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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兄长他是弟控(梧桐山月)


少年剑修和亦步亦趋的小尾巴继续沿着长长的街道往前走。
不过短短几步路,他们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武安城是没有宵禁的。在姜明晏的记忆中,夜晚的城中灯火葳蕤,长街上人潮拥挤,带着欣欣向荣的烟火气息。
姜明晏厌恶姜家,厌恶虚情假意的姜震俞,但他也承认,姜震俞有一点做的极好。
姜家兴旺不过百年,在姜震俞成为金丹修者后,姜家才一跃成为武安城最强盛的家族。
但姜震俞并未因此而干涉城主的更替,除了城门的守卫,也几乎不插手城中事务。
姜家子弟横行霸道,武安城中人人抱怨,甚至许多人巴不得姜家倒台。可正是因为姜震俞留出的这一线分寸,姜家才没有被群起而攻之。
凡间自有凡间的律法,姜明晏承认,姜震俞是个聪明人。
只是这个聪明人终究不是个肚量大的,心狭易嫉妒。
姜明晏冷漠地想着,目光微凝,打量着空荡荡的长街。
武安城依旧灯火灿烂,只是曾经的热闹气息早已消失不见。
“武安城是发生了什么吗?”岁岁和兄长一样打量着冷清的长街,小眉毛拧拧着,不解:“这里应该很热闹的呀?是我记错了吗?”
“岁岁没有记错。”姜明晏牵着岁岁,脚步不停,语气温柔怀念:“阿爹阿娘曾在夜晚带着我们来过一次,给岁岁买了可爱的猫咪面具和漂亮的糖人。”
“不过岁岁那时候还是太小了些,阿爹阿娘只带着岁岁来过一次。”他轻轻道。
兄长说的这些,岁岁其实都已经没有了印象,但小家伙很喜欢听兄长说起那些温柔而静谧的时光,忍不住追问道:“给我买了猫咪面具和糖人,那哥哥呢?阿爹阿娘给哥哥买了什么?”
“白虎面具和糖人。”姜明晏眉目俊朗柔和:“我的糖人是兔子形状的,岁岁的是灰狼。”
“哇!”小家伙睁圆眼:“为什么呀?面具和糖人一点也不符合森*晚*整*理诶。”
“可能是因为面具是阿娘买的,糖人是阿爹选的吧。”姜明晏想起什么似的,凤眸中笑意愈深。
岁岁忍不住好奇,晃着兄长手臂眼巴巴瞧过去:“哥哥想到什么了?我也要听!快讲给我听嘛~”
小家伙跟只围在人脚边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跳起来蹦跶两下的小猫咪似的,急切的小模样惹得人心软软。
姜明晏俯身抱起这只软乎乎的小豆丁,也不卖关子:“那时是我在照顾你。我是第一次接触那么小的小孩子,笨手笨脚的,连抱都要控制着力度。要不是还有阿爹阿娘在旁提点,岁岁怕是会变成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少年剑修回忆着,唇边笑意温软:“有一次,你半夜哭闹,我抱着你喂了些灵兽奶,好不容易才哄睡,轻手轻脚地把你放进小床里,连盖被子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再把小哭包弄醒。”
“我刚舒了一口气,回头才发现阿爹阿娘不知何时进了屋,站在门口温柔地望着我们。”
“我们顾忌着小床上的小哭包,便走到院子里说话。阿娘说她很高兴我能从灵根破碎的痛楚中走出来,并且提起一件她曾经偶然遇到的事情。”
“阿娘曾去过妖族的羲和城,在那里,她碰到了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妖族。”
“阿娘说,她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两个小妖族都很小,而且一个是只白虎,另一个却是只小小的猫咪。”
姜明晏揉揉岁岁毛绒绒的小脑袋,凤眸含笑:“阿娘看着我照顾你,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这件事,笑着说我抱着你哄的模样像极了小白虎托着只小猫崽喵喵叫。”
岁岁被这个形容逗笑,认真思考一番,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确实有点像。”
小家伙点头强调自己对阿娘的赞同,不过,岁岁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但是我想和哥哥一样,都是威武优雅的白虎。”
“是,我们岁岁也可以是小老虎。”姜明晏笑着点了点这只爪牙稚嫩的小虎崽的白嫩脑门:“后来我们晚上过来逛街市,你冲着卖面具的小摊咿咿呀呀,小脸上写满了想要,阿娘就为我们挑了白虎面具和猫咪面具。”
岁岁认真将这段被自己遗忘的往事妥帖收好,藏进记忆的星空里,然后继续追问兄长:“那糖人呢?哥哥,糖人是怎么回事呀?”
“阿爹总说岁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像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猪。”说到这里,姜明晏忍不住吐槽:“我怀疑我小时候也被阿爹这么形容过。阿爹第一次提起这个比喻时语气十分熟稔,向阿娘求饶的速度更是极快。”
岁岁黑眼睛晶晶亮地笑起来。
“当时阿爹是要给你买一个小猪形状的糖人的,我制止了,阿爹就调侃我比阿娘还护着你。等你长大了,必定是要爬到我头顶上去作威作福的。到了那时,我肯定像是遇到了大灰狼的小白兔,一点都不带拒绝的。”
岁岁想了想,不满地反驳:“我才不会爬到哥哥头顶上呢。我是个好孩子,不会仗势欺人的。”
姜明晏想起小家伙对自己使用的软肚皮埋脸抱头杀,挑了挑眉。
是没爬到头顶。
岁岁没注意兄长的表情,还在那里吐槽:“而且这个比喻一点也不好,哥哥才不是小白兔呢!在这方面,还是阿娘更厉害些,比喻的比阿爹强多了。”
姜明晏笑着同意:“岁岁所言极是。”
伴着轻松的氛围,姜明晏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看向前方巷子尽头处紧闭的狭窄木门,笑容微敛:“姜府。”
岁岁揪着兄长的衣角侧身去看。
这里与长街一样安静,却似乎与周围的灯火通明隔绝。一片昏暗中,只有巷口简陋棚子里一盏孤灯轻轻摇曳。
明亮的烛火旁,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
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许久,终于认了出来:“是姜公子吗?”
“婆婆。”姜明晏抱着岁岁走过去:“是我。”
老婆婆连忙起身,将干净的凳子擦了又擦才让开推向姜明晏去坐,语气关切:“您这些年去哪了?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看着岁岁,浑浊的眼中闪过怀念:“小公子和四夫人长得像啊。”
她又看向姜明晏清俊的眉眼:“您像四公子。”
不过姜齐卓总是潇洒含笑的,像竹林中吹拂而过的清风,疏朗不羁,难掩自由。姜明晏却是松间雪,云间月,淡漠而疏离。
“您和小公子是来找姜家人的吧。”看着坐在凳子上脊背挺直的少年剑修和他怀中玉雪可爱的孩童,老婆婆神色晦暗一瞬:“老婆子我啊,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正好。”
岁岁心头一动。
姜明晏也看向老婆婆:“请问姜家发生了什么?”
武安城的异样在摇曳的灯火中悄悄向他们敞开一角。
“姜家人啊,几乎都成了一团烂肉。”老婆婆眼中划过一抹痛快:“如今他们活着,可能还不如死了呢。”

第94章
许是因为知晓姜明晏兄弟二人同姜家之间的恩怨, 老婆婆声音中的恨意丝毫未加掩饰,浑浊双眼里怨恨浮现。
岁岁看着老婆婆久经风霜的面庞和粗糙干裂的双手,抿了抿唇, 下意识望向兄长, 黑圆眼眸中带着不自知的依赖和求助。
姜明晏揉揉小家伙的脑袋, 再次望向老婆婆的目光沉静而专注。
老婆婆被姜明晏不急不缓的沉稳态度感染,情绪稍稍平复些许, 再次开口时声音平静了许多。
“我还记得, 那是在你们离开近二个月时。那天的天气特别好, 阳光很灿烂, 却因为时不时吹过的风, 一点也不热。”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我儿媳妇带着小孙子出门买些小物件,却在巷子里撞上了姜家主支的少爷。”
这些事情,已经在她的心里存了太久太久, 久到她再次说起时,竟有些恍惚。
“那条巷子偏僻,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是最终, 我儿媳妇和小孙子死了。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被辨认出来,邻居来通知我时, 我还在这里招待客人。”老婆婆拍了拍手边破旧却干净的木桌, 慢慢道:“我慌慌张张赶过去, 看到他们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
“我命不好。”苦涩悲凉的眼泪滴落:“丈夫早早就去了,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 儿子又得病走了。”
“儿媳妇是个好的。她把孙子生下来, 和我一起撑起这个家……结果她走了,小孙子也走了, 就留我一个老婆子啊!”
“我不甘心。我老了,就这一条命了。我去衙门闹,去城主府闹,我就想要一个交代。”
“然后姜家人找到了我,那个刽子手甚至都没露面!他们就拿一个管事打发我,那个管事那么倨傲,高高在上地瞧着我,告诉我不许再提这件事。”
“见我不怕死,他们就拿亲戚邻居来威胁。”老婆婆冷笑:“我收了他的银子,闭上了嘴,继续在这里卖馄饨。”
“姜家人丧尽天良,总有人去教训他们的,我慢慢等着,我要亲眼看着!”她眼中恨意深沉:“想来你们也发现武安城的异常了吧?这些异常,最早是从六年前开始的,从姜府开始。”
老婆婆陷入回忆:“最初只是一些很小很小的变化,若不是我日日在这里盯着,也是发现不了的。”
一开始,是姜家人突然很少出门了,哪怕露面,也是神色暴躁阴鸷,看人时眼中杀意明显。
后来,姜家人倚重的那些侍卫仆从也很少出现了,整个姜府突然就沉寂下去。
“每日从小门中出来采买东西的都是些不受重视的仆从,匆匆来,匆匆走,身上还有一股隐约的腐臭味。”老婆婆指了指旁边小巷尽头处的小门,嘲讽道:“以前采买这种油水多的事情,哪里轮得到那些没有靠山的仆从?都是些万年不变的老面孔。”
“这些变化瞒不住,大家表面不说,其实慢慢地,心里都有了数。”
“近两年,姜家人似乎也放弃了,发现已经治不好,也就那么将就着了。”老婆婆皱起眉:“之前我们都知道姜府不对劲,但具体怎么不对劲,我们也不清楚。”
“姜家人出来活动后,我们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眼中痛快中藏着些恐惧:“他们都烂了。”
字面意思。
烂掉了。
据老婆婆所说,姜家人露在外面的部位,除了脖子和脑袋,都裹着厚厚的纱布。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纱布下的模样,后来有一次一个姜家子弟突然进了医馆,嚷嚷着换纱布。纱布一拆开,腐烂的肉就露了出来,他们这才知道姜家人裹在纱布下的模样。
“我当时没在医馆里,没看到具体模样,但听人们传,那个姜家人跟疯子似的,看着周围人恐惧的模样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就要杀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只把医馆砸了,纱布也没换,就那么重新裹了回去。”
岁岁黑眸圆睁,揪着兄长衣袖的小手紧了紧,有一种又痛快又警惕的复杂情绪在心中升起。
小家伙没有去看兄长,却知道兄长的情绪必然是与自己相差无几的。
老婆婆:“我觉得姜家人身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这六年来,武安城里再也没出过一件姜家人害死人的事。我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那个对姜家人动手的人做的,但他替我儿媳妇和小孙子报了仇,我感激他。”
“不过,姜家人毕竟变成了那样,武安城也就安静下来,不那么热闹了。”
姜明晏和岁岁谢过老婆婆,在棚子角落里悄悄留下些灵石,离开了这里。
“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岁岁见兄长抱着自己折回长街,忍不住问。
“我本打算从那处小门进到姜府里,先去我们之前和阿爹阿娘一起住的小院看看,然后再闯进姜府正院。”姜明晏沿着长街向城中走去:“不过既然婆婆在那里,我们便换一处进姜府,以防日后给婆婆招惹麻烦。”
岁岁歪头想了想,乖乖点头:“那现在我们进了姜府还是先去小院吗?”
“自然。”姜明晏轻笑:“其实费不了多少功夫,也没有太多可怀念的。原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一场大火烧干净了,如今再回去看看,也不过是我的私心罢了。”
“可是,这也是岁岁的想法。”小家伙乌圆眼眸中映着长街灯火,专注地望着兄长时,兄长就成为万千灯火中最最明亮灿烂的身影:“这里只有哥哥和岁岁。”
“哥哥的私心,岁岁的私心,合起来就是我们一起的选择。”小朋友额发软软,脸颊软软,纯稚天真的模样比天上星辰还要璀璨绚丽:“哥哥不必沮丧,之前的小院被火烧毁了,但我们现在有了樛木峰,可以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快乐的、没有痛苦的回忆。
姜明晏宛如一片不见底深潭的凤眸泛起波澜。他抱着这只自己亲手养大的崽,胸腔膨胀,心脏酸软。
“好。”他轻声道:“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武安城的布局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改变,姜明晏带着岁岁轻易找到另一处幽静的姜府院墙。
姜府那些防护最多能防住金丹修者,姜明晏抱着岁岁,不曾惊动任何人,便轻松进去了。
他带着岁岁朝记忆中小院的方向掠去。
经过一处秀丽的院落时,茂密树木遮掩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真是受够了,他们都成烂肉了,什么时候死啊?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姜明晏脚步微顿。
岁岁好奇地竖起耳朵,借着皎洁月光眼巴巴看向兄长。
姜明晏便抱着岁岁悄无声息地落到一处阴影中,隐匿气息,默默听墙角。
“死什么死?你还没看明白吗?”另一个沙哑些的声音道:“动手那人就是想折磨他们,就这样拖着,不死不活地遭罪。”
最开始的声音:“他们是遭罪,可是我们陪着他们在这里煎熬,不也是遭罪吗?”
沙哑声音:“你就庆幸吧,姜家人被身上那些东西困着,不敢动手,这几年我们的日子可比之前好过多了。”
“这一点我们确实应该感谢动手那人……”
短暂地抱怨几句,两人聊起了武安城里的八卦,姜明晏便没再停留。
岁岁小下巴搭在兄长肩膀上,看着周围飞掠的景色,精致的小脸上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落在焦黑破旧的院子里,姜明晏边注视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边缓声询问。
“姜家人身上的东西。”岁岁也在打量着小院,眸光清澈纯净。
“姜震俞是金丹修者,而且这些年姜家人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在芜洲找过医修等来解决此事。”姜明晏在小院里走动:“既然至今都没有解决,不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哥哥还要对他们动手吗?”岁岁问。
“不知道。”姜明晏沉静道:“我还没有看到他们的模样,无法做决定。”
“那我们悄悄去姜府正院看一看吧。”岁岁小脸认真:“去看看他们的状态。”
“好。”
姜明晏说是来小院看一看,便就是只看一看。
大火后未经修缮的小院再也不复记忆中温柔明灿的模样,姜明晏抱着岁岁在院中走了一圈,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小院。
他看着岁岁伸出小胳膊将被火焰烤得焦黑的木门关好,伴随着一声“嘎吱”的艰涩声响,姜明晏眉眼舒展,眼中冷淡缓缓消融。
他在同那段时光告别,不再是大火灼灼,狼狈离开,而是从容淡然,坦然告别。
岁岁望着兄长唇边勾起的弧度,心中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开心。
小家伙偷偷笑起来,像只看到了心爱小鱼干的小猫。
姜明晏宠溺地摸摸猫猫头。
曾经威严肃穆的正院如今在姜明晏眼中已经同姜府其余的院落再无区别。
他抱着岁岁轻轻落在屋顶。
很巧,神识扫过,姜明晏发现屋里坐着许多熟悉的人。
以姜明晏如今的修为,只要他不愿,屋内的姜家人是发现不了他和岁岁的。
于是,岁岁就和兄长再一次听起了墙角。
“昨天,又有两个主支子弟死了。”姜震俞语调沉沉。
“是自戕吧?”屋内唯一的女子苦笑:“我们如今这幅模样,太痛苦了,他们选择自戕倒也正常。”
“确实痛苦,可是该死的不是我们,是那个贱人!”姜怀书阴鸷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以前我不信,如今倒是见到了。”
“她早就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女子不耐。
“她和那个杂种死了,可是不还留下两个小崽子吗?”姜怀书阴沉道:“阿爹,我们应该答应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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