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洵道君叹息:“明若,我是一个剑修。”
“哪怕我一向对天谕门那一套感兴趣,我还是剑修,不是法修。”
“况且,哪怕是天谕门的人来,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尽数弄清。我只是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而且最终结果是好的而已。”风洵道君低声道:“小霜是我的徒弟,我也只有这一个弟子,岂会害他?”
“雏鹰总要翱翔,我们也不可能事事都在掌握之中。”风洵道君安慰道。
“那你也可以和我们说一声。”明若道君抿唇:“怎么能坐视不理呢?我们总要知道其中过程的凶险吧?他们还是小孩子呢。”
风洵道君无奈,看向另外三人。
而后,他愕然地发现三人中气息最为锋利决绝的、被他认为最不可能赞同明若道君言语的少年剑修同样拧起眉,凤眸中的神色明显是同意明若道君想法的。
反倒是璇宁道君和虞嶂面色放松下去。
风洵道君哑然。
“我还是不放心……”明若道君低语:“岁岁还那么小……”
“我再想想办法,至少要知道现在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下了决定,看向姜明晏。
两人明显一拍即合,和其余三人告别后,立即化作灵光离开。
另外三位家长面面相觑。
“……我们也找找?”璇宁道君迟疑。
“……”
“……也行。”
岁岁陷入黑暗前,似乎‘看’到丹田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圆蓬小树舒展着枝丫,散发出莹莹青光。
但还没等岁岁弄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幻觉,下一瞬,岁岁就迎来了已经许久未见的、熟悉的漆黑空间。
“玄辰!”小家伙一点不慌,熟稔地扯着小嗓子喊道:“弄亮点,岁岁来啦!”
“小麻烦精。”玄辰嘀咕着,看似嫌弃,语气中却带着纵容:“知道了,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
“每次来,都好大架势。”玄辰批判着崽的坏蛋行为,但中央那方小天地诚实地亮了起来。
“谢谢玄辰~”岁岁甜甜感谢道,扑腾着四肢,一股脑儿冲进去抱住绿绒绒小树。
“你非得学小狗划水吗?”玄辰嫌弃:“站起来走过去有这么难吗?”
“有啊!”小家伙理直气壮:“脚下空空的,岁岁害怕!”
“胆小。”玄辰点评:“就是你哥太宠你了,把你扔哪里历练一番就好了。”
想起先前虞鸿泽时不时提前的“被明晏道君惩罚”,岁岁愤愤鼓起腮帮子:“你们怎么都惦记着这些啊?哥哥那么好,才不会这么做。”
玄辰不置可否。
他不接话,岁岁自己一只崽也不会冷场,嘀嘀咕咕将自己今天遇见的事情说了,最后深沉总结:“那个害岁岁和哥哥分开的人太坏了!等他被哥哥揪出来,岁岁要让哥哥狠狠揍他一顿!”
“暂时有些难。”玄辰却不看好岁岁的想法:“你不是拜那个什么明若道君为师了吗?想来他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灵器之类的护身,可是你,还有你那些同样不缺灵器的小伙伴们,还不是都被一网打尽了?”
“幕后之人实力绝不亚于你师父。”
“那哥哥什么时候能找到岁岁呀?”小家伙想了想,慢吞吞问。
“你不怕?”玄辰好奇。
“怕什么?”岁岁小下巴一扬,小奶音得意:“有哥哥在,岁岁才不怕。”
“只是暂时找不到岁岁而已,哥哥那么聪明,很快就能想出办法的。”
看着小表情笃定的幼童,玄辰轻笑:“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哥哥总不会丢下你不管。”
“就是。”小家伙娇气幼猫似的皱皱小鼻子,精致的眉眼间满溢信赖与矜持——那是被爱意和温情呵护着、被毫无疑问地坚定选择着,又耗费漫长时光精心养育着才能纵容出来的自信与娇矜:“哥哥最爱岁岁啦~”
“是是是,你哥哥最好。”玄辰感到一股熟悉的心累。
于是,他赶崽:“快去钻你的树洞吧。”
岁岁不知道玄辰到底藏在哪里,瘪瘪嘴巴,小脑袋朝怀中小树拱去:“那岁岁可就走啦~”
岁岁不记得之后会发生什么,可他知道,每次都要经过这么一遭,才能回到现实。
但是岁岁每次朝小树拱去的时候,心里总有一股抗拒感。不是怕撞到毛脑壳,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不过,当岁岁从中间亮周围黑的空间转移到巨大光幕前,曾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都涌进脑海后,岁岁就弄明白了那股复杂情绪产生的缘由。
这五年来,岁岁依旧通过光幕断断续续地观看着‘兄长’经历的事情。
以五年前岁岁坠入灵海时看到的那一次为界,在那之后,光幕里的兄长就很少受伤、很少流血了。
哪怕稍有波折,可是事情总会被完美解决。
兄长越来越强,身边的拥护者越来越多。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行进。
可是岁岁却有些害怕。
岁岁害怕光幕里的兄长沉冷的凤眸、冰冷的神情。
兄长并不快乐。
所以,岁岁也伤心起来——哪怕岁岁知道,现实中的兄长并不是这样。
但是,岁岁总是希望兄长开心。
——无论哪里的兄长。
看着光幕里的兄长成功打败对手,拿到色彩明丽的灵植后,光幕渐暗,岁岁也不出所料地感到了那股会送他离开的熟悉力量。
最后看了眼兄长渐暗的身影,岁岁闭上眼睛。
良久,身体一重,却又与往常醒来时有些不同。
小家伙疑惑睁开黑圆圆眼睛,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熟悉凤眸。
“哥哥?”岁岁更加困惑。
岁岁知道兄长很厉害,但兄长竟然已经厉害到了岁岁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就能把岁岁找回去的程度了吗?
“发什么呆?”兄长轻笑,走过来揉了揉岁岁圆乎乎的脑袋:“阿爹给你买了云海糕,还不去尝尝?”
岁岁怔住。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望向兄长身后。
高大茂盛的桃树在风中轻舞,花叶摇曳间,春光灿灿生辉。
眼如秋水鬓如云的清冷女子和高大俊朗的剑袍青年并肩站在树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
“……阿爹、阿娘?”
乌发雪肤的小团子眼睛圆圆表情呆呆的迷茫小模样令姜明晏唇边笑意愈深。
他趁着小家伙没回神, 又呼噜了两把软软头毛,直把岁岁头顶两个包子头揉得软趴趴的,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怎么了?我们岁岁出门一趟, 回来就不认识阿爹阿娘啦?看来下次我要跟着岁岁一起出门才行, 省得岁岁忘了家在哪, 在门口打转。”
岁岁瞅瞅兄长漾开温柔笑意的清俊眉眼,又瞅瞅桃树下风姿卓绝的阿爹阿娘, 眼神迷茫。
岁岁是在做梦吗?
明明阿爹阿娘早已经……
下一瞬, 记忆被迷雾淹没, 新的、温柔且完美的画面无声无息地将一切覆盖。
岁岁站在原地, 眼神茫然须臾后, 乌圆明澈的眼眸亮起细碎的光芒。
小家伙一把拽住兄长修长的手指,哼唧唧:“才没有忘记阿爹阿娘呢,也不会在门口打转!”
“哥哥, 你刚刚肯定把我的头发弄乱啦!”
听着小家伙奶声奶气的控诉,姜明晏凤眸蕴笑:“是乱了些, 那一会儿哥哥给岁岁重新梳?”
“行叭。”小家伙勉勉强强, 然后啪叽松开兄长的手指,屁颠屁颠奔向阿爹阿娘:“阿爹!阿娘!岁岁来啦~”
听着小家伙雀跃的语调,姜明晏看了眼自己被无情抛下的手指, 无奈摇头, 小声嘀咕道:“小坏蛋。”
“我听到了!”岁岁靠在阿娘身上, 脸蛋鼓鼓,小下巴扬着, 一看就是有人撑腰的崽:“那哥哥就是大坏蛋。”
“对, 你哥哥是个大坏蛋。”姜齐卓摸摸小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长子的目光中带着调侃:“所以一会儿岁岁吃云海糕的时候, 一块都不给哥哥留,好不好呀?”
“呀……”小家伙迟疑,小包子脸鼓来鼓去,细软的手指揪揪身上的小红袍:“真的不给哥哥吃吗?”
“一点都不给你哥哥吃,谁让他那么坏,老是欺负我们岁岁。”姜齐卓义正辞严:“要让他长个教训,日后就不敢欺负岁岁了。”
岁岁犹犹豫豫地去偷瞄自家兄长。
姜明晏掩去眼底氤氲的笑意,微微别过头去。于是,岁岁只能看到兄长轮廓深邃的侧颜,长睫轻垂,眉目清绝中似乎笼着一层失落。
岁岁心里那点小生气顿时在兄长失落的神色中无声散去。小家伙仰头看看唇角带笑的阿爹和桃花眼温柔望来的阿娘,见他们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那、那怎么行呢?”
“哥哥坏,但好像也还没有那么坏……岁岁其实还是可以给他留几块云海糕的!”
“哦,是吗?”姜齐卓忍住过于灿烂的笑容,询问急哄哄的小家伙:“可是岁岁发髻都乱了,塌塌瘪瘪的,这不都是你哥哥做的吗?还是要给他些惩罚才行。”
“也不是……”岁岁呜噜着努力反驳:“这…这不是哥哥扎的嘛!今早是哥哥给岁岁梳的头,所以哥哥弄乱了,也没事……而且哥哥还说要给岁岁重新梳!”
看着雪白小汤圆似乎急的马上就要跳脚了,姜齐卓这次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我们岁岁真可爱……”
小家伙呆住。
他扬起小脑袋左瞅瞅西瞧瞧,就见阿爹俊脸上笑容满面,阿娘清冷潋滟的桃花眼也溢满笑意。
小家伙懵头懵脑,怀着一丝期待去瞧自家兄长,结果兄长脸上哪还有失落?俊美的眉眼舒展,笑意明朗,恍若谪仙般轩然霞举,好看极了。
——也可恶极了。
“你们!”小家伙大怒,这回儿是被气得真跳脚了:“太坏了!太坏了!”
“都合起伙来欺负岁岁!”
岁岁超委屈,岁岁就要说!
“我生气了!哄不好了那种!”岁岁噔噔噔跑进自己的小屋,“嘭”一声关上了屋门,愤怒强调:“哄不好了!”
“诶呀呀,我们岁岁好气气呀~”姜齐卓笑得放肆,最后还站不稳似的倚在了妻子身上:“岁岁跳脚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云昭明嫌弃地推开他的大脑袋,唇边却忍不住勾起弧度:“岁岁生气,你们父子俩倒是高兴了。”
说着,她望了眼不远处皎如玉树的长子,眼底温情晕染,白玉素雪般的容颜在阳光下愈发清韵动人。
“吱呀——”
把崽惹得气呼呼的那父子俩还没开口求饶,被崽用力关紧的屋门就被拉开。
岁岁咚咚咚跑出来,进到堂屋,把木桌上的油纸包抱进怀里,又咚咚咚跑回自己的小屋。
“哼!”和关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怒气冲冲的小奶音:“讨厌!”
“好吧,看来今天我们都别想吃云海糕了。”姜齐卓仰头望天。
岁岁好生气的。
岁岁窝在小屋里生气。
……阿爹阿娘怎么还不来哄岁岁?
岁岁啃完一块云海糕后气呼呼地想,没看到岁岁都生气了吗!!
真的生气了!
……所以哥哥怎么还不来哄岁岁?
岁岁再拿起一块云海糕,一边咬着一边发出气哼哼的小奶音。
小家伙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可是屋门一直没有被敲响。
云海糕太噎了,看着空了一小角的油纸包岁岁不高兴地想,我要去找杯水喝,才不是要去找阿爹阿娘和哥哥呢。
说服了自己后,小家伙从椅子上跳下来,拍拍小红袍,雄赳赳气昂昂地拉开屋门。
“消气了?”下一刻,兄长清冽含笑的声音传来。
岁岁仰头,就见兄长站在门口,阳光为兄长披上了一层薄薄金纱,垂眸温柔地望来时,烨然若神。
被兄长美貌暴击的小家伙小奶音顿时低了一个度,软软糯糯的,但还是负隅顽抗:“才没有。”
姜明晏被幼弟可爱得眉眼愈发柔缓:“哥哥错了。”
他弯腰抱起小家伙,认真道歉:“哥哥不该和阿爹一起骗岁岁的,岁岁原谅哥哥好不好?”
“还有阿娘。”岁岁哼唧唧:“阿娘也参与了。”
“是,我们都错了,岁岁原谅我们好不好?”姜明晏温声道:“前些日子镇上的灵果铺新进了一批灵果,哥哥买来给岁岁赔罪好不好?”
“哼。”岁岁揪着兄长胸前的衣服,脸蛋蹭蹭兄长脸颊:“好叭,以后不许了哦。”
“嗯,不这样了。”姜明晏笑着应下,又道:“岁岁不去听听阿爹阿娘的赔礼是什么吗?”
小家伙就把下巴搭在兄长肩头去瞧。
阿爹阿娘站在堂屋前,眸色温柔,唇角带笑地望来。
“那岁岁就勉勉强强去听一听吧。”小家伙缩回圆脑袋,顶了下兄长下巴,大声要求:“岁岁要哥哥抱着过去。”
看着小家伙臭屁的小模样,姜明晏失笑:“好,抱着岁岁过去。”
阿娘用一套崭新的小袍子获得了岁岁的谅解,但阿爹却拿出了一箱子沉甸甸的道经,成功把岁岁又惹得炸了毛,最后被判“逐出屋门”,今晚吃饭不准上桌!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岁岁每天和阿娘一起学法术,和阿爹一起锻炼体魄,和兄长一起坐在桃树下打坐修炼,再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玩……每天充实又幸福。
这一日,岁岁修炼完,却没有立即从蒲团上跳起,而是仰着头,看向头顶烂漫如火的桃树树冠。
阳光细碎如金,桃花娇艳欲滴,屋内传来阿爹阿娘的轻声交谈,身边是温柔可靠的兄长。
岁月静好,时光安然,就连吹拂而过的轻风都是那么的温柔。
“怎么了,岁岁?”兄长语气柔和。
“哥哥,这些天,阳光每天都很明媚。”岁岁看向兄长,乌圆眼眸明澈:“我很喜欢。”
“岁岁喜欢,那阳光也会觉得很开心。”姜明晏笑着要去捏小家伙可爱的包子头。
岁岁躲开了。
姜明晏一怔,乌长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岁岁,哥哥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岁岁别开眼,不去看兄长清濯无双的容颜:“你不要这么看我。”
小家伙强调:“岁岁会心软。一心软,就说不下去了。”
“那就不说。”姜明晏缓声道:“就这样下去不好吗?有岁岁喜欢的晴朗天空,有阿爹阿娘的陪伴,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
“在这里,所有的苦难都未发生。”
“不好。”岁岁垂着视线,漂亮的小脸失去了笑容,竟有些冷淡。
姜明晏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团子,眸色黯淡:“岁岁不可以留下来陪着哥哥吗?”
“在这里,有阿爹阿娘,有漂亮的桃树,有和睦的邻居……”岁岁抬眸望向‘兄长’,纯黑眼瞳里满是认真:“他们都可以陪着你。”
“但哥哥,只有岁岁了。”
世界震颤,湛蓝的天空裂痕延伸,挺立的桃树化作光点,所有完美的表象回归虚无。
最后,只有阿爹阿娘站在一片虚无中,眷恋地望过来。
岁岁望着他们,目光藏着些不舍,但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他闭上了眼睛。
这里完美的一切在脑海中闪过。
阿爹阿娘成功将墨篱草和桂紫月莲从薄暮山脉带回。一年后,他们又将锦茵鸢花和银霜沙找到。
复灵丹炼制成功,兄长的灵根恢复。
他们一家人离开了姜府,离开了武安城,在芜洲东部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安家。
阿爹会把岁岁高高举起,会揽着兄长肩膀畅快大笑;阿娘会耐心地教岁岁识字,会温柔地揉一揉兄长的黑发……
可是,这一切,终归是虚假的。
兄长在外面等着岁岁。
——那才是真实。
岁岁弯起唇角,在虚无的空旷中,像一颗划破天空奔赴山河而去的明亮星辰。
裹着灿灿光辉,落入烂漫人间。
然后, 烂漫人间用一块冰冷坚硬的青石板接住了这颗闪亮亮的小星星。
——岁岁‘墩儿’的屁股着地,跌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小表情懵懵, 傻乎乎地睁开了黑圆圆眼眸。
有点痛。
小家伙委屈巴巴地想, 岁岁想念兄长了。
“汪汪汪!”
岁岁刚从地上爬起来, 还没来得及打量周边环境,毛茸茸的庞然大物就迫不及待地摇着尾巴扑了上来。
虽然它还记得控制点力度, 不想撞倒心爱的小主人, 可是显然, 它预估错了自己那存在感十足的庞大身体——还处在迷茫状态的岁岁被它拱得踉跄往后退, 最后还是没坚持住, 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
“大黑——”屁股痛痛的小家伙语调阴森森,狠狠威胁:“你再拱,我就把你的毛都给剃了!让你变成光秃秃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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