为人会说谎,而艾米丽当时并没有喝下吐真剂。”
哈利的手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或许吧……但尽管如此,人们依然需要知道真相。”
是了,真相,危险的东西……
平心而论,德拉科不可能不希望那些伤害斯莱特林的巫师得到惩罚,即使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加害者都是谁,但如果大范围审判的话……
德拉科今年已经36岁了,这个年纪,辅以他跌宕起伏的经历,以及身为一个马尔福的善于统筹经营,这一切足以让他在一个行动之前提前思考到之后几步乃至几十步的后果。
而十分不幸地,36岁的他,也学会了从大局上思考,从他人的角度上思考……
他其实比哈利更像一个“政客”——而在这个语境下,“政客”是一个贬义词。
德拉科闭了闭眼,之后,摇了摇头,“不,哈利,你不能放出这段录音,你最好还是毁了它。”
“嗯?”哈利的眼神还带着决然,“你在说什么?”
“你想过可能的后果了吗,哈利?”德拉科无比郑重地说。
“如果将这段录音放出去,麻瓜出身的巫师,他们的处境会比战时更糟,这是比乌姆里奇的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还要恐怖的噩梦——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师都会被怀疑是爱因斯坦党成员,艾米丽完全没有说这个组织有多大的规模。而这一点,一定会被有心人夸大和利用。”
“艾米丽有些话非常有道理,直到今天麻瓜出身的巫师,其处境都没有本质的好转!想想你给我讲过的,你们去盗取吊坠盒时旁观的乌姆里奇对一个麻瓜出身女孩儿的审判?哪怕她当时已经嫁给了一个巫师!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审判,是单方面的迫害,你已经亲眼目睹过对一个无辜者施加一个罪名是多么容易!你想那样的审判再次发生吗?你想看到格兰杰也坐上被告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