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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埋毛!(短歌在途)


居然还问他断没断奶!
臭东西!
没脑子的臭体修!他才没断奶,他全家都没断奶!
宁渊赶紧顺着脊背轻拍: “这呆子说话不过脑,曜大人不和他一般见识,别气坏了身子。”
云曜气鼓鼓摘下脖子上的吃食储物袋,伸爪: “灵石给我!”
宁渊把先前塞云曜爪子里他都不要的,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回云曜爪子里。
云曜一爪捏着一块灵石,琥珀色眸子里盛满怒火,一副归来复仇的模样,宁渊就在旁边勤勤恳恳地给人擦舔得满嘴都是的糖浆。
没多久一储物袋的灵石很快消耗殆尽。
彷佛沙漠中下了一点毛毛雨。
还是连个完整的人形都化不出来。
云曜一下子蔫了。
“曜大人,这里还有。”又是一袋储物袋递到了云曜面前。
“你怎么又挣这么多灵石?”
“这里多是不富裕的散修,最缺保命的物件。昨晚抽空绘了些符,同他们换回来的。”
云曜脾气都被折磨得没了,无精打采地推开储物袋: “你辛辛苦苦换来的,留着自己用吧,给我没意思。”
难得出去一遭,就被人言语攻击,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曜足不出户,硬生生待到了抵达北林的那天。
出来时,他整只虎埋到宁渊衣襟里,半点不出来见人。
“宁仙友!”体修东找西找,试图找到猫崽子。
从那日第一次见了宁渊肩上的猫崽,这段时间越想越觉得这寻常不过的猫崽说不出的好看,总想再亲眼瞧一瞧。
“你的那只……”
一听又是那个傻子体修,云曜气得在衣襟里踹了脚宁渊,示意人快走。
以防这体修又要说出什么惹恼云曜的话,宁渊及时开口打断: “石仙友,在下先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
“你要走了?!”体修没反应过来: “宁仙友这么着急?好的,那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下了鹤头鲲,宁渊带着云曜当即前往群华山。
从一开始照旧在宁渊怀里该吃吃该谁睡睡,到后面快抵达的时候,云曜强撑着不睡,在肩上从早蹲到晚,零嘴也没有闲心吃了。
“还差些距离,睡会儿好吗?”
云曜摇头拒绝,到这里他已经有印象了。
疲惫的目光透过层叠山峦,好像已经看见那坐落在群山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峰上的沉静古寺。
界外界坠入修真界便没了,熟知的大妖都飞升了。对于云曜来说,远山寺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大抵近乡情怯,云曜内心的茫然不安逐渐放大。
他们说远山寺已经消失在了群华山,那么远山寺还在吗?
如果远山寺不在群华山,或者远山寺真的消失了,他该怎么办?还要和宁渊一起找吗?如果真的找,又该去哪儿找?
远山寺被群起而攻之有他的原因,即便真的找到了,他该怎么面对远山寺的人?
“曜大人。”宁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到了。”
云曜从杂念中出来,眼睑抬起。
月华如水,冷冷地倾泻在眼前这一片空旷的荒地上,曾经坐落着古寺的小山峰一同被夷为平地。
登寺的青石台阶化作齑粉,随着古寺一道淹没在尘土之下。
荒木凄凄,枯草低垂。
远山寺,真的没了。
云曜从肩上跃下,在赤足踩在地面时,灵气及时包裹住玉足。
白袍扫过草尖。
重归故地,这一刻,本该模糊的记忆无比清晰。
他记得这里曾有颗千年榕树。有时烦了,他就会化成原形藏在这茂盛榕树叶中,看旁边青石阶上来来往往,慕名前来拜访求解的香客们。
榕树后,再往上便是历经多年风雨的古寺寺门。
云曜顿足,无尽悲凉自心底蔓延。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走吧。”
他闭上眼,就在他转身之际,死寂了许久,无人抵达的荒地骤然颤抖。
宁渊飞身而上,一把搂过云曜护在怀中。
只见幽凉的半空中凭空裂开一条金纹,温和的光芒照亮云曜沉下去的双眼。
悠远钟声从内而出,隐隐可见古朴陈旧大寺,寺门往两侧缓缓大开。
几息后,有一素布粗衣,脚着草鞋,双手合十的俊秀清美小和尚从内走出。
小和尚施了一礼,往旁微侧,道: “方丈候故人久矣,请二位施主随小僧进寺。”
————————

第29章 远山寺
在云曜和宁渊跟着小和尚进了裂缝后,整个空间再次合拢,于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踩上从中断裂的青石台阶。
看得出来远山寺撤退得仓促,用来磨练弟子心境的青石台阶只剩短短一截。那颗曾经伫立在寺前,老和尚最是喜爱,时常亲自来打理的千年榕树,生生从中撕裂,如今只剩一半枯败的残枝。
诵经大殿,法堂……
因强行转移,在空间裂缝中挤压撕扯,不少地方已经塌败。就连最重要的正殿,从中裂开一条深纹,将其堪堪分成两半,如今只用低品阵法勉强缝补支撑着。
寺中只有稀稀落落几位弟子,大多老态龙钟,修为低微。两万多年的避世,让本就弟子极少的远山寺更是人丁凋零。
即便多方势力没有攻破远山寺,但还是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里是远山寺,但又与云曜记忆中的有太多不同。
“方丈身有不便,只能在禅房中静候,望施主见谅。”
小和尚停在一处清幽的禅房前。
本该进去的云曜难得迟疑了,纵然知道不可能,他还是问: “方丈可是明净大师?”
小和尚垂首施礼: “阿弥陀佛,明净大师已于五万多年前坐化。”
是坐化。
不是得道。
云曜呼吸微滞。
怎么会?
老和尚不是已经半步飞升,窥得大道了吗?他怎么会坐化?!
“小僧对五万多前的事知之甚少,若施主有不解之处,可前去一问方丈。方丈于此,就是为了等施主。”
云曜往前走了一步,可察觉一直在自己身侧的人没有跟上,失了主心骨般转头看向宁渊。
宁渊托住云曜后脑,安抚地揉了揉: “方丈有事想对你说,我不便进去。”
看着云曜进了禅房,小和尚对宁渊道: “施主,请随小僧来这边先坐坐吧。”
宁渊看了眼小和尚所指之处,就在禅房侧边,便颔首跟了过去。
“这是?”
伫立在石桌旁,参天的菩提树一半枯败一半茂盛。其上绑了许多清脆的小铃铛,那半尚且繁盛的树干更是垂下一个十分精致漂亮的秋千。
小和尚为宁渊倒上一杯热茶: “此乃我寺菩提古木。只是两万多年前强行转移伤了根基,此地又无灵脉,灵气不足,故而渐渐枯败了下来。”
观其形,这菩提树只怕已有百万年。
菩提树于佛家意义非凡,奉为佛家圣树。不用想,也知道这菩提树对于远山寺意义非凡。可细细再看,就能发现菩提树上各处残留的些许深浅不一的猫抓痕。
“这秋千?”
无论铃铛,还是上面的秋千,并无半点灰尘。看得出来寺中的人必时时打扫,但从痕迹上来看,这些物件的时间并不短。
“是明净大师绑的。”小和尚对于自家圣树绑上这些不端庄的小玩意,很是平和地道: “那位施主喜欢待在菩提古树上面,大师怕他无事发闷,于是在古树挂了铃铛,又绑了秋千。”
这是特意为某只虎崽子做的。
身为德高望重的高僧,亵渎了心中最为恭敬的圣树,就为了让云曜开心。像长辈宠着自己不懂事的小辈,所有珍惜异宝全捧到他手中。
这瞬间,宁渊好像看见了五万多年前,某个惬意慵懒的午后,一只藏在菩提树上的猫崽子无聊地拨弄着上面清脆的铃铛。
即便最喜欢的榕树没了,大殿倾塌,古树衰败。可云曜喜欢的铃铛和秋千都还好好的,一尘不染。
“从明净大师开始,方丈都会让我们每日认真打扫,就怕哪日故人再归,旧人旧物皆不在,徒生伤悲。”
踏入沉寂的禅房,静坐在蒲团上,半垂着的方丈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枯如槁木,形如走尸。
皮肉干如树皮,身上每一块骨头仿佛一碰就碎,整个人宛如晒干的死尸。
分明十分恐怖的人,却在露出那双平淡慈祥的双眼时,一下整个人温和了起来。
“曜大人。”粗糙沙哑的声音强行带出几分跳脱。
猛地将云曜记忆拉回五万多年前。
在老和尚带他回寺的这天,一个颇为俊朗的小和尚冲出来,指着他,尖酸刻薄地骂: “方丈,为什么一定带这个大麻烦回来?!”
老和尚素来慈悲的脸难得微沉: “明远,勿要口出恶言。”
这是他和明远的第一面。
一人一虎,互相看不顺眼。
之后明远更是时时找云曜的麻烦,偏生又打不过云曜,于是只能去找老和尚告状。
“方丈!这人居然跑到圣树上去!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滚出远山寺!这里不欢迎你。”
“曜大人?呵,他也配叫什么曜大人?我看叫小人还差不多,除了修为比我高一点,他还会什么?”
“喂!后山熟了的果子,路过顺手摘的,多出来不要的,你吃不吃?”
“你什么离开远山寺?这里不适合你。”
“走?好啊,走了就别回来了!”
“明远。”云曜嗓音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等着他来的方丈竟是明远。
这是老和尚的亲徒。是接他回远山寺时,最是不赞同,最讨厌他,也最他讨厌的一个小和尚。更是天资一绝,不过百岁便已元婴,五万多年前便内定的下一任主持。
“曜大人还记得我,真好。”明远弯起双眼: “许久未见,曜大人,明远终于等到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在这里?老和尚呢?为什么他会坐化?”
就像老和尚不该坐化,明远不该还在,大乘大能的寿命不过万余年。
五万多年了,那时就已元婴的明远,不论修为遇见瓶颈,还是本该飞升,都不该此时还留在这里。
云曜运起灵气把向明远的脉搏。
在看见体内支离破碎的丹海和无数强行嵌入内里,密密麻麻重叠的阵法后,云曜怔怔张着唇,泪水一下掉了出来。
拘魂阵!
是拘魂阵!
是魔修用来淬炼生魂,一道就能让人痛得生不如死,如同在神魂钉下万钉,硬生生将脆弱魂魄钉死在体内的拘魂阵!
是的啊。
本该早已走的人怎么还能留到现在?
因为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每时每刻都恨不得他离开远山寺的小和尚,感应到天道的号召。快要飞升时,为强行留在修真界,生生自废修为,碎了丹海!
断了飞升路,更是断了自己的性命。
可即便这样,有了大乘巅峰躯体的他还是只能活一万多年。
这一万多年来,他久等故人,可故人迟迟不归,眼见寿命降至。于是他让人往体内生生打下一道道拘魂阵,拘着这道残魂,从五万多年前等到了如今。
所幸,在最后关头,他等到了。
“曜大人,不哭,你可是威武神勇的曜大人,怎可轻易落泪?”
曾经嘴毒任性的小和尚,此时慈蔼地看着云曜。其实他从没有讨厌过云曜,只是少时心性,过于担心远山寺,所以说话难听了些。
这可是只才几百年岁,别说神兽就是妖修中也还未成年,是他们远山寺上上下下,连圣树都十分喜欢的虎崽子。
喜欢都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会对云曜生厌呢?
他想摸摸云曜,但体内最后一道能打入的拘魂阵也快失了作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来不会认错,高傲着仰起头颅的云曜此时此刻哭得泣不成声,一声一声说着对不起。
怪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如果不是他犯蠢,如果不是他太没用被囚绝灵海。老和尚不会坐化,远山寺不会被群起而攻之,明远不会为了等他落到不人不鬼的地步。
“世间难有两全之策,人生数年,万事不过取与舍。曜大人为何自责?为何说对不起?”
“明远在此等候,就是想告诉曜大人。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这都是师父,我,远山寺自己的选择,与曜大人无关。”
“师父坐化,是因其生了杂念有了心魔。明远在此,不过是想再见故人。远山寺退隐,乃大势所趋。曜大人从未对不起谁,无需抱歉。”
以前让云曜别再回来,恨不得云曜离开远山寺的人,说: “曜大人,只要远山寺还在,这里便永远是你的家。”
听见禅房再开的声音,宁渊和小和尚同时看去。
见着云曜眼睫湿润,眼角,鼻尖通红。宁渊眉心一蹙,揽过云曜,后者抓住他的衣袖,顺着将脸紧紧埋进他怀里
“明清。”虚弱腐朽的喊声从内传出。
小和尚对着云曜他们施了一礼,进了禅房。
“师父。”明清跪在明远前。
他们都知道,最后一道拘魂阵的灵气快散了。
这具早该化作尘土的身子和受尽万道魂阵折磨的残魂,已经经受不住任何的阵法。
明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孩子,眼中满是心疼无奈,云曜一事于他已结,他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徒弟。
“小离,你可曾记得为何予你法号为清?”
清也,亦为净。
六根清净,不染杂念,不生妄欲。
俗名苏离的明清低下头: “是弟子无能,生了不该生的妄念。”
明远闭上眼。
明清本是他十几年前自修真界中试图打探云曜消息时,顺手救回来的一个小孩。
当时,尚为苏离的明清被村民认定为天煞孤星,要将其烧死。
他心生不忍,从火堆中救下这小孩。
大抵遭遇太多,那时他就发现年仅五岁的小孩生有慧根,最适合佛修。
带回寺中后,取法号为清,做了他的弟子,在如今远山寺中辈分一跃成为最长。
很快他发现明清不止有慧根,修炼天赋更是恐怖。即便在远山寺转移到的这等灵气匮乏之地,竟年仅十八就已结了金丹。
他生几分惜才心思,提前允了明清进入后阁。里面有从古至今所有主持,大师,长老的舍利,其中包含他们生平心得,这才是远山寺最重要的传承。
明清用了一个半月便全部融合吸纳。
明远再次惊于明清天资,却忘慧极必伤,揠苗助长。谁能想到,本无欲无求,看破尘世的明清,在亲身从各位长老舍利中历经远山寺从辉煌到颓败,竟是生了不甘。
他可以接受远山寺日渐落败,因为他知道这是远山寺随缘所致。可他不能接受远山寺受小人污蔑,被迫带着罪名最后湮灭在修真界中。
“远山寺有自己的命数,颓势无法抵挡,是去是留,早已注定。明清,逆天而行的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明清俯下身: “明清知道,可师父说过万事由心。既是明清自己的选择,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师父不也是这样吗?”
明远能为了先师遗愿,为了避免故人心生愧疚,所以选择自毁,苦守于此。
那么明清为什么不能为了抚养她长大,给了他前所未有关怀的远山寺而拼一拼?
他不会让日暮西山的远山寺消失在修真界中,他要让远山寺重回往日荣光,他还要让昔日将远山寺逼入如此境地的宗门势力们亲眼看着远山寺再度崛起。
“罢罢罢。”明远长叹: “我劝不住师父,又有何脸面再来劝你?只愿我的徒儿从此往后,通顺无阻,永世无忧。”
澄澈的双眼倏然发红,明清深深往地上一磕: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
“师父窥探天机卜算曜大人吉凶,从而遭其反噬,生了心魔才含恨离去一事,莫要告知他人。”
“明清明白。”
拘魂阵散,明远心愿已了,于禅房中坐化。
钟声长鸣,身披方丈袈裟的明清于殿中带着不到百人,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垂暮老人的僧人为其念诵往生咒。
————————

远山寺最后一位故人也走了。
云曜看着明清双手捧着明远坐化后留下的舍利,放入后阁供台的第三百六十七代主持位上。
而前一位三百六十六代主持位,没有舍利,只有一串腐朽了的佛珠。
“老和尚的舍利不在吗?”
明清眉眼恭顺: “明净方丈因心魔缠身,神魂躯体俱毁,并无舍利。”
不可能!
先不说老和尚堪破凡尘俗世,早已踏入大道,怎会轻易生了心魔。再则,即便有心魔,什么心魔会使神魂躯体全散?
“老和尚是什么心魔?”云曜攫住明清双眼: “可是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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