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网兜团住的小区住户也渐渐安静下来,可表情忽而呆滞忽而狰狞,体内的恶鬼正和帝江的迷魂术抗衡试图掌握操控人的权利。
一旦操控不了,他们便会从这些人的身体里退出来。
是时候收魂了。
陶缇左右看了看,合适收魂的东西只有.....小区道路内的垃圾桶。
脏是脏了点。
“啧,”齐镇在附近的一层顶楼观看,原本想下去帮一把,可见陶缇收拾起来易如反掌便不打算插手。
又是几个纵跃,身影快速消失,再次回到先前的楼房,扫了眼窗口探出的头颅,单手撑着天台栏杆动作潇洒地跃了出去。
疾风扬起身上已从白色变成了乌黑的休闲T ,目标对准了婆罗阿,左手抓住对方的藤条脖子,右手抬起就是一拳砸在婆罗阿的面部,只听风中一道轻微的嘎啦脆响,婆罗阿面部已然受到重创,不仅断了鼻梁,整张脸都呈现出凹陷状。
“啊——”
他痛苦的嘶声力竭从喉咙里发出来。
剧痛下,藤蔓疯狂甩动,企图把荡在空中的齐镇甩出去,但哪有这么容易,掐着他脖子的手像焊在了不多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点松动的迹象。
不得已,婆罗阿只好暂且退回房,一并连齐镇也带了回去。
齐镇回到房间,脚刚落地,婆罗阿的头颅便和连接的藤蔓断裂,分分钟身首异处,与其说这还是一颗头颅不如说是被齐大妖扯下来打烂的西瓜。
“就这点本事还敢探头探脑,”齐镇随手丢开头颅。
脑袋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动。
那些蠕动的藤蔓似乎想去将头颅捡回来,但碍于齐镇就站在面前,有些不敢动作,它们和婆罗阿主共生,婴儿怪又是它们产卵滋养而来,能驱使亦有感应,楼顶的血腥惨烈还历历在目,更重要的是,它们的能力也到极限了。
齐镇握住身边最近的一株藤蔓,用力扯了下来。虽然藤蔓依旧坚硬,但不再有韧劲儿,而是有了一层如被烘烤过的脆感,有了枯萎的迹象。
他往窗外看了眼,心下了然,婆罗阿将没消融的魂魄吐出来是最后的奋力一击,但也让自己处在虚弱状态,可惜,这点招数不过是以卵击石。
而现在陶缇他们不在,又正是清理这些藤蔓的时候。
“可怎么清理好呢?”
齐镇摸着下巴思考,他的风刃能把房间都给绞烂了,徒手又麻烦,打电话让监察局的人来还得等时间,万一再出现什么变数。
正思考,一道纤瘦的身影到了楼下。
陶缇把魂魄都收进了垃圾桶交给了帝江看管,居民们也都安安静静站在小区大礼堂处,暂时被迷了神志不会乱走,于是他快速返回,期间也拨通了监察局电话,那边正派人过来。
此时他的想法和齐镇差不多。
先前婆罗阿释放魂魄时,不少藤条从窗口伸展了出来,现在垂挂在墙边上如奄奄一息的蛇,尖端略弯,偶尔动两下,陶缇握住其中一根藤条,将自己的妖力注入其中,婆罗阿能消化魂魄汲取能力,那么对妖力应该也会喜欢,但能不能控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用自己的妖力一试,拿出部分控制婆罗阿,让婆罗阿自我毁灭。
这么一来,藤蔓应该不会再生长,从而成为死藤。
楼上,所有藤蔓猝然饱胀之下又骤然紧缩,连婆罗阿的头颅也无风自动的又往前滚去,齐镇扭头去看,皱了皱眉。
“不,啊——”
头颅张嘴,暗哑的嗓音极具痛苦。
“你踏马又怎么了?鬼叫什么?”齐镇把脑袋捡回来举在手里端详。
他不知道陶缇正在注入妖力控制他,而这办法确实有效,自己的灵魂被掌控碾压和从活人体内剥离魂魄的痛楚是一样的,撕心裂肺犹如剥皮。
齐镇看着,婆罗阿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也不在乎。
怪就怪在已经惨不忍睹的面容上隐约出现了不同人的轮廓,有瓜子脸、方脸、圆脸...同样都是少年,但这些人并不是小区居民亦或是现下哪个城区的人,他们脸上画着相同的几笔朱砂符文,不难猜是同一个部落。
不同的脸庞若隐若现,不停轮换如走马灯。
他们的嘴里或者说这个头颅的嘴里正念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语言,也许是祈求,也许是诅咒,也许只是因为太过痛苦而发出的呓语。
齐镇听不懂,也懒得听懂。
他正想把这颗头颅碾碎成粉末免得一直叽叽歪歪,可刚抬手,手掌停顿在了半空中。
婆罗阿的面容又变了,之前显形的都是少年,而此刻却变成了一张清秀俊丽的女人的脸庞,而女人的脸孔下又叠着一个成年男子的脸,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齐镇多看了会儿才分辨出来。
而重叠的两张脸比刚才的那些要清晰不少,他们眼底同样坚毅,却有不同于少年们的柔软和深情,神情更亲切和蔼。
两张脸轮流说着话。
女子语调如江南人士的吴侬软语,男子则粗犷些,却也沉稳内敛。
再仔细看,面颊凹陷的头颅面部的骨头开始有微微重合的迹象,让扭曲的婆罗阿不再显得那般渗人恐怖,齐镇以为他又要出什么怪招,做好了准备。
然,什么都没有。
可事实是有的,只是他看不到罢了。
陶缇注入了自己一部分妖力控制着婆罗阿的灵魂,歪打正着见到了婆罗阿此刻正看到的画面。
周身是青翠连绵的丛林,树木高耸入天,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蔚蓝,不像先前阵法里那般阴森,反而是个非常美的地方。
忽然,大片的鸟群被惊起,连片从天空中飞过。
丛林中传来了动静,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大的灌木丛被拨开,一个男人拉着女人穿过灌木,而在他们身后百来米远处正有一拨人追上来,身上穿着类似的兽皮,手里拿着用石头打磨做的刀子和木头削尖后的长矛。
“追!追上他们!”领头的高举长矛大喊。
陶缇听懂了他们的话。
所有人脚步不停,他们习惯了穿梭林中,可以巧妙地避开凸起的碎石和地上断裂的木头,不比常人在平地上奔跑慢
而最当先逃跑的男女则狼狈得多。
女人脚底磨出了血泡,脚趾每踩到一处便会留下鲜红的血迹,脚后跟的皮肤还有结痂后又裂开的溃烂,男人也没有好多少,身上的兽皮零星地挂着几条,肩胛处被刺穿,殷红顺着胸膛潺潺,他头发散乱,嘴唇已无多少血色。
“女姬你快跑!我一个人来拦住他们!”在不停奔跑中,男人对女人说。
“不,”女姬用力摇头。
平时陶缇不爱看电视剧,但天狗喜欢,尤其是这样的你追我赶,逃跑时两人争执不下,不过他们没有像电视剧里那般要争论一番,女姬不同意,男人便不再有二话,而是紧握了女姬的手,用力应下:“好!”
两人穿过一处又一处林子。
丛林里有高山有峡谷,他们被追了一天一夜,终于被逼到了绝境,他们立于峡谷边缘,面前是追逐他们的部落众人,身后是万丈深渊,前后都是一个死字。
女姬和男人对视一眼。
一起转身,决然地跳进了深渊。
他们无路可逃,而这条绝路又是唯一的出路,生死无惧。
追捕他们的首领带着众人涌向崖边,即便他们跳崖他还不放过,手里的长矛掷去,迅捷有力,当即贯穿了男人腹部连带刺穿了他身上的兽皮。
缭绕的峡谷间雾气遮挡,再也看不见两道急速坠落的身影。
首领高声大喊。
其他人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附议,一堆人十几张嘴呐喊地层次不齐,也有一部分人从人群中分离了出来,带头的是个略微年老的男人,头戴羽翎,身形略瘦,手里的拄杖挂着一些小型动物的颅骨。
他冷哼了声,呐喊的人稍稍安静。
“我图部,昆,有罪,但因你们巫部的女姬而起,你们巫部同样有罪,该向我们图部献上十头猎物以求得宽恕,否则我们将收回你们的住栖之地!”
“对!岩老说得对!”
“快向我们赔罪!”
站在岩老一方的几个年轻人高声说。
“凭什么!两人已死,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先前的首领发怒,上前一步恶狠狠盯着岩老,想直接开场似乎又有什么忌惮,而岩老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们图部男子年轻力壮,比你们巫部人多得多,要想灭了你们巫部不是不可能。”
“那又如何,我们巫部的男人,一个顶十个!”
双方开始了口水仗。
他们是两个部落,还是一直有仇的两方人马,巫部人数少,但男丁壮硕孔武,而图部胜在部族里人数众多,双方各有各的优点,所以形成了僵持,而女姬和昆,分明是一对情侣,却被部落的仇恨阻挡。
争吵的画面没多久就已消散,转而到了峡谷半腰。
峡谷两边的山峰极高,但又成缓坡式并不陡峭,这点从他们跳下来时并不可预见,能看见的只有缭绕的山间雾气和夹杂其中薄弱瘴气。
两人落下后被缓坡上长出来的诸多树杈阻挠,身上多了许多伤口却减缓了摔下后的滚落速度。
女姬的额头磕在一块石头上昏死过去。
待到暮色来临,她才转醒。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躺在身边望着她的昆,他腹部的长矛已被折断,身上多处骨折,他已不能再动,也无力去做任何自救,唯一残存的一丝生气都用在了看着心爱的女子身上。
“昆,昆!”女姬朝他爬去。
他微微笑了笑。
“昆!”女姬来到他身边,纤细的手指抚着男子的脸颊,视线瞬间被眼中的泪水淹没,一颗一颗砸在男子被血污浸染的脸上。
“后悔吗?”男子问。
他的话很轻很轻,如峡谷夜晚无声穿过的风,像枝头鸟儿轻轻抖动着羽毛。
可她听见了,她摇头:“不后悔。”
风穿过峡谷消散,鸟儿梳理完羽毛飞向了天空,谷底溪流潺潺,却再也听不到男子的任何声音。
他们没有在临死前诉说动听的甜言蜜语,没有华丽的辞藻。
一句不后悔,足矣。
女姬用一条胳膊挽住男人的手臂,费劲全身力气将他拖往某棵大树,她也折了右手和右腿,唯一能用的就是剩下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用右肩胛抵着地面前行。
大树的枝干笔挺宽阔,但具体有多宽她无法估量,因为这棵树生存在峡谷斜坡的夹缝中,一半裸露在外,一半内藏其中,可这并不妨碍它生长,从夹缝往上看,它是那么挺拔毅然,强健的分枝在经年累月中破开了更多空隙长得繁茂浓密。
这是地面上常见的树,被他们称之为婆罗树。
婆罗树终年常青,寿命极长,但她从没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婆罗树。
她将昆的身体靠在婆罗树的树干上,纤瘦的自己紧紧挨着男人。
在闭上眼之前,她向婆罗树祈祷。
她要与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伴随着婆罗树极长的寿命生长也不分开,部落的矛盾无法阻挡他们,哪怕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
昼夜替换,黎明破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女姬和昆的身上。
他们互相依偎,彼此被藤蔓缠绕,神情是那么安详和幸福。不久后,两具胴体奇异地与婆罗树融为一体,还保有人脸轮廓的青褐色树皮上长出了新的浅绿色嫩芽,沾着晨间晶莹剔透的清露。
再后来,连依稀的轮廓也看不见了,但是在浓密的枝丫间长出了一个果实。
果实里,有个闭着眼微笑的孩子。
到此,陶缇大概明白了,他们是婆罗国最早的前身和婆罗阿主的由来。
他走向前,伸手覆在了树干上,感受到了婆罗树传导出来的亲切和温暖,但这并不是他的感受,而是婆罗阿的,他控制着对方的魂魄,所以婆罗阿感受到的他也能感受到。
画面一转,历经几代,婆罗人凭借自身的努力发展成了国家,峡谷中搭建起了石筑的城墙和屋舍,他们靠着附近的河流,拥有丰沛的水产资源,人民富足安乐。
直到一场大火来临。
觊觎他们丰沛水源的其他小国联合一些散落的部族一起向婆罗国发难。
再坚韧不拔的树也经不起几天几夜的焚烧,滚烫的灼热袭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陶缇甚至闻到了从皮肤上散发出来烧焦味。
哭喊、尖叫、求救,铺天盖地。
这是一场残忍的泯灭良知的屠杀。
有个小小的少年站在婆罗树前,他背对着陶缇,可陶缇知道他长什么样,他就是房间里的婆罗阿,被他和齐镇重创的最后一代婆罗阿主。
他仰着小小的脑袋,望着被火焚烧的婆罗树。
有女子、男子、老弱妇孺在他面前被其他国家的人砍杀,陶缇猜想着,眼前的男孩儿应该只是一道虚影,是对方灵魂深处最脆弱的一面,所以以小孩儿的形式出现。
随着惨烈的打杀,有个举着巨大石刀的男人冲着另一个小孩儿砍去。
“都给我去死!”
男人铆足了劲儿,脸部因为敞开喉咙的呐喊而凸起青筋,他一刀对着小孩儿劈了下去。
莫大的恐惧随之而来,即便是灵魂的虚影。
陶缇怔了怔。
画面很惨烈,但这个男人的脸他却瞧得真切。
酒店服务生,陈晖阳。
婆罗国没了,婆罗阿却还站在原地,倒塌的房屋,撕碎的尸体,烧焦的残肢断骸也没了,周围开始空落落成为白茫茫一片,他听到了婆罗阿小小的压抑的啜泣声,不过他没哭一会儿,便有一对男女朝他走来,牵起了他的手。
男人摸了摸他脑袋,女人则微笑着和他说着话,亲切地唤起了他的本名:“弥罗。”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而女人柔软的话还依稀在陶缇耳边。
“没关系,遭受过苦难的人民已经获得了新的生命。”
“他们在轮回中有过孩子、妻子、丈夫、朋友,苦难早就过去,做过恶的人也终将受到惩罚,那便是宿命,它不是天生注定,是自己换来的,恶尝恶,善延善。”
“嗯,”弥罗点头。
这一刻他长大了,年轻,健壮。
用妖力感受到的画面有许多,但对比现实的时间不过几秒功夫,齐镇举着的头颅里蓦然流出两行清泪,表情却不再是痛苦,他嘴唇一张一合自言自语最终说了句齐镇听得懂的话。
“个人的永生不是传承,爱才是。”
齐镇将这句话咀嚼了一番,没嚼明白,道:“什么意思?”
弥罗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仿佛不是死去,而是睡着了。
房间内所有的藤蔓包括齐镇手里的头颅,轰然化成了纷纷扬扬的黑色飘絮,它们散落在空气中,像下了场黑色的雪,绝美而壮烈。
陶缇能窥见的画面也在弥罗自我毁灭中消失。
是的,自我毁灭。
也是由自己的意志由衷发出的,对执念的救赎。
在片刻间,这场“雪”便到了尽头,消散得无知无觉,有的是陈旧的地板,斑驳的墙壁,被原主舍弃的碎裂的浴缸和一方有了些年代的大衣橱。
这里的一切已恢复如初。
齐镇探出窗口,刚好看到陶缇往楼上看来,小区的楼房也就十几层,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到陶缇,但不知道陶缇也能看见他,斜靠在窗边又开始欠:“幸亏我跟着来了,不然你小子也得成养料,回去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救命之恩当大海相报,怎么的也得给我来个三跪九叩。”
陶缇翻了个白眼,调头就走。
十几分钟后监察局的负责队来了,陶缇简单说了说事情原委。
之后武尤来接他们,烂摊子交给了监察局。
帝江蹦跶着冲向没关合的豪车后座,扭着肥肥的身体挤了进去,齐镇坐在副驾,武尤负责开车,当然第一件事是先送张炀去医院。
私家车停靠在医院内的泊车位,武尤扛起张炀送进了急诊,出来后调头往新江北路的别墅而去,一路上某大妖难得没有说话,连个屁都没放。
陶缇随口一问:“他睡着了?”
武尤在路口急刹车,惯性使然,副驾没系安全带的人身体前倾,额头咚一声磕在车上,再一脚踩油门,身体又栽回副座,事情处理完后巨大的疲惫感已经淹没了齐镇,又有武尤来接,他放心得很。
武尤确认完了,说:“齐先生是睡着了。”
新城小区现场。
跟随九尾狐一起打扫顶楼的小妖们连连作呕,那些婴儿怪一死便是切断了和婆罗阿的联系,肉糜还成片成片堆积在那儿散发着阵阵腥臭。
“呕、呕——”
没经历过大事件的小妖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实在是受不了:“晏队,下次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叫上我,我年龄还小,还得慢慢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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